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夏悠扬

　　“可是我要看店──”项子悠的理由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凤雅旻就抢先一步。“我会叫若愚他们过来的你不要担心这个，快点去收拾，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最後那一句就是纯粹的威胁了。亢龙在快三千年以前就是炽天使的手下败将现在自然也没有挑战的勇气只有屈服。
　　“花，我要去香港了，我要去那个迪士尼，和另外两个哥哥一起去，是不是很傻，可是我有在期待，因为他们就和我的家人一样。去那种地方如果不是和妈妈昴唯的话就应该和他们吧。不过你离不开我，你要一起去吗？”项子悠的行李很少，旅行袋一开塞进去就可以，唯一想要带走的就只有那朵花。
　　项子悠专注等到答案的表情很像期待少女回应自己的情窦初开的少年，扭捏又羞涩。明明就一把年纪了还那麽容易脸红，颜色都要红过那朵花。他居然和一朵花约会，不知道是说他太尊重生命好还是笑他外太空更恰当。
　　偏偏觉得很可爱。要是现在的自己不仅仅是一朵花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和项子悠拥抱了呢。项子悠，夜颢修就在你面前你却看不见。
　　自然也不知道那个难以聚集在一起形神俱灭的夜颢修每一次经过他用血液灌溉以後有多麽努力凝神静气的拥抱著疲倦的他。
　　本来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是一件很凄凉的事情，但是对於夜颢修而已却是那麽美好，至少他听见项子悠的思念看见项子悠的微笑，也是因为他相信有朝一日他一定可以回到项子悠身边，用自己的手将项子悠环绕。
　　迪士尼，那个梦幻的充满童话的地方，夜颢修有什麽理由不陪伴项子悠去。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66

　　六十六，毕生也愿记起香港迪士尼而你确定你不是在装纯情小男生
　　定好酒店买好门票再像模像样地到达香港已经是在三天以後。项子悠一直抱著他那盆花被凤雅旻取笑说是不是想要假扮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那个小女孩，有著清纯的面孔傲人的青春却清晰的妩媚。项子悠笑著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回答，他想说抱著那盆花感觉会很温暖，尽管在三伏天气说这种话很天怒人怨，他依旧对那种温度恋恋不舍，干脆就对著躁动不安的凤雅旻偃旗息鼓，留给皇梓然先生打理。
　　香港并没有电影里面那麽精致华丽相对就没有那麽高不可攀。只是仿佛身处一个巨大片场处处都似曾相识，感觉微妙到有点头痛。项子悠下意识的就抱紧了他的花。
　　站在迪士尼门口，撑著三把雨伞，一个离开另外一个距离遥远，正是现代人寻找的相处的安全范围。皇梓然回头对两个家眷一笑，一口白牙招摇。“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门票，我们进去吧。”那两个人一个挡著蓝色的雨伞在背包里装著一盆花，表情有点木讷，另外一个撑著粉红的雨伞已经隐隐不耐烦。带著这样的组合皇梓然觉得自己真是海纳百川或者宰相肚里能撑船？三个成年男性的搭配还这样有创意，出来吸引眼球的确有点自找苦吃的意味。
　　“雅旻子悠快点过来拍照吧。”皇梓然在美国小镇的某一处阳光灿烂的招手完全不在意大雨淋漓，以及凤雅旻明显的“我不认识这个人”的表情。“拜托我好歹有在美国念过几年书吧还有我不认为这些微缩的小景观有让你欢呼雀跃的价值，皇梓然你上进一点好不好。”
　　“可是这里是迪士尼，那麽童话的地方不幼稚一下弱智一点是不是不够应景？雅旻，太聪明有时候也很辛苦的。”还是抓拍了神色不爽却依旧清丽的青年几张相片。无论在哪里凤雅旻果然还是皇梓然眼里最华丽的风景。“现在雨那麽大，我们去店里面边逛边避雨怎麽样。”纯粹就是个报备，直接收起自己黑色的雨伞，把凤雅旻拉进街道边的商店。
