话未吼完便被顶入,双手紧紧抓住被单,“凌宇,我跟你没完。”
眸子挑笑,姿容倾绝天下,“如此,甚好!”
月亮升上中天,晶莹剔透的月光透过雕花的木窗洒进,仿佛带来了夜的幽香。
北风渐渐歇了,屋中红烛不知何时被点燃,发出温暖的光亮,素雅也华丽。
凌宇踢了踢将头缩在被中的人,笑意盈盈,“阿夜,我看你冷的紧,要不我替你暖暖?”
千影绝猛地抬起头,一脸凶相,他怀着孕,还被这个混蛋做了又做!他的自尊,他的骄傲,都成了那一池粪土,这叫他情何以堪。
我看你以前对花千树挺好的,愤怒中的少君殿下情不自禁扁了扁嘴,那表情说有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靠在另一头的凌宇则完全是另一副心境,吃饱喝足的人邪眯着一双凤眼,似笑非笑,“怎么办,我发现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谁要你喜欢!”若不是有苏影夜的记忆,他会让这个人压才怪,该死,又是苏影夜的记忆,那个呆子被奴役惯了,丝毫没有反抗意识,可他是上邪少君啊,耀武扬威,邪恶嚣张,怎么可以被个披着明王外皮实则半分本事都没的家伙做来泪流满面,还呻吟不断。
鼻子里重重地哼了几声,“以后别来找我。”
凌宇伸手将人揽过,凑在颈间细细嗅着,这才是他极爱的气息,不带一丝秀气,完全是男子的魅惑,一如烧喉的烈酒,每丝每毫无尽的缠绵依恋。
“我怎么会不来找你,我那么喜欢你,不管你是叫苏影夜,花千树,还是千影绝,都是我喜欢的阿夜。” 修长柔和的手在他鼓起的腹部缓缓摩挲,凌宇笑得妖娆,清丽也妩媚。
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思索那些错乱的时空中令人昏厥的命运,他只想,用每一时每一刻,与这个人紧紧相拥……
……
钧天教,夜深。
仙界君上端坐在古老的蒲扇之上,他手指干枯,头发和皮肤都成灰白之色,地上凌乱地散落着几支竹签,凝视良久,眼中忽然爆出凶光,有如月夜下的孤狼。
“八月初八,血月临空,竟然是‘世界之轴’诞生之时。”
手指夹起一枚竹签,签上不知为何凝有一滴鲜血,昏黄的瞳孔深沉幽暗,“虎毒尚且不食子,澈儿,你连自己儿子都利用,我该不该为你鼓鼓掌?”
“君上,”走进来的黑影单膝触地,“‘十二杀神’全军覆没。”
“是我考虑不周,本想乘明王魔力尚未恢复前将他扼杀在摇篮中,哪知中途冒出了个千影绝,不过没有关系。”
起身推开窗户,夜风吹起灰白的发,遥望山下灯火明明灭灭,嘴角不禁露出阴狠的笑容,君澈,凡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通通不会让你得到。
“将‘三大阎罗’和‘一字绝杀’,一个一个派出去,我倒看一个身怀六甲之人能撑多久。”
“遵命!”
“等等,”出声叫住打算离开的黑影,仙界君上眯起眸子,“带重霄上来。”既然有人毁我弟子,那么他最得力的属下……
39.唯一的……
三月,十里杨柳堤岸,细雨霏霏。
画了花脸的声角咿咿呀呀开唱,水袖微拂,歌声缓缓,在微暖的风中晃晃悠悠,一点一点没入云端。
男子吖了口茶,垂目浅笑,他面容洁白,清丽脱俗,眉心却有点朱砂,蓦然使整个人变来妖媚邪异。男子看着戏台,身边的少女却在看他,少女一张素颜晶莹剔透,笑时露出两颗虎牙,带着几分狡黠的意味。
男子叹口气,似无可奈何,“你怎么又来了?”
这男子自然便是凌宇,半个月前他和千影绝千寻三人来到了江都,江都景致优美,民风淳朴,是凌宇所能想到的最适合安胎的地方。
少君殿下总是呆不安稳,每日东跑西跑,不到半夜见不到人影,凌宇懒得束缚他,闲时无聊就来这梨园打发时间。
“我要听故事。”少女嘻嘻一笑,撩开额前被细雨打湿的碎发,撑臂扑在桌上,抬眸凝视凌宇清冷明亮的眼。
凌宇的眼,像是某种醉生梦死后的痕迹,缭绕着青烟,飘飘然不着边际,少女收回目光,撅了撅嘴,“你上次答应了要讲,别想赖皮。”
初春,仍是觉得寒冷,凌宇实在不知这缠人的少女怎么就对自己感兴趣,拿起冒着热气的茶壶,往杯中添了些水。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衫,雾气氤氲,连着人也朦胧起来。
……
冰冷的月光洒下一片清光,岸边歌舞升平,灯火辉煌,却照不进黑暗的长街。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那少女执了画伞,素白的手不沾半点烟火气,小巷尽处,一男子长身而立,墨发及腰,他摘下斗笠,嘴角噙着浅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优雅高贵,而最夺人心魄的却是那双眸,浓烈似墨,一圈圈荡漾开炫目的涟漪,千万年也不曾消散。
若有魔域的人在此,必能认出,这男子便是刚刚轰动魔界的魔尊陛下。
虽说圣王明王尚未俯首称臣,但得到了四使的认同,冽风一统魔域只是时间问题。
“探听到了?”
