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鱼——宇落天堂

方奕已没有多少指望却还是霸住一点点报复的希望，问他：你要怎样？

姜引温柔笑看他：我想你爱我，人一样，不是阴谋。

11.

方奕靠在楼道阴暗处，玩儿着手机，下下决心想把把电话拨过去，姜桥已经把电话打过来了。

方奕接听：姜桥？

姜桥答道：嗯。上午给你电话，别人接的。

方奕没接话，说：刚才姜引来我家了。

姜桥有点儿惊讶，说：真是，我没想到，要不我说说他。

方奕笑了，说：不用，他是来给我送东西的。

姜桥哦了一声。

两人都揣了太多的心事，谈话根本进行不下去，又不愿断掉电话，耗了一会儿，方奕说：要是没什么事儿，我挂了。

姜桥说：那，也好。

方奕有些恼火，什么叫也好，不能挽留一下吗？像小川那样。

方奕突然想起来，问道：你的眼镜儿……

姜桥笑道：没告诉你，让你白擦了。

方奕也笑了，说：没什么，就是空镜框也是要擦干净的。对了，还带着呢？

姜桥说：没有，让关望宇拿走了。

方奕问：那你现在不就没眼镜带了？

姜桥说：是啊。

方奕一阵激动，顺口就说：我能见你吗？

姜桥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一跳，声音倒没变，说：行，我知道一家店甜点很好，就是有点儿远。

方奕答道：行。方奕想着越远越好，关望宇不知道最好。靠着墙上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洗脸，立刻咚咚咚跑上楼去。

天气热，方奕踌躇良久穿了件蓝细竖条纹灰色翻领短袖衬衫，黑色薄牛仔裤，找了双休闲鞋，狠洗了把脸，拿水甩一把头发，看着人渐渐精神起来，带上墨镜准备出门。方妈跟他打个照面，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甩了他一句：相亲去？方奕摇摇手，说：见个客户，不回来吃晚饭了。方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还是个大客户。

方奕来到姜桥说的地方，看见姜桥等在店门外面，果真没带眼镜。姜桥虽在方奕面前摘过眼镜，但从没让方奕看清楚过。这是方奕第一次看见没带眼镜的姜桥，发现姜桥长了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和带美瞳一样效果，虽五官柔和但整张脸都透着精明，这是他戴眼镜时看不到的。人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靠在小店门口的树旁，穿一件宽松的灰色T恤，上面印着迷笛音乐的图案，估摸着是看什么演出发的纪念品，土黄色休闲裤，装饰用的腰带还是半松半挂的吊在胯上，也不怕掉下来。不带眼镜的姜桥配上他这一身站在树荫下映衬出些少年模样，让方奕错爱在时光中，每上前一步都沦陷一步，无法自拔。

幸亏有墨镜。

姜桥看见方奕过来，直起身子还带着柔软，冲他挥挥手，人笑着。方奕满脑子都是把他抱在怀里，连步伐都紊乱了。

两个人坐到小店里，冷气一吹，方奕终于找回点儿做人的感觉。

姜桥笑着看看他，指指眼睛，说：墨镜儿，该摘了。

方奕慢慢摘下来，放在旁边一个盘子里。

姜桥挺好奇，问：这个，贵吗？

方奕笑了，说：不，是生日礼物。

姜桥问道：谁送的？问完自己有些后悔，低头喝水。

方奕温和的看着他，答道：小迪，就是上午接你电话的，她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了这个。

姜桥点点头，没说什么，眼睛没离开那墨镜，突然问：我能带带吗？

方奕有些惊讶的看他一会儿，点点头。姜桥拿起墨镜带上，冲着方奕，问：怎么样？

方奕笑了，摇摇头，人探过去，伸手慢慢给他摘下来，又放回去。

空气冷静，店里面几乎没人，音乐轻轻飘过来，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两人都静静地听着，方奕抬头看姜桥，鼻梁上还留着一些细小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没带眼镜的缘故，姜桥一直没有直眼看过方奕，只是垂着眼睛和方奕聊天。

