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却没了,默文将一只手抽出,向一旁迅速挪去。在打斗的过程中他们已经滚到黑幕布的旁边,默
文抓住幕布拖在地上的一角,奋力地扯,金属环纷纷从上面脱落,巨大的幕布盖下来。
人的眼睛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总会有至少半秒钟的不适应,而这种突然却是默文早已料到,幕布落
下时压制住他的力量明显因惊愕松动一下,他趁机扬起一腿直攻下对方腹部,后者被他这股自下而
上的力量击到向反方向冲去,落到一旁。默文迅速钻出幕布,在明亮的环境下找准他的所在,腾起
身奋力向他踩去,黑幕布下传出闷重的惨叫声。
“很好玩嘛。”热战的空间里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还夹杂着荷底里斯山的冰霜。
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回来了。
默文这时候感到十分懊恼,却不得不听他们的命令停下动作举起双手来,那种功亏一篑的心情又油
然而生,令他哭笑不得。
刚刚跟自己打斗的男人从黑幕布下钻出来,形象乱七八糟,脸也气歪了,他看默文老实地站着,气
恼地给他的腹部一个重击,他的拳头极硬,打在柔软的腹部上,五脏六腑都要随之移位,默文痛得
弯曲下腰跪在地上。
低下头的时候默文望到拜寻的鞋子,上面有厚厚的冰雪层,他再往上看,他的皮大衣也夹满了雪花
,定是刚刚从雪山回来,这么说他现在还在雪山上?
拜寻回来后,这个集装箱般的小小空间里面,比刚才多了个突兀的大物件。那是一只矗立在房间中
央的圆柱体,上面有镙旋状的花纹,默文心中正自蹊跷那东西是从何而来做什么的,拜寻伸手在圆
柱体顶端部分拍了一下,圆柱体缓缓上升,消失在天花板上,因为上面的花纹产生错觉,望上去倒
似直接钻进天花板,消失的时候连个洞也不曾留,望过去仍然是有点脏兮兮油乎乎的天花板。
默文望着拜寻身上开始溶化滴落下来的雪水,心中陡然明白,这间小屋跟情报局同样是建立在荷底
里斯山间,那些仪器分明也是用来监视通信之用,这里倒象一个小小的情报中转站,只是它不偏不
倚跟情报局建在一个地方,难道是用来监视“大厦”的?
默文猛烈地咳了两声,痛苦地垂下头去,拜寻却上前一步,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逼得他的脸贴
近冰冷的地面,拜寻问:“你是想让我把你就地枪毙,还是送回情报局?嗯?”
默文从牙尖顶出几个字:“你还是等着我把你交给情报局吧!你们居然敢在这里监视他们?”
屋子里两个男人一同大笑起来。
“又是一群见不得光的怪物!”默文怒怒骂道。
拜寻一脚踢向他的肩胛,把他掀倒在地:“我们当然见不得光,因为我们是窥视怪兽的眼睛。”
拜寻的鞋尖是用于攀山用的尖头靴,坚硬无比,默文的肩膀痛得象是要断掉,用一只手拼命揉着,
吐出几句咒骂。
“放给他看。”拜寻命令手下。
拜寻的手下听到吩咐转身坐在椅子上,黑色的屏幕显示出影像,就是默文刚刚离开不久的情报局的
洞口,几秒钟后,画面闪过几下,洞口出现一个人影,拜寻命令:“把目标锁定,让他看清楚。”
默文苦笑,何必看清楚,他当然认得那个人就是他自己,那时候望着那幽深的洞口他还大发感慨,
称其为“怪兽的巨口”,真没想到自己早就被那双“窥视怪兽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你看到了?我们的眼睛就象生长在坚硬冰层中的植物,遍植在荷底里斯的各个角落,这里的一举
