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蹭蹭,终于还是得出了结论:人命关天,他那些委屈还跟天没啥关系。但是银子都付了,不能亏到。
于是拍拍自己脸巴子,白得白里透红了,站到殷槐宇面前:“帮主大人,今夜,到小的屋里可好?”
“嗯?”殷槐宇微一皱眉,转过身正对着他。
“那个……我的意思是,我睡你的床,你睡我的床……培养情趣!”老天,原谅他这么猥琐的理由吧!当然他自己也不会那么蠢自己睡在床上等人来砍。
“……好。”殷槐宇显然没有怀疑他别有用心。
刑晏又转而说服小丰睡到殷槐宇床上。小丰只把殷槐宇当帮主当主人,任刑晏怎么费尽口舌坑蒙拐骗也不肯僭越。
天也黑透了,大家都差不多熄灯了,刑晏垂头丧气地进了空无一人的殷槐宇的卧房。睁大了黑不隆冬的眼睛,祈祷着自己的绝佳人品今晚一定要发挥作用。
三十八章:放行
午夜,果然院子有了些索索声。刑晏赶紧屏住呼吸,耳朵却是一刻不敢松懈地听着这动静。
然而等了半天,这屋里还是没什么危险的预兆。死撑着看天空都泛白了,他才揉揉眼睛:这该死的夜刹什么办事水平啊!小爷我脑袋还好好的在脖子上呢!
不是他想脑袋搬家,这一夜心惊胆战下来也太不值了吧!
不甘心地跑到院子里,却发现大家这日都起得早!刑晏扭着腰肢就挤到了人群里头,看到地上那东西又捂着嘴挤了出来,扶着一棵树狂吐不止。
亲娘诶,太血腥了!太暴力了!头掉了碗大个疤,那是伤口结痂后才有的效果。结痂前,那是鲜血淋淋啊!
地上躺着的,正是一具新鲜的无头尸,新鲜到到冒着热气。而这尸体的黑衣装束,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看上去应是半夜闯进的小贼吧。刑晏琢磨着,手扶上了自己的脖子,扭了扭。
一伙人围着这无头尸,毕竟都是经历过些江湖腥风血雨的,人人淡定到不行。倒是贺韫,一张笑脸吓得煞白。刑晏缓过神,瞥了他一眼:这皇子,就继续装吧。宫里头你争我斗的,还没见过这场面不成?
殷槐宇看到了虚弱地扶着树的刑晏,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他身边:“你没事吧,脸色不大好。”
刑晏摇了摇头:是没事啊,脑袋还在呢。一想,又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能半夜神不知鬼不觉进到长乐帮里,却还是被阡落爽快地毙了命。若是昨夜阡落真摸到了自己颈边,那还不得冤枉到姥姥庙里!
“你昨夜让我睡你屋,就是因为这事?”殷槐宇又问。
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吗?什么时候露的马脚啊!小爷我小命又不保咯!
“你剑法也进步了很多。”
哈?合着他当是小爷我出的手?也罢,在他借尸还魂的传奇人生上在加点未卜先知的传奇色彩,一个英雄人物的形象就这么出来了呀!
刑晏又得意忘形地抖了抖四肢,却看见还站在人堆里的贺韫一脸哀怨地看向了他。浑身又由内而外地抖了一下:爱情使人疯狂啊!
晨间的骚乱很快散去,大家又进入了正常生活的步调。贺韫回到自己的客房,一狠拍桌子:“宗律,出来!”
宗律的扑克脸立刻从暗中浮现,气息还微有不平。
“又去找你那小湿?”贺韫满脸阴沉,语气更是含着盛怒。
宗律低头:“属下知罪。”
贺韫又一拍桌子:“你罪不仅在此,还在昨夜!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让杀手来杀殷槐宇又不怀疑到我头上。结果,你派去盗长乐机密的人昨夜撞上了!我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面对贺韫难得的盛怒,宗律依旧只微低着头:“属下知罪。”
刑晏又被殷槐宇叫到了他屋里。对着昨夜自己白白心惊胆战地躺了一夜的床,刑晏内心情感还有点复杂,当下没好气地对着殷槐宇:“你叫我干啥?”
