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之秋日映花红————平江秋日

『......』她倒是和那少年调笑著，似乎又找到了什麽有趣的玩物。我只是盯著那个少年困窘的模样，看他从面颊一直延续到脖颈的酡红。煞是可爱。好久没有看到三思这麽起劲地滔滔不绝，也好久没有看到如此......好欺的人了。喉头一紧，心悬住了......在泊岸上放肆调笑，倒是没有过的。路人都有纷纷注目而来。
『你可知我们公子耽误一个时辰就要价多少？！』没头没脑听到三思这麽吐出一句，我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三思！』怎麽随随便便就将我的身份曝露给一个陌生路人了。
全莲都的人都是知道我这不齿身份的。但是，我忽然闪现一个可怕的念头，或许，在他面前隐瞒一下......会更好。
......我到底怎麽了？！
三思听得出我口气不善，也是静默了片刻。
问清了他一路追来的缘由。竟是为了那几两茶。胸口憋闷的慌，原来我的魅力对他竟然是毫无作用，甚至比不上茶叶。
赌气之余是否还掺杂著其他？......不知道，浑浑噩噩间已经扯开了面前白纱，我倒要让他看看，莲都的花魁是个什麽样的人物。
有些......失望呢。
没有倒抽凉气，也没有什麽直愣愣瞪视，只是揉揉眼睛。好像没有睡醒的猫儿，一脸疲态。
突然间，心落下了谷底。第一次，被一个无名的小子轻视至此。
似乎又说了些客套的话，但是再也烙不进心里半分，似乎说到他叫『顾沧怡』。脑中回旋不停的，竟只是他刚才慵懒疲乏的神态。猛然间，像被惊雷炸到全身。扪心自问，月，动心了吗？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整个人为此又烦躁起来，还想极力否定自己的一时情动。
『要知道，与莲都花魁会上一面可是难得......这位公子，今天你可是有幸一睹我真容呢......』吐呐著挑逗之语，只是想让他能惊惶失措，来弥补我的不甘，『顾公子......可愿与我秉烛长谈？』
一手放肆盘踞上他单薄的胸膛，他的心......呵呵，也跳得厉害。原来，只是面上冷淡，心里一样地在忐忑不安。不是只有我一人在蠢动呢。他毕竟也是个凡人，怎麽可能不为我折服？
心情不觉大好起来。将莲蕊爽快地分他一些。
『解忧......』他低声念叨的，应该是......一个男子的名字。什麽人会让他心心念念？比我还要美轮美奂？还是潇洒不羁？亦或是气宇轩昂？
面色一沈：『月葬花。』
『什麽？！』那个少年还是反应不过来，只是呆愣。
我不由鼻下一嗤，多少人想要见我真面目都难，偏偏你这小子一点都没有反应。冷笑道：『吾名。』
呆头鹅般愣愣地点头，消失在人迹中。顾沧怡，你会记住我的名字麽？
◎◎◎
『公子，待那人很特别呢。』三思总是一针见血。
『有麽？』
『从未见你......主动示好某人......』
『他很有趣啊！』牵强的......理由呢。
『有趣？』
不依不饶追问著，我却也搪塞过去。这个青梅竹马......不好骗。
一览无余的湖面，看似波澜不惊。我凝思对望著水上几支残荷枯叶。
『三思......』
『嗯？』
『还记得，小时在苗疆的时候，看见的花麽？』
『花？』她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我低笑：『那也是个午後啊！我俩贪玩跑到离院落很远的地方。不远处看到好大一片花海。』
『似乎......还有一些印象。』
『跑近时才发觉，一条山间河流挡住去路。』我的指在杯沿盘旋著，看著莲蕊在水中起舞。
『不错。』她笑道，『只是看得见，闻得到的花，却渡不过去，触碰不到。你似乎还气得跳脚。』
我大笑起来：『那河，对於孩童，却是宽些。我那时水性尚浅，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
『......』她终於抬头，看著我，『月，究竟要说什麽......』
不愧是三思啊，心思细密，观察入微。
『那个少年，可像那花？明明看得见，触得到，却是得不到......』
『你！？』她眼中的惊恐，我能看明。
『彼岸花开，却隔阂甚远，采摘不到。』用花形容那少年确实不妥，但是除却此物，我不知还能用什麽形容他。盲刺？还是苍耳？
叹息一声，仰面倒在榻上。不能再多想了，茫茫人海，这样一个过客，擦声而过，便是缘了。我只是伶人，一个假戏真做的伶人。
◎◎◎
『吵醒你了？』三思的笑脸在我面前浮现。
『没有......』被惊扰的梦，那是什麽时候的记忆？
『月，我去买些药草，可能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一个人？』
『还有一目。』
我舒了一口气。有他就行了。
『你担心我？』
『我是担心那些被你捉弄的人。』
『哼！』小女子依旧是没大没小。我只能摇头，是我将她调教成如此的，是我的不对。
『......』
『怎麽？』一目，似乎有什麽要禀报。
『您要找的人......似乎出现了......』
『我要找的......是他？！』
『属下不能确定，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且出手狠毒。』
『出手？！』他该是不会武功的，怎麽短短六年，改变很多？
『他，现在，叫无忧。』
心中一怵，有些不妙的预感。
『毒公子无忧？！今日市集上传得沸沸扬扬呢。』三思插口道。
『毒？』我拧眉。会是他麽？但是，一目的情报向来没有出过错。一切，都需要本人来证实。
想到这里，心中猛烈搏动起来。有些出乎意料的反应。我......果然是中了那个小子的毒了。所谓一见锺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倒是奇事。
『二夜，去邀他过来。』
『谁？！』这小子也会装傻麽？
『无忧公子！』
『是。』竟被手下调侃，还是这个不苟言笑的家夥。三思还在窃笑。
『三思，一目！还不快滚？！』
『是！』
眼睛望向舱外，一个身影已经闪过。胸口不明所以地抽痛。
天意麽？在这曾经欢快调笑的地方，他......又出现了。我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是被摇撼了，就是被那麽一个平凡单纯的人占据了一些。或者，就是他的单纯平凡，才让我这一世淫靡奢华的人动了念？
岸上，是他；船里，驻我。隔著的......只是心。
对面的彼岸花......开的正豔，这次，我能......抓住你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