方奕不甘这样，用手一触姜桥的鼻梁，说：还是有痕迹。

姜桥被这一碰，果真抬起眼来，看向方奕，但又很迅速的垂下来，说：时间长了，痕迹就不会掉了。

方奕不解，问道：你为什么带眼镜？

姜桥笑了，手里玩儿着咖啡杯的小勺子，慢慢往里加糖，说：带着眼镜有安全感。

方奕有些明白，姜桥带着眼镜儿再看不出什么悲喜，也遮住了他的精明。

方奕问道：现在呢。姜桥叹口气，说：有时间再去配吧。

方奕笑了，说：我们去配眼镜儿吧。

走过一条街，两人找到一家视亮点儿。方奕脸上没显什么山水，心里却高兴坏了。姜桥挑眼镜，他给参谋着，可把面前这人儿打量个够。姜桥很挑又觉得好玩儿，想带上一副粗黑四方近况，本来是张圆脸儿就衬着滑稽了。方奕本来坐着看他样子笑起来，走到他身边扶正他肩膀端详，摇摇头。方奕建议姜桥放弃丝边的眼镜儿，架一副细框的。挑了很久，最后连店员都陪着他俩挑，终于看上一副四方黑细框的眼镜，加上镜片就大功告成。姜桥架上眼镜果真表情变轻松了很多，方奕虽不理解，但还是带着和蔼可亲的表情。

刚出来，姜桥电话就响了。方奕头疼起来。姜桥收了电话，回头看向方奕，说：关望宇在停车，他说一会儿请咱们吃饭。方奕本来想走，一听这话人停在那儿，闹不清黄鼠狼给鸡拜年为了什么。

方奕管不了这么多，他很期待关望宇看到姜桥眼镜的表情。上天有眼，关望宇远远走过来看见姜桥的眼镜儿顺手把自己手里面的东西塞会兜里，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又红了，克制的问道：新配的。姜桥带上眼镜儿又回到一副懒懒散散的状态，笑着点点头，似乎并不担心关望宇的情绪。方奕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心里面狂笑。关望宇看向方奕，很奇怪的看他，竟然也不是生气恼怒或者讽刺，什么都不是，这是方奕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更像是好奇或打量着某些秘密，方奕自认他和关望宇八字没一撇，实在没什么头绪。

三个人坐着。关望宇问道：姜引打算说了吗？

方奕摇摇头。

关望宇笑着说：你也该上上心了。

方奕侧头笑着说：皇上还没急呢。

关望宇挑挑眉竟然没动气，顺手拿起姜桥的杯子喝了口水。方奕低头玩儿自己的杯子。三个人浑身不爽的坐着，各自挑着心上的虱子，居然谁也没有动。

姜桥打开菜单问道：想吃什么。

这一开头方奕都懒得呼吸了，你妈又要开始了。

关望宇接话道：不知道。

姜桥问道：这店甜品不错，待会儿吃个奶冻吧。

关望宇如期开始否决，这次更直接：太甜，不吃。

姜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问：那吃布丁吗？香芒的。

关望宇今天跟神经病一样，继续否决：不好，太腻。

方奕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手里的杯子扣他头上，插话道：你吃什么啊。

关望宇回的更快：你管。

方奕笑道：火气倒大，顶4个吉娃娃了。

关望宇缓缓抬起头来，方奕安静的看着他，姜桥把菜单放下心灰意冷玩儿起方奕的墨镜。但，方奕没有等到关望宇的暴怒，反而发现关望宇又一次用刚才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关望宇伸出手来指住他，说：这是你先招我的。说完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牛皮纸信封一把甩给姜桥。

方奕皱眉看着因为摸不出头绪有点儿心慌，表面上继续维持着平静。姜桥奇怪的瞧着关望宇，打开信封看，脸瞬间白了，没说话又把东西装了进去，认真的收好，用手攥着看向窗外。姜桥的表现让方奕更加纳闷，实在想不通姜桥看的那几张好像大照片一样的东西是什么，能让他出现如此的异常，又不能去要，只好等着。

姜桥突然站起来，没看方奕，冷冷推推关望宇，轻声说：我累了，回去了。关望宇似乎心情很好，说：我送你？姜桥摇摇头，眼镜下面的表情模糊，只有冷，再没看方奕一眼，往门外走，又想起什么走回来，俯视着方奕严肃的说：方奕，姜引的事情你能上上心吗？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方奕被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摸不着头脑，可姜桥说话的语气却像一盆冰水兜头一贯心都凉嗖嗖的。