　　“皇梓然你再恶心一点没有关系。”话虽如此凤雅旻还是从善如流了，是，虽然心火很旺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灰飞烟灭，还是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要是继续理智就是煞风景了。“子悠不要再神游了，快点跟进来，要是你走失了我才不要去广播找你。”
　　也许因为不是假期，周围并没有很热闹的天伦之乐图景，三三两两走过去的全部是恋人模样。又是在下雨，那麽熟悉的场景，只是为什麽没有一个夜颢修在前面假装疏远呢。夜颢修，项子悠从来不知道原来爱情的别名叫做寂寞。
　　【可是我一直陪著你。】他站在他面前很努力的发出声音，伸出左手抚摸对方的脸颊，失血过多看起来那麽不健康的白皙，手指错过肌肤，原来他还只是一个来非人类也不能察觉的阴暗存在而已。叹息声就这样溢出嘴角，只是低沈连他自己也听不到。
　　项子悠听到一个声音，那种声线不温柔不动人不磁性不好听，它的拥有者惜字如金笨蛋一个，除了夜颢修还有谁呢。项子悠望著自己渐渐透明的血管，按压越来越昏沈的头，自嘲，原来夜颢修你就是我的回光返照。
　　Mickey的工艺品都做得不可思议的精巧，只是价格比外面贵了就不止一点点。犹豫著要不要买几个纪念品给事务所的好朋友和童昴唯他们，毕竟项子悠自己现在是无业游民一枚，靠的还是在西贡打工的钱过日子。
　　【傻瓜，喜欢就买吧。】有什麽要考虑的呢，这些小孩子热爱的玩偶就算表达了对它们的兴趣也不代表不坚强。还是说项子悠只是在担心价钱吗，有时候人要浪费一点点，能够花钱买到开心和幸福感觉其实很划算。要是以後破产的话，没有关系，夜颢修可以赚钱养他。越看越堪怜其实明明知道眼前人爆发起来不管不顾还可以天崩地裂，还是忍不住多手，想要揉揉他乖乖的黑色服帖的长长了的头发。徒劳也好，接近一点是一点，求个心理安慰心安理得。
　　真奇怪，自己的意识还会骂自己不够聪明吗。想想在短期内也不会再来这里，一期一会，而且那帮非人类其实也小孩心性万一没有礼物他们肯定不敢向雅旻哥发难，雅旻哥罩的皇梓然哥自然可以幸免於难──那就只有可怜无依无靠的他会被欺压，还是破财消灾算了。
　　旁边卡通人物的T-shirt也很好看，既然大家都有礼物，没有理由不帮自己买点东西。Mickey似乎又太过於普通，项子悠其实很喜欢那个蓝色的看起来很邪恶但是实际上善良渴望爱的stitch，一排衣服看过去拿捏不定干脆就都去试一试。成年以後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了，大男生似乎觉得试衣服逛街太娘都速战速决，现在闲下来在一个完全陌生又允许任性的地方，突然有点兴致勃勃。但是项子悠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他天生丽质难自弃，穿什麽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完美气质怎麽看怎麽帅，完全就突发性选择障碍。梓然澈CP早就不知道去哪边逍遥了，留下一个项子悠对著毫无瑕疵的自己纠结。“人长得帅也麻烦啊，到底要选哪个才好。”自言自语，幸好周围能听懂他说话的并不存在。
　　【背上有公仔图案那件最衬你。】夜颢修笑了，项子悠的王子病依旧没有痊愈，不过他就是喜欢他这样坦然的自恋，好像毫无顾忌愿意和你分享他的所有欢喜的样子。他试衣服的动作，他对著镜子欣赏的表情，孩子气得叫旁观者不禁会心一笑，好像是梦幻岛那个彼得潘那麽骄傲。不过夜颢修觉得，这样的纯真无邪，倒也是一种别样的，诱惑。
　　项子悠当然不知道自己穿穿脱脱的一系列举止毫无遮掩的落入了某人的眼里。听见了夜颢修的声音陪伴著他在迪士尼的分分秒秒，习惯到干脆就懒得理为什麽自己会那麽人格分裂了，直接就相信了自己的第二重人格，顺便拿了一件夜颢修的尺码。好歹也算情侣装，即便他永远穿不到。“颢修，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就会比我更帅了是不是。”
