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晏好奇了:“捣的什么乱啊,还要你们殷帮主亲自出动?”据他所知,长乐的三位堂主虽然名字欠了点性格欠了点,但处理问题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你还记得有次帮中开会,胡堂主说他那儿被盗了五百两银子的事?”
刑晏点点头,对自己穿越过来第一天就遇上的帮中大会印象颇深。
“这个,据说就是达盖帮搞的鬼。虽说五百两不算什么,但是容易乱人心。这次又在文龙堂人员大变的时候,安插入了一个奸细,在那失窃的银子上做文章,搞得原本实力最强的文龙堂人心惶惶。还好趁早给发现了,也没给盗走什么内部消息。”小丰边顺着马匹的鬃毛边说。
“嘿,你个疯子,看不出来这方面懂得还挺多啊!”刑晏伸出一只手掌摊开挡住些阳光,看向空中斗着的两人。因此他并没注意到身边的小丰听到他这句话时不自然的表情。
跟霍胥震对战,殷槐宇自然不会隐藏实力。十成内力灌注到双掌,每一招都呼呼生风,卷带着四周也风劲十足。
霍胥震虽占了兵器上的优势,却始终不能伤殷槐宇分毫,反而常常处于下风。一是因为长乐帮的拳脚招式,确实很厉害,殷槐宇在武林大会中夺得第六的名次也是实打实的;二,则是他今日方知那女孩是曹三添的千金,表面上虽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但他内心却是几番起伏。
交手中,霍胥震一个恍惚,下盘露出一个破绽。殷槐宇看准了,迅速一记飞踢,再使出大擒拿手,将他的脉门抓了个正着。
这结果似乎没出乎刑晏的意料。正看他欢欣雀跃,什么表扬他家美人的话要出口时,先前在这两人激战中充当背景的一棵榕树轰然枝干折断,向一边倒去。
落地,茂密的枝叶抖了几抖,才回归平静。
看枝干断处,顺延着它生长的纹路,参差不齐,绝非利器所断。是硬生生给拍断了主干,再由于重心偏移的拉扯,才会形成这样的断口。
刑晏张着的嘴就这样定住,连口水流出来都没察觉到。
还是殷槐宇的声音将他的神智拉回:“你是暗尊,却如此肆无忌惮来挑衅本帮主,可算你的失策?回去告诉你哥,还是让他明着来合适些。”
霍胥震退开一步,眼神带了些迷茫看了刑晏一眼,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刑晏的下巴在他自己手的帮助下终于合上了。他也不顾殷槐宇示意他上车的眼神,径自走到路边的一棵小树苗前。
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内息凝于掌心,一下子打在树干上。
树摇了几下,又站直了。刑晏掌心红得发疼。
默默垂着头回到马车前。殷槐宇已经坐进车厢里了。
刑晏看看身后等着他爬上去的小丰,沮丧着脸:“我这副样子,会不会太悲剧了?”
小丰手脚并用把他塞进了车厢:“知足吧!”
殷槐宇这会儿却是坐得端正,看着刑晏连滚带爬从车帘后头进来。
刑晏一局促:“你书呢?”
殷槐宇摇摇头:“这个霍胥震,你见过他?”
“不就是那次看到他在追曹耽嘛!不知道他什么脑子,连个曹耽都搞不定。”刑晏还沉浸在打击中,语气不禁带了些不爽的情绪。
“你能搞定?”殷槐宇忽然嗓音不那么低沉,变清晰了许多。刑晏琢磨半天,是音调提高了的缘故。
“你……那么紧张干吗呀!就曹耽那破样,我搞定她做什么!”
殷槐宇也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般反应,轻咳了两声:“你接着要练第二招……第一招也不能放。”
刑晏绞手指:“《兰花宝典》真的有那么厉害吗?真的不是因为得到的人太少,传着传着就变玄乎了?”
“难道你觉得战胜了本帮主的武功不够厉害?”殷槐宇的语气中带上了戏谑。
刑晏看着自己绞成麻花的手指摇头:“你根本是让着我的。”
殷槐宇微仰起头,头靠在随着马车行进不时颤一下的车上:“那是因为你太厉害,使得本帮主的内力无法发出。”
刑晏的脸上立刻带上了神采,双眼放光:“真的?”
殷槐宇面带苦涩地点点头。随后车厢内就闹腾起来了。
他心里暗想:这么费脑子想出个借口,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耷拉着脑袋坐在车厢里,七摇八晃地又赶了一段路,殷槐宇突然对驾车的小丰说:“去五岳派。”
随即刑晏就感觉马车明显地转了个方向。“怎么突然要去五岳派啊?见宿于乾吗?”刑晏揉了揉转弯时撞到的额头。
“他跟达盖帮交手比较多。”殷槐宇解释道。
刑晏扶额:“于是传说中我杀你爹,你杀我孩子的江湖恩怨情仇吗?哎!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怎么都不懂呢!”
