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之碎雪断相思+断章+番外————平江秋日

作者:平江秋日  录入:04-19

"看你这新来的也是愣头,先前的掌柜可是总给我些薄面折个几两银子的。"姑娘的声音毫不谦逊。
"哎哟哟,三思姐姐您就饶了小的吧!今时不同往日,您看有什麽东西是不涨价的?已经是原价卖给你了,再折扣我们连个车马费都赚不回来了。"
"不过是买你半斤,哪来这些个车马?!"
"话怎能这麽讲......我......"
看著两人面前的瓶瓶罐罐,怜卿不禁跨上一脚。什麽希罕的东西,带回去给师父看看?

"请问......"
"咦?"女子侧目,立刻愣了。
"小哥,要茶麽?"小二竟是会揽客,前一个贵客还没有送走,竟然又忙不迭地招呼下一位。
原来是个茶坊。我是不会辨析贵贱的,万一弄回了什麽劣品岂不是糟蹋了师父的银子?他心中如是想著,眉头紧皱。
"这位......公子。"三思抿抿唇,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瑟瑟发抖。
"啊?"第一回被人敬称公子,怎麽看自己的行头只像是一介仆役吧。
"奴家失态了。"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三思不由抚了抚胸口,"公子生得好似我一个朋友。"
"......"心猛地下沈,反复打量著面前美貌的女子,她说朋友?
"那个人比你长上好些年岁,是我唐突了。"女子苦笑,转身便离开。
"三思姐姐,您要的莲蕊!"
"......"不回头。
"真是怪女子。"小二念叨不止。
"三思?"搔搔头,怜卿旋身道,"这个什麽莲蕊的,是好茶麽?"
"好茶?!"小二一脸诧异,"何止好茶!是皇帝都难觅的极品!"
"哦?!"

槽糕透顶!
眼皮止不住跳动,总觉得有什麽不祥。
抬眉看著日头西落,回想一日所做。
"嗯,卖药、买油盐、也买了茶......啊!"垂著拳头,"忘了去做衣裳。"
果然是第一回独自出来,钱也用得失了准。眼见不剩几钱的钱袋,心中忐忑得紧。完了,衣裳却是真的忘记去量身制作了,现下不仅时间不多,也是没有银子再让自己花费。
不由一个人在街市一头手足无措。
"啪!"肩上没来由地被压制,怜卿大惊失色。
"谁?!"
"这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请。"是个温温润润的男音,陌生人。
"对不起,我初来乍到不懂莲都规矩,若是哪里得罪了......"正说著,转身看著来者。总想兴许就是以前也听说过的市井地痞之流,却发现眼前人的双眸透著英气,透著冷傲,且......面目清俊,不似凡人。
"......"男子看著怜卿的面孔,一瞬间也痴愣了。


第四章

"无忧......公子......"怔怔说话的男子盯著他的眉眼不放,看得怜卿心底不安。
无忧公子?是谁?面前这个又是何人?
"呃,请问您曾经见过我麽?"明明知道自己只在孟村偷生,现下留驻无忧谷。这个人定是在自己身上找寻著别人的影子。蓦地浑身发冷,不好的预感。
男子抿抿薄唇,轻呼一口气:"抱歉,在下失言了。家主想见。"
说话间一双手竟像鹰爪一般死死钳住少年双肩不放。怜卿几乎有些受不住这样紧箍的痛意,口中低低哼吟著。那男子见状,倏地收了手。
面前瘦弱苍白的小脸满是不解,怔怔看著自己的面容,花二夜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好相似的一张脸!若不是年岁偏差 ,正当他就是那个人了。主上魂牵梦萦,不就是那个淡如水的奇异男子。胸口翻腾著汹涌,不知是激动更深,还是憎恶更甚?
众人敬仰的家主正是被这麽一张看似平凡的脸孔折磨了整整......五年!可恨!翻遍大江南北却未有那个人的踪迹。如月一般华美的人就此一蹶不振,弃了教众,颓然隐匿於市。
"你可认得顾沧怡?"双目像利刺狠狠扎进少年瞳中。
"我......"怜卿退了两步,摇摇头,"不知道您在说什麽。"
虽说满心好奇,却是难违师命。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只是不想自己被搅入纷繁杂乱的世俗。他该是受过什麽苦楚,他该是......在躲著什麽吧?怜卿思忖著,眉头越发拧得纠结。
这少年眼神闪烁漂移,定是有隐瞒。唇角微微勾起,二夜捏紧了随身的佩剑,轻声道:"这位公子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啊?"还未有挣扎,那人竟拢了自己的腰,腾云一般点足前行。顾怜卿目瞪口呆之余只有急促的喘息。原来江湖人都是这般粗俗无礼,早知如此就不该执意来买什麽上等好茶,岂非多事?

