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人自扰——佐左鸣右

程远哲一时间有种被激怒的错觉，但只是一闪而过，之后就剩下了一点点茫然。被非礼的那个都一点不在乎，自己还在乎个什么劲儿？

肖冬恒眯缝着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好像在欣赏程远哲的窘迫。两个人像是演小品一样的沉默了一会，程远哲突然说：“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让我亲……亲你？！”

他的语气有点质问，还有点委屈，不过更多的是期待。

肖冬恒扬起了眉，顿了半天才说：“当时我还能怎么办？你说你要高考，你说要我顺着你，不然会影响你的情绪——”

“不对！”程远哲很激动的打断他。“这不是理由！如果你讨厌的话，可以拒绝的，我不会强迫你……强迫你……呃——”

他卡在半路，因为肖冬恒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了。他瞪着程远哲，冷笑了一声：“你不会强迫我？程远哲你真敢说。”

程远哲想起了高中时给压倒肖冬恒的事情，一瞬间身体本能的热了起来。嘴巴里的味道他还记得，有点苦，但是很温软。

正想的出神，肖冬恒伸出脚踹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程远哲回过神来，脸色潮红的望着肖冬恒。他结结巴巴的说：“那……那要是现在我再做一次，你会同意么？”

肖冬恒皱起眉：“做什么？”

程远哲靠了过去，想搂住肖冬恒。但是两个人的身体一贴在一起，肖冬恒立马伸手推他：“热死了！离我远点。”

他用的力气不大，算是搭在程远哲胸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立刻暧昧了起来。程远哲不管他，又贴近一点，然后小心翼翼的吻着肖冬恒的头发。

肖冬恒没有拒绝，他看起来很不确定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了。

程远哲欣喜若狂。他大着胆子把嘴唇往下挪挪，贴到了肖冬恒的脑门。然后是鼻尖嘴角。

肖冬恒有点抖，程远哲伸出舌头舔着他的嘴唇，然后轻轻说：“你喜欢我么？”

肖冬恒垂下眼睛，侧着头想躲开这种黏腻的亲吻。“……我不知道。”

他说的很诚恳，并不是以前那种敷衍。程远哲闭上眼睛，这个答案已经让他太满意太满意，今天算是双喜临门么？

肖冬恒像个木头一样被程远哲一点一点亲过来。他好几次想推开，但程远哲都没有理会。

程远哲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肖冬恒比大狼狗还凶。他放过了很敏感的嘴唇，转而去亲肖冬恒的脖子。

肖冬恒有些茫然，他喃喃的说：“宝宝……我真不知道。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讨厌你。同性恋是不对的，我接受不了，对不起。”

程远哲停下了动作，然后继续。“没关系……我只是想陪着你。”

肖冬恒又推他，这次的力气很大，是认真的了。“……宝宝，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程远哲看着他，心里有点被撒了盐的感觉，一别一别的疼。他带着一点希望的说：“试一试，也不行么？”

肖冬恒摇了摇头。

程远哲垂下眼睛，他以为肖冬恒的答案只是止步在[不知道]，没想到原来炸弹在后面。

他觉得肖冬恒真是厉害，连拒绝人都按步骤来，完美无缺的。同样是拒绝，如果一开始就说出[我们不可能]这种话，程远哲肯定自己能生气，发火，然后口不择言，或者身体力行用实际行动给肖冬恒一个血的教训。可是这样先软再硬，以程远哲的水平，真的就只有接受的份。

真的很委婉的拒绝，说的程远哲都忍不住赞同肖冬恒说的话，哎，那小子是变态，咱不可能和他好的。

程远哲自嘲的笑了一下，挺潇洒的站起来，拍拍衣服。“嗯，那行，我先回去了。”

