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判断这件事是司徒空策划的?”连相柳高声质问。
芙利亚头皮紧了一下,不敢怠慢地回答:“是,司徒空会出现在现场,肯定脱不了干系。不过……另一方还未查出身份。”
参杂着几分邀功的性感声音传入连相柳耳中,芙利亚大概是认为自己的工作做得相当完美了,但她却未意识到正是她的沾沾自喜让她始终在连相柳心中无法超越林安。
连相柳的内心冷笑了一下,另一方的其中一位就躺在这里,这恐怕要算芙利亚·格蕾的办事不利,而这个女人的缺陷,就是永远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弊端。
芙利亚察觉到了连总督眼底的一息变化,感到自己或许疏漏了什么,谨慎地沉思了一下,接着才抬起头:“大人,爆炸后,有人带着一个裸男,使用司徒空的车子逃逸中。追击的人在恒燕海湾高架附近与之发生交战,之后在第十六号公路附近追丢了。追击的人应该是司徒空的手下,司徒空的车子虽然毁了,不过仍然可以拿来做文章。”
“司徒空的车子在现场……那就是说,他没有离开竞技场……”连相柳沉思着。
这时候,芙利亚嘴角露出一丝笑靥:“大人,司徒空虽然没有离开竞技场,不过,他现在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惊异之下,连相柳差点把牙齿咬碎。转向芙利亚时,他的脸上从未有过如此震怒的神情:“司徒空……死了?!”
“是。”芙利亚干脆利落的一个字,让病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既而,她解释道,“司徒空于昨晚接近11点左右,在竞技场内中弹,其中一发直接擦过他的心脏,活佛也救不了他。”
连相柳深吸一口气,明明是在控温的病房里,从牙缝钻入口腔的气流却冷得彻骨。
他拧住双眉,盯着治疗室中的少年,每一根手指都紧紧收拢到极限。
“已经正式确认死亡了吗?”
“是的,遗体已经在送往首都的路上了,但暂时还未惊动媒体,只说是重伤未愈,送回首都疗养。但是纸包不住火,司徒空的死,总统大人迟早要公布于世。”芙利亚不像连总督的神色那么凝重,她是带着愉悦的微笑的,高亢的声音让她看起来神采奕奕,对于总督的错愕和不经意流露的失落,她很想给与一些安慰,不过面对这个冷峻威严的男子,又不敢有多余的话。
她时常觉得,别人的感情对于连相柳来说是从来不被需要的,反而是司徒空,作为宿敌一般的存在,却以特殊的意义被连相柳铭记于心,突然之间失去了这样一位劲敌,连相柳就像失去了目标的蟒蛇,在荒芜之地迷失了方向,甚至……露出了焦躁。
有目标才能生存下去的毒蟒,应该会很快寻找下一个狩猎对象吧?
连相柳用力握住拳,牙根猛烈地挤压着,在极为平静低调的状态下泄愤,令他觉得依然不解恨意。
深恶痛绝到了骨髓里,脸上反而泛出了不自然的冷笑:“司徒空死了?呵呵,他会有那么容易死么……”
芙利亚小心地道:“这个应该不会有假,他中弹的事已经惊动整个竞技场,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无效,遗体被搬下直升机时,现场的武警都是目击证人。另外——”她顿了顿,换上一口气,声音中又带了几分与生俱来的骄傲,“JESEN在现场殴打一名武装人员,大声哭喊哥哥的模样,现场留下那么多媒体,摄像机应该都拍下了整个过程,说不定今天就会登上早报。”
莲芝城的新闻报刊效率一向神乎其技,往往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马上就会见报,这里完全属于连相柳的管辖地盘,首都的势力都难以伸及于此,莲芝城主又很信任连总督,处处庇护,整个莲芝城都秉承了执政总督的高压政策,凡是不利于司徒空的消息,宣扬得极为神速。
不过,连相柳并不在乎报刊的影响力,当今社会最可怕的影响在互联网上,只要有视频记录,也许十几分钟后,网上就能搜索到,并且会像瘟疫传播的速度一样迅速扩散。
JESEN的真实身份曝光,总统的女儿是当红歌星,涉及暴力事件,这个分量还不够令连相柳满意,他需要的是更为重量级的新闻。
比如司徒空死于非命,是否与竞技场的爆炸有关?恐怖分子活动的目的是否在于暗杀司徒空?
以此顺水推舟,让人们去猜测女神竞技场今晚暴动的真正原因,大众的联想往往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前不久司徒家族名下的药局被烧,会有人把两者联系到一起吧?
总统阁下会喜欢这则新闻的。
连相柳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阴狠的笑容:“先不要让那些报刊杂志乱写,没必要和总统大人过不去,不是吗?”