一动我们比情报局更加清楚,你不要妄想可以逃脱!要知道你们不仅是那笼中的鸟儿,有朝一日即
使展翅冲天,肩膀上也早已坠上了锁链,永远挣脱不开。很快我就会找到跟你一起叛逃的奸细,到
时候我一定会好好招待,看看你们能够帮上我什么忙的。”
默文静静地听着,只是怪异地笑,对拜寻的话不置可否。
因为他的态度,对话却没有再继续下去,小屋里传来翁翁的声音,天花板上出现一个小洞,越来越
大,直到那螺旋状的圆柱体缓缓降下来,圆柱形一边出现一道小门,一个高大的男人钻出来,端正
地行个礼:“长官,准备完毕。”
拜寻点点头,指指默文,道:“把他带走。”
没待默文开口问要去哪里,拜寻扬手就是一巴掌:“闭上嘴,不要逼我。”
拜寻的巴掌打得默文头晕脑胀,他垂头丧气倒在地上,那个男人走过来把他架在肩膀上,拖到圆柱
体里面,因为空间只容得下一个人,所以他只放下默文就合上门,简易的隧道载着默文缓缓向移,
他在窄窄的空间环视一周,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助自己脱困的方法。
这个小屋建在荷底拉斯山的一处较平坦的地面上,深可以有十几米,这个简易的电梯是通往外界的
唯一通道,作用原理很简单,只是一块平板在圆柱体内上下移动,在移动到最上面的时候跟上层地
面成一直面,上面再覆盖着厚厚的冰雪,便不可能有人发现。
直到顶盖打开,外面的冷风灌进来,默文抬头一望,一个男人的脸低下来看着他,“电梯”还在不
断上升,默文突然伸手捏紧他颈部两边,向旁边猛力一扭,对方的表情先是极度吃惊,后就晕厥过
去向他倒下来,默文推开他,跳出隧道。
刚刚从情报局的大笼子里逃出来,默文可不想再度陷入这场间谍游戏的阴谋深处,然而当他刚刚立
身于这冰天雪地之间,就发现情形不容乐观。雪地上此时热闹非凡,至少有三辆雪车停着,外形比
普通雪车小巧轻便得多,十几个整装肃穆的士兵站在那儿,穿着清一色的滑雪服,看到他方才的表
演,个个脸色不善。
今天不知道苦笑过多少次,一人端着枪靠近默文的身后,又一次被坚硬的金属征服,他无奈地按照
吩咐向一辆雪车走去。按行走的方向来看,他们是反情报局方向,向山下行进,至于他们要带自己
去哪里,不得而知。想到这里不由令人沮丧无比。
荷底里斯山的天气变得非常不好,四周透着阴风阵阵,越来越狂躁,卷起片片雪花,蕴匿着一场狂
野的阴谋。
默文望向身边的押送人员,叹口气,问:“有烟吗?”
那士兵戴着滑雪眼镜,黑洞洞的透不出一丝情绪,望了他一眼就回过头去,后座却有个声音很年轻
的士兵递给他一支烟,默文感激地望他一眼,将烟叨在嘴里,伸手去取放在方向盘前面的打火机,
驾车的士兵眼睛透过镜面射来锐利的光,却没有阻止他。
雪车两面透风,非常不容易打火,默文将头尽量向一旁偏,将身子拱起来形成一道墙挡住风来打火
,开车的士兵愤怒地喊一声:“回来!”
默文咕哝两声,动动身子,脚底却一滑,整个人从雪车右侧倒下去,在雪地上一个翻滚,离雪车已
经有几步远,车上的士兵发现异常,拿出武器来攻击他。
5.56mm口径M16A2-733
突击步枪,专用于特种部队在紧急中迅速射击,枪口安装了消声器,子弹从默文身边擦过钻进厚厚
的雪层,无声无息。
默文俯下身子,象只熊一样在雪地上疯狂奔跑,避过每秒15发的子弹攻势,三辆雪车统统扭转车头
向他追来。靠近他身后的时候那名士兵停止射击,身子探出雪车来试图拉住他,不过这可没那么容
易!因为默文同时也停下奔跑的脚步,回过头来口中对他喷出狂烈的火焰!
