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子悠看她们没有圆圆脸尖下巴没有淡漠得如同假装自闭的表情没有一笑天下醉的资质惊豔,怎麽都不是他的那杯茶。对了,千错万错就只有一个原因,她们不是夜颢修。
暂时还不舍得忘记夜颢修这个人,蛮讨厌又偏偏喜欢的人。
至於老板,项子悠似乎是明白他的拒绝是为什麽。只是有一次一个小青年好死不死问了一句,於是天雷地火!!!好壮观的炸雷了。老板慢慢眯眼,然後摇曳生姿步步金莲的上楼回房一点不给客人面子。项子悠仅仅可以苦笑,花果然是花,连嚣张也那麽妩媚张扬。
只是那个什麽仁真的如此特别吗。他现在又在哪里。
无可奈何上楼看自己老板收拾烂摊子以免他借酒消愁愁更愁,却以外看见另外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存在。不是那朵彼岸花,颜色和气场不对,他……也是植物,但是是叶子。
彼岸花开彼岸,花叶不相见相隔一千年。
第一反应不是唏嘘感慨而是要打探老板下落。“老板呢,他到哪里去了?”
长相依旧是很俊美偏向阴柔的男生叹气。“明明你都知道还装什麽无辜──我和他不就是同一个吗,我们怎麽可能在同一时间空间出现。”
果然啊,真是悲哀,彼岸花的花叶相恋,怎麽听都很有黑色幽默的意味。与其说是彼岸花项子悠更加相信他们是水仙花,那麽自恋,居然自己爱上自己。不过有什麽办法呢,这种事情要是可以控制,他又何必从英国千里迢迢跑到西贡来做唱片店小弟。“那他还有什麽好等的。”人家亲密只是如影随形,这两个都水乳交融合二为一了,还要等什麽。
“你真的很缺乏同情心啊,难道你就不应该为我们这样可歌可泣的天灾人祸的天人相隔的爱恋拘一把同情之泪吗?”仁假惺惺的唱念做打完全不理会看客意兴阑珊。
项子悠是很想要为了这样的事故感慨一下的,只是很可惜,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仁”没有老板那麽纯良可爱,他的出现不会让自己很愉快。“你不如说说你突然出现是什麽目的吧。”
“快人快语我中意──你是亢龙阳气很盛,於是对於彼岸花这种生物是很不好的,毕竟我们是黄泉路上的生物是不是?他不适合你的阳光,我不想他太辛苦。”人家很坦白,仁也就没有理由拐弯抹角。
知道老板的身体似乎有变差,於是项子悠没有立场辩驳人家至爱的关切。仁对於老板的保护的确霸道不近人情,他没有考虑到他不在身边老板有多麽孤单,赶走项子悠又会让老板多难过,他只知道要老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继续妖孽然後等一个一直在身边的他。
这样的保护,以前有人也给过项子悠。
“好,我明天和他告别。”不会和他说,其实项子悠离开也是会像溺水的人失去浮木一样难过。
夜风很凉,花香扑面。
我遇过这丛花吗?或是这花的诞生是因为我?我能再遇到他吗?还是我从未盛开过?
“项子悠。”
项子悠觉得自己听见记忆中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声音,但是究竟是谁居然想不起来,很模糊很涣散。
“我回来了。”
只此四个字,项子悠的眼泪就流下了止都止不住。夜颢修,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把话讲得那麽理直气壮装帅装酷的?“颢修你在哪里?”