“是。”芙利亚一边答,一边赞叹连总督的心思慎密,太高调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司徒空的年轻让他总是锋芒毕露,但连总督却是蕴藏了海啸的平静海面,从来都不会明目张胆地露出爪牙。
他的爪子藏得很深,然而每一根爪子上都涂满了剧毒。
“另外,随时留意司徒空遗体的去向,那只狡猾的狐狸,诈尸也不一定。除非亲眼看到他的尸体火化了,否则,绝对有可能像僵尸一样‘死而复生’。”思维高速运作着,使连相柳的目光如星辰一样璀璨,“总统大人那边么……我或许应该给他打个电话?”
故意寻问下属,连相柳带着讽刺的意味,勾勒起嘴角,一双银月色的眼睛眯缝起来时,令芙利亚感到脖子冷嗖嗖的,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一般。
“总统大人应该正在等您的电话。”芙利亚斟酌一下,迎合地道。
连相柳笑了笑:“总要给他一点时间哀悼他的宝贝儿子。司徒空年纪还这么轻,就这么死了……真可惜。”
轻轻的低叹掩盖过政治家阴毒狠辣的一面,他的手里明明空无一物,却好像正亲手把他劲敌的首级捏碎。
芙利亚感到害怕的同时,又很愿意与连大人分享此刻的愉悦。
司徒空的政治生涯终结了,谁也无法预料这道宛如铜墙铁壁的障碍倒塌得那么快速而轻易,不过这或许也正符合了政治家的命运。而后,能有资格成为连相柳的敌人的,只剩下一个——总统大人,司徒静王,那个比小狐狸更为狡猾,外表却像牧师一样素静的男人。
“芙利亚,”连相柳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她内心的窃喜,她谨慎地朝连总督点头:“是,连大人请吩咐!”
“那个被JESEN殴打的武装人员,你留意一下。”
对于这个命令,芙利亚露出了困惑,蛮横的大小姐不堪忍受哥哥身亡的打击,迁怒别人发泄脾气,小角色一个,为什么要特别留意?
“只是留意一下吗?”慎重期间,她再度确认。
“嗯,暂时,先‘留意’就好了。”连相柳藏起了眼中的锐利,面无表情地望着治疗室内。芙利亚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个人的细心,可谓到了偏执的程度,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
连相柳的心里在想,能让JESEN动手的人,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吗?
第十三章 京华师
也许等你的遗体火化,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死了,就和你的谎言一样,无法去相信。
【053】
张亮从来不知道军事基地的疗养中心可以这么吵闹。
祸不单行,就在女神竞技场暴动时,六角海峡那里的军|用运输轮也发生了意外事故。船上都是服役的海军,伤员一个接一个地往疗养中心送,搞得像早上刚刚开张的菜市场,走廊里水生火热,病房里也不安静。
新年的第一个早晨就待在这么聒噪的环境里,简直要神经衰弱,外加按铃按到手酸,却叫不来一个温柔的护士妹妹,结果来了个体重至少是他两倍的胖女人,甩着涂成军蓝色的听诊器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有一只500毫升的药瓶,张亮只想眼睛一翻,昏死过去算了。
“护士小姐,您温柔一点……”眼巴巴看着胖女人眼睛往他吊针的瓶子上看,把标签撕下,贴在了手里的药瓶上,张亮赶紧嘴巴甜甜地讨好,免得一会扎针受苦。
其实他只是小腿骨被打穿,骨头幸运地没有全部断裂,装上钢板固定,包扎成大火腿悬吊起来,以他的身体素质根本不需要营养液或忌口,不用多久就能下地生龙活虎,只要没有这个胖女人折腾他……
眼下动不了,张亮觉得自己和被撩上砧板的龙虾差不多,干巴巴地看着胖女人任宰任割,而胖女人也低头看着他,把腿往床架上一搁,涂了睫毛膏的浓黑眼睫翻动起来,真叫一个“隔夜噩梦”!
“大姐姐……”张亮看对方的架势,急忙改口装小狗,胖女人抹得殷红如血的嘴角一勾,弯着眼笑:“我进部队当军医十几年,真是第一次让人叫了‘小姐’后,又叫‘大姐’。新年就应该来点新鲜的,再叫一声呀。”
胖女人弯下腰,巨大的胸脯在张亮眼前晃,张亮脑子里只有一个反应——地狱!
“原、原来你是军医啊,呵呵……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就是喜欢穿护士服,男人们不都喜欢制服系女护士么?可惜,真正这么叫我的就你一个呢……”胖女人再下一成,脸都快贴到张亮的鼻尖上了。张亮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就想起杨帆说的,部队里的胖女人都是恶魔加变态!
“吊了三瓶营养液脸色还那么差?”
“不不!我天生血色差而已……”
“哦,血色差啊……”
“不不!我皮肤白!”
胖女人撅嘴一笑,熟练地把药瓶换了,大手握住瓶子在标签上做上标注时,眼神还不停往张亮身上瞄,弄得张亮小心肝一颤一颤。
“我叫杨绫,你可以叫我杨医生,杨大夫,或者……杨‘小姐’或杨‘大姐’也不错。”
“我还是随大流,叫杨医生比较好!”张亮晕眩地应和着,一边叫一边心里叫骂:难怪这么恶魔,和杨帆一个姓嘛!