姜桥走了，只剩下他俩。方奕看着关望宇轻松地坐在对面顺手拿起菜单叫服务员说他想吃个布丁，真想吐个布丁给他塞嘴里。方奕问道：你给他看什么了？关望宇手支着头，整个人欺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睛，衬衫多松了一个扣子，笑笑的说：想知道去要来看。方奕没表情，盯着关望宇反常的举动，只觉得他的动作和神态有些熟悉，突然手脚冰凉嚯的站起来，咬牙骂道：混蛋。关望宇收了姿态严阵以待，笑的比刚才凌厉，说道：方奕，我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你最好别跟我来劲，我的东西我就是不要了摆着，别人也少拿脏手来碰，我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也做得到。方奕怒极攻心人反而更安静，俯下身撑住桌子，盯着关望宇，一字一句的说：本来呢，我也没想要，你这么盛情邀请那咱们就试试看。说完转身要走又不解恨，回头再来一句：你的东西？……落你手里也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看出来那东西是你的呢？咱们看看到最后是谁的。

方奕懒得看关望宇的反应，快步离开。

12.

下午的闷热天气让人透不过气来，方奕找了个网吧进去，通上QQ找小川。小川那头看见方奕来很是高兴，但脸上还吊着，说：呦，今天怎么有空了？不接电话了？

方奕直接问：你上次截图了？

小川愣了一下，有点儿害怕，说：奕哥，我。

方奕往椅子上一靠，无力的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小川有点儿着急，忙解释着：奕哥，我就是太不舍得了，图都放在我文件里谁都没给看过，真的。

方奕抬起头来无话可说，缓声对小川说：我们当初说什么来着。

小川理亏的低低头，再抬头看方奕眼里竟有些水汽，求着方奕：哥，就这一次，行吗？

方奕叹口气，安慰下小川，说：这不能完全怪你。我被人算计是迟早的，谁算都无所谓。

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要下线，小川很着急他的反应，方奕懒得管，临走只叮嘱着说：查一下病毒。

小川抓紧问他：你什么时候还来？

方奕勉强笑笑，说：有时间。说完下线，手支着头想想，把Q号里的联系人清空，彻底退出，离开网吧。

那里都那么热，方奕在地铁站里面坐着，把耳机插上来，音乐的声音调到最大。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我已习惯，你突然间的自我，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

方奕买了本杂志随便翻着，眼前想得都是从此后自己唯一可以轻松一下的出口也被堵死了，老天真是残忍。小川与他认识是一个偶然，当时小川在网上放了些招警察的照片，在方奕眼里是漂亮妩媚的，可在网警的眼里是犯罪的。小川通过一个朋友找到方奕求他帮忙，方奕利用职务便利进到内网删掉了小川所有的照片和资料。那时开始，小川和方奕结缘，这一场网络相识眨眼竟是好几年。不能说方奕对小川没有感情，只是这感情承担起来多的是情欲少的是心情空间，最起码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在放心挑逗放心游戏中度过的。没多少人能这样存在的恰到好处适时平安，方奕删掉小川的一瞬间就开始心疼，但还能怎样，为了小川，也为了自己。

方奕手机响，看也没看就关掉。他烦透了。他对姜桥的念想不过是两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聊聊天，为自己的少时情怀留个念想，不敢奢求别的。今天叫关望宇一刺激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怎样收场，如何是好。那破秘方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到手，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方奕狠狠翻翻杂志弄得哗啦哗啦响。

电话又响，最炫民族风的声音震得方奕往前一倒，手里面的杂志都掉到地上，旁人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方奕接通电话，心慢慢收紧，等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你在哪儿？姜桥问道。

方奕答道：地铁里。

姜桥说：那出来吧，我在国贸这儿。说完就挂了电话。

方奕看着电话愣神许久，站起身来，转车去搭直线。

方奕在建外soho的空场上找到姜桥，姜桥坐在空场的凳子上面，手里面还拿着那个信封，人看着远处小店的灯火。方奕站到他身边，点上根烟坐到他身边。姜桥转过头来伸手把烟拿掉，弄灭扔到垃圾桶里，轻声说：呛，别抽。人还是安静的，方奕被折磨的有点儿发毛，眼睛盯着姜桥手里的信封。姜桥发现他在看，递过去，说：还你。方奕打开接着附近的灯光看，是哪天他跟小川玩儿的照片，一共3张，最后一张正是他解掉最后一个扣子后卖弄自己锁骨的样子，虽然不够清楚，但逃是逃不掉的。

