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Rolling[上]

作者:Rolling[上]  录入:05-20


朱家镇是前往山寨的必经之路,二人路经此地时已经连赶了一夜的路,口干舌燥不说,腹中早已是饥火难耐,于是准备在镇上的客店里买点吃食垫垫肚子。说来也巧,正好遇上客栈里赶早的行商谈到慕曦与罗家小公子争执的事儿,人人都以为必然会毁了身家的慕曦等人不但全身而退,结果消息传来却是罗家公子被带进了京。这是表面的说法,据罗家下人讲,罗良事实上是被太守派来的衙役给押走的。少了地方一霸,当地人的欣喜自是不必说了,连过路的行商们也议论纷纷,猜测着他们是什么来头。此时听到这话的乔家两兄弟俱是心中一惊,说到这罗家小公子罗良,在这方圆十几里内也算是薄有恶名,朱家镇离山寨不远,兄弟两人对此也是略有耳闻,只是平日素无过节,罗良又跟官家深有渊源,自个山贼虽说是义贼,可在官家眼里却一样是江湖匪类,自是不便也不屑与之打交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罗良不犯到自个兄弟头上来,晋南三虎自也不会无故前去架梁子,为自己惹来武林中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官家。可是人言,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在这一方讨生活,也不能不为一切可能发生的状况作打算。对于罗良的底细兄弟几个也花了一番心思,摸的是一清二楚,对于罗凛在朝中的势力及影响也是知道的。且不说官场上官官相护,就说这朱家镇怎么说也是罗家的地盘,罗良也算的上是个地头蛇,如今与慕曦一行人相斗不但一点便宜没沾着,却落了个押解进京的下场。足可见这帮人的来头不小。这敢动也动的了罗良的人,必然不惧罗良的靠山——大理寺寺卿罗凛,或者说在身份上还有所压制。
刁虎乔福被称上“刁”不是没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比那两个有头脑,至于多多少那就不知道了)想到了这点,他决定行一招险棋,向正在客栈的慕曦和昀寻求帮助。对于这个决定,也并非莽撞仓促而下。而是在一番思考和探究之后。首先,他们知道了来者的身份极高的可能性很大,也就是说可以压制住大理寺寺卿,就更不要说是临城一方城主了。其次他们发现这帮人也不是单纯的官家人物。乔福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得知,在冲突的开始至结束,慕曦一行人并没有抬出自己的正式身份来告诫对方,此点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并无后台所以无以凭借,可是罗良的被押恰恰否定了这点(其实这点才是真正的原因)。二是他们的身份不便泄露。因此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抬出。据经验来看,朝中此类人物往往执行的是见不得光的任务,也往往与武林中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也有微服私访得可能性,只是在冲突的过程中,从其中一人(就是函奕昀)出手后的现场可以看出此人并非泛泛之辈,性格孤傲,绝非甘心屈居人下,做官家鹰犬之流。所以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护院保镖之类的人。因此也排除了微服私访的可能性。从以上结论判断,向他们寻求援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些人应该很明白这次如果成功,对于他们以后的行事有多大的好处。毕竟乔家兄弟在武林上的影响力却是不小,所以乔家两兄弟才决意出马的。
其实以当时的情况作出这样的结论并没有什么不对,可事实却是不然。慕曦和函奕昀不过是“普通”的江湖人,与朝廷根本扯不上关系。而真正具有官家地位微服私访的季殒身边的配卫却恰恰不是出手的函奕昀。这种种巧合混淆了乔福的视线,干扰了他的判断。导致他作出了那么一个错误的结论。
也算乔福运气好(?),找上的是慕曦。而慕曦和函奕昀也对晋南三虎在武林中的人脉颇有兴趣。因此多方考量下一口答应了此事,而决不浪费资源的慕曦又“顺手”把真正帮的上忙的季殒给拖下了水。
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三帮人马汇合后,待乔家兄弟说清原委,众人商定了救人之计,便连夜赶往临城。一方面各人分头行事,即速展开全面调查,重点就放在失踪的书生身上。以其为突破口。另一方面由季殒以惠静王的身份出面,暂时保下乔寿的命,为其他人争取到最宝贵的调查时间。慕曦从几个疑点入手,发现山寨就是书生现身的最后地点。按照他的本意可以得知他的行方路线。也就是说,书生如果被灭了口,必是有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下的手。可以从这里沿途查下去,案发现场不会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的。只是距事发时间到现在至少已经一个月的时间了,时隔已久,怕是很多痕迹都已经消失殆尽了。这给调查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不过上天似乎也肯帮忙。在调查不久,雪若就凭着它敏锐的嗅觉和奇特的天性,察觉到了异样(野生动物,尤其是食肉性动物对于血与腐肉是很敏感的)。最终在离山寨不远的乱树林里发现了书生的尸体。尸体埋在泥土深处已经开始腐烂,若不是雪若从气息上加以判断,想来要想等有人发现让他重见天日怕是也不容易。更幸运的是,从尸体上还找到了要员和江湖大盗的来往书信。那可是极其重要的证物。乔寿无罪释放不说,那名要员也因涉嫌谋害朝廷命官,撤职查办,一旦情况属实,即按章法办。这是后话。慕曦等人洗脱了乔寿的罪名就算是完成了所托,剩下的事就留给城主了。看在惠静王亲至的份上,城主自是不敢有违所托,秉公办理。
可以说,在这件事上,雪若是立了头功,所以这才拿来请赏。