眼前茫白一片,只听得冽风呼啸擦过耳际。这是去哪里?见人?什麽样的大人物?
满腹疑惑越发暴涨,一张脸孔皱成一团。
"......"待身子稳稳落定面前的景致让人咋舌。小桥流水,亭台轩榭,掩映在苍翠的浓林中,随著细风轻弄树梢愈发不真切。
周遭尽是古木青苍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总觉得与无忧谷是不同的世外桃源。一个是山涧洞天,一方是林中别院。
二夜瞥了一眼少年,径自往深处走去。
忽而又不知哪处闪身来一个劲装男子,与此一位相貌极为相似。任谁看了都知道是有些血缘关系。怜卿更希罕,左右打量著,步子也没有停,跟了上去。
"哼!"那後来的男子冷嗤一声,"倒是大胆。"
怜卿红了红脸,尴尬不已地不知进退。怎地就这麽兴起跟著陌生人走了,一双腿脚还真是比脑子还抡得快些,双腿因为刚才高人的"高飞"而颤抖不已,却抵不过好奇驱使,踉跄著往独院所在行著。
"你也知道这人不过相似......"拧著眉头的陌生男人一连肃穆。
"若是替代能慰藉相思,也未尝不可。"带著自己前来的男子惆怅地叹息。眼看两个原本轻奇俊朗的侠士却是幽怨缠绕,让人生寒,他忍不住大咽口津。
"......"神人遁形,怜卿目瞪口呆看著面前的高人一瞬间消失了踪迹。何人?带自己道这里又是何种用意?该是......与师父有关系的,心中不禁暗想。
"大哥......"看著神人离去的方向,另一俊朗男子只是怔怔,摇了摇头,"痴。"

让人咋舌的不仅是小小院落的精致隽秀,而是满目的红,熟悉的红──四季绯。
跟著"胁持者"慢慢踱入花海,不远处正是小小的凉亭。
"客人,此花可非寻常豔色......有没有觉得呼吸紧窒?"
"呃?!"怜卿止了步子,心中忐忑起来。自己的身骇早已不畏四季绯之毒,万一被他看出来岂不是暴露了与师父的联系?抚了胸口颤声道,"嗯,确有呼吸不畅,这位侠士......我......我只是一介凡夫,你们何必穷追不舍?"
男子眼含著淡淡笑意,摇摇头,道:"江湖,正是尔虞我诈之所。"
"是谁?"指著庭中一个慵懒身姿,心口激跳。飘渺不定如梦似幻让人不感到真切,可是他顾怜卿不信无来由的邂逅,看著身边人热切虔诚的目光他也猜到,此人该是他家主子。
"花残月。"薄唇微蠕。
"花残月?"少年侧著头细思忖,仍旧没有头绪。
"难道他没有与你提及过?"
"他?"
"顾沧怡。"
"咦?!"退後两步跌跌撞撞的窘态。
看著面前少年双目圆瞪满脸诧异,花二夜道:"红花只得那人种出,我们怎麽可能在寝居种这些毒药。所以进来时那些话只是用来试探你虚实而已。"
"你!"侧目瞪视著这个道貌岸然者。
"你该是与顾沧怡不无关系吧?"
"我......"咽在喉中吞吐不得。
"至於有些什麽瓜葛,就去与我家公子相叙。"男子只伸出一掌顿顿一击,怜卿感到身子一轻,直飘至凉亭处,好容易抱著圆柱稳下步子,却是狼狈的动作。抬头一刹那,险些溺毙在那一汪看似幽潭的波光中。