于是,说曹操,曹操到。某杨如同龙卷风式地踢门进来,顿时整个病房的分贝又上升一个等级。
“绫子!你快点让我办出院手续,这种疯人院我待不下去!”
“疯人院不就是疯子待的地方吗?”
胖女人和杨帆飚高音,显然实力悬殊,吊着嗓门也不及杨帆分贝高。可怜张亮还来不及捂耳朵,只觉耳膜震得嗡嗡作响,抬头小狗状看着两位:“你们……啥关系?”
“打从娘胎里就结下了梁子。”胖女人笑眯眯地说。
张亮张大嘴巴:“指腹为婚?!!”一边这么惊叫,一边心里默哀,杨真可怜,真作孽……
“去你的指腹为婚!长的什么脑子,封建社会穿越来的啊!”杨帆一巴掌拍在病号的脑袋瓜上,润润喉,把手往女人肩上一搭:“稍微介绍一下,她跟我一个娘胎,就早生了那么几个小时,我得喊她一辈子姐姐!”
“认命吧,小弟,有个姐姐照着你,你有什么不满?从小到大,你叫过几声‘姐姐’了?”胖女人笑嘻嘻的,满脸横肉颤得张亮下巴差点掉地上。
看她个子比杨帆高,身材是两个杨帆,眼睛鼻子都和杨帆不像是一个妈生的。“你们……是双胞胎?”
杨帆垂眼瞪了瞪他:“异卵的,不行啊!”
张亮大拍脑门,眨眼换了个爽朗的微笑:“杨姐姐!”嘴巴甜一定没坏处,何况现在寄人篱下。
杨帆对着姐姐白眼:“看到没,这才是疯子!”
杨帆的姐姐乐开了花:“恭喜我吧,多了这么个嘴甜的弟弟。”
【05☆4】
张亮从来不知道杨帆有这么个姐姐,刚才注意力全放胖女人身上了,并且自己脑补地以为杨帆一定是因为姐姐其貌不扬才藏起来不说,帅哥的自尊心往往比普通人高一点。
直到胖女人被自家弟弟哄出门,张亮才注意到杨帆敞开的衣服里,浑身都是绷带,就连脖子和手臂上也都裹得严严实实,他满脑子就像一颗榴弹炸开了似的,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哇靠,你跟什么人,战得这么惨烈!”
虽然他们是搭档,但杨帆的临场应变力比张亮强很多,也就是说,如果单独作战的话,他可以凭他的脑子补足他的突击能力。一般情况下,别人伤不到他。
杨帆白了他一眼,故意刺激道:“没你惨烈,至少我还能蹦蹦跳跳。”
张亮撇撇嘴,虽然杨帆的确还在他面前能说能走,但他却知道,绷带下的伤势如果放在自己身上,这会大概就在停尸房睡着了。惊人的自愈能力及体能能让杨帆承受超过常人身体负荷的重伤,他会绑绷带,那决不是常理中的伤势了。
“你本来就是疯子!”张亮嘴硬心软,盯着杨帆的身体,目光柔软无力,“杨,谁把你伤成这样?”
杨帆眉头一皱:“闷骚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被绫子看到,一状告到我爸妈那,你我都活不成!”
只有疯子老爹能生出疯儿子,杨帆的爸爸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有平时下厨房时挺温和的一大叔,烧的菜那叫一个绝顶美味。张亮想到此,口中唾液满溢,忙把脸撇开去。
“那帮家伙中,有个喜欢用冷兵器的,下次让我碰到,再跟他慢慢算账!”杨帆恶劣地往床架上蹬了一脚,张亮感觉到床在震荡,想那个喜欢用冷兵器的,给杨帆刺激不小。
“喂,跟你说件事。”
病房里有四个床铺,对面的两张围满了人,谈天说地,几乎不会注意到他们这边。张亮旁边的床位空着,杨帆往那一坐,把脚直接抬上床头栏杆,阴下了脸色,忽然使得他们这边的气氛和对面完全隔绝开似的,压抑得让人不自在。
杨帆脸上的神情,张亮一看就懂:“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指挥官死了?”
“司徒空死了。”简简单单几个字,杨帆咬牙切齿地说出,空气顿时又降了十几度。
虽然杨帆脸上没有太激烈的表情,只是低着头,把脸冷得像冰雕,但张亮看出了他眼中的感伤。
“知道么,司徒空死了!”杨帆咬住压根,又重复了一遍。
张亮双眼瞪圆了,像傻子一样僵硬地摇摇头:“不知道……”
“你猪啊!这么大的消息都不知道!”杨帆突然暴跳如雷,声音盖过了对面的聊天声。那些人都纳闷地投来目光,杨帆往地下一跺脚,重新又坐回床上。
张亮翻翻眼白,心想自己那时候正被某杨的姐姐折腾中呢,怎么会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过了会,他小心翼翼地窥探搭档的表情:“司徒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哪得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