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虎步——婧然如此

“郭护卫果然勇武过人！真是难得的人才！”黄起寒不吝惜赞美之词，如果郭骧的表情能在柔和一点他一定会说希望他留下，保证他能在自己这里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郭骧面无表情道：“太守抬举。”

黄起寒把目光又移向了狄凌：“你的眼睛怎么了？”

“禀太守，与霸塔搏斗时候，被毒血溅伤，现下看不清东西。”……

在太守转开和狄凌谈话时候，郭骧忽然感到了手里“翠龙”的重量。“翠龙”今夜被拔出后就不曾离开过自己的手——一直习惯要提一把剑在手里，现下也是。

暗通外贼，造反夺位的罪魁祸首就离自己一步之遥，自己若是出手，就算狄凌眼睛没伤，对方也必死无疑！再次抬眼扫向黄起寒，郭骧脸上蒙上一层煞气。瞥向黄起寒背后的骑兵队，有弓箭手，动手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也非死即伤，不过伤了基本也就等于死了。目光再次挪回到黄起寒身上。自己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把性命前途放到第一位的虚名“英雄”，从来都是尽量满足自己的前提下，去做一些体面的事。王禄焦虑的眼神，公主的带哭腔的嘱托又一次在自己脑中闪过——不过一直就有那么些蠢蛋，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那种把国家利益放到第一位的圣人，不是吗？！

忽然为心中腾升而起的强烈想法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也许自己追求的，一直是这种感觉，为此，他愿意不去计较自己可能付出的任何代价。深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宝剑：金怡公主啊金怡公主，陪伴你多年的“翠龙”，今夜替你杀了这夺你父亲江山，把你卖到西北的逆贼，你可满意？！

左手按了黄起寒马头，一个借力，腾空而起。

狄凌听到自己周围的人一片惊呼，茫然不知所以。

“你！”黄起寒惊叫。他还能怎么躲呢？“翠龙”轻巧的穿过他的胸甲，没入左胸，又轻巧的离开。郭骧一个空翻落回地面，冷笑着望着黄起寒捂着汩汩冒血的胸口，坠下马去。

狄凌离黄起寒就一臂之遥，全程，他都只如傻子一般呆坐在马背上。郭骧觉得，这个实在画面讽刺的好笑！哈哈！

林平义大喊：“狄凌！你带郭骧来行刺太守！”后边的骑兵都围杀上来，郭骧运气，手里“翠龙”一晃，骑兵的长戟都被削断。好一把“翠龙”！郭骧心里不由哼一声：今夜自己断然不会送命于此！

狄凌听出不对，怒吼：“郭骧！你干了什么！！”

林平义催马提剑，直冲狄凌杀去，骂道：“你就不要装了！早看出你是个吃里扒外的小人！早就该杀了你！”

“我没有！”正待辩解，狄凌被人猛的拽下马背。

林平义一剑刺空，冷笑道：“哈哈！还说没有！看啊看啊，他救你了吧！好！好！我今天不杀了你给方姐、徐老仙、黄太守报仇我就不姓林！！！”

“林平义，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真心待太守，绝不比你差！”边说，狄凌边反手抓住了郭骧刚才拉他下马的手腕，回手一掌往郭骧身上拍去。狄凌只是双目受伤不是被废武功。郭骧一惊，避过，狄凌接着又连续两掌劈空。郭骧挣脱开自己的左手不能，不由焦急，骂道：“你干什么，快放开，不然我杀了你！”

“来啊，今夜你不杀了我，别想活着离开！！真是奸诈狡猾卑鄙无耻，敢利用我暗算太守！”狄凌又急又怒，又喊道“你们看清楚了！我绝不背叛太守！”

围着的士兵见狄凌如此，暂时停止了上前逼杀。

林平义骂道：“一群蠢货，中了他们奸计！弓箭手！弓箭手呢！！！”

狄凌对自己的态度，让郭骧怒火中烧。可是，虽然自己手里有剑，虽然自己说了要杀他，自己做的依然只是用手格挡，别说杀了，就是砍断狄凌抓住自己的手都没有做到。郭骧其实是自己在跟自己搏斗。

两人无声地又斗了几招，狄凌心里再次发生变化。很明显，郭骧不想和他拼，人家有武器，自己又看不见，真打的话自己早死了。利用对方不想对自己下手，来害死对方，狄凌不愿意这样。但如果放了郭骧，狄凌觉得自己就真的背叛了黄起寒，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弓箭手围了过来，郭骧真急了，发力望狄凌胸口就是一拳，狄凌胸口一窒，嘴角淌下一丝鲜血，但是右手仍如铁钳一样钳着郭骧没有松开——右手原先的旧伤在此刻也不过就是九牛一毛，甚至一点不觉得疼。“疯子！”郭骧骂道。狄凌苦笑一下，猛的一拽，郭骧只得顺势向自己靠近一步，趁机改抓为抱，狄凌双臂绕过郭骧双臂，如铁锁一般，把郭骧锁死在怀里。

