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保证什么,因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有太多事情是我没有预料到的。现在,我连自己下一步究竟会怎么样会做些什么也不能保证,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因为我也一样有必须坚持的事情,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会放弃自己说过的话--一切结束之后,我会辞职,那个时候,我会来找你,和你一起离开旌海。"沈昭回答。
之后,两人又是半晌相对无言。好一会儿,雷御堂才开口道--"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把早餐端进来给你,就算再努力工作,总还是要吃饭。"说完,他缓缓松开了沈昭的手臂,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晚六点五十分
"天才刚黑,现在走没问题吗?要不要再晚一点儿?"滕日看向雷御堂,有些不放心地问。
"没问题,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家一般都在七点左右交接,准备去吃饭,这个时候最容易松懈,也最好蒙混过关。"雷御堂看了看手表后回答。
"原来如此。不过你不怕把这个规律告诉了我,我以后会拿来利用吗?"腾日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道。
"还好啦,我想干爹知道的秘密应该也很多。而且,还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回到那个世界呢。或许就算一切都结束了,我也只能如他所说的,离开旌海,带他一起回法国。"雷御堂边说,边接过滕日递给他的衣服换上,指着那件鲜艳的印花衬衫自嘲道:"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花的衬衫呢,看起来怎么样?像不像卖摇头丸的?"
"卖摇头丸的哪有你帅?怎么看也是个大哥级的人物啊!如果你把头发染成金色,再戴上有色隐型眼睛,搞不好人家都会当你是从我继父那边来的。"膝日顺着他的话应声道。他的继父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国黑帮头子卢易斯?卡洛斯。
"是吗?多谢称赞!"雷御堂换好衣服后,才转过身正色道:"对了,日,昨天回来的时候没问,堂子里的内鬼抓到了吗?如果不是有那混蛋,我也不用为了取信于复天青,还特意和月演了一场大打出手的戏。"
"抓到了。"提起那个内鬼,滕日又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是下面小的里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想不到会是强叔。听砚叔说,当年他是青龙堂的人,复祁武造反的时候他没有一起走,而是求干爹让他留了下来。所以干爹一直很信任他,想不到......"
"是啊......不过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即使在黑道里也一样有黑有白,在警界也少不了卢伟基那一伙老狐狸那样的败类。"雷御堂笑了笑,抬手拨乱头发,转过身道:"OK了,外面都准备好了吗?""放心吧,外面是月准备的。他的脾气急了点,不过鬼点子也多,做这种事再适合不过。"提起自己挚爱的人,滕日露出一个浅淡却温柔的笑容。
"嗯,我绝对相信他。"雷御堂笑了笑。和滕日一起走出房间。
这个时候,沈昭也已经换上了类似的衣服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没取下商标的廉价墨镜。
"好了,快走吧,这是钥匙,车就在外面。"等在一旁的滕月边说,边把切匙丢向雷御堂,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房间。不一会儿又冲了出来:"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安全第一啊!"
"这是......月,你准备的是机车?"雷御堂望着手里的两只头盔问。
"是啊,你们现在是扮小混混嘛!有机车骑已经不错了,总不能还像平常一样开着你的BMW760i摇过市吧?"滕月挑了挑眉,笑道。
"说得也是,机车就机车吧,以前也不是没骑过。"雷御堂点了点头,走到沈昭身边,习惯性地牵起他的手:"走吧。"
"好。"沈昭应了一声,和雷御堂一起走出庞家大宅的后门。
"日。"膝月望着他们的背影叫了一声,"你不觉得他们很帅吗?穿成那样还显得那么帅,真是令人嫉妒呢!""呵呵,他们的确很帅!不过当初你穿着裙子抓到骚扰女学生的变态色情狂,还把他的手扭断的样子也一样很帅。"滕日笑道。
晚八点二十分?旌海市此城
旌海是个天堂,就算到了欧洲也不过如此。
有人这么说。
旌海是个地狱,只要是世界上存在的最肮脏下流的罪恶勾当,这里一样也不少。
也有人这么说。
族海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本事,就算电视里正播放着通缉他的新闻,他照样可以坐在北城天辘区这个被富豪们称为"贫民窟"的地方的某家饭馆里,一边吃火锅,一边喝啤酒。
雷御堂在一条小巷边停了车,等坐在身后的沈昭下了车,自己也摘下头盔跨了下来---
"自己小心点,先暂时安顿下来,这地方也不太平。有事记得联络我,不管怎么样,至少在关键时刻,你可以相信我。
"恩,我知道。"沈昭点了点头后。想了想,还是抬起头又加了一句道:"你也快点回去吧。"
"好,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雷御堂明白沈昭为什么看起来欲言又止,自己又何尝不是处于同样进退两难的尴尬之中?何况这次和以往不同,他们所面临的并不仅仅是分别而已,眼前的局面,哪怕走错一步,都有可能永远无法摆脱身上的枷锁,被它束缚一辈子,甚至更糟。
