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瞪眼,“往往就奇了怪了,那个小狐狸,真他奶奶的有鬼,主子爷宠他宠的要死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这把鬼剑,不,还只是个剑鞘,为什么就连这个该死的剑鞘都对他另眼相看?”
显然他是后面才过来,因此并不知道先前赤金子和徐道子的对话,否则,肯定可以猜出徐道子就是神器之主。不过,这么荒唐的答案,想必九月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相信的。
另一个一直沉默的黑衣人冷静的声音响起:“堂主,完成任务之后,不妨去问问乙尊他老人家。”
“也是,还是坤一你有道道。”九月很干脆地放弃折腾自己的脑子,这方面他倒是和徐道子有的一拼。紧接着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明亮天光下,清晰可见那是一把细细的箭矢,看起来非常平淡无奇,只是末梢那几片五颜六色的羽毛还算别致一点。
九月动作倒是很小心,首先将它小心地放到那剑鞘原本放置的地方,便轻声念颂几句,只见那黑金剑架上忽然光芒大盛,只不过被山坡上蕴藏的强大结界封的死死,一丝光线也透不出去,否则,整个结界都要为这个变动而摇晃起来。
九月掐起印决,低喝:“破!”
那黑金剑架上的耀目蓝光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缝隙,他隔空摄起那箭矢,迅速地安放到那剑架之上,就在那一瞬间,那耀眼蓝光忽然扭曲了起来,过了不过几下眨眼的功夫,一切又平静了下来。
九月显然也是松口气:“还好乙尊他老人家教印决,不然这该死的剑架没那么听话。好了咱们撤,宁王那边,不太平着呢。”
那坤一和另外一人同声应诺,三人身影一阵模糊,便消失在空中。也就在同一时刻,那箭矢通体闪动了几下极细微的蓝光,整个山坡慢慢又重新隐没了,看上去,桃林内还是落英缤纷,景致静谧,却又哪来么大的一座山?
却说徐道子那边。
夏长野狼身的速度极快,一阵风驰电掣,便穿出重重结界,来到了徐道子所居住的曦园。恐怕这副样子引得府中下人惊慌,夏长野在曦园上空便幻化回人形,只苦了本来好好坐在那宽阔狼背上的徐道子,一下子整个人滑落了下来,他又巫力空空道力欠奉,眼见就要从几十丈的高空落下,夏长野却手臂一伸,一手搂着他的腿弯一手托着他的背部,徐道子反射性抱住他的脖子,两人便样徐徐从高空降落到曦园后院。
夏长野脚一着地,便望见冷伯阳从屋子里大步走出,看见两人,他一下子便愣住:“头儿!呃……玉公子?”
徐道子微微一挣,轻灵地跳了下来,望见冷伯阳掩不去的焦灼脸色,惊讶道:“你怎么了?”
冷伯阳一下子想起什么似的,扑向徐道子:“玉公子,一终于回来了。快,快,那猫,你那猫,成精啦!”
徐道子一怔,低喃道:“对了,虎儿!”
他低声对夏长野道:“夏将军,我若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会去找你的。现在有急事,先行一步,将军自便!”
