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不易懂+番外——水銀

决定要应征的职位后，卫然马上告诉恩礼自己的要求。恩礼答应了一声，由怀中拿出一根细长的黑色羽毛，闭上眼睛念了句卫然听不懂的咒文。顷刻间，他面前出现一个发着黑光的法阵，强风吹过，阵中站着黑发黑衣的艾瑞克。

法阵黑光还未褪去，艾瑞克就向前走了一步，当着卫然的面吻了恩礼的额头一下，问道：「找我什么事？」

「卫然需要大专文凭去应征工作，这部分是你负责的，我不能插手。交给你了。」

看了卫然一眼，艾瑞克仿佛是在脑海中搜寻资料的模样，思考半晌，开口问卫然，「国立政治大学管理硕士文凭可以吗？」

卫然惊讶的表情像生吞下一颗鸡蛋，看起来很滑稽，「不、不，这个太夸张了，我只要普通的企管文凭就够了，让我去读那种课程我也不一定毕得了业啊！」停顿了一下，为了避免艾瑞克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名牌大学来挑战自己的心脏，卫然决定自己选择，「麻烦你给我逢甲大学企业管理学系的学士文凭就可以了。」中学的时候如果不是突生变故，前往日本，卫然本来打算要到逢甲大学就读，不过那个时候有兴趣的逢甲外语系，而不是企业管理。

艾瑞克也不废话，翅膀上拔起数根乌亮的羽毛，口中念念有词。羽毛发出柔亮的黑色光芒。光芒退去后，艾瑞克单手捧着一只有厚度的公文袋，

19.共事

之后又过了三天，卫然收到傲航国际企业人事部打来的电话，请他星期四到相关部门面试。

用在小七打工的薪水给自己添购了一套面试用的西装，卫然有一些紧张。与易箽相识那么多年，虽说学生时代在社团有一起合作过，但毕竟是那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卫然在心里不免对要再次跟易箽共事有所期待。

说起来，中学在学生会那段日子对卫然来说算是不可多得的好经验。那个时候，卫然从来没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十年会随随便便、庸庸碌碌的过日子。

卫然和易箽都不是领导型的角色，在一群人中可能没有梓扬显眼，可是不显眼并不代表不重要。活动期间，梓扬是统筹，扮演工委中心领导角色。老套说一句，活动能够成功还要靠大家的努力，各司其职，卫然的创意、易箽的细心，还有其他朋友的积极参与，才能不负重任的募得目标款项。

想起来还有些怀念……跟大伙们一起做事情的那些日子。

可惜以后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卫然本来心存侥幸，希望面试的时候能够跟易箽不期而遇，但事实证明这世上果然没那么多巧合。预料之中的是，面试完毕相关部门叫卫然回家等消息。是自己的应对够不够得体？还是期望薪资填得太高？现场除了自己之外，还看到好几个来参加面试的人，每个人都看起来比自己干练，不知道是不是应征和自己一样的职位？

卫然很担心没办法如愿进入傲航国际企业工作。如果真的没办法进去的话，就必须再想其他办法了。

离开傲航国际企业大楼，卫然回到小七的员工准备室，换下一身面试用的服装，穿上制服准备上班，却意外的看到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店里。

「易箽……牧先生……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脱口而出才发现唐突，卫然硬是换了称呼。

「为什么？」

「……没什么。」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也说不定，卫然露出个愉快的笑容，「你一阵子没来了，我以为……你可能吃腻了超商的食物。」

「公司临时派我出差。事情比预定的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办妥。」未经过思考，易箽已经本能的对眼前这个跟卫然异常相像的人交代自己最近的行程。

眼前的人看起来似乎瘦了一点，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阴影。听见自己的解释后，几不可查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难道是害怕自己不再到超商来找他吗？

想到这里，易箽就觉得心口闷闷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还以为……上次吃饭时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让你讨厌我了。幸好……」

「今晚下班后……」易箽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口。

心里面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忍不住想邀约眼前的人。是因为这个人看起来消瘦的身影吗？还是因为他眼睛下的黑眼圈？