这是默文在唐人街跟一位餐馆老板学来的把戏,老板来自中国,懂得很多微妙无穷的民间把戏,这
是其中一种。刚刚默文在士兵雪车的方向盘上取打火机的时候,也用了他教的一招在拿走打火机的
同时拿走了放在底下一小壶酒。荷底里斯山区寒冷非常,为了取暖在这里生活的人喜欢喝一些高浓
度的白酒,只要把酒含在口腔里,对准打火机的火苗喷出,酒精燃烧便会形成一道煞人无比的烈焰
!
士兵身上穿着厚厚的雪衣,接触到火焰的瞬间燃烧起来,他大惊失色,从雪车上跳下来惨叫着在地
上打滚。默文上前一步捡起他扔在地上的枪,对准车里另一名年轻士兵,逼他走下雪车,这名士兵
此时定然十分悔恨配合过默文的反攻行动,可无奈也得一步步迈下车来。擦肩而过的同时,他突然
低下身子意图攻击默文的下盘,后者将步枪在手中反个身,枪把直向他后脑砸去。他倒下的同时却
也预备做好带倒默文的姿势,脚底一溜踢中他的小腿,默文一个站不稳也向前跌去,一串子弹从头
顶擦过,另外两辆雪车也追了过来。
默文连忙钻进雪车发动起来向前逃,后面的子弹象追命一样击打在雪车的后窗上,他把身子藏在控
制盘下面。这辆雪车外型小巧,全部机械构造就在底座下面,将底座掀开后,默文把油箱盖口打开
,拿出袖口藏着的那支并未点燃的烟,将它后面过滤嘴部分掰掉,只留上面烟草的部分,小心翼翼
地支放在油箱口上,用火机点燃一端。
雪车直线行驶,默文突然跳出去,在雪地上连连翻滚,又象刚刚那样迅速地奔跑,追击的两辆雪车
见状都转弯来对付他,他们一定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弃车逃跑,这在默文的计划之中,可这一次,他
的计划有一点小小的失误。
首先是低估了对方的火力,两辆雪车上有四把枪,他们结成的火网之密连一只苍蝇都躲不过身中数
弹的下场,默文又不是电影里打不死的英雄,即使已经尽力地闪避,腰部跟腿部却已经中弹,疼痛
让他无法再奔跑下去,不甘心地倒在雪窝中。对方见状后停下攻击,雪车向他开来,默文不认输的
挥动双手向前爬,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道。
如此悲惨却并未引发任何人的悲悯之心,一个士兵从雪车上跳下来粗鲁地拉起他的头发把他往车上
塞,正在这时候一声轰然巨响惊呆了所有人,他们都停顿住了,只有默文奋力挣开那男人的手,继
续向一旁爬去。
默文知道,他装置在另一辆雪车上的爆炸装置启动,燃烧的烟头落进油箱中引发爆炸,熊熊的火球
崩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天地间咆哮,引起雪山的震动,白色恶魔蠢蠢欲动。雪崩拥有瞬间吞噬
一切的力量,脆弱的雪层很多时候有一点小小的声响都会被惊动,在这里说话都要小心,士兵们的
枪都安有消声器,他们对自然的力量无可奈何,默文却要利用这一点!
