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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下来,整个房间里都有一种灰郁的黑,今天的月色很淡。
病房里有一张用来陪护休息的床,而且为了方便夜起照顾病人,和病房离得很近。
邵逸辰在床上翻了个身,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已经快到凌晨一两点的样子了。
越躺越清醒,越清醒越烦乱,越烦乱越毫无睡意……
就在他将要再翻一个身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低声问道,“……睡不着?”
邵逸辰“嗯”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男人被压抑了的轻笑声,“……那,过来,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被用来讲述的语言很简单,但是却是彼此都熟悉的往事。
他说,有时候爱情会在拐角的地方等着你,转过拐角前你什么都不知道,转过了拐角之后就看到了一个背影;
他说,一开始的时候会争吵的很凶,吵得天崩地裂却谁都放不下谁,放不下着放不下着,才发现被放下的其实是争吵和不
忍让;
他说,娱乐圈里沉沉浮浮、欲色横流,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只要那个人能一直在身旁伴着,便是有再多的纷繁又算得了什
么?
他说,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那个人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像是无计可施一样,被负担着,也愈发地依恋着;
……
邵逸辰在一片黑暗中听着自己的故事,被回放了一遍的那些过往,随着男人的话语纷纷在记忆中一点一滴鲜活着重现过来
……平时总是“十年”、“十年”地说,直到这样着被一点点地说起,才恍然发觉——
十年,不是两个字,而是十年。
最后,男人问他,想知道故事的最后吗?
邵逸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男人沉默了很久之后,听到男人低声说了三个字。
他说,我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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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风声带着呜咽的轻响徘徊过窗下……
邵逸辰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和该说什么话语……眼角感觉到的,是湿润的冷意。
他听到邵逸辰的声音在问,“……为什么?”
从十个月前的11年5月到现在,一直想知道而无法问却日益成了一种折磨的“为什么”。
男人又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你不懂的。”
邵逸辰猛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
窗外黯淡的月光洒进房间,一层灰蒙蒙的月色非但没有给人轻松的感觉,反而平添了三分的压抑。
“我不懂?我不懂什么?”邵逸辰从窗边一步步走过去,“一边假惺惺地忏悔着有罪一边伪装痛苦和追忆?……因为人死
了,才能肆无忌惮地去爱是吗?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可笑的祭品,背叛者和阴谋者聚在了一起举杯相庆?!——说自己‘有
罪’的是你自己,如果你指的是这些的话,我的确不懂!”
邵钧哲等他说完了后,才说,“我邵钧哲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也还不至于去糟蹋自己的爱情……这些话,你有什
么资格质问我?”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些话,你是用什么身份来问我的?”
三十章:“狼狈”为奸?
四月份的时候,在Z市乃至整个华国的商界,发生了一件堪称轰动的大事:
在四月的第二个星期一,邵氏和冯家宣布两家进行正式合并,合并后组成了新的集团公司。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不仅各大财经报刊上争相对其进行了各种深度报道,连八卦周刊上都对这桩合并案兴趣盎然地进行了
爆料。
按理说,联姻是合并得以成功进行的最方便和最牢靠的形式。但是,如果还没有举办婚礼呢?
……就显得有点不同寻常了。
据传闻,这次合并能够如此迅速并且卓有效率地得以完成的最大原因之一,便是邵家那位还未过门的未婚妻的全力促就。
如此一来,原本在金融投资领域里还有着少许摩擦的两家,便成为了“有钱一起挣”的利益共同体了。而越卓集团在成立
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A.E追加了3亿美元的投资额,并在随后斥资成立了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由冯家同样很擅长冒险
和金融投资的次子冯凌杰出面全权负责。
当然,还有一个相比来说就不那么惹人注意的传闻。
据传闻,在邵氏和冯家联合做东的一场晚宴上,地产龙头蒙家的独生女颖怡小姐当着满满一宴会厅人的面,扬手甩了邵钧
哲满满一酒杯的红酒,淋漓着浇花了男人半个身子。
这个变故发生得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以至于迅速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一角的乐队都傻傻地定格了动作在那里
,像是播放机被按住了暂停键。
蒙颖怡把手里的空杯子狠狠地砸在了邵钧哲胸前,玻璃杯被男人的胸膛反弹在地上的一层厚厚地毯上,咕噜噜地滚动着一
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宴会的女主角冯凌嘉,她咬着牙踩了足有十几厘米高的尖跟鞋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就
高高举起了右手。
但是,这一巴掌最后却没有能够落的下去……
抓住了女人手腕的邵逸辰眼神有点冷,手指却没有用劲。他低声说,“凌嘉姐,别闹得太难看了,不然大家面子上都挂不
住。”
冯凌嘉甩开了邵逸辰的手,理都不理邵逸辰,反手就指住了蒙颖怡,说话刻薄得没有一点名媛淑女的气质遗留下来,“你
算是个什么东西?!连我的男人都敢动!”