夏长野颔首,便目送着他急急走了进去,看他经过门槛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他心里一跳,正想过去,却对上下属疑惑的眼神,只好按捺下那种莫名的担忧,对冷伯阳点点头:“你在这里好好做,可不要丢咱们黑骑卫的面子。”
冷伯阳愕然,在曦园做保镖还能怎么给黑骑卫挣面子?头儿话好没来由。虽然疑惑,还是恭敬地躬身:“自当不负主子爷所托,不让头儿丢脸。”
夏长野边思索着徐衍那猫果然有古怪,一边似乎觉得有些心虚地,望望旁边的景色,便走出曦园。
冷伯阳还是直勾勾瞪着夏长野背影。
记得他们第一次过来这边接替头儿的保镖任务的时候,分明就感觉头儿似乎对那少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刚刚落下的时候那两人暧昧的姿势,虽然看得出是头儿带着他行动,但是,啧啧,怎么就愣是觉得,头儿的眼神,对那少年的眼神,有那么一点不太……
他猛然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主子爷对这少年着紧的程度,不禁心里暗暗打了个寒噤。
这……这么复杂的危险的古怪关系,他还是少猜测为妙。不管是真是假,以他们主子爷的脾气,想来就算是像煞星一样厉害的头儿,也讨不了好去。
不提那正在自己折腾自己的倒霉保镖之一,徐道子一把掀开帘子,就直直闯了进去。他一进正厅,便望见像是遭过飓风劫掠一样的狼藉满屋。歪倒的桌椅,凌乱的桌布和台布,摔得乱七八糟的花瓶和香炉,仰面朝的屏风,地上甚至还有汩汩涌动的酒液,徐道子翕动鼻子闻了几下,心疼得几乎就要痛哭出来:可不就是他珍藏的那些极品之一么!
转念想虎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徐道子心里更是好比一把大火烧的四处都是,焦急地喊了起来:“虎儿!虎儿!”
却见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公子,公子……”
他往声音来处一看,倾斜着摇摇欲坠的案几下,绯秋猫着身体躲藏在里面,看见他之后,满脸的畏缩一扫而空:“公子!你可回来了……”
徐道子大步走了过去,伸手作势要拉她出来:“绯秋,你这是做什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明显还是觉得那里面更安全一些,她抖着身体拒绝了徐道子的好意,轻声道:“公子,你……你那只猫,要成精啦!”
这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徐道子这下子明白虎儿应该本身没有遇到危险,而是产生了什么没有办法解释的变化,才会引得他们恐慌猜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禁好笑道:“他在哪里?”
顺着绯秋颤巍巍指过去的方向一看,那可不就是自己藏酒的那个厢房么。
徐道子绕过地上驳杂凌乱的碎片,一边大声地道:“虎儿!我回来啦。你生气了么?” 一边望着那洞开的门扉发愣,那扇门像是被一个巨硕的爪子把抓过一般,拦腰裂成了两半。对着上面鲜明的四个抓痕,他很是愣了一下,虎儿现在的体型,他能够抓出这么壮观的景象么?
尝试着踏入房间,耳边传来窸窸窣窣仿佛有人在里面翻找东西的声音,时不时又夹杂着淅沥呼噜的吃喝声,徐道子第一眼望见守在房门一动也不动的罗旭,绕到他前面,才发觉原来罗旭已经是靠着墙晕过去了。身上没看出来有什么重伤,就是那鲜明的四道抓痕,与门口那个如出一辙。
徐道子咽咽口水,尝试着又叫一声:“虎儿?”
却只听见里间传来“昂”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带着惊人气势从里面扑将出来,朝着徐道子当头压了过去。
徐道子睁大眼睛,他毫不怀疑,这一下要是压实了,以那庞大的体积,绝对会把他压得变成一块扁扁的面饼,哦不,是里面的馅。
肚子里的小家伙安静了那么久,却偏偏挑这时候兴奋起来,舞动着小手小脚,就像是刚刚醒过来要活动筋骨一般。徐道子暗叫一声苦也,他动的那么厉害,却叫自己哪来的力气闪开?