少女点点头,声线微微有些低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凌府大宴,凌宇坐在屋檐之上,苏公子抬起头,两颊边盛开明晃晃的笑意,凌宇说他没有见过这样纯粹干净的笑容,仿佛漫天的星光都醉在了里面……”
冽风听得极为关注,连墨丝被雨水打湿都恍若未觉,“那后来呢?”
“苏公子被砍头后的事情,他就不讲了。”少女咬咬唇,明眸生辉,嗔怪道,“这人也真是小气。”
冽风笑了下,漆黑的眸子有些深沉,为什么不讲了呢,哥哥,我对你在人间的故事可是十分感兴趣啊。
……
每次伏在千影绝腹部听胎儿有力而沉稳的脉搏凌宇都会激动不已,“踢你,它在踢你。”
它不踢我难不成还踢你?少君殿下努力控制住把这毛茸茸的头一巴掌拍开的冲动,“凌宇,我看你挺幸灾乐祸的啊。”
“怎么可能?”赶紧将人抱住,乘机轻吻上甜腻的薄唇,“你怀孕我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幸灾乐祸。”
鼻孔里哼了声,千影绝极其厌恶自己不断膨胀的腹部,偏偏凌宇死活不让他用魔力压制,现在他大腹便便,身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想到这里,少君殿下不爽地将凌宇唇咬破,吸了两口鲜血心里才平衡些。
“听说你时常去梨园?”
凌宇可怜兮兮地擦掉唇上残留的血迹,“谁叫你到处乱跑,都不陪我,我只好自己出去找些消遣。”
你还小不成?斜睨他一眼,某人飞起眉毛,“那少女为何总是缠着你?”
凌宇眨眨眼,连这都知道,“你跟踪我?”
“少自作多情,”漆黑的眸闪了闪,“千寻讲的。”
“我如此风流潇洒,温柔多情,贴上来的女子自然……唔……多……”唇上生生被那家伙咬下一块肉来,凌宇当真是欲哭无泪,哪知殿下还不放过他,一把掐住他脖子,目光灼灼,“重羽轩,我警告你,少给我出去勾三搭四。”
“叫我凌宇!”
“我管你叫什么!”千影绝似乎仍旧觉得不够解气,抓起那人长发扯了又扯,“真想把你给撕了。”
“那好啊,撕了吃进去。”凌宇不知死活地回道,可想而知被暴怒的殿下欺压得多么惨烈。
月亮斜着向下拉了点,隔壁屋中,千寻沉默地坐着,满头银丝如倾泻的银河。
杯里的茶已淡来索然无味,他面上平静似湖上清波,只在某一时刻微微皱皱眉头,真是的,也不怕被别人听到。
“出去,出去,凌宇,我告诉你,我……”
“偏不,凭什么要出去?”
“你再不出去,我明天立刻走得远远的。”
静了会,最后只听一个声音悠悠地说,“你若走得远远的,我便去那远远的地方把你找回来。”
晨曦携着夜的微光潸然来临,斑驳的光影透过雕花的窗栏撒下,给淫靡而温软的室内绘上迷离的色彩。
凌宇动了动,手不自禁收紧,立刻引来某人不满的哼哼。
蝶扇般的睫羽一点点向上舒展开,清澈的瞳灿若星辰,偏过头笑嘻嘻地在那人微微嘟起的嘴上啄了啄,“阿夜,快起床。”
“走开!”抢过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黑色的眸子危险地半眯,隐隐有精光射出,不过在凌宇看来那可是明明白白的邀请。蹭进被窝靠伏在他颈间,不动深色留下一个暧昧的牙印方才满意地弯起嘴角。
小时候只能把内心的冲动深埋在冷冽的面容之下,可现在,他就在他怀中,他可以进入他的身体,可以一次次将他拥抱。
他对这个人积累已久的爱恋,早已在时空之中无可抑制地发酵。
温热的呼吸喷洒过去,那人回头怒撇起眉毛,凌宇失神地想,要是自己每天睁开眼都能见到他,该是怎样一种幸福。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是吧,阿夜?”
凌宇问的模模糊糊,千影绝答的也模模糊糊,黑瞳渲染出一层涟漪,“仙魔万年不殒,未来的日子,自然很长。”
那样漫长的岁月,念叨起来,连心都颤抖了,手指习惯性摩挲上他腹部,凌宇轻声道:“等我们回了魔域,去下邪明宫住好不?”
“为何?”