"昭,我......"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把所有的一切脱口而出,不过沈昭的一句话阻止了他,让他再次打消了这个念头---"颜警司他......不知道他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但他绝对不该坐牢的。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拿他和龙焰堂的那层关系作文章。我真的不想借助黑道的势力让自己达到什么目的,但是,你们应该可以帮他,如果必须的话--当然,我会继续努力,尽量在上层那些人那么做之前,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你该做的事情?"雷御堂皱起眉,察觉到了些许端倪,"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一直在做的这件事而已。除了复天青之外,还要把那些带界中的蛀虫绳之以法."沈昭回答,然后问道:"带了烟吗?留一盒给我,我不想买街边的,要你平常抽的那种,Altadis"
"嗯,应该有......唔,在这里,"雷御堂在长裤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盒己经开过包装的Altadis,顺便把自己那只表面已经划出了无数刮痕的打火机也递给了他。"一但是......"沈昭接过之后愣了一下,因为他在警校时就已经见过他的这支打火机,也是雷昊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带着它吧,它是属于一个警察的东西。我一直相信,它可以带来好运。"雷御堂边说,边把手里的机车钥匙也塞进沈昭手里:"把车也留下吧,有了它还是会方便不少的。我一会坐计程车走就可以了。"说完,他默狱地靠近沈昭,伸出双臂,把他拥进怀里。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沈昭也没有。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吸进鼻端彼此的气息,倾听着对方的心跳。
然后,直到最后分手,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谁也不想说"再见"。
晚十点
沈昭在一家旅杜里租了一个单人房,暂时住了下来。
事实上,在雷御堂离开之后他才发现,那个男人还是瞒着他私下动了某些手脚。
这家旅社的老板是一个双有布满了刺青、短小精悍、看来面目颇为狠恶的男人,见到他后却一脸堆笑,无论如何也不肯收钱,还坚持把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了他。
在他的逼问之下,对方才结结巴巴地承认,天挽区是白虎堂的地盘。在这个区混的人下午就接到了总堂传来的命令,见到他要小心招待。也就是说,雷御堂就是他们的老大。
难怪,刚刚在楼下,连街边卖烧烤的小弟看他经过,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冲他点头哈腰。
想着这些,沈昭无奈地叹了口气,在那张显然是特愈打理过,不仅换了床单被褥,并且还散发出浓郁清新剂味道的床上躺了下来。
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之后才从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语音信箱,里面传来了颜海涛的声音--"沈昭,如果哪一天,你听到了这个留盲,就说明我遇上了麻烦,栽在那些老狐狸手里了。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听我的劝,按我说的去做。我不知道自己栽在他们手里的时候你们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依我的判断,大概也差不多被逼到极限了。"
我想说的是,别再坚持下去了,和御堂一起走吧。也许你会很意外我讲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在和他们斗了二十几年之后,还是这个结果,我也只能承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
阿庞有的是办法,他一定可以顺利把你们送出国去的。到了法国,去找洛琳娜,御堂的母亲。我在她那边放了一点东西,拿到那些东西后,把它们寄回国内给内政部国家苦察总局,我相信天道昭昭,总有一天,卢伟基那伙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实现这个惩罚,只是时间问题,不是吗?别太钻牛角尖了,有的时候坚持得过分,便是过犹不及。像雷昊,像我,最后得到的,又是什么呢?若能看到你们这些小辈们的幸福,该是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吧。
别让我失望,千万别让我失望.大不了以后七老八十从牢里出来,没人要就去法国给你们两个养......"
到此为止,留言结束.白天还在庞家时,他整理自己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发现手机记录中有颜海涛的留言时就听到了这段话。他应该是早做好了准备,在被卢伟基拘捕之前发出的。就这样,左思右想,一直考虑到凌晨一点左右,沈昭拨通了往法国的越洋电话--
"Bonjour?洛琳娜,我是Ryan。"
"Rvan?是你吗?我己经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Ronad又嫌麻烦.不让我到笙海去看你,你什么时候才肯来法国见见我这个老女人呢?"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优雅的女声,"你的法语说得越来越好了。"
"谢谢你,洛琳娜,我也希望能早点有机会到法国看你,可是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因为颜警司他出事了。总部停了他的职,大概打算先隔离调查.然后--"
"然后随便安插一个什么罪名,送他去坐牢。"洛琳娜平静地接了下去,不过声音已经变得严肃起来."我知道你希望我栩忙做些什么了,虽然这些年他再三请求我的时候,我总希望有一天是他亲自来向我要回那些放在保险箱里的东西。"
"谢谢,那么就拜托你了,洛琳娜。"
"事实上,这些日子我已经有了一些预感,你知道,我是认识AI--就是庞馨棠的,你和Ronad的状况我大概了解.我想除了Yan,你们应该也一样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告诉我吧,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其实我想知道......除了放在法国的那些东西,颜警司是否还有其他东西留在笙海,他曾不曾提起过类似的事情?"