　　【笨蛋。】夜颢修还想问说项子悠你是打算烧给我还是怎样，可是看见项子悠笑容下面那种好像要哭出来的神情就闭了嘴。夜颢修何尝不想马上实体化在项子悠面前或者和他说夜颢修已经在他身边环绕，不过万一事情突变回不去岂不是让项子悠空欢喜一场，对於项子悠无异把结痂的伤口割开再撒盐，所以还是按兵不动什麽也不做的好。
　　只是很可惜，好像夜颢修还没有亲口告诉项子悠，他有多麽喜欢他或者说爱他。
　　“如果你是真的，你难道不应该抱我一下。”自言自语中有自嘲也有失落。按照梓然哥最爱的狗血剧情，这种宠溺到家的台词不是应该配合一个拥抱。只可惜项子悠没有办法一人分饰两角，粉饰太平果然是要天赋。
　　接下来很耐心排队和那些仿佛卡通片里面走出来的人偶或者模特拍照，欢呼雀跃摆著搞笑的造型就像个被宠坏所以能够保持天真的小孩子一样。模仿宇宙的云霄飞车坐了三次，咖啡杯玩了两回，连旋转木马都没有错过。王子骑著高大的白马来迎接他的灰姑娘，项子悠在永远止步不前的木马上等待一个被宣布回不来的更加像王子的他。只是那个声音如影随形，有一种很虚幻的幸福感觉，镜花水月，一伸手触碰就支离破碎天上人间。
　　记得小时候项子悠家境并不是很好，妈妈工作辛苦收入只能勉强维持两个人生活。因为爱著童话，她一直和年幼的他说，子悠你乖，等你长大一点我就带你去迪士尼。
　　她终究没有等到他长大就进入了下一个轮回，迪士尼的话就成了项子悠心中的一个空洞。在欢乐的迪士尼音乐剧里面，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来唱唱跳跳，项子悠轻轻说。“妈，我终於来了迪士尼，但是很遗憾你都不在。”童昴唯不在，夜颢修也不在。热闹就变得那麽荒芜。
　　【下一次我再陪你来迪士尼好不好。所以不要哭了。】想要帮他擦眼泪却发现这样整天他所有的行为都只停留在“想”上面而已。他什麽也做不了。看著项子悠难过和为自己扮演一处欢乐戏码，夜颢修才知道什麽叫做煎熬。他义无反顾做无用功，他要亲亲项子悠，不出所料，他的嘴唇和他的嘴唇触碰然後灵异的合二为一。
　　握不到，抱不到，亲不到。即使在你身边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在爱你。
　　项子悠弯弯嘴角，他有哭吗。明明那麽开心的气氛，眼角的水汽，一定是刚才洒下的香槟。和夜颢修勾过手指打过手印就不会食言。
　　吃过晚饭找了个无人角落灌溉花朵，那花现在对血的要求更多更频繁，或许他是要离开枝头飞翔了吗。项子悠忽然有了死亡的觉悟，承前启後，一个美好的过程。
　　夜晚的烟火如期在城堡绽放，火树银花不夜天，是项子悠不能形容的繁盛和优美。这样的景色尽管是人造也值得感动，但是遗憾没有夜颢修分享。“如果你回来就好了，夜颢修。能够再见你就好了。”低声呢喃，最大最奢侈的愿望。
　　头顶有了手掌的触觉，然後是被拥抱的感觉。是不是项子悠长得正太所以大家喜欢摸他的头呢，当然没有问，也许这只是一个美好梦境。
　　“项子悠，子悠哥，我回来了。”
　　毕生也愿记起，香港迪士尼。
　　如果是夜颢修陪伴在身边的美梦，什麽过往什麽常识通通都是过眼云烟全部可以抛弃毫不可惜。

　　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人.67

　　六十七，两个人不等於我们但是你命中注定只能是我的人
　　项子悠那种云里雾里的表情很M，看得夜颢修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捏捏他本来就没有几两肉的脸。久别重逢难道不是应该拥抱热泪然後接吻之後再小别胜新婚做些比较有爱的事情吗，哪像项子悠先生这样一副如梦似幻还有点呆滞的反应。所以说这个COME BACK一点都不荡气回肠赚人热泪。
　　“颢修，为什麽我觉得我的人格分裂倾向更加严重了呢。可是偏偏好像你真的在我旁边一样。”项子悠看著夜颢修，感慨这个幻想很真实，以至於夜颢修那种无可奈何外加忍无可忍重头再忍的微妙表情也塑造得惟妙惟肖。“喂，你说电影里面那些恋人在街头相遇的戏码都有激情拥吻，我们要不要来实践一下？”反正不是真的，不如就大胆一点调戏一下这个小鬼，看他貌似纯良忧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正直模样，要是夜颢修存在此时此地会不会抓狂呢。