殷槐宇没马上回答,而是看了他好久,才一叹气,坐到椅子上继续看。
“喂,你不说话我走了啊!”
“过来。”殷槐宇向他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白嫩的手掌就那么朝他摊着。
刑晏扭扭捏捏地走上前两步,把自己手给了他。
殷槐宇弯曲四指,捏住他的手掌。肉呼呼的,还很有弹性。他不禁用力捏了两下,才将他拉至身前:“小晏,你不会突然有一天变成原来的刑晏吧?”
刑晏内心千万遍呼唤:大哥,你不适合深情啊!你深情起来满屋子空气分子都笑得发抖啊!
可是他刑大少爷就是笑点太高泪点太低,就这么被感动到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干啥不要原来的刑晏啊。这壳子本来就是他的,你看到我壳子还不一定认得出来咧!”
再露骨的话殷槐宇也说不来了。他又捏了捏掌心肉呼呼的手:“很少有人会去信借尸还魂,那些算命的也弄得玄乎。说不定,有一天,我就一觉全醒了。”
刑晏满眼含泪,抽挥手捂着嘴:“大哥,你别这样,我想我妈了。我想给我妈唱一首歌,虽然她一定听不见。”说罢边哽咽就边唱起了不着调的《世上只有妈妈好》。唱了两句,深吸一口气:“忘词了。”
殷槐宇终于也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了。
对于那日之后,殷槐宇不时制造的两人空间,不时的拉拉小手,不时的送送秋波,刑晏越来越不自在了。你说一直以来都是个欲求不满的形象的帮主大人一下子变得这么纯情,他能坦然吗!
出于人类的自我保护意识,刑晏又打算开溜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求助他的韫弟。
贺韫这几日给气得不轻,现在还整个人没缓过来,根本没精力装痴情,索性整日闭门不出。刑晏吃了个闭门羹。
哪知刚准备另寻他路,后头就一个挺清脆的声音:“哟,小男宠?你怎么在这?”
回头,是那个很操蛋的曹耽。
刑晏痞子气像变色龙变色那样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小姑娘,你妈找你回家喝奶,赶紧回去!”
曹耽骄傲地一扭头:“你当我是你啊,这么大还喝奶!我是来找我爹爹的,顺便带他见见我男人。”
刑晏扶额:“孩子,矜持是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
“谢谢,受教了。”曹耽冲他一笑,回头用整个帮都听得见的声音喊,“小震,出来,先见见你女人的小男宠!”
刑晏直接有变色而后融入环境的冲动。
应声而来的竟也是个熟男人,呃,熟悉的男人。“或许我会杀掉你的男宠。”
刑晏立刻满脸欣喜:“兄弟,这女人给你追到了,不错呀!”
哪知霍胥震根本忘了他这人似的:“或许你就是我女人的男宠?”
刑晏一拍脑门:怎么把这小姑娘刚那雷死人的话忘了呢!“大哥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切,你觉得就我眼光能看上他?”曹耽直接打断了他彬彬有礼的解释,“他是我们帮主的男宠,我一直叫他小男宠。”
霍胥震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刑晏对他眯眼一笑,就拉着曹耽躲到了一边:“喂,你真决定跟他了?不是说咱们长乐跟达盖帮还挺不和的吗?”
曹耽又一扭头:“小震可是很听我话的!他已经跟达盖帮脱离关系了。他要是敢再跟他们有瓜葛,看我怎么收拾他!”
刑晏挖鼻子:“这真的我印象中的的古代社会吗?”
“当心点别挖太投入了,脑袋挖穿!”曹耽留下一句话和一个后脑勺,冲霍胥震招招手,“小震,咱们走。”
看着一对神仙眷侣即将从眼前消失,刑晏赶紧出声挽留:“哎哎哎,等一下别急啊!帮兄弟一个忙呗!”
