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那这是什么?"那警察举起一个塑胶袋,里面装的正是刚刚滕月拿出过、已经上了膛的那把手枪。
"这个?不关我的事啊,是我刚好捡到的,正想送到警局去呢!"滕月一脸顽劣地笑着说。
"少废话,我刚刚看过了,你这把枪是上了膛的,谁能证明你没有开过枪?"之前一直开车追击他们的瘦高警察眯起一双三角眼,撇着嘴问。
"我可以证明。"一个声音从几人的身后传了过来,"我是特警队重案组组长沈昭督察。"
沈昭边说,边走上前,掏出自己的警员证。
事实上,从十几分钟以前,那三辆便衣警车一接近货仓他就警戒了起来--"颜警司,你看,那不是我们的车吗?怎么会这么巧?"沈昭皱起眉说。
"嗯,没错,是我们的车。"颜海涛看后点了点头,"事情不太对劲,恐怕是有什么问题--"
才这么说着,话才讲到一半,雷御堂乘的车己经从那几排铁皮房后绕了出来,迅速驶上公路;紧接着,开在前面的警车开始调头追击。
"真的有问题!"沈昭低喊了一声,对颜海涛道:"颜警司,你快下车!"
"什么?沈昭你--可是我--"颜海涛还没有完全弄清沈昭想做什么,他己经闪电般地下了车,绕到他这一侧,拉开车门。
"这辆车是我的,你最好暂时不要参与,我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昭这么说着的时候,第一声枪声已经响了起来。他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几乎把颜海涛从驾驶位上拉了出来,钻进车里,用力踩下油门,狂飙而去--"喂,沈昭!你!"被抛下的颜海涛反应过来后,在原地捶胸顿足。
枪声接二连三地晌起,他根本不知道雷御堂现在的情形如何,也不知道沈昭能否像平常一样冷静地随机应变,会不会真的在激动之下,不惜一切,把自己也搭进去!他之前就己经说过--死穴!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对方的死穴!
"沈督察你好,我是防暴组警官李达宁。"接到报警后赶来的警员一自我介绍,一边主动上前与沈昭握手。
"你好,我是缉毒组的叶枫督察。沈督察,你怎么会在这里?"瘦高警察回过头后愣了一愣,随即干笑了两声,也上前握了握沈昭的手道。
"你好,叶督察。我受了伤,局里放我几天假,就趁机会放松一下,随便到海边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想不到会正好碰到同僚办案,就跟上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沈昭不动声色地微微笑了笑,"叶督察刚才光顾开车,大概没看清楚,刚刚我跟在后面都看到了,的确是这位师弟先开枪的。至于那把枪,只要带回局里检查一下,就可以确定它有没有被使用过。"
"这......也许我真的没注意。"叶枫的面孔抽搐了两下,回过身抬手敲在身边的年轻警员头上,训斥道:"你是怎么毕业的?不知道枪不能随便开的啊?"
"可是,叶Sir,刚刚不是你说毒犯要逃跑,命令我开枪的吗?"年轻警员委屈地抱着头叫冤道。
"胡说!我什么时候叫你乱开枪了?我说的明明是"如果他们开枪,你才开枪"!做错了事不承认还要乱讲话,回去给我写报告!等着受处分!"叶枫吼着,又是一拳敲了过去,不过被沈昭半途拦住--"算了,叶督察,别怪他了,他看起来年纪满小的,应该还在实习吧?"
沈昭打量着那名年轻警员,发现了他制服上的实习警员标志。"刚离开警校接触现实,碰上这种状况,一时着急,在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武器、也没有主动反击的情况下就开枪,也是难免的,只要写份报告检讨一下就好了,应该不至于被处分吧?"
"呵呵,我也只是这么说说,吓唬他一下好让他记住教训而已。"叶枫被沈昭接二连三地指出破绽后,一张脸又拉长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么,除了这把枪,还有发现什么其他东西吗?"沈昭状似随口问道。在确定了雷御堂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也没有受伤后,他重新恢复了镇定。
"暂时没有--"
李达宁正说道,他身后正在搜查车辆的警员却喊了起来--"有发现!"
"哦?是什么?拿过来给我看。"这时,叶枫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显然,他早有准备。
"好像是"十字架"和"罗氏蓝精灵"。"那名警员回答,把两包药片交到叶枫手上。
""十字架"大约五十粒,"罗氏蓝精灵"差不多是八十粒,光这些就够告你们了!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叶枫得意洋洋地掂弄着手里的两包毒品说。
"没什么好狡辩的,只能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你可以回去验指纹,这上面有他的,还有你的指纹,就是不会有我们的。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搞不好还要先请你告诉我们牢饭究竟好不好吃!"雷御堂一边任一名警员给他扣上手铐,一边冷笑道。
"你说什么?"叶枫被讽刺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火大地冲上去就想打人。
"叶督察,请你冷静一点!随便殴打犯罪嫌疑人是破坏纪律的!"沈昭的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叶枫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在喊话的同时插进自己和雷御堂中间,一手挡住他的拳头。更没想到的是,下一刻,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衬衫下缓缓渗了出来--"血!沈督察,你流血了!"看到那片刺目的鲜红,那名实习警员首先忍不住叫了起来。
"这--这--"叶枫见状也慌张起来,"怎么会?"