人面桃花若非如此?愣著说不出一句话,只待那双芊芊素手浮上自己的面孔。
"是你麽?沧怡?"迷离漂移的视线上下端详,朱唇颤抖不已,却──一股酒气。
"呃!"紧皱眉尖偏过头,虽是神砥一般仙姿的丽人,虽是倾城样貌的绝色,到底是个男的,是个酒醉混沌的公子。
"沧怡,莫要走了,是我的不是......沧怡......我错了,沧怡......"一双手却比刚才侠客更加狠绝,死死卡著肩膀仿佛要将他捏碎。
"喂!你认错人......"话还未了,只见黑衣飘然,先前见过的另一男子捏住这痴狂公子的手。
"尊,他不是顾沧怡。"
静静的波光闪烁变幻,只是眨眼之间,美公子收起慵懒,仿佛换了个人。
"是呃,那人的发丝该是死白的,了无生气的白。"倏地冷了声,对著一近一远两个傀儡漠然道,"此人是谁?"
"顾怜卿!"仰著下颚,答得凛然。心中却没有面上坦然,剧烈鼓动著,仿佛能冲出身体。他是谁?他找师父又要做什麽?实在难测!
"哦?"男子只是眉眼掠过笑意,就如同晴空描了彩虹般豔丽,"如此相似的面孔却也巧合,你可认识顾沧怡麽?"
"我......"怜卿犹豫不决。
"说!"冰凉的利器贴在面上是如此骇人,全身都被冻得发寒。有生以来第一次面临这般境遇,师父,早知如此我何苦这麽急切地出谷?
顺了顺气,摇头轻叹:"在下不认识。"
"呵呵,好一个小小怜卿。"说话间,伊人袖袍跃动,不知何时扰至自己身後,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你这般姿色,我可是思念得紧,没有沧怡就拿你来慰藉相思如何?"
冰凉的指尖碰触著少年胸前滚烫肌肤,怜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激跳起来:"无耻!你这登徒子究竟是何人?!"
桃花双眸弯了弯,戏谑道:"曾经,魔教教尊,花残月。"
"噗!"上天遁地都不脱手的包袱这个时候稳稳地落在地上,莲蕊四散一地。