第三十六章 是非(中)
也就在那个千钧发的时候,徐道子却蓦然感到怀中一直搂着的剑鞘似乎传出了一阵温热的波动,一直钻入他的小腹,直直冲向气海。
就在那一刹那,一双熟悉的臂弯将他揽到了怀中,徐道子却还在愣神,这股波动活泼泼仿佛蕴藏了一股神秘的力量,竟将他体内这阵子一直蛰伏不动的九阴真元激得又开始运转起来,却并非从前那股阴寒得令他无法消受的真元之力,而是一股仿佛融合了天地元气的温热感觉,在瞬间流遍了他的周身。
他前阵子还疑惑那九阴真元吸纳的那一堆天地元气去了哪里,却原来是全都吞了进去,现在感觉到寄主有难,又被那剑鞘上一股不知名的力道一激,立刻以大江奔流的速度,将徐道子周身的各大要穴团团护住,在他的筋脉中尽情畅游。
徐道子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嗟叹,他的筋脉经过那场劫难之后,却是把原来处处堵塞不通的气象都为之一变。如果说那大小筋脉原来是泥泞难行的羊肠小路,徐道子费尽周折,才不过在其间开辟出一条勉强可以让巫力通行一个小周天的通道的话,现在却是宽敞得可以跑马的平顺大道,那九阴真元内原本无法消受的庞大真元之力混杂那带了阳气的天地元气,在其间川流不息,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几乎以飞一般的速度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强化着。
你让他怎么能不高兴,怎么能不舒服?
原本几乎是放弃找回场子的想法,要重新再来一次的徐道子,知道自己莽莽撞撞将巫力耗得灯尽油枯的举止,竟误打误撞地将那闭塞不通的孱弱筋脉尽皆打通。从这一时刻开始,他将再也不是那个三步一喘五日一小病的少年,那至阴至纯的真元之力淬炼下,他的身躯岂止是以十倍的速度在强化?
抱住他的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无法解释的变化,并不妄动,也不言语,只将他慢慢搂在怀里,一只手放在他后背大穴,小心翼翼地给他护法。
徐道子闭着眼睛,再一次进入了内视。
那在筋脉中奔涌的真元之气和地元气,混在一起,却像是液态流动的淡淡银光,带着一股男子清新而又熟悉的气息……很亲切,很温暖……
徐道子随着“河水”溯流直上,每一道筋络都像是被暴涨的堤坝冲开的大路,比之原来宽敞不知凡几,还似乎充满生机和活力,不再像原来那般病气深沉。受过的那些阴毒的内伤却是尽皆痊愈,看得徐道子那叫一个欣喜啊。
这就说明,之后他不管是练巫,还是探索以妖族的身躯来破荒修道的方法,都是可以尝试着进行的。而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地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小妖狐的身体整垮了不说,他腹中孩子、血海深仇可怎么办?
他顺着那些“河水”的流向,来到尽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颗闪烁着星辰般光华的圆润大珠子。
徐道子一愣。
金丹?
不……不对,他从前炼出金丹的时候,也曾经内视过。那金丹是周围围绕着他的本命元气和氤氲的紫气,被它们慢慢滋养而成长的。而不是眼下这颗银白色的珠子那样,被一阵阵白色雾气围绕着,星星点点仿佛星子一样的细碎光围绕着它,正在慢慢旋转着。
再说了,他是妖,这个身体也并未修真,哪来的金丹大成呢?
想着想着,他忽然灵光一闪:这不会就是妖丹吧?换言之,就是妖族的内丹?
而且,那股活泼泼而又十分亲切的力道还一直顺着一并流过来的真元之气,围绕着颗“妖丹”旋转着,徐道子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他又是心里一动,这好像,是刚刚从外界传入体内……
他失声惊呼:“剑鞘!……”
也就这话一出口,徐道子内视的境界就被打破,他圆睁着眼睛,满脸的欣喜,瞪着手中依旧黯淡无光的银色剑鞘,忽然转脸对着抱着他的人,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徐道子猛然欢呼道:“五郎!它还活着!”