蒙颖怡抓住了她的手腕拖到了自己面前,声音不大但是带着轻蔑地问,“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一没买凶杀人二没倒贴男人
三没害得自己婆家弟弟出车祸差点儿横死……哦哦哦,我忘了我还没有婆家呢,等下就去抢个有夫之夫去。”
她这几句话说的语速很快声音又很小,除了离她很近的三个人之外,便再也没有第五个人听到。
只是,这几句话狠狠地踩中了冯凌嘉的痛脚……娇蛮惯了的女人想都不想地挣开了被对方抓住的手腕,接着一巴掌就推了
过去就要开始动手。
邵逸辰在这个当口挡在了两个女人之间,他那位未来大嫂的留得长长的指甲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火辣的抓印——哪怕隔
着两层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指甲尖的尖锐。
慢了一步而拦下冯凌嘉的是邵钧哲,他扣死了女人的手腕一句话都不说,手指不断缩紧到女人低声呼痛……面无表情的脸
上,双唇抿成了一条线一样的坚硬。
邵逸辰把蒙颖怡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女人挣扎得像只小野猫一样企图向着自己的对手挥动着爪子进行反击。
“小怡!”邵逸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听话,别闹。”边这么说着,边揽着女人硬往大厅门口走去。
蒙颖怡挣了两下没挣开男人的怀抱,在听到耳边的低语后愣了一下,就像是脱了力一样被男人连拽带搂地带离走了大厅。
这天晚上临近圆月,大厅外小花园里的暗香在月光中浮浮沉沉……
邵逸辰在把蒙颖怡带出了大厅后,就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手。但是,在他还没有说出诸如“抱歉,冒犯了”这种客套话来
,就被女人猛地扑进了怀里,嘤嘤的哭泣在胸前闷声响起。
邵逸辰有些手足无措……记忆中,三年前的夜晚,在表白被拒后,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趴进自己怀里小声哭泣的。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蒙颖怡的后背,缓声地安慰着在自己怀里悲恸痛哭的女人。
被哄了后哭得更加大声的女人在他怀里泣不成声,发泄一般地毫不约束自己的哭声,眼泪全部抹在了眼前质地优良做工精
细的衬衫上……打湿了一大片,凉凉地贴在胸间。
最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后,妆容哭花的蒙小姐一把推开了免费为自己提供怀抱的男人,后退了半步,看着邵逸辰恨恨地
说,“……你们邵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邵逸辰叹了一口气,递过去了一方柔软的棉帕,“妆都哭花了,像只小花猫。”
蒙颖怡这辈子只在两个男人面前如此毫无形象地痛哭过,一个是苏慕彦,一个是邵逸辰。
——世上的巧合,有时候出现得就是如此地难以置信,哪怕是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
胡乱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蒙小姐看都不看递到自己面前的手帕,转身离开了东娱会馆。
第一次的心动,第一次的暗恋,第一次的告白,第一次的失恋,第一次的痛失所爱……一个女孩子所能够承担的感情容量
其实并不大,并不像馥郁灿烂的鲜花,凋落了一季还会有来年的怒放。
而在宴会正在举行的大厅里,冷下脸来的邵钧哲扭脸向着二楼的休息室走去,身后跟着的是神色慌张的冯凌嘉,一改方才
的骄横傲慢,姿态卑微、低声下气。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提是一回事,你知我知突然被人挑明又是一回事……暴露在阳光下的丑恶,
往往会显得更加的丑陋难看和令人恶心。
——没有爱上的时候,是毫不在意的肆无忌惮;爱上了以后,就变成了自我全失的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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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入这次宴会的自然有各家记者,想要得了空子找寻一下各种小道消息和独家报道来为自己所在的传媒实体增加多一些的
关注率。
这场小小的争执被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并且迅速脑补成了各种X角恋爱。
于是,第二天的报纸上甚至出现了“C和D都爱上了A但是A的弟弟B又爱着D”这种艳色无边但是又毫无依据的八卦消息……
报纸杂志卖得飞快,写稿子的记者得到了表扬和奖金,读者们兴致勃勃地猜测着富家豪门里的各种荒唐和混乱。
好像是皆大欢喜——如果忽略了这种欢喜建立的基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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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石荣友有点烦躁地大喊,原地转了两圈后招了招手让邵逸辰过来,叹了一口气说,“……阿辰你今天是怎
么回事?眼看着快要杀青了你非得用NG来给我留下心理阴影?就这么点儿文戏怎么老是拍不好,啊?”