霍胥震回过头:“或许我不愿意。”
刑晏委屈地看向曹耽,满眼都是“做人要厚道”这句箴言的精髓所在。
果然箴言的力量是经过历史考验的。曹耽很勉强地问道:“小男宠,什么忙啊?”
“呃,事情是这样的。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所以等下你们出去的时候把我也带出去吧!那个殷槐宇现在看我看得紧啊!”
没等曹耽表态,霍胥震就果断道:“或许不行。”口气绝对没一点“或许”的意
思。
刑晏很绝望,随手抱了一棵树就准备往上撞:“老天让我去死吧。”脖子很标准的预备动作向后仰着,半天没撞到树干上。
他眼珠溜溜转了几下,对着抱手悠闲看着他的一对鸳鸯:“你们哪位,不准备来给我护一下脑袋?”
“不准备。”
“或许不准备。”
不同长度的两句话,给他们两人同时开始同时结束地说出来,果然够鸳鸯。
“那个……我脖子扭到了,没法做向前的动作了,于是这步跳过。”刑晏很自然地松了树干,原地做了一节颈部运动的健身操。
曹耽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够贱的!殷帮主这么待你你还想着要逃跑,要是换成小震,看我把他收拾得满地撒尿!”
刑晏听着,怎么觉得这句话有那么多不和谐的味道。
最后刑晏还是在曹耽颇具女王气势的攻击下,被两人绑着去见了殷槐宇。
殷槐宇只皱着眉坐在案几边吹菊花茶,吹了半天茶都凉透了还在吹。刑晏毛躁起来了:“小爷我不就是不识好歹了点嘛!我就要走,你想怎么样?”
殷槐宇端着茶盏,抬起盯着他,终于喝进了第一口茶。
刑晏抻着脖子看他不动声色地吞下一朵菊花,毫无反应。
“竟是本帮主自作多情了,实在可笑。你若要走,走便是,本帮主不拦你。”
刑晏一下子乐开了:“大哥真够意思!将来小爷我发达了,还会想着你的啊!”说罢手潇洒一扬,撅着屁股收拾东西去了。
为什么撅屁股呢?因为要翘尾巴。
殷槐宇低头看看茶盏里飘着的菊花,面无表情地放下在案几上,甩袖而走。阿茸上来收拾茶具,手只一碰,紫砂茶盏碎成了几块。淡淡的菊花茶铺散开半桌。
三十九章:独立自主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贺韫,一听说刑晏又要离开,立刻也行李不拿地就跟了上去。
刑晏实在头疼,便一路使出轻功想把他甩开。哪知每当把他甩出几公里,在缓下来慢慢走的时候,那人都能再次跟上来。
不用怀疑,人家有帮手——宗律。
刑晏无法,眼见天色已黑,便拐进了一家客栈,琢磨着半夜行动,彻彻底底甩开这个牛皮糖。
世界就是小啊!刑晏一进客栈,就见到熟人了。“哟,兄弟,你怎么不陪着你女人跑这了?”
张着霍胥震的霍胥崴一脸哀怨:“小晏,你果然……还是分不清我和我弟弟吗?”
刑晏这才看见他身后站着像雕塑一样的常兮闵,心想:完了,又认错人了。认错的还是这个浑身闺怨气的。
刚想解释什么,却见霍胥崴突然收起了一脸苦相,郑重无比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点了点头。
刑晏耸耸肩,趁着这会儿溜到了一间上房中,还不忘叫小二给自己送来上好的饭菜。
贺韫就被非常及时地关在了门外。无奈只得自己再去开了一间房,就在刑晏的隔壁。
刑晏听到了那屋的动静,于是开始狂吃黄豆烧蹄髈里的黄豆。运了运气,脱下裤子翘起屁股对着那方向就是一拖拉机般的长屁。
颇为满意地重新传好裤子,无奈发现屋里臭气重了点。捏着鼻子端了饭菜坐到窗台上,继续吃。
夕阳无限好,再好也没鸟!屋里漆黑黑,刑晏坚持着营造“此间客官已入睡”的假象,就是不点烛。
梆子敲过三更,刑晏凑到墙边。这会儿行动之前,一定要确认了贺韫已入睡。否则,这么好的机会下次就难找了。
听到隔着墙壁传来轻微的声音,刑晏呼一口气:好小子,果然还没睡。幸亏自己没冲动。
再听,那声音似乎不是什么洗澡脱衣服的声音,也不像是在床上翻身的声音,更不是打手枪的声音。而是……
这根本就是那个怨妇的声音啊!