殷槐宇给了他一个挑眉:“这没那么简单。”
刑晏耸耸肩。
五岳本来是五个帮派,因为十五年前讨伐寒水教的那场争战,五个教派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折损,才合并为一个教——五岳教。原本分别坐落于五岳上的五个教,也分别成了五岳教下的几个分支,依旧驻守五岳名山。而五岳的总部,自然设在了宿于乾所在的嵩山上。
嵩山位于河南省西部,地处河南省登封市西北面,跟少林算是邻居。只不过少林寺坐落于少室山,而五岳则设在太室山。
马车本已将驶出登封界,此时掉了头,向西北而行。自西北上嵩山,可不经过少林。
刑晏突然一拍大腿:“那个带鱼,不会也在这吧?”
“带鱼?”殷槐宇不解。
“酥……宿于黛!”
殷槐宇一愣,仰头眯起眼睛:“她如果意志没过分坚定,应该在。”如果意志过分坚定了,就还在长乐帮等着他们。
刑晏发自内心鄙视宿于黛:“她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你也不矜持。”殷槐宇说得万分自然,就像是说他们同样为人类一般。
“大哥……”刑晏低着头,伸长了手臂戳殷槐宇的肩膀,“矜持是用来说女人的。”
殷槐宇也不觉得痒或是疼,依旧冷面冰山:“和男宠。”
刑晏炸毛了:“小爷我才不是男宠!你看什么看,一边去!别以为挑一下眼就能勾引我,坐边上点!”
唧唧歪歪一路上倒也热闹。殷槐宇心中笑笑,不时说一些惹刑晏的话。
好不容易在天黑前赶到了五岳派总部。看着晚饭时分,光闻到里头飘出饭香,门口连个欢迎的人也没。刑晏清清嗓子,刚想高声大喊“小爷我给你们五岳派赏光来了,快出来接驾”,殷槐宇身形就已经越过他向里走了。
刑晏小跑两步赶上:“大哥,你有没有太自来熟了,就这么进来了?”
“宿于乾从来不会迎接我。”
刑晏紧紧迈着小碎步:“你们很熟哦?”
殷槐宇停下来回头。刑晏一个不注意鼻子撞到他背上。
“以后你要是碰到什么事找不到本帮主,也可以找宿于乾。他江湖上名号‘百里疾风’,应能保你周全。”
“我才不找他。”刑晏嘟哝着。
但他也就那么点志气。看到满桌的美食和就坐着宿于乾一人的大圆桌,刑晏很自觉为自己安置了个位置。
“哟,酥鱼干,你家厨师不错。”刑晏夹了一块鱼干放嘴里。
“小子,你还挺自觉把这当家的?”宿于乾斜他一眼,别扭地用还拿着筷子的右手抚摸左手拇指上的扳指。
“好说好说。”刑晏心不在焉地答着,眼睛却是看着那翡翠扳指。
二十七章:五岳派
宿于乾看他神情,就知道在大量自己的扳指,于是遮遮掩掩地又把它多露出了一点。
“宿大侠啊,你啥时候弄来的玩意儿?”
“这个啊……你来得可真巧,昨日我上城里,在一当铺……”
他话还没说完,殷槐宇就出声打断:“不就是你七个饰物中的那个,还昨日?”说着,脸上配合地露出嘲讽的神色。
宿于乾脸色一黑。刑晏看着,知道里头有文章了,立刻追问:“帮主大人,七个饰物,又是什么啊?”
“咱们宿掌门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怪癖。一共藏又七件饰物,每日一换。七日之后,再回头从第一件配带。这七件饰物,就是桃花扇、白绸绫、金铃铛、翡翠扳指、狙谈恕⒘镉衽搴湍ド氨茄毯2还硎窃似缓茫景镏髦两褚裁荒芙馄呒涫稳拧?rdquo;话毕,戏谑地冲宿于乾挑起眼角。
刑晏想到上次在长乐看到的他不离手的那把扇子,又看看现在被他不断摩挲着的翡翠扳指,果断一叹息,拍拍他的肩:“兄弟,你真败家。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为啥是以七为一轮回?”他仿佛看到了千百年后“星期”这个概念的影子。
宿于乾尴尬一咳。殷槐宇接上:“因为他就能凑出这么几个。”
刑晏觉得自己高估这位宿掌门了。鱼干就是鱼干。
殷槐宇和刑晏脸皮都够厚,愉快地蹭了一顿饭,又顺利地蹭到了晚上睡觉的地方。刑晏窝在殷槐宇边上,问:“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殷槐宇用眼神示意他讲下去,半天没听到后话,才意识到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问题?”
“为什么小疯子明明是一个下人,却能一人一个房间。而我们两个却要一直挤一个?”
“……”殷槐宇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去和小丰住。”
果然手臂给死死地抱住,刑晏也没再提分房间的问题。
但是这一晚殷槐宇却睡得不好。因为耳朵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嘀咕:“你个死没良心的!你个薄幸郎!你个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的!你个死没良心的……”
次日,殷槐宇在正厅里找到了宿于乾,便支撑着沉沉的脑袋将达盖帮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宿于乾听着,也皱起了眉头:“这个达盖帮,越来越嚣张!”