看不见感觉不到,可是声音明明就存在。他一定就在附近只是灵力太微弱於是不能显现。项子悠屏息凝神终於看见原来自己的影子在微微点头若不是他看的仔细根本就不能发现。
以为你在哪里,还试著打探你消息,原来你就住在我的身体,守护著我回忆。
难道我们和那对彼岸花一样,花叶不相见,错过一年年吗。
悲喜交加,无论如何,夜颢修你回来了就好。
比起死在我旁边我还是喜欢你围绕在身边。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63
六十三,没有你的夏天如果我变成回忆会不会好一点
只是那天以後,项子悠的夜颢修再也没有出现过。每天想办法在光源以下等待影子和自己的动作出现偏差或者希望耳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却依旧是徒劳。“我回来了”那四个字和奇迹般的影子移位就这样渐渐变成回忆,经历时日以後项子悠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人格分裂。
开始要是那天的夜颢修要是真的只是自己的第二重人格,项子悠想也许他会寻短见。虽然精神疾病不可怕,可是有希望以後再幻灭这种煎熬的确很折磨。还是忍不住要去见老板,因为他们两个都在等待中寂寞。那个什麽仁的,有种你就过来把项子悠从老板身边打开,一直不知道潜伏在老板身上哪里算什麽。
“子悠,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对不对,一直叫我kame,都没有好好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做龟梨谂哦,你一定要叫我谂才可以,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某一天项子悠在CD架旁边盯著自己的影子出神,突然听见老板这样说。
“好啊,谂,怎麽终於认定我要告诉我你的全部了吗?要不要考虑一下爱上我忘记你的那个嚣张的仁啊?”回过神继续擦拭CD的工作,顺便开玩笑。
龟梨谂似乎吃了一惊,旋即绽放少年般天真灿烂的笑容。“子悠,你的恋人一定常常说你很好骗很不会说谎是不是?你见过我家仁君对不对,我记得我说过他英俊温柔聪明,就是没有讲过他嚣张任性孩子气哦。”
“那个……”是没有说过,所以说为什麽项子悠身边这麽尽是这种貌似纯良的危险人种,时时刻刻都在算计著别人。“是啦,我见过你家那个很嚣张和你形容南辕北辙的仁君。”
“所以我没有看错,子悠你也不是个人类吧。”完全成竹在胸的表情,项子悠要是否认都显得做作,在看见项子悠默认以後,龟梨谂继续,“很久以前仁并不是我的叶子,後来我快要死掉,他就自愿放弃原本的阴阳师身份和我融为一体。仁也许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他,於是就猜到了,彼岸花开彼岸,花叶不相见,相隔一千年。可是我们在一起,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样了。”
“他看起来比你好多了,没有那麽弱不禁风的样子。”谂你明明就是一副要掉眼泪的样子,为什麽偏偏要做出笑的表情呢。
“他现在还好吗,我多麽想爱他。”仿佛没有听见项子悠的话,龟梨谂叹息一般的说。
“总有机会重逢的,为什麽要说得那麽凄切呢。”手忙脚乱说著没有意义的安慰,以前面对哭得难看的童昴唯都没有那麽慌张过。
“子悠,我们只是花而已,不会有永恒的生命。我想也许不久以後我就要凋残。”龟梨谂转身过去给CD排序,避开眼神接触,“想想好笨,我在花事最繁盛的日子遇见了仁,他在河边看见我送给我一滴血我就认定了他,再後来和他合二为一却永远不能相见,奇怪为什麽我还那麽执著要等著他。”
“我为了遇见一个夜颢修曾经翻天覆地,也曾经沈睡两千七百年,这些只是为了一个夜颢修是多麽不值得。”项子悠喃喃,也许是劝慰又像是抱怨,“可是要是没有夜颢修,我的永恒生命会是多麽无聊和虚无。或许会遇见其他人其他精彩,但是没有夜颢修,都是不能想象的空白。”所以无论我,还是即将凋零的你,都没有在後悔。不会错。