“圣宫太黑太幽深,我不想你和孩子住在那种地方,我们的孩子,自然要受到全世界所有的宠爱和尊敬,他要有最好的老师和最优秀的伙伴,等他长大成人,所以上邪和下邪战士都该因他的威严而低下高贵的头颅。”
凌宇转头去看稀疏的晨光,它们如此清美,又如此虚妄,晃得人睁眼都困难。
“还有呢?”千影绝难得安静下来,不自觉与对方十指相扣,脸上划过红晕,不过一直向着窗外的凌宇并没有看见。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怕惊扰了什么一般,放慢呼吸,可声音却在微薄的空气中有了颤抖的起伏,“我要遣散明宫中所有不相干的人,我要昭告天下……嗯……”
凌宇享受地闭上眼,殿下的吻虽然不敢恭维,但这人害羞的模样还真是百看不厌啊。
“你刚刚说你要昭告天下什么?”
“我要昭告天下,”喉咙滑了下,凌宇微微仰起头,眉心红痕泼洒出醉人的光晕,执起他手,一字一句,“你是我唯一的……”唯一的……
40.重霄再现
“我要吃那个。”某人抬了抬眼,凌宇立马笑容满面地将虾剥好恭恭敬敬地放在少君殿下碗中。
哪料某人仍是不满意,浓眉扭了又扭,“你不知道我对虾过敏?”
上邪少君会对虾过敏?凌宇呆了呆,烦恼地抓头,“阿夜,你存心欺负我。”
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将碗推到他面前,“不吃!”
“那阿夜你想吃什么?我们再点。”
吃你行不?苦恼地望向楼下,大街上行人如流水,那么多食物,却怎么及得上明王陛下的血液鲜美?
颜风楼——江都最名贵的酒楼,若这里的菜都不能让他有胃口,那凌宇真是得好好反省,戳了戳碗里的虾,委屈地挤起眼,“你到底不高兴什么?”
我都怀孕了你还每晚折腾,我能高兴吗?鼻孔里哼了声,继续不理不问。
凌宇求助地望向千寻,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千寻自然跟千影绝一条战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爱慕能助。
不过人间的美食的确不错,千寻见两人都没有动筷的意思,自顾自将桌上一堆美食扫了个遍,最后手指在桌上轻敲,“若明王亲自下厨,想必影绝会感兴趣的。”
凌宇顿时大悟,直接跑到灶房将众厨子通通赶了出去,刚刚拿起刀,耳边便传来千寻不阴不阳的声音,“陛下记得放几碗血进去。”
“知道了。”切菜的刀顺势砍在手腕上,凌宇却连眉都没皱一下,真是的,你要吸我血我还会拒绝不成,偏要拐弯抹角,还让千寻来说。
凌宇不知的是,酒楼上两人早已没了人影。
幽静的山林,突然划过破空声,千影绝手执长剑,目中漆黑似深渊,下到地上,空荡荡的林中半个人影都没有,一掌拍在树上,“该死,又不见了。”
随后而来的千寻停在他身后,“你这几天都是在跟踪他们?”
“凌宇未死,仙界那老头子岂会善罢甘休?”少君殿下挑起眸子,“‘十二杀神’被我杀了个干净,接下来自然是‘三大阎罗’出场。”
“好歹是身怀六甲之人,多少还是注意点。”关于此事,千寻实在是和凌宇一样无可奈何,每天不知唠叨多少遍,这人依旧我行我素,丝毫没有怀孕的自觉。
“我自己知道。”右手习惯性抚上腹部,轻微的钝痛不住提醒他里面有团活生生的血肉,这是他和凌宇的孩子,是他心甘情愿孕育,不带丝毫埋怨。
“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你怎么会当真喜欢他。”
凌宇还好,可是重羽轩,那样的男人,无心无情,阴戾冷漠,后宫还佳丽无数,更严重的是,他和重霄纠缠不清长达几万年之久。
重霄表面上是下邪魔将之首,暗里众人都把他当明王妃看待。今后回了魔域,这些帐怎么算?影绝继承圣王之位后,以圣王之尊,怎可雌伏于明王之下?
风呜咽着悲鸣,千影绝并不回答,黑袍猎猎作响,脸上一贯的凌厉之色渐渐退去,飞舞的发遮了面容,状若无意地理理衣衫,“如果我能想通,早就杀了这个孩子了。”
惊讶地张大嘴,“你什么意思?”
“哥,我怎么可以给一个男人生孩子,怎么可以?”苦笑着别开头,眸子浩淼如烟波,“我也想不明白……”为何竟会心甘情愿,明明还有千穹崖的前车之鉴,明明自己对男男之事恨之入骨,明明重羽轩冷心冷面,还与重霄……
重霄……
“如果凌宇敢像君澈一样……”眸中轻笑,嘴角上挑,“我一定要他死在我面前。”我不是千穹崖,我和他不一样,他那个痴人,等到死也没等来那人,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颤抖的睫毛凝上山林的薄霜,美丽得惊心动魄,这样的表情从不曾在千影绝脸上出现,不是完全的脆弱,只是某种悲哀,仿佛无法解脱般,缭绕在那双黑沉沉的瞳孔里。
手指着迷地靠近微带水气的眸子,像是想起什么,千寻猛然收回动作,袖中手紧捏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