殷槐宇支着头的手伸出拇指,轻轻按压太阳穴:“有三皇子撑腰,自然嚣张。”
出于对权贵的发自内心的向往,原本玩弄着厅内各类摆饰的刑晏一下子耳朵竖了起来。
“太子虽表面柔弱,但有计谋,无需我们担忧。倒是这个三皇子,皇帝尚在位,东宫也非空,却依旧肆无忌惮不掩锋芒,怕是个狠角色。”
“本帮主也正看此人不顺眼。”殷槐宇收回了撑着头的手,在胸前一抱,两腿优雅地叠在一起。
“那啥……咱们是太子党否?”刑晏的脑袋从殷槐宇脖子边探到宿于乾视线之内。
宿于乾不屑地哼唧了一声,别过头。殷槐宇点了点头。
“哎呀!”刑晏激动地一拍大腿,抱着一块玉如意坐到殷槐宇边上的位置上,“看不出你们这么厉害啊!都巴结到皇室权贵了!那啥,算我一份不?”
“我怎么觉得‘巴结’这个词听着不大舒服。”宿于乾寻找存在感。失败。
刑晏依旧满眼星星地看着殷槐宇。殷槐宇又慢悠悠地点头:“自然。长乐和五岳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太子当年在江湖上呆过一阵子,冠名长乐下的。”
刑晏豪放地一拍殷槐宇后肩:“大哥,你太有才了!”随即被反弹的内力震开手掌。
“所以今后,若是见到达盖帮的人,离远点。”殷槐宇这才说出憋了许久的话。
“哈?这个和达盖帮有什么关系?”刑晏说“哈”这个音的时候,习惯性地将脖子往前一伸。
宿于乾在一边听着,夸张地抖着肩笑:“你小子,也太没头脑了吧!达盖帮是站三皇子那边的。”
刑晏恍然大悟:“于是现在的局势是三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争斗?”
“本帮主以为你咸蛋人的智慧能得出更深层的结论。”殷槐宇斜挑着眼角,眼神藏着浅浅的戏谑和笑意。
“现代!现代人!别没文化装博识,很丢人的好伐!”刑晏激动地捶椅子扶手。
再一看,他家美人的眼神不对了。具体怎么不对他也说不上来,但就是突然觉得这年头想学陶渊明也难了。连朵菊花也难种得完整。
宿于乾看某两人深情对视爱意缱绻,抖了一地鸡皮疙瘩,才囧囧有神地打断:“昨日我已经飞鸽传书了,午后华山何诣、恒山仪方、泰山萧朴会来,具体细节我们到时候再商量。”
“这个恒山的仪方……出镜率挺高的哈?”刑晏假装不着痕迹地避开眼神。
殷槐宇慢悠悠转回了点头,却也没对着宿于乾:“何诣来,似乎没必要。”
“他也好久没见到这小子了。人都出发了,再说多个人多个脑子。”
“他的脑子,没必要。”殷槐宇语气不善。
刑晏却敏锐地发现这段对话中自己有出场:“需要用到小爷我的智慧吗?”
“没必要。”殷槐宇四周的气压更低了。
刑晏默然。
但他的默然通常都是极短暂的,这回依旧没有例外。
“喂!我的脑子真的很好用的啊,你不考虑一下吗?”要是日后太子问起来某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点子出自他刑大少爷,乖乖,不得了呀!
殷槐宇刚刚似乎确实被惹到了,到这时还一脸别人欠钱的样子:“有什么能证明你脑子好用?”
“比如……我很有才!”刑晏的表情比得上发现新大陆。
“……”
“还比如……你穿在里头那小短裤……”刑晏眼睛往那儿瞟了瞟。
“你的确很有才。但这事不是做衣服。”
殷槐宇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但却不知说的对象是太傻还是装傻。“权利之斗就如几块布缝缝补补,要挑好花色,好面料,选好款式,量身而制。”
殷槐宇愣是没琢磨出这个“如”怎么得来的。
尽管殷槐宇坚持何诣来没必要,可他人已经在路上了。于是吃完午饭一伙人坐在厅中时,殷槐宇的脸臭得可以。
何诣看到刑晏,本来挺正常一张脸立刻往四面八方铺展开来:“晏晏!你怎么也来了?”
刑晏被他的热情吓到,往后躲了躲:“我跟你很熟吗?”
“矮油别这么见外啊!不就分了一……二……三……三年吗,怎么搞得路人一样!再说当初,你不也是屈于殷槐宇那臭屁的淫威才答应的吗?乖,让我抱抱!”
挡在刑晏身前的殷槐宇用毛主席演讲的音调咳了两声。刑晏却一头雾水:自己,还和这个疯疯癫癫的人,有一腿?小爷我魅力太大了吧!
迫于殷槐宇的产生的低气压,何诣最终没能抱到刑晏一片衣袖,满脸受伤状。
刑晏看他那脸,也觉得挺揪心。原本长得不算太赖呀,怎么一捧心就跟东施一个模子出来一般呢?悄悄拉了他家美人的衣袖:“这人,什么状况啊?”
“咳咳……”这回是压低了声音咳的,“你跟他,本来是……两情相悦?”殷槐宇说着自己都觉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