龟梨谂笑了。“我终於还是能够听见你恋人的名字,可惜不够时间听见你们的故事了。我在湮没以前还是想要见仁一面,我想你帮我。”
其实项子悠需要做的只是给龟梨谂致命一击而已,这个轻而易举的任务在面对龟梨谂这个存在的时候变得难如登天。不过要是他想如果这样的他会觉得更加幸福。
在他们魂飞魄散以前,项子悠看见两个朦胧的身影,牵手拥抱,慢慢透明。错觉一般听见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谢谢。
夜颢修,你看,在没有你的夏天,项子悠又一次见证了不能圆满的爱情。
回忆太辛苦,要是不能追寻,可不可以就这样遗忘。夜颢修,这样是不是就遂了你的心意。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64
六十四,世界上唯一的花是谁仅仅留恋的风景
向日仁和龟梨谂离开以後项子悠就搬到了他们的CD店正式接任店长和老板。不知道是不是现代人生性淡漠,店里的熟客们都默契的没有问起龟梨谂,让项子悠唏嘘的同时也为不用找借口松一口气。顾店很简单,以前就轻车熟路,进货上架交易记账之类做得井井有条,麻烦只在於照顾一盆花,也许是向日仁和龟梨谂的种子也就是他们男男生子产物的奇异种子长出来的不知名的花。
既不是人间界的任何一种花,也不像是其他界的植物,却和彼岸花有著七八成相似。要不是项子悠念旧看著是旧友精心养育的植物,他早就淹死它了还管它死活。
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看见花项子悠想起最多的不是彼岸花CP,而是夜颢修那个别扭少年仔。明明好看又娇豔的样子,却那麽麻烦不好对付,在龟梨谂不在以後就病入膏肓的模样,机缘巧合下碰到了项子悠蹭破皮伤口流的血就奇迹般复活了,接下来每天都要靠著项子悠的血液来生长存活,还硬是从彼岸花变种成了新物种。凭著他的知识和天性,他知道这个不是黑魔法就是所谓的邪恶生灵,他不能继续灌溉。不过当他看见红色的血液渗透进入土壤,花一点点舒展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希望它可以继续生存,不管是什麽禁忌的生命也总有出生的资格吧,也许它经过他的教育就可以弃恶从善呢。
其实那个花真的很像夜颢修,明明离不开项子悠却不舍得开出更加明豔的颜色讨好他,偶尔还要假装病危要项子悠全神贯注的关心。大概花本身和夜颢修没有任何关联,只是项子悠现在太过於孤单,於是看见什麽都要联想到夜颢修,甚至有了被空气拥抱著的幻觉,难道他的年纪发展到了某个地步开始欲求不满了吗。
“你知道吗,花。我每天都梦见夜颢修。”项子悠从来没有那麽坦白的告诉谁自己那麽在意和喜欢夜颢修,只是在面对这支花的时候夜颢修的感觉和对他的思念就排山倒海。从相识到结束,巨细靡遗,项子悠都不知道自己的记性那麽好,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有那麽值得纪念。一遍一遍重复两个人的过往,看开始觉得自己是在回光返照。或许一个存在几千年的没有心的生物这样长眠下去会是最好的结果。
又一次血液没入土壤,看见花颤抖一样的舒展。呐,最近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贫血迹象,甚至要自虐一般的按压才能保证流出来的血量了,或许过没有多久项子悠就要变成第一条因为失血过多进入休眠等待死亡或者复苏的龙。可是,真的不忍心那朵花就这样死掉。
小王子的玫瑰陪他说话和吵嘴,项子悠的花安安静静等著灌溉,却一样有一种微妙的同气连枝感觉。如果他因此死掉,也许那朵花很久以後修炼成仙还会去寻找轮回转世的项子悠报恩,或者依著花的淡漠它成仙以後就会嘲笑这个傻瓜,不过又怎麽样呢,以後如何都不是项子悠的考虑范围。现下他只是想要呵护好它,让它成长,告诉它他很想另外一个他。要是这个时候有人来伤害它项子悠会保护它就像保护金俊秀龟梨和也一样。
突然就想到了为什麽不能伤害他人的意义,被伤害的人的亲友会伤心,伤人者的亲友会担心,那些争端和反复都是徒劳,和付出温情的美好相比,微不足道。