杨轩慢慢收回放在他背心的手,其实徐道子的话他没有仔细听,整个心思却都放在了这张笑逐颜开的面容上。
那大大的眼睛圆圆的瞪着自己,里面充满阳光一眼耀眼的笑意,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那黑白分明的瞳仁,总是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泪雾一样的青色,看起来迷茫而又令人心动。
即使是现在样,整张脸看起来都像是忽然发光似的,杨轩在那一刹那,几乎有种错觉,明明屋外是隆冬时节,却好像漫山遍野的花朵都在眼前尽皆绽放,鼻端甚至都嗅到了那春馥郁的芬芳……
徐道子喜不自禁,他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竟主动地凑过脸去,在杨轩的唇角重重地落下一个亲吻。
“吧嗒”一声,徐道子嘿嘿一笑,松开双臂,又转脸向那只……还勉强算是猫的物体,毫不客气地伸手也将它的大头搂了过去,在猫脸上“吧嗒”一下,也亲了一口。
却在那一刻,徐道子忽然喊叫起来:“虎儿,你如何竟然变得这么大只了?”
他才反应过来,松开早在杨轩一出来便呆怔住的,咳,姑且算是猫,叫了出声。
随着他的叫喊,剑鞘铿地落地,徐道子连它都顾不得,几步走上前,伸出双手在那只“猫”身上四处摸索。
是的,“猫”。
经历过漫长昏睡而苏醒的虎儿,显然不复旧时模样。他原本化作猫型,是一只约莫有徐道子手肘那样长度,宽度顶多两个拳头的漂亮小黄猫。可是在邹王府天天好吃好喝作威作福,那个头早就飙升,体长已经达到徐道子手臂的四分之三,宽度更是横向发展到徐道子半个手肘那样,是只虽然不算大,但是绝对当得上“肥”这个字眼的大黄猫了。
而现在呢?
说是猫,可能都有勉强……徐道子真心这么想,如果不是它还维持着猫的外形的话……
长度不用说,已经差不多相当于徐道子半个身高那样,就是宽度,都已经是徐道子一整只手肘还要多一些。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胖,但是,这个尺码,府中那几只看家护院的黑犬,恐怕也有所不及吧……
最诡异的是,看上去,这明明是一只温良敦厚,嗯,虽然眼神凶神恶煞了一点,但是认出徐道子之后,一眨眼的功夫,老母鸡变鸭,恶狼变犬……嗯,那清澈湛蓝的双眼,闪烁着的是多么纯良温和,可爱稚嫩的真的光芒,徐道子一下子就把众人曾经控诉的“这猫成精了”抛到了脑后,虎儿,怎么看那是怎么可爱嘛。
他感动得又一把将虎儿搂在怀里,“虎儿,你长大了。”
脑海中响起虎儿那似乎成熟了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声音,撒娇一样,“小衍,你去了好久,虎儿起来肚子好饿,找不到你,那些人只会骂我是猫精。”
徐道子摸着他顶瓜皮上毛茸茸油光水亮的越发耀眼的金色绒毛,柔声道:“饿了?”
眨巴着一双湛蓝得仿佛晴空万里的眸子,他张开嘴伸出舌头来回舔着徐道子幼嫩的面颊表示思念和亲切,徐道子侧着脸仿佛被他弄得有些发痒,脸上笑意不绝。
忽然望见小衍身后那男子深沉可怖的眼睛直直瞪视着自己的嘴巴,虎儿唬的吓了一跳。
徐道子也感觉到不对劲,翕动着鼻子嗅了嗅,酒气?
浑身僵硬的虎儿可没有忘记,他在这间王府吃好的喝好的,全都是托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年轻男子的福气。往常流水价一样往曦园送的美食几乎都入了自己的嘴巴,其中不乏什么人参灵芝天材地宝。
鬼知道为什么区区一个人间普通的王爷府会有么多好东西拿来肆意享用,反正他只管闷头吃,而小衍肚量没自己那么大,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自己。
他可没有忘记,好几次不小心撞见这个叫做五郎的家伙要和小衍卿卿的时候,那饿了好几顿的悲惨经验。
别小看他还未成年,这等人类的事情不也和他们麒麟差不多,繁衍后代的冲动和需求嘛,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小衍明明已经有了那五郎的孩子,为什么两人还这么夹缠不清,就实在是让他只小麒麟挠头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