 

这边季殒的一坛上好的竹叶青全落在雪若肚里不说。
此时,赫跋正在城里碰着他的一个个钉子,说白了也就是为了解决那个小状况。这状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就是在城里找不到落脚的客栈。其实这也不奇怪,自从比武招亲的风声放出去,就有大量的人流向晋城集中,打擂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就连想乘着人气捞一票的也不在少数,偌大的晋城还真是难得这么热闹,就这样近一个月下来,城里大大小小的客栈全被包下了,哪还有什么空房啊!更不要说是上房了。即使出重金,没房也变不出房来。晋城民风淳朴,掌柜的都是厚道人更作不出赶客的事情。赫跋一连走了好几家客栈都是一样的答案“小店已客满,客倌还是去别处问问吧!”。最后一家更是告诉赫跋,叫他死了在城里找房的心了。也就是说赫跋忙了大半个晚上,都是一无所获。问清了情况,赫跋只得无奈的返回,向季殒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
行至城郊的一处竹林,偶然听见一阵清冷的笛声,赫跋好奇心起,转了方向准备前去探视一番。进了竹林,循着笛声寻去,竹林深处,隔着根根翠竹,银灰色的月光下,隐隐看见一个白衣人正在抚萧。箫音悠扬,如歌如叹,别有一番超脱的潇洒。风吹竹林,带动他的衣袍,竹叶沙沙作响,和着箫音分外飘然。
“好清静的箫音啊!如此远离尘埃,看来着吹萧者必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赫跋在心里忖到。别看赫跋外表五大三粗,平日里也是寡言少语,其实心思极为细腻敏感,看事情也往往是一针见血。所以季殒也是特别倚重他。从这箫音中赫跋就把吹萧者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想另生枝节,赫跋准备在未被吹萧者发现前起身离开。哪知此时,箫声却一下子停住了:
“贵客既至,为何又要离去?不知是否是小弟的箫声不堪入您贵耳呢?”
吹萧者放下唇边的萧转过脸来,月光下,现出一张俊美异常的白玉脸庞,浓眉细目,眉宇间常年浸淫书籍的书卷气让他看起来儒雅而温和,薄唇微带着笑,更让他看起来平易可亲,果是一个清冷如月的谦谦君子。只是刚才聆听他箫音的赫跋却觉得这只是假相。
既被发现,赫跋不得不出声应答:“公子严重了,在下只是路闻箫声悦耳,好奇心起,前来看个究竟,不想却惊扰了公子雅兴。实在得罪。”
“哪里,贵客既然寻音而至也算是个知音人了。”
“公子过奖,可惜得很,在下只是个粗人,不通音律。倒叫公子见笑了。”
“不然,佛家也言,佛缘在悟,而这知音,在心。阁下既然来了,为何吝于现身,莫非不屑与小弟一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赫跋也不得不走了出来,“此言差矣!”
“哦?”那公子把萧交到左手,用手指转着,右手探进怀中掏出一把描金纸扇轻轻的摇了起来。那纸扇的扇骨略呈象牙色,雪白的扇面上寥寥几笔勾出了一幅意境绝佳的寒梅立雪图,扇边一丝紫金在月光下奇异的泛着乌金的光泽。
左笛右扇,莫非……
赫跋心中一动。
“恕在下冒昧,请问阁下是否就是江湖上人称武林百晓生的东方胜雪,东方先生?”
“先生不敢当,小弟正是东方胜雪。百晓生不过是武林朋友抬举小弟罢了。”白衣公子答道。
果然是他!!
“失敬,失敬,到是在下眼拙了。”
人言东方胜雪乃东方家一代怪才,他天资聪颖,却不思武学专攻文史,三岁颂诗,五岁吟词,八九岁就博览群书,请辞的西席不下十人,未满弱冠更是一首《逍遥赋》名震整个京师,被当今珠玑堂的首席大学士称为不世奇才。可惜他无心仕途,也不意授学,在征得其父同意后,以游学之名游历天下,收集武林轶事,其所见所闻均记载于一本自撰的《见闻志》中,说来也奇怪,武林中的大小要事他都能恰逢其会,就算不曾亲至,细枝末节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人言,他是的热心侠义的温文公子,在武林中广结善缘,加之东方世家的背景在后,武林中也算游走的是如鱼得水。
如今看来其他不知,这热心侠义却是别有蹊跷啊!赫跋心中另有看法,而这向来不受外物流言所左右。
“时间不早,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赫跋礼貌的告别,便欲起身离去。
“要事?阁下如此匆忙,可需要小弟帮忙?”
“不劳大驾,事已办妥,如今要向家主复命!”赫跋也不隐瞒。
“哦?我见阁下乃是人中龙凤,怎会屈居人下,是否……”
“人各有志!”赫跋微皱起眉,果然是个好打听。再与他扯下去天方都要见白了。
“告辞!” 他一抱拳,也不待回应,纵身掠去了。