认真思索下来，从第一次跟眼前这个人见面至今，自己似乎连正式的自我介绍都没有，为什么他就能够自然的呼唤自己的名。虽然事后总欲盖弥彰的改回疏远的称呼，但这个人很显然管不住他自己的习惯，行为举止中总透着一股压抑不了的熟悉味道。

明明……在那次偶遇之前，易箽很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可现在却莫名的不那么确定了。

原以为易箽是打算开口邀约，等了好一阵子，却听不见他把还没说完的话说出口，还未说出口的话像被人恶狠狠的掐掉了后半句，显得不完整。卫然压抑不住心里的失望。

因为藏不住心事，他弥漫在脸上的哀愁，让易箽心生不忍。

看着眼前的人，易箽感觉生活至今的价值观和常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厘清自己的想法和了解目前的状况之前，易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很难说清楚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虽然看到眼前的人，心底深处有一种难言的愉悦、平静，而离开这个人，脑子里的混乱便像越缠越紧的毛球，越是强硬想扯开，越是纠结成一团。

结果易箽终究没开口约卫然。

易箽草草买了一些东西就离开超商，他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易箽一再提醒自己，那个人不是卫然。每提一次，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剁了一刀，痛得脸色发白。不管失去了谁，还是拥有谁，日子还是要过。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停下脚步，易箽心里明白得很。

虽然明白，也尝试说服自己接受，到底能不能成功，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下班的时候照惯例到超商去了一趟，易箽这次却没有见到亦然，他心中怀抱着淡淡的失落步行回家，把公事包放好打算去洗澡。

果然上午的时候还是应该要约他。算了吧，反正明天也还见得到。见到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边想见面，同时又摆脱不了心中填塞难言的感觉和对卫然的歉疚，而见不到的时候，又是那么牵挂着、思绪忍不住轻飘飘的围着那个人转。

易箽出差那几天十分忙碌，白天东奔西走，晚上交际应酬。酒，喝得胃都疼了人还是清醒的，怎么喝也没办法醉，好不容易摆脱应酬回到饭店，城市是那么喧嚣，人却更显寂寞。易箽想念卫然，想他在怀抱里的温热，但他双手交环，给自己最简单的温暖，身体虽是暖了些，心底的温度却又往下降了几度。

在陌生的城市里，经过便利店的时候却不自主的回想起那个跟卫然很相似的人，让自己产生混乱的人。回到台北，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却没能开口邀约，易箽一整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没办法入睡。他隔天起了一大早，到公寓楼下的健身室做了一小时的运动，洗了澡再到便利商店，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恰逢休假，易箽漫无目的在宿舍附近的商店街闲逛、再逛到宿舍楼下的公园。漫长的一整天竟无事可做。往超商走了好几趟，需要的、不需要的东西买了几袋，心里想见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热闹的台北市，繁华的街道，易箽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

原以为店员可能只是休假，也许过几天就会出现，却没想到一连好几天都见不上面，忍不住询问了店里其他的店员，才知道那个叫亦然的店员似乎是找到一份全职工作，已经辞职了。

就像大冬天里被人丢进冷水桶，由脚趾尖开始传染全身的冰凉让易箽打了个寒颤：是不是有可能就此失去那个人的消息？

这种怅然若失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重重压在心头挥之不去。要是早一点知道那个人会辞职，那天会不会开口约会他呢？理智上知道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并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易箽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断思考。

就像之前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反覆的思索：若是之前不跟卫然提分手、若是争吵的时候多点让步、若是分开后不逞强主动关心对方、若是在那个吹着冷风的夜晚，狠狠的吻他，强硬的把他抓回家，用力的爱他，大不了把他锁起来，谁也不让见……也许他的卫然就不会死了。

易箽的卫然离开了，没有了。每分每秒，寂寞与孤单提醒自己这个事实，易箽觉得活着连呼吸也是痛的。

没关系的，现在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人的消息，跟之前失去一个在心上长了根的人相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易箽如此安慰自己。况且自己只是卑鄙、自私的在那个人身上找寻卫然的影子，如果就这样跟那个新的人开始新的关系，对那个人一点也不公平。