四月份的阳光已经很有热度了,现在在补拍的是之前和颜安宇拍过的对手戏……虽然是在室内,但是一遍一遍的重拍也让
一些剧组人员明显地面露出不耐,尤其是调配着四台摄影机的总摄像师。
邵逸辰默不作声,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石荣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道,“难道真的像报纸上说的一样谈了恋爱?……蒙家那小妞儿不错,虽然胸和屁股都
不够大但是……”
“导演,我想去静一下。”邵逸辰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歉意后,就向着这间车库的外面走去。
自从三月底那次夜晚谈话变成了不欢而散以来,他和邵钧哲之间的关系便变得有些冷淡和紧张了起来,就像是回复到了去
年5月份的原点。
可是,还能怎么样?邵逸辰想,难道要自己一脸哀怨地说什么“我是苏慕彦……”?
这样子太可笑了,单单从事实本身上来说是否能够让人坦然接受,摆出来一幅受害人的羸弱姿态是在等待着别人的怜悯一
样的施舍吗?
只是,等待也是一种扭曲……邵逸辰把自己的脸埋到了双手里,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扯动唇角自嘲地冷笑:
——还是说,等着那场可能举行在五月份里的婚礼?……这该有着多么好的纪念意义。
肩膀上被人拍了拍,抬起头来才发现面前被递了一瓶冰镇过的可乐。
白唯拿着饮料瓶子冰了冰邵逸辰的脸,“……状态不太好?今天你的确很反常。”
邵逸辰接过可乐,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仰头灌了半瓶子进去。
身边的经纪人点起了一支烟,指间的烟雾袅绕着上升起来,淡淡的烟草味道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最近连续接了两个广告
片,还参与了一个MV的拍摄,再加上《极速》快要杀青了……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娱乐圈里绝大多数走红的明星都会
多多少少有一些心理病,是不是担心这部片子出来后票房不佳?”
邵逸辰摇了摇头。
“那就是别的事情了,”白唯弹了弹自己手里的烟,“人这辈子,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我们去解决……有时候我
们会因为走到岔路上而花费了太多的精力,但是事实上,只要选准了自己要走的路一直坚定地走下去,你会发现自己以为
只有在岔路上能获得的东西,在以后的路上还能够得到——只要你自己的方向正确。
邵逸辰愣了一下,可乐瓶子外凝结的水珠顺着手腕沿着手臂缓缓流下,有一种湿湿的凉意。
“你现在是在自己的方向上吗?”白唯轻轻地问他。
邵逸辰错开目光,看向最远处的天际——瓦蓝的天空在遥远处和地平面交融在一起,天气晴朗,有微风轻扬。
再站起身的时候,他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笑着对白唯说,“无非就是要提醒我凡事要以工作为重,别把私人感情带入到
拍戏中来……居然也被你说成这样的绕口。”
白唯接过邵逸辰递过来的空瓶子,空着的那只手的中指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镜架,“那就直接点儿说好了……我认为你刚才
的表现很不成熟,在这部戏拍摄结束之后,我会考虑向公司提出对你进行短期培训的提议的。”
闻言后的邵逸辰,几乎落荒而逃,很是狼狈。
再回到拍摄区的时候,却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在一声“Action”下,摄影机沙沙地转动了起来——
镜头中的吴亚则被孟元正一巴掌推在了肩头,在被推出了一个踉跄后又被人抓住了领子揪了回来,同时脸上被人用车钥匙
轻蔑地击打着,一举一动里都充满了邪气,“……小子,凭你就跟想我斗?分量还差得远呢……”
饰演吴亚则的邵逸辰却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视着在赛车界被人称作“霹雳”的男人,执拗的眼神一分一毫都没有改变,同时
用非常固执的语气说,“来跟我赛一场!”
……
“Cut!”石荣友拍起了巴掌,“很好,我想要的就是这种锐气的感觉,阿辰你这次放得很开……阿君,你说说这段镜头
怎么剪?”
剪接师想了想,揣摩着导演刚刚那句“锐气”的用意,然后说,“我觉得,这一段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在一条直线上进行的
,几个机位的拍摄走的也是直线,包括两个人走向自己的赛车时走的也都是直线;所以在剪接的时候一定要……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