第五章

"魔尊十分了不得?"唯唯诺诺问道,一手捡起失手而落的包袱。双目怔怔,闪著疑惑不似详装。
"这......呵。"花残月按压了一下额头,终是笑得牵强。竟不知这个样貌似他的少年是如何隔世,怎地问出这样匪夷所思的问题。左右顾盼,瞥见不远处二夜僵直的身形,轻呼,"近一步说话。"
"是。"男子迅身一跃,闪现面前,快如闪电,直让怜卿咋舌。
如此,这般......武功高强的奇人,如此貌若神砥的翘楚,找师父作甚?魔尊?魔头?这样自顾自思忖著,怜卿至感到背脊没来由发寒。不会是......
"二夜带此人来也该是与我心思一致吧?"宛尔一笑,眸光四溢,似乎还带著醉酒的旖旎,这个人究竟是醉还是醒?
"是。"躬身一揖,男子眼中尽是谦卑与忠诚,少年见此情状更是暗自断定这主仆二人绝非凡人,在江湖中定是兴风作浪的角色。愈发好奇,师父与他们会有什麽交集。
"小怜卿,可知道自己很像一个人?"美人媚眼含春,挑出的笑意仿佛能吸引观者所有视线。
少年一怔,继而面孔赤红──早知道不要自报家门,好歹也是个铮铮男儿,反而在陌生人口中唤得熟捻,听著暧昧。
既是有目的掳人,定是已经揣测到什麽。抬头,看了看两张陌生绝尘的面孔,少年轻轻舔舔唇,叹道:"不知你们所说的是否就是恩师。请,请问魔尊......大人,我师父难道是医坏了贵派同门?"只是一介医者罢了,能与这些神人结下何等冤仇?!冥想间一身冷汗涔涔。
"医治?"柳眉盈动,"真是有趣的孩子。"
"若真是师父曾与贵教接怨,那麽......怜卿在此任凭处置!"脖颈有些僵硬,命是师父救回来的,若是能为他抵命也是情愿。
"呵呵。"那人只笑不语,抿紧的红唇弯出浅浅的弧度,只是一瞬间,笑意消失殆尽,换上满眼愁思,"你想是误会什麽了,我与你的恩师,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有著理不清的情缘。
"咦?"
"呵呵呵,原想你这般相似只是有些好奇,试探後竟然真的与他有联系,该说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人的间隙太紧密?"摇头间微微叹口气,"若是要夺你性命还需得这番周折?只怕那时更似要将我恨之入骨了。"
"尊!"已经鲜少看见主人喜形於色,自从......那人失去踪迹,教中手下遍及四处也没有打探到那人的踪迹。失去了笑厣的冷颜,对教中事务的莫不关心,仿佛又恢复了先前的放浪形骸,可是只有他们知晓这个花残月不再是魔尊。
残月剑上蒙著灰尘。
总是怀疑,即便找到了那个人也是不会轻意妥协,那个人就是如此执拗。

花残月倏地绷紧神经,冷下面容侧目道:"何事?!"
"尊!"不知从哪里横空出现了男子,却不是刚才见过的那一个。鹰目横扫一瞬,看见了少年依旧在此後,男子缄默。
"但说无妨。"花残月似乎料到怜卿不知世事,又似乎对他人的存在目空一切,挥挥手,直让花四玄将话挑明。
"慕月堡那里似乎......"话未出口,却见少年瑟瑟抖著,跨出一步。叫做四玄的男子立即缄口不语。
"嗯?"美人斜睨,不知少年作甚。
"大人......既是没有深仇要报,天色不早,想是贵教多忙事,我......怜卿要赶紧回去。"师父想是要责怪了,正事没有完满却横生枝节。若是知道我与什麽魔教的纠缠不清怕是又要多磨十天的药。

五年,好容易有了你这条线索,你以为我会轻意放手?伊人心中自忖。
"二夜!"食指一动,男子垂首覆命。
"啊啊!不用劳烦,我认得出去。"怜卿忙不迭摇头。
嗖!
眼见银光闪过,定睛一看,不过是一个茶盏飞身而出。到了亭外,一片利箭穿梭,只把瓷器扎成击碎穿透。少年顿时目瞪口呆,一时进退维谷。
方才"飞来",原是避开这些暗器!
"呼!"二夜毫不含糊,拎起他衣襟便带出了院落。

这就算世外桃源一遭?似乎还能看到落日余晖未散尽,刚才发生的种种好似在梦中。顾怜卿竟是片刻没有回过神来。
"你师父在何处?"言下之意是要随他去无忧谷麽?外人?使不得!
"呃!大侠!到此地便可,家师不方便叨扰。"既是有些渊源,也不便带你们去。
二夜只顾挑眉,心想,好大胆子!不愧是那人调教下的小徒。不过是一时半刻已经从方才唯唯诺诺转成了眼下的理直气壮
菱唇微微一翘:"你可知在同何人说话?"
人是在微笑,眼中却透著凌厉的胁迫,戾气十足。骨节分明的手像在示意什麽一般,抖了抖腰间的佩剑。
"难不成,你们还要用强!"少年满眼竟是不可置信。
"此话怎讲,难道鄙教还要这等下三滥不成?!"既是不想说,那麽休怪我动粗。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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