"不要紧,叶督察,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昨天才受了枪伤,伤口又裂开了而已。"
沈昭摇了摇头,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双已经抬起,又不得不颤抖着放下的手。
昭!
雷御堂痛苦地发出无声的呐喊。
他的胸前沾了一些血,鲜红的,沈昭的血。那是他替他挡住那一拳后,靠向他时不小心沾染到的。
一瞬间,他感到那灼热的液体透过胸膛,狠狠刺痛了他的心脏!
【第十二章】
二OO三年五月二十三日晚五点二十五分?旌海市北弯道警局
"组长,你的电话,是颜警司。"
沈昭听到有人在门口叫他,连忙抬起头。原来是Michael,手里正拿着他的手机,抱歉地冲他笑笑,道:"因为它在你的桌上一直响,我看是颜警司的号码就接了,然后送过来给你。"
"喔,谢谢,"沈昭应了一育,伸出手去。因为此时正坐在警局的医务所里请护士帮忙重新包扎伤口,所以他只能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刚刚脑中一直在想雷御堂的事情,现在回过神来,才发觉受伤的地方是钻心的痛。
"哇啊,好多血!被子弹射到一定很痛吧?"Michael把手机递给沈昭,皱起一张脸叫道,好像光看就觉得痛得要死!
"废话,下次让人在你身上射穿一个洞来你就知道痛不痛了!"护士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替沈昭把伤口清理干净。
"喂,我知道我们组长人长得英梭,个子又高,而且年轻有为,我就比较不帅,可是也不用这样差别对待吧?"Michael一边嘀咕,一边走到一旁坐下,开始东拉西扯。这个时候,沈昭已经回call颜海涛--
"颜警司,我是沈昭。只是伤口有些裂开,没有大问越......现在正在局里的医务所重新包扎......嗯,好,知道了。"
只说了这几句,沈昭就收了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细心一些的话还是可以看出,他眼中那股无法完全掩饰的焦虑在接过电话之后明显淡了许多。这时,又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只不过这次轮到那名女护--"哇!沈督察,你有纹身啊?不过这是什么图案?又不是老虎,又不是狮子,看不懂耶!不过还是好酷啊!"这句话让沈昭一惊,不过很快就重新镇定下来。他身上的刺青字体龙飞风舞,一般人很难认出究竟是什么,甚至有可能把这种艺术化过的狂草字体认作是什么特殊的图案。而现在身边的两人显然就是这样--"笨蛋,那个就叫抽象派啦!我们组长这么有品味,当然不可能弄些什么"左青龙,右白虎"之类的东西身上,弄那个的都是黑道!三岁小孩都知道!"Michael跳到女护士身边凑热闹,间或看向沈昭道:"怪不得组长你上次看起来好像很在行的样子,原来自己也有刺!不过你放心啦,我这个人向来口风紧,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才是三岁小孩!如果刺青龙白虎的都是黑道,你们直接去澡堂抓人不就得了?看谁有就抓谁,没有了黑道,一片光明,世界早就和平清净了!"
"切!你以为我们真的不知道谁黑谁白吗?抓人是要讲证据的!像龙焰堂的老大庞磐棠,谁都知道他是道上的第一把交椅,可是这么多年了,有哪个动得了他?没常识!我们的工作又不是去大街上分辨谁黑谁白,而是早知道了谁是黑的,要挖掘他们的犯罪证据好将他们绳之以法!"包扎的中途,Michael和女护士斗嘴斗得眉飞色舞,而沈昭只想着快点包好,可以早些去见颜海涛。海边旧港口一带平常并不在北弯道警局的辖区之内,只好任叶枫将雷御堂和其他三人一起带走。不过就在十分钟以前,庞磐棠己经派了律师到警局,准备保释几人。
六点三十分?旌海市警局总部大楼天台
"什么?不准保释?这是为什么?这是阴谋,绝对是阴谋!我开车跟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是叶枫的人先开的枪!他们不光开枪,还专门射车的油箱!油箱被射中会怎么样人人都知道!即使没念过警校光看电影也知道,会爆炸啊!这是他们早下好的圈套!我可以接受他进黑道的事实,但是绝对不会相信他贩毒!龙焰堂是不碰毒品的不是吗?或许他会做错某些事情,但那都只是为了讨个公平,绝对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买卖!"沈昭迎着风,几乎咆哮起来,身上的衣服被吹得鼓胀起来,扑拉作响。
"我知道,我也一样百分之百相信他不会!但是那边货仓里搜出来的东西除了白粉,还有一批"十字架"和"罗氏蓝精灵",也就是说,和从他们车上搜出来的东西一模一样,要撇清关系很不容易。而且那个叶枫一把他们带回警局就分了两间问讯室,把那两个小弟和他们分开来审。
一般情况下,按黑道上的规矩,出了这种事小混混一定会先替老大担下罪来,等老大先被保释出去,他们领了安家费,不是很严重的罪蹲个至多一年半载就可以找机会出去。
可是这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小弟一口咬定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一来,责任自然就全部落在了雷御堂和滕月身上。这么大批的毒品,怎么保释?颜海涛不断向后耙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比平常更快的语速代表了他也正急得火烧火燎。"该死!真是该死!我早想到会这样!那时就是拼了命也该阻止他,这样要我怎么向雷昊交代?"