他其实忍不住都想趴在床上大声哭，但是怎么可以在肖冬恒面前显示软弱。他很失望，很难过，因为被这样明白的拒绝，还有肖冬恒对他玩的手段。

这种成人化的拒绝方式，程远哲不想肖冬恒用在自己身上。他宁可对方直白的说不可能，也不想被耍着玩。

肖冬恒不知所措的站起来，第一次露出了微微慌乱的表情。“程远哲——”

这可能也是成人世界的一部分吧，拒绝人之后大概都要附赠这种脸。程远哲走到门口穿上鞋，肖冬恒在他身后抓住程远哲的衣角，说：“程远哲。”

程远哲觉得自己要忍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心里的难过，然后转身低低的说：“……肖冬恒，给我留点面子行么。”

肖冬恒一下子就放开了手。他望着程远哲的脸，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却只说：“和姥姥说一声谢谢……桃子很好吃。”

程远哲扭头就下了楼。他觉的眼眶有点热，嗓子里堵堵的。

回到家的时候，程远哲迷迷糊糊的想，这个夏天，真的是很让人讨厌的。

16

快开学的时候，程远哲和小班长去买上大学要用的旅行箱。一开始肖冬恒说要把自己的给程远哲用，程远哲偏较这个劲儿，死活不要。还好他暑假打工赚了一些钱，买个箱子还是可以自给自足的。

姥姥直说宝宝和小恒不亲了，小时候明明粘的要命，现在长大了，反倒生分起来。程远哲不置可否，他以前看书，上面写由爱生恨，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程远哲觉的自己如果真的恨肖冬恒了，那他宁可不喜欢了，肖冬恒对于程远哲来说，是那种绝对不可以恨的人。

肖冬恒这之间倒是找过程远哲两次，被不冷不淡的回应过之后，他就不来了。程远哲冷淡过后又后悔，其实他看见肖冬恒来找自己，高兴的都快起飞了，自己勉强故作不耐烦，反而心里难过。

他觉得网上说的不对，什么对待爱人要先冷后热，爱这回事，耍这么多心计，最后累得还是自己。

小班长那边好像也有什么事情，买箱子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的，两个人挑的时候，他的手机还响了好几次，小班长都是看了看然后揣兜里，装没听见。程远哲这种事情也不好问，只能跟着装傻，拼命转移话题。

两个人最后买了一样的箱子，小班长挑的样式，还挺好看。程远哲以前都不知道旅行箱原来可以做的很漂亮，之前他都想直接买个大黑盒子了事的。

旅行箱就花了五百多块钱，名牌什么的，虽然质量和设计没的说，但价钱也没的说啊。程远哲想接着买一部手机的计划泡汤了，让他很郁闷。

小班长有两个手机，现在用的是刚买的，之前那个是诺基亚，只用了一年，也挺好用。他说给程远哲，程远哲哪好意思要，就撒谎说姥姥已经答应自己，过几天就会去买新电话。

“真的吗？那你一定要把电话号给我啊。”

程远哲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然后在心里计算着再打几份工可以把电话买回来。

其实就剩不到俩礼拜开学了，招暑假短期工的店面现在几乎都不再招人，工作难找。程远哲暑假大概赚了两千多一点，平时和同学出去玩花一些，又给自己买了一双篮球鞋花了八百多，加上这次买的箱子，所剩无几。之前程远哲打算的可好了，赚钱要给老头老太太买补品，买脑白金黄金搭档深海鱼肝油，结果钱一到手，姥姥说：“宝宝，你自己赚的钱，喜欢什么就赶紧买哈。”

程远哲就晕乎了，把鱼肝油忘到了脑后。

姥姥和姥爷从程远哲上高二以后，零花钱给的越发的多，老人家也知道小孩子都有那么点虚荣心，别的孩子有自己肯定也想要。程远哲对穿衣打扮倒是不太在乎，不过他很喜欢踢球啊，打篮球啊，别人都有篮球鞋，耐克阿迪，一千多的也有，只要会运动的都穿。程远哲也想要，高三上学期他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终于欢天喜地跑去买了一双蓝球鞋，拿回家给姥姥看，老太太一瞅，大声说：“宝宝，这鞋怎么和船一样！”