不远处一个厚重的雪层按捺不住冲下来,白色的浪潮卷动着拔山动地的力量狂嚣而至,士兵们见状
大惊,可还未待他们钻进雪车中逃跑,恶魔已经到达,轰然巨响中将沿途一切吞没,小小的雪车顿
时也淹没其间。
这时候最得意的本该是默文,可他一招失算便是在这里,他身上受了严重的枪伤,移动起来缓慢无
比,没待他爬多远,雪浪就追过来,卷向他旁边的雪车。雪车耐不住压力向一旁倾斜,正压在默文
身上,雪浪很快漫过头顶,所有人统统遭到覆顶之灾。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一切都静寂下来,生的气息全无,在这寒冷的雪层下面,所有的对手都会很快
被冻死,而默文被一辆沉重的雪车压得死死的,只能跟他们一起倒数生命的计时。
没有空气透过来,生的意志也在一点点流失,脸贴进四周的冰冷寂寞,灵魂越来越靠近他初生的地
方,仿佛也回到了记忆中最深沉的那个怀抱。
默文的四肢被冰雪压迫得实实的,无法挣动,他的背上压着一辆雪车,冰雪覆盖在上面,金属的门
框开始向默文的脊椎施压,很快尖锐的痛苦便叫他失去了知觉。
倒是应该庆幸,因为相比在冰雪中窒息,这种死亡倒显得很人道。
阳光似乎有着奇异的穿透力,居然从那厚重的雪层中穿进来,默文几乎要产生幻觉,以为自己在那
一瞬间看到了天使。
天使是一个冷漠的男人,他有一张温柔的面孔,一颗冷酷的心,他从没有真心真意地笑过,在与他
相拥间,你可以感受到他血液中有冰块擦碰出的脆弱声响传来。
……
第十四章 林间深处
一个温暖湿润的气息在舔着默文的脸,将他脸上的冰封渐渐融化开去,可那粘腻的温暖令人难以适
应,默文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可怕的生物压在他身上。
巨大的头颅,凶狠目光配上尖利的牙齿,从它齿间漏下来的唾液滴落在脸上。
狼!
他们离得是那么近,嗅到它的呼吸默文已经忘记了呼吸,它的眼睛充斥着血丝一刻不放松地盯着自
己,那样子下一刻就要将他活吞入肚!
默文心中不由得一声呻吟,与其给野兽果腹,倒还不如长埋于荷底里斯的冰封之下吧,此时他望向
狼的目光是有着哀求的,因为他不想那么快就放弃,可惜的是狼看不懂,说它看不懂,又分明低估
了它的智慧!
他们静默地对望了几秒钟,彼此都没有动静,直到默文从雪堆里猛然伸出双手向狼的颈间掐去,它
却看透了人类目光中的杀意!
默文并没有足够的自信跟一头野狼对敌能够胜出,可也不会由着自己被它吃掉,无奈的是狼的反应
远远快过他,还未及出手就被它发现,奇怪的是狼也并没有立即报复地来咬它的喉咙,而是敏捷地
避开跳到一边去,警惕地望着默文。
默文心中暗暗称奇,用手支起身子起来望向那匹狼,荷底里斯已经卷起大风雪,呼天啸地,大块的
雪花夹着风的力道,打在脸上非常疼,他的眼睛都睁不开,隐约只见狼在不远处挺立着。
腿上的伤口被寒冷麻痹了,感觉不到疼,只是默文所处的雪地四周已经被他鲜血浸得一大片红,那
狼却完全没有因血腥而疯狂要冲上来把他撕碎的意思。
它站立的姿态很随意,摇晃几下身体,仰起头来对着天空长吼一声,狼的叫声总是凄厉,默文心中
暗暗叫苦,绝望的阴云笼罩心头。
它脖子上一直挂着件奇怪的东西,暴风雪中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它用嘴把那东西衔下来,一步步走
过来,靠近默文的同时是警惕的,把东西放在他脚边转身就跑,那样子倒象是默文对他造成威胁。
默文心里莫名,拿起那东西仔细一看,是一只皮袋里面包裹着一只保温杯,打开来,里面居然是热
腾腾的鲜奶!
这个人类讶异得嘴都合拢不上,那狼却无所谓的样子,照样仰头一啸,只是这一次,有了和声的伙
伴。
另一声狼啸的位置,风雪漫漫中,一片蒙胧的身影走过来,越来越近,面目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的笑……甚至比阳光映耀在白雪上产生的光晕还要迷人、还要纯净。
他紧随着那狼的步伐而至,身上包裹着厚厚的雪衣,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吃力,他的脸藏在宽大的
皮帽子后面,眼睛被防风镜摭住。
可默文根本不需要张开眼睛,就能看到,那是吉斯廷。
如果我必须面临死亡的绝望,这世上还会有一个人想到我,那一定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