"颜警司,你说什么?"沈昭听到颜海涛的最后几句话,疑惑地皱起眉。
"我--我是说,我应该阻止他走上这条路才对!"颜海涛反应过来,咳了一声,敷衍了事地解释了一句,便打算转移开话题。这时,后方的铁门被推了开来,发出刺耳的响声。两人连忙回过头,看到三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内务部的郝郓杰高级督察。
"出了什么事?"颜海涛脸色一沉。隐约已经感到,这次的事情就像触到了多米诺骨牌,一旦第一张牌倒下,后面的一切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颜警司,沈督察,卢伟基处长请你们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郝郓杰如此回答。但是看他及身后两人严竣的表情及全副武装的架势,谁都猜得出状况并不像他们的语气那样云淡风轻。
"好的,我们马上就去。"颜海涛点了点头,但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迈步,观察郝郓杰的反应。
"那就请颜警司和沈督察跟我来吧。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也不想做这种小人。大家都是同事,请二位配合一下,别为难我。"郝郓杰低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看向颜海涛,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明白了,多谢了。"颜海涛有了心理准备,走上前拍了拍郝郓杰的肩膀,和沈昭一起跟他们下了楼。
二OO三年六月五日下午两点零三分
"沈昭,五月二十三日那天,旌海旧港A13号公路上,你是否有开过枪?"
"有。"沈昭点头。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是内务部人事科的郑辉高级警司以及两名督察。他们正在对他进行内部聆讯。
"你是在什么情况下开枪的?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当时是否知道前方车辆里坐的也是督察,是你的同事?"
"我知道那是一辆便衣警车,我认得车牌号。我开枪是为了阻止当时坐在副驾驶位的庄达强见习苦警员射击前方被追缉车辆的油箱。我在他们的右后方射过一发子弹,使庄达强的子弹偏移方向,那之后就没有再开过枪。因为在我开过那枪之后,前方被追缉车辆被打中了右后轮,接着撞上路边的隔离墩。随后,防暴组的李达宁警官就赶到了现场。"沈昭回答。这已经是他几天以来第五次陈述这件事情。
"你确定当天只射了一顺子弹吗?我们检查过你的枪,证明当天你开了五枪,而不是一枪;另外叶枫督察当天所乘的警车上留下的弹痕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我只开过一枪,至于其他,我不知道在我把枪交回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无法对此作出任何解释。"沈昭答道,态度始终如一,不卑不亢。
"好吧,现在停止记录,档案号F2704,第五次内部聆讯结束。"郑辉合起面前的文件夹后,示意身边负责记录的两名督察停笔,然后站起身道:"今天提早结束,正好有一个人想见见你,再多留一会儿吧。"
说完,这三人一起走了出去。约其两分钟之后,一个人开门走进。
"颜警司,我想到大概会是你。只是没想到会等这么就。"沈昭看向来人道。
"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在接受内部聆讯。聆讯期间我不能和你见面,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颜海涛叹了口气,走到沈昭身边坐下,在他耳边低声加了一句:"他们不知道郑辉和我是国小的同班同学,他曾经掉到河里被我救过一命。如果除了那些证据半点人脉也没有,我早就被他们整死了!"
"可是,你也......为什么?"沈昭不解道。
"因为他们知道我那天和你一起在旧港码头。或许是跟踪,或许是其他方式,总之他们是知道。然后,说我勾结黑道人士,指使你开枪向警车射击,打算故意放走罪犯。但是我要他们拿出证据,他们又不肯。所以,既然见不得人,只好内部聆讯。不管怎么样,先绊住我们的脚再说。"颜海涛说着,又习惯性地掏出烟来抽。
"你啊,我以为我最可以放心的就是你,可是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那天开过枪?你不告诉我,我连替你掩饰都来不及。这次就算他们找不到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有罪,也可以长年累月地拖延下去,只要拖个一两年就可以把你拖垮,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