老头老太太虽然不能接受形状这么奇怪的鞋，不过他们还是又给程远哲了钱，让他再去买一双。“大家都有吗？那宝宝咱们也得有。”

程远哲心里装着老人家呢，可惜他第一次赚钱也没给老太太买些什么，可能还要搭个手机进去，心里愧疚。

剩下的日子，姥姥和姥爷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给程远哲整理箱子。两个人每天都能想出新的东西往里面塞，一开始是还算正常的被套床单，到后面还想带大米果汁和饭锅。程远哲脸都绿了，赶紧打消了老头老太太的这个念头。

“姥爷，我学校离家这么近，每个礼拜都回来一次啊，而且下午没课的时候，我也能回来，你俩别带这些东西。”

忙忙碌碌过了一个礼拜，程远哲还是没开口说手机的事。他绝望的想，上大学不带手机，应该不会被嘲笑……吧。

开学前两天，肖冬恒来了。

他找到了工作，已经做了快一个月，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程远哲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脑袋已经神游天外去了。原来肖冬恒好几次在楼下遇见自己想说话，是想说这件事啊。早知道他就不躲了，没能第一时间和肖冬恒说恭喜，真是很遗憾。

程远哲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讨好肖冬恒的事情，既可以给自己加分又能和那个人说话，一举两得。肖冬恒又说了一些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客套话，比如恭喜宝宝上大学之类的。程远哲还在想他到底为什么来，就看见肖冬恒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

“……对了姥姥，这是前几天程远哲托我帮他买的手机，用他打工赚的钱。”

程远哲一下子有点蒙，老太太倒是很高兴的接过来，是还没开封的诺基亚。

“哎呀小恒，这个贵不贵啊？宝宝给你的钱够吗？不够告诉我啊。——宝宝，我都忘记要给你买手机了！”

老太太很内疚，程远哲回过神来，赶忙安慰她说：“没事姥姥，这不是我买了么。”

他瞟了一眼肖冬恒，对方在和姥爷说话，没理他。

他心不在焉的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肖冬恒起身要走了。

程远哲有一大堆的话要问，他扔下新手机，也站起来说：“我去送送冬恒哥哥。”

两个人穿上鞋走出家门，程远哲跟着肖冬恒往下走了两步，然后问：“你什么意思？”

肖冬恒对着他就没有好脸，他冷淡的说：“你不是躲着我么？滚回家去吧你。”

程远哲的火气蹭的冒了出来：“我就不回去！谁用你给我买手机了？！”

肖冬恒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程远哲，讥讽的说：“谁说那是我给你买的了？你还欠我四百块钱，加上新手机一千二，大学毕业之前全都还给我！”

程远哲一顿，刚才的气焰全没了：“四百块钱？……什么四百块钱？”

肖冬恒白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下走。

程远哲一肚子的火没出发，只好跟上去，不依不饶的问：“谁欠你四百块钱了？我也不要你的手机，肖冬恒你这是讹诈——”

肖冬恒头也不回：“欠钱不还，你才是讹诈。”

程远哲往下冲了几步，一把抓住肖冬恒的手：“什么四百块钱！我才不要你的手机！”

肖冬恒也火了，他甩开程远哲的手，从兜里掏出钱包，然后抽出一张纸，拍在程远哲脸上：“你自己写的，你忘得还挺快的啊！滚你妈的！”

程远哲捡起那张纸打开，看见上面丑的要命的字迹：我是程远哲，我欠肖冬恒四百二十五块钱，配眼镜，上大学之前还，特此证明。

他的脸刷的变通红，现在证物正戴在自己脸上，人赃俱获。

肖冬恒挑衅的看着他，话也不说，无声的胜利。

程远哲连脖子往下都红了，他叠起纸，慢腾腾还给肖冬恒，咕哝说：“我肯定还。”