怨妇在牛皮糖的房间里!
怨妇在牛皮糖的房间里说话!
怨妇在牛皮糖的房间里毕恭毕敬地汇报达盖帮的帮务!
刑晏脑袋忽然一亮又一暗。达盖帮就是三皇子党啊,血淋淋的事实啊。要是哪日他们为了自己反目成仇,那还不得自己优雅切腹以谢天下!
赶快跑,跑到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他们死掉全部脑细胞斗个你死我活去!
咱们刑大少爷向来是行动派。本来就准备溜,这下东西都不用收拾的,直接抗背上就走。
被发现就被发现,小爷我《兰花宝典》还怕你不成!第六式“花香无影”就是贼棒的脱身招式,小爷我影子都没,看你们上哪儿找去!
唰唰唰。刑晏已经溜得没影了。
隔壁房间中,霍胥崴突然停下了。贺韫一脸责备地看向他:“继续说!”
霍胥崴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小晏离开了。小晏已经如此讨厌我了吗?”
一直站在一旁仿若空气的常兮闵找回了自己的存在感:“尊主,我马上去追。”说罢人已经一闪从窗子里飞出去了。
霍胥崴缓缓几步走到窗边,对着常兮闵追出去的方向,默默念道:“小晏……”
贺韫假咳两声:“刑公子的事你不用管了,做好分内的事。下去吧。”
“可是三皇子,小晏他……”霍胥崴哀怨地看向贺韫。
“要我说两遍?”贺韫怒目反瞪。
霍胥崴垂下眼,又叹了几口气,出去了。剩下贺韫在屋里嘴抽抽:“宗律,他们什么时候绞到一起的?”
“回主子,刑晏的父母都是达盖帮的人,自是从他出生起就有的牵扯。”
贺韫皱眉,支起一只手到腮边撑着:“那怎么早些年我没发现达盖帮有这么个鬼才?”
宗律无话可答,自动地退到暗处。
那一头,刑晏哧溜哧溜一下跑出去好几里远,渐渐周围都不认识了,他慌了。
时值深夜,秋风萧瑟,狼嚎遍野。刑晏挂在一棵树上哽咽。不是他下不来,是不愿意下来。树下盘着一条手手腕粗的蛇,吐信的声音在半夜怪吓人的。
刑晏脊背紧紧贴着最粗的那根树枝,手上也一点劲不松地抓着另两根枝桠,已经是体力与精神上的极限了。
只听他用带着鼻腔的声音碎碎念:“蛇兄啊,咱们打个商量……”
半句话刚出口,隔壁的一棵树上传来了一阵沙沙响,随即常兮闵的声音响起:“刑……刑公子啊……你……跟我回去吧……尊主他……要生气的……”本来轻功就比刑晏差上一截,跟着跑了这么远,刑晏都没力气了,他更是喘得厉害。
刑晏鸟也没鸟他:“蛇兄啊,你看旁边那树上也有个人。他皮肤比我嫩,油脂比我少,是难得的减肥食品。怎么样?”
常兮闵看着自己明显比刑晏多一圈的身材,喘着气望天。
刑晏虽为现代人,但现代社会还没能达到精通蛇语的地步。刑晏跟蛇兄的商量自然没打成。这会儿蛇兄已经在树的根部缠上了一圈,随时有继续往上游走的可能。
“怎……怎么办啊?”刑晏一口哭腔,盯着蛇不敢动,却又想跑到常兮闵那边,于是脖子成诡异的角度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