　　一个人开两个人的玩笑，一个人背两个人的债。一个一点不好笑的笑话。
　　“本来我想要含蓄一点，说循序渐进比较符合子悠你的价值观，不过你要求的话就另当别论，我一定身先士众心甘情愿。”很难得夜颢修说那麽多话，而且没有一个词不是皇梓然风格的废话──於是姑且就当做他和项子悠生离死别後台开心於是心里扭曲学会了不该学的另类调情。
　　想要激情拥吻，虽然地点在迪士尼看起来有违和感，但是夜颢修年富力强也有少年人偶尔出现的不按常规出牌的坏习惯，身边又是项子悠，纵然天不时地不利但是又有什麽关系。他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一言以蔽之不是思无邪，而是，柳下惠原则在爱情里面是没有好下场的。
　　时间和剧烈程度让项子悠一巴掌呼上了夜颢修那张很少年很干净甚至有点圣洁意味的脸，尽管那种力度连打小孩子乱抓糖豆嫌太不够威慑力。带著一脸被蹂躏过的表情看著小少爷志得意满的笑得意外的邪气，项子悠根本言语不能。只听见夜颢修说。“怎麽，你现在终於相信我回来了吧，你就算精神分裂也是不可能把肉身一分为二和自己接吻的。”
　　项子悠其实是个坚强乐观又很有男子气概的好青年，只是这些优良品质并没有和爱哭这个特质冲突。受到刺激项子悠非条件反射眼睛里就酝酿出泪水闪闪动人，却提醒了夜颢修他有多麽过分。“对不起子悠，我不应该这样死掉，不管怎麽说我都应该留下一条命陪著你。”
　　“你是脑子没有发育好吗？”难得项子悠会骂人智商低，“死不死要是能给你控制那梓然哥还要来做什麽？你应该说的是你不应该因为我去死，你知道被留下来的人有多绝望多内疚偏偏还连殉情的理由和资格还没有吗？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留个我那个游戏有多无聊，你明不明白你那个单方面约定由多不公平，你晓不晓得……”我以为你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有多想你。项子悠想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还给这个小小年轻深深城府的家夥弄得面红耳赤满脸娇羞，不反客为主实在很对不起虚长几百岁的年纪，“你怎麽回来的？”
　　夜颢修其实不愿意回忆这个过程，因为那种完全脱轨的感受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恐惧。起初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就和他们说的一样他魂飞魄散了，然後好像是很多不是人类法力高强的各个种族的生物在想著他，勉勉强强让已经扩散丰盈在天地的力量和意识凝聚，却依旧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为什麽会存在。再然後注意力被项子悠吸引，慢慢记得原来自己是夜颢修，和皇梓然其他非人类有著深浅不一的羁绊的那个泥娃娃，那个项子悠心口不一重来舍不得一句“我爱你”的恋人。
　　看著亲人般的朋友们的难过和挂念，看著项子悠的思念和倔强，夜颢修和自己说，只要有机会一定要补很多句以前觉得做作多余的谢谢，一定要对他说，我爱你。
　　後来机缘巧合下遇见了那朵彼岸花。龟梨和也养著的奇异植物出乎意料的适合夜颢修漂浮虚无的意识栖息，就这样可以平稳的呆在项子悠身边看他的喜怒哀乐，看他对夜颢修的思念与日俱增，连夜颢修都在嫉妒项子悠回忆中的那个自己，他是那麽的爱他。可惜以前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太晚。项子悠的血滴在花身上的时候夜颢修就知道自己的回归只是迟早的事。他是泥娃娃，现在被养在土里等於重新被孕育，而项子悠则是和他订立类似不离不弃生死相许契约的人，他的血对於他就是一种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