肖冬恒瞅了他一眼，扭头又走了。

程远哲跟上去，蔫头蔫脑的。肖冬恒走到一楼，不耐烦似的说：“你别跟着我。”

程远哲无意识的嗯了一声，然后偷偷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垂下。

这种小狗一样的眼神弄的肖冬恒有气没处发：“你回家成不？我家就在旁边，不用你送。”

程远哲张张嘴，纠结了半天，终于说：“你怎么知道我没买手机？”

肖冬恒一脸看白痴似的看着他：“你有手机还不是立马就给我发短信了，这种问题还用问么？”

程远哲想了想，觉的也是。他有点高兴，肖冬恒还是心里有他的。程远哲掂量了一下现在的环境，他们俩在楼道里，大门关着，一楼又不住人，很隐蔽。

他得寸进尺的拉住了肖冬恒的手，然后低下头，把脸贴了上去，呢喃：“冬恒哥哥……我喜欢你。”

真的是很小的声音，又轻又软，还有那么点撒娇的意思。肖冬恒嗯了一声，往后缩了一下，却没说话。

程远哲闭上眼睛，第一次很霸道的吻上了肖冬恒的唇，然后轻轻的含着。肖冬恒的身子又抖了起来，程远哲伸出胳膊，抱住他。接吻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算是本能，不用特意去学习那些技巧，只要凭着感觉，先亲了再说。

肖冬恒一直都没有回应，但是很乖的站在原地，微微抬起头让程远哲亲。安静的楼道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啧啧的水声，还有很明显的粗喘。

程远哲两下就把持不住，一把把肖冬恒按到墙上，伸出舌头往他嘴巴里钻。肖冬恒咬着牙不准，程远哲气得要命，就把手伸进对方衣服里，捏着肖冬恒的腰。

肖冬恒挣扎了几下，嘴里溢出很细小的呻吟，细细的，像是小动物。程远哲红眼了，一只手摸上去揉着肖冬恒的ru尖，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

肖冬恒又哼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程远哲一下就把舌头滑了进去。

肖冬恒挣扎的更厉害，是真的有些害怕了。程远哲揉着他身子动作重了一些，掐的他一哆嗦。唇齿相济的感觉真是很美好，再加上相濡以沫……程远哲吻的更凶，恨不得把整个舌头都送肖冬恒嘴里。

肖冬恒喘的厉害，呜咽了一声。程远哲一激灵，赶忙抬起头，看见肖冬恒的眼睛里，有了一点水光。

他一下子慌了，刚才的意乱情迷立马褪去了大半。他不知所措的抬起胳膊，蹭了蹭肖冬恒的眼睛：“肖冬恒？你哭了？”

肖冬恒想推开他，但没得逞。程远哲乱的不行，只好又问：“你怎么了？”

肖冬恒摇摇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才说：“我得回家了。”

程远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拉着肖冬恒不让他走：“你讨厌么？你要是讨厌，我再也不做了，真的。”

肖冬恒抬起头看了程远哲一眼，喃喃的说：“程远哲，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我妈过几天就让我去相亲，对方是妈妈同事的女儿。”

程远哲呆在原地愣了半天，慢慢说：“……你现在和我说这个，有用么？”

肖冬恒摇了摇头，他推开程远哲，这次成功了。他伸手打开大门的锁，往外走。

程远哲要没法呼吸了。他喘了好几下，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大吼：“你要结婚，要生孩子，都和我没关系！谁用你告诉我了！！肖冬恒你王八蛋！！！”

肖冬恒像没听到一样，他低着头，关上了防盗门。

程远哲蹲下来，把头埋到膝盖中间。过了很久，楼道里才传出低低的哭泣声。

大学报到那天，小班长陪着程远哲来的。

姥姥姥爷想过来送，不过两个人身体都不怎么好，而且大学就在本市，不用那么兴师动众。小班长一大早来程远哲家帮他拎行李，嘴巴很甜的直叫姥姥姥爷，把老头老太太哄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