被徐老仙暗算的噩梦在脑海中复苏。上臂动弹不得，不过下臂还能转动，手里宝剑一转，压到狄凌后颈。望着正前方不远处围来的弓箭手，郭骧恨道：“你以为杀了我，他们就能原谅你？你在他们眼里依然不过是一个害死主子的罪人。你就别做梦能回到从前了。”

郭骧说的没错，狄凌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自己？让自己被所有人抛弃，被所有人恨——那个寒冷的雨夜的惶恐，如今成真。“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一直都老老实实做好我该做的事！都是你害的我！”

“哈哈，没错！你错就错在一直想和我做朋友！”

狄凌听的浑身一震。

“快，放开我，我杀出一条血路，带你一起走！”郭骧转而又柔声道，“我也不想你死。”“我……”听郭骧这么说，狄凌心头不由一暖，至少还有一个人没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可这个人却是害自己最惨的那个人。

弓箭手在半仗开外围起了一个圈，不过没人拉弓，那些士兵都是些原先随狄凌征战沙场的伙伴，如何忍心下手。林平义狠道：“你们都反了吗？！他们都是害死黄太守的凶手啊！还不快动手！”边说边劈手夺过一把弓，拉个满月直指狄凌后脑：“也罢，我先替你们解决后顾之忧！”

郭骧的话让他心乱如麻，林平义的话让他绝望。收紧了双臂，把头埋到郭骧颈窝，曾经思考怀疑过无数次自己是否真在那晚对郭骧说过的话竟然颤抖地脱口而出：“我们一起好不好？！……一起死。”

“滚！”

三十九、尾声：秋瑟

林平义的箭“嗖”一声呼啸而来，周围的弓箭手们也纷纷拈弓搭箭。

压在狄凌后颈的“翠龙”最后还是没有挥下。叹口气，垂下手抱住狄凌的腰，向后仰倒，躲过林平义那箭。“哧哧哧”更多的箭向这边射来，郭骧抱着狄凌急往后侧滚躲。“噗通”一声，两人落入了漆黑冰冷的护城河中。林平义率人追到河边，对着河里又是一阵箭如雨下。派人沿河查看，始终没看到任何人浮出水面。还是不放心，林平义又派人在河边分段把守，守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不知道过了多久，京城里忽然奔出一队人马，出了城门便停了下来。

林平义上前行礼：“公子。”

“狄凌呢？”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他与郭骧刺杀了黄太守，我们正要和他们拼杀报仇，他们都掉入了护城河里……”

“啪”一个耳光响起，黄腾骂道：“胡说八道！我知道狄凌为人，他断不会对父亲做这等事。定是郭骧那小子陷害他！你竟然敢出手逼得狄凌也掉到河里？！”

林平义不敢反驳，干涩地解释道：“狄将军眼睛受了伤，是不小心被郭骧拉入河中的，我们也没怎么逼他。”

黄腾哼了一声皱起眉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们往河里射了两箭，一直没看见有人浮出水面。”

“你们一直守到现在？！”

林平义点点头。

叹口气，黄腾驱马来到河边，目光顺着河面望去。没有风，护城河的河水一片死气沉沉，河壁由一块块坚毅冷酷的岩石垒成，竟然没长半根茅草，唯有吊桥下，因为要放吊桥，没有砌石壁仍是土坡，长有那么一点“绿意”。不过如今是深秋，那点“绿意”现在也不过是一大丛灰黄的枯草杆子，说不出的萧瑟。就这样失神地望着那片凄惨的秋意，黄腾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过神。

“大概……真死了吧。”黄腾喃喃道，转身愤怒地瞪向林平义：“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进城去！”

这一夜不是人生中最后一夜，但绝对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吊桥下秋草中，郭骧一只手搂在狄凌腰间，一只手紧紧抓着深扎入土的“翠龙”。两人无言的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听得河边的兵马撤入城中。郭骧嘿嘿一笑：“黄腾那小子对你不错。”狄凌没有答话，这一夜是他人生中损失最大的一夜，基本上损失了一切，他得到了什么呢？“唉，和我一起去南方吧，先想办法治好你的眼睛！估计黄起寒暂时不会南下了……”感觉到狄凌的呼吸开始颤抖。“唉，对不起。”郭骧下意识的道歉，不过连他自己也觉得是完全没有诚意的。“你说过要一起的。所以，恨我也罢，不要怪我的一意孤行。”跟自己走，是现下对狄凌而言的最有利的选择！当然，让狄凌自己来做这个决定也许是一种折磨，因此自己必须强硬。

“你废话真多！要走快走啊！去南方，等我治好了眼睛，一定要杀了华璟！”“……”

头顶上隆隆作响，铁桥慢慢掀了起来。郭骧借力手头宝剑一个翻身带着狄凌上了河岸。

很巧很巧很巧，仿佛等着他们一般，在河岸不远处，有一匹孤零零的高头大马，正垂头肯着深秋里剩下的最后那点野草根——马脖子上挂有一个精巧的牛皮袋，袋里装有沉甸甸的一锭金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