以前的项子悠纵然温和,却仅仅只是对童昴唯死心塌地对母亲孝顺有加对後来认识的朋友们真心相待,微笑哭泣开心生气也就让他们看见。其他处於项子悠世界外部的人,他小心翼翼维持友善表象却一直没有真正在意过别人死活,现在想来那个大概就是亢龙本性没有得到完全压制。不过现在想开,好像却要朝闻夕死,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如果可以,项子悠想要再见一次事务所里面那些人,还想要见见童昴唯和他的御忧浅,还有交情很浅的崔一诺和那个现任魔王,说一声谢谢,然後死而无憾。
这样很乖的去见你,你会不会微笑还是会叹气,夜颢修。
也许情伤只是日後一个笑话,为了爱情要生要死的那些人智商不到70,但是现下的项子悠还是走不出来,多麽想要看见夜颢修然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夜颢修。夜颢修。夜颢修。
认识以後这个名字就变成了中毒一般的惊叹。
“子悠,你又是何苦,我们家颢修他真是幸福。”头顶传来温暖的触感,项子悠想,果然梓然哥他们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65
六十五,他约我去迪士尼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乡遇故知,项子悠因为皇梓然长辈一样的动作和表情异常感慨,只是不能流泪唏嘘了,怎麽说也是个年纪不小的男生,动不动就梨花带雨实在有碍观瞻,更何况和某人有约,眼泪就是送给他专属的礼物。“梓然哥,我还以为你只看得到雅旻哥,怎麽终於想起我这个可怜的独自在外飘零的弟弟来了吗。”
最天真的孩子也学会了说这些并不好笑的笑话来掩饰心情,这种成熟不知道是应该为他感觉欣慰还是要辛酸。只是要是他要假装很洒脱,皇梓然实在缺少揭穿的理由。“我一直很博爱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可爱的弟弟,看得出你这阵子在西贡很乖,有什麽想要的东西没有,哥当作礼物奖励给你再接再厉。”
凤雅旻在一边看著两个并没有显得很纯真可爱的人在COS幼稚园的小朋友和阿姨胃部一阵阵痉挛。“两位既然那麽有装天真扮低龄和假装父慈子孝的雅兴,不如我们去个适合享受天伦之乐的游乐园好了,一家三口会是多麽幸福的场景啊。”
项子悠一下子死机了,只是一句话的互动就让雅旻哥有那麽一系列貌似吃醋的反应,那劝他还是把梓然哥做成标本收藏比较好免得被他人觊觎──与此同时也不会连累无辜的和皇梓然有一面之缘或者言语交流的诸如项子悠之类的路人甲乙丙丁。
皇梓然倒是老神在在一副安之若素的样子。“子悠你不要介意最近雅旻他上火脾气一直维持在一触即发的状态──还有雅旻,你确定你是在暗示我们两夫夫应该和儿婿三个人一起开家庭聚会吗?要是这样那麽最近的最适合一家出行的游乐园应该就是香港的迪士尼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呢?”
“皇梓然我还是想不通为什麽你可以那麽神奇偏题可以到十万八千里以外连我都自愧弗如。”凤雅旻受不了西贡炎热的天气,“你又知道我们会同意你的建议。”
“雅旻你千万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能让我对你有十分充分的理解。”深情款款的看著凤雅旻把旁边石化的项子悠当作不存在,“为了你我可以借著爱的轻翼来到你身边。”
“你实在太客气了,我并不喜欢罗密欧也不想要当梁山伯,麻烦你收好你莎士比亚的对白谢谢。子悠,赶快去收拾你的行李,我们马上就去香港吧。”时间不会足够,凤雅旻害怕要是再和皇梓然像以前一样没有意义的斗嘴,他的生命就会这样浪费,还不如多做一些其他可以更加具体回忆的事情。尽管很神棍的,凤雅旻似乎可以记得和皇梓然的每一句对白。
可是想要和他有更多可以纪念的画面,像很多年以前的炽天使和小阎王一样。
那麽傻那麽做作那麽漂亮又画面感,那麽幸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