 

“看来这回是来对了,晋城又有热闹瞧了。”东方胜雪兀自扇着扇子,露出一个清冷的微笑,和方才的温和截然不同,“只是不知他的主人会为这场热闹带来什么变数?”
云飘过,一下遮住了月亮,竹林暗了下来,连东方胜雪的脸也隐在了黑暗中。
“也许我该先去看看!”
又一阵风过,云被吹开了,月亮重新撒下了他的光辉,可是竹林里已是空无一人,只留下竹叶沙沙作响。


独自站在“柳云居”的院子里,遥望着湛蓝的夜空,星光闪烁。闭上眼,慕曦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丝丝凉风滑过自己的皮肤。若有若无,轻轻挑起敏感的触觉,又在瞬间离去。
“昀!”慕曦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原来你知道了。”函奕昀从树后转了出来。
“有事儿?”慕曦也不回他,淡淡一笑。星光下,是种魅惑的美丽。
“我……”函奕昀一下愣在了当场,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按说跟着慕曦的日子已经不短了,看他也应该看习惯了,可是他的美却似有是千变万化般看不尽,恍如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干仞,以为上与大通;及至翻到做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做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总是在你以为已是尽头的时候又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嗯?”晚风幽幽,此时慕曦的心情特别的好,语气也分外的柔和。
“我是想问,你对那个东方胜雪怎么看?”
“好人啊!”慕曦轻笑着回答。
“还有呢?”函奕昀却皱起了眉头。
“嗯,这还不够啊?”慕曦偏着头,想了想,一派天真无邪的风情,“他很热心啊,很有书生的温文气质,也不乏武人的豪爽。虽然还没见识到世人传颂的文采渊博,不过光看他的谈吐,已经可以看出他的不凡。毕竟他舌灿莲花的本事叫人叹为观止啊!”
“曦!我不相信你不懂我的意思。”函奕昀的眉毛已经拧起来,伸手抓向慕曦的肩膀。
“呵呵,”慕曦笑了出来,轻轻一个侧身躲开他的掌风,“再然后,他是个聪明人。和你一样的聪明人。”慕曦意有所指。
“哦?是吗?”函奕昀有些不甘心失手,又探手抓去。
“是啊!你们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要的人!也绝不会在看不上眼的东西上白费功夫。”慕曦脚下踏着奇怪的步子,也不还手,借着轻巧的身法与函奕昀在庭院中游走了起来。衣影飘飘,神态自若,犹如月下的精灵。
“哼!”久攻无利,函奕昀停下步子,中止无谓的努力。这一局看来是慕曦占了上风。
“我知道你是不服气!”慕曦一语双关。
“你拿他跟我比!也太瞧得起他了吧?”自 由 自 在
“没什么比不比的,我只是觉得你们是同类人而已。”慕曦也站定,直视着昀的眼睛。
“那你看得出他图的是什么吗?”
“图的,反正不是我的东西。白沾便宜,何乐而不为呢!不过,我倒是对他的《见闻志》挺感兴趣的。”
“你不觉得他似乎对那个季殒过于在意。也许他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或者说……”
“我的看法和你不一样,我倒觉得他对另一个人兴趣更大。”
“你说的是赫跋?”
“我想他跟赫跋应该是认识的,或者干脆一点,我们可以大胆假设他就是冲着赫跋来的。”
“何以见得?”
“从他走进驿馆开始,看似无意,实际上早已把注意力放在了赫跋身上。你应该知道我们学武之人除非刻意隐瞒,不然在无意间就会气运全身,这完全是出于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他一靠近,我就察觉到他用气机紧紧的锁住了赫跋。所以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是冲着赫跋的。所以他力邀我们前来。他对于破空,好像只是掂量的样子。”掂量?倒是值得玩味啊!
“他的小动作倒是不少!世人都传他好文不好武,我看他不过是扮猪吃老虎。”
“人言,不可全信。有时候世人也最容易被蒙蔽的族群。对于他通武道我倒不奇怪,你想想,堂堂东方家,怎么说也是武林四大世家,那出来的能没有两下子吗?退一步说,他要是没把东方家的东西学到手,他家老爷子敢放他出来走吗?江湖可不是讲道理,掉书袋的地方,讲的是拳头,是实力。你以为他能安全走到现在是凭的东方家的面子还是运气好?昀,你看得出他的分量底细吗?”
“你是指他的功底?”
“他行走江湖这么久,也没人传出话说看过东方胜雪出手,就已经不简单了。这江湖不比别的地方,哪一天么个逞凶斗勇的,除非他真的一点武功都不懂,再不然……”
“再不然就是心机极深。忍常人所不能忍!”
“其实当他走到桌旁,我没觉得他会武,只是锁住赫跋的气机却一下断掉了,又恰恰断在他的位置上,实在巧合的让我难以置信。他几次想季殒下手的时候我就特别注意了,果然是有问题。他的气息收敛的很干净。若不是一时大意也不会被我察觉到。”他做的太彻底,反而让人起了疑心。
“暂时还看不透。如果有机会让我跟他对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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