方奕叹口气把照片放回去，支起手，托着下巴，

看远处理发店的灯光和来往的人。

姜桥看他，说：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方奕保持着姿势摇摇头，站起身来，说：我想走走，你呢？

姜桥拿不准犹豫一下，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在楼群中慢步溜达，走到尽头阴暗处，方奕靠在墙上，手插在兜里，说：我明天把订金给你打过去。

姜桥抬起头来盯着方奕，眼镜也没有遮住他恼怒又伤感的表情。

方奕低低头准备离开，没想却被姜桥一把摁在墙上。方奕惊异的看着姜桥，感觉对方的手臂微微的发抖。只瞬间姜桥把头磕在方奕肩头，声音也抖抖的说：别这么对我。方奕僵硬在哪里，姜桥身上带着糖般甜甜的气息混着夏夜里水汽的味道渗透到方奕的心里，想都不敢想的奢求能不能死在这一刻只为停留不前。方奕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只努力抬起手来抄住姜桥后脖子缓缓拉向自己，轻轻吻上去。一点点好像试探性的湿度和温度，一点点慢慢吸走些往事带来的失落和伤感，只要一点回应就好，我就不再猜度此后好好爱你，在这广场上做多少次戏子上多少妆玩儿多少次表情，只要能一见钟情，从此无怨无求。这是方奕多年来梦牵魂绕的场景竟然这样上演，姜桥的手臂，姜桥的嘴唇，姜桥的体温，姜桥的呼吸，不再是远远地观望，也不再是一颦一笑的残念，是实实在在的拥抱和亲吻，连舌尖都能体验到余味，这让方奕控制不住自己把梦想狠狠抱在怀里。姜桥受不了轻哼一声，挣脱出方奕的拥抱，轻喘着拉开些距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个人都冷静许久，有些不适应。

两人都平静下来，坐在凳子上面聊天。

姜桥说：你别去惹关望宇，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奕没说话。

姜桥推推他，说：我说的你听见没有。

方奕点点头，想起和关望宇下午的对话，东西来东西去的，姜桥要是听了不知道先杀了他俩谁。

姜桥皱眉埋怨道：真是惜字如金，多说一句话马上要死一样。

方奕笑了，说：不是，想不起来说。

姜桥想想犹豫的问方奕：方奕，姜引的事，你还能帮我吗？

方奕皱眉，也看着姜桥，最终还是点点头。姜桥松口气，像是安慰，说：我知道你为难，我真的需要，我找不到别的办法。

方奕说：我虽然说不上多了解姜引，但是他绝不是争凶斗狠的人，你让他来公司把他当秘方供着不就行了。

姜桥有些厌烦的打断方奕，说：这怎么行，他又不是姜家的人。本来就有人想利用他还愁没机会呢。

方奕笑着：他又不傻。姜桥没接话显然不爱听。方奕不想破坏本来美好的气氛，拍拍他肩膀，说：好了，我去试试看。总用办法。姜桥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在这样的夜晚，方奕眯着眼睛看楼群中影影绰绰的光点，分不清自己正处在哪个人的梦里。回头想只要不是关望宇就行。

关望宇死都不会想到他天生就是当月老的料，怎么都是撮合了他人好事。正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看着一个堆资料，全部是方奕的档案。不查不知道，方奕和这几年发生的几件大事儿都有关系，只是此人做事滴水不漏几乎不留痕迹，不是关望宇花了大心思根本查不出来。方奕辞职前的履历是相当优秀的，大学专业学的是刑事科学技术，在学校时他是学生会主席，保持着年年一等奖学金的记录。工作后他是刑侦大队唯一破格早一年升警督的人，也是区刑侦系统武器使用比武竞赛射击记录保持者。人有时候没什么背景还是别太优秀的好。在某种程度上要学会韬光养晦，才能保得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