"你是说其他的东西?唉......想不到他连那些都没来得及自己处理。不过他没有特别提起,我也就没有追问过,我以为他会告诉你们。你知道雷昊过去曾经住过的地方吗?"
"不,不知道。"
"好吧,我就知道,Ronad不喜欢提起那个男人。稍等一下好吗?我找一下,那个人的地址,我到现在还留着。虽然那时候我写的信他一封也没有回过。噢,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唔......在这里,找到了,他的旧地址是--"洛琳娜用不太顺畅的中文念了一遍地址,然后说:"到那里去找一下吧,Yan曾经说过,还有什么留在那里。"
二零零三年六月十九日凌晨两点十五分
收线之后,沈昭几乎没有多等上一分钟就冲出了旅社,跨上机车来到了洛琳娜说的地方。原来雷昊住过的旧宅正巧就在天挽区。
眼前的中式院落因为长年无人居住显得有些破败,不过还算整洁,似乎是有人定期来照看的样子。眼前情况紧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撬了门锁进去,开了灯,开始翻找屋里的东西。最后,终于在位赞西侧的小厢房里找到了一些证件、一串钥匙和一份用军用密码编写成的文件。
这个时候,他开始庆幸自己当初因为暑假太长无事可做,而报名学习了"军用密码破译"这门枯燥又复杂的课程。
颜海涛是一个极端聪明、思维慎密的人。他所使用的是与普通人完全相反的思考模式,因此破译这段密码花了将近五个小时。
凌晨七点,沈昭终于读值了密码中包含的意思。
【第十五章】
二零零三年六月十九日早十点三十分
坐在休息区的角落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刚过十点半,银行业务大厅里的人已经慢慢多了起来。
事实上在这家银行开门后半小时他就已经到了这里,但是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买了一份报纸,挑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等待上门的顾客变多。
看着几个窗口己经排起了长队,沈昭收起了手中的报纸,走到保险箱业务的柜台前,出示了证件,输入了密码之后,来到地下的保管室,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普通的牛皮纸袋里装的仍是一份文件,非常重要的内部文件影印本,不过这并不是全部。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上面也是密码,但是编写规则和之前并不相同。
沈昭想了想,走到公用投币电话前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是自己平常偶尔会使用的一间快递公司。
约莫十分钟以后,快递公司的业务员按沈昭所说的地址来到了银行,收过钱后带走了那个牛皮纸袋。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大抵掌握了这种密码的特点,在中午十二点半左右,他破译了第二段密码。果然不出所料,是另一家出租保险柜的位置与密码。
警戒地看了看四周,确定安全之后,沈昭站了起来,压低头上的运动帽檐,快步走出了银行。招了一台计程车,赶到下一站。因为到达的时候恰好是午休时间,外出办理私事的人变多,银行内的人流只增不减。很顺利的,他拿到了第二份文件,以及提示资讯。
之后,他仍是使用投币电话,先打到问讯台查到了另外一家快递公司的号码,像之前那样递出了拿到的文件。
到下午五点三十分,各家银行停止营业为止,沈昭一共递出了四份文件。天黑后,便在街边打包了简单的便当,带回旅社,留在房间内休息,不再外出。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几乎跑遍了旌海市内大大小十几家银行。在最后一天下午,终于拿到了最后一份文件。这份文件和前几份不同,是一张磁盘,看来应该是最为重要和关键的东西。
拿着磁盘离开保管室回到银行的营业大厅中,沈昭照旧走到投币电话前,才拿起话筒。却从话亭两侧的有机玻璃挡板上看到,坐在斜后方休息区的一男一女正直直地盯着他的方向观看--
在最后一刻,终于还是出现跟踪者了。
沈昭心里一紧,握着听筒停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还是拨通了某间快递公司的电话。在十分钟后将手里的纸袋递出,然后快步走出银行,跨上停靠在路旁的机车,穿过了几条街巷之后,在一间网吧前停了下来。这中途,那个女人已经不知所踪,男人则一直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