只要一点一点尝试，或许易箽就能恢复一般的日子。虽然失去活着的信仰，心下清楚永远回不去从前，这样也没有关系……只要能一点一点慢慢努力，还能活下去就好。做人还得背负许多责任在身上，纵然活着生不如死，宛若行尸走肉，却不能随便把别人对自己的恩情抛下。

一点一点慢慢来，反正日子还很长。

易箽咬着牙，默默的把卫然收在心上，日升日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过日子。

回去等了几天，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卫然悬着的一颗心才总算着了地。

超商那边刚好请到新员工了，于是卫然顺利辞职。不知道易箽突然没看见自己在超商值班会不会觉得疑惑。

卫然尝试在超商门口等易箽。但鬼使神差的，两人总是不小心就错开了，等人的人和找人的人没有遇上。

再一次遇到对方，已经是一星期之后的事。

易箽在傲航国际企业的工作职位是总裁秘书室的秘书长，卫然只是傲航国际企业里的一个小小行政人员，活动范围相差太远，在同一间公司遇到的机会竟然也不大。

好几天都没有相遇，卫然有点担心，突然想到，还是灵体的时候似乎见过易箽在休息时间会去公司的某个吸烟区休息。

不记得在哪一套电视剧看过，两个人相遇，也许不完全都是偶然，可能是因为女主角总会等在男主角必然会出现的地方。这套理论或许也能适用于两个男主角的身上吧？

匆匆赶到18楼的吸烟室，推开门就撞入一个胸膛，困窘的退后一步，发现竟撞入了宋傲晨的怀抱。

「走路要看人啊！小心点。」宋傲晨脸上挂着那抹熟悉又可恶，吊儿郎当的笑容，语气里还带有调谑。

「对不起。」卫然退后一大步，以免挡住宋傲晨要离开的脚步，却见到易箽跟在宋傲晨身后走出来。

「是你？！」在这里见到原本以为失去联系的人，易箽的意外可见一斑。

见到易箽，卫然的脸上出现了欣喜的笑脸，心下一松，总算还是见到面了。

「你们两个认识？」宋傲晨声音听起来跟刚才有微妙的差别，低了一点，让人猜不到他的想法。

「认识。」回答了傲晨的问题，易箽转向卫然，「你为什么会在这边？」

「一星期前我开始在这边上班了。」能见到你真好。卫然默默的把后面的这句话从喉咙里咽了下去。

「我开会时间快到了……你，你现在在哪个部门工作？」

「总务……」

还来不及多说，就听见易箽匆忙交代，「我迟点再找你。」

「哦！好……」只能呆呆的答应着，看着易箽轻推着傲晨的肩膀离开。

发现这两个人的亲昵，卫然有些黯然，推开门进入吸烟室，在旁边的全自动咖啡机按了杯咖啡，完全没了吃午饭的胃口。经过休息长椅边时，不小心踢到不知道是谁掉在地上的MILD SEVEN Special Lights，打开烟盒，发现里头竟然还剩下下一根烟，烟盒里其他同伴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这一根看起来形只影单，感觉寂寥。

复活以后就没再抽过烟的卫然，从烟盒里抽出剩下这最后一根香烟叼在了嘴上，思绪被惆怅霸占。

成为幽灵状态陪在易箽身边的那些天，易箽抽的烟比吃饭还要多，他原本清爽干净的味道被烟味渲染，想必唇齿之间，必定缠绕着MILD SEVEN Special Lights的味道。

心念一动，卫然拿起长椅旁他人遗落的打火机，点燃了熟悉的味道吸了一口。新身体因为不习惯尼古丁被吸进肺里的感觉，进而被呛得咳嗽大作，眼泪也被呛了出来，多吞吐几口，才又慢慢习惯烟被吸入肺叶的感觉。

遗忘了烟盒而回到吸烟室的易箽，在门口就听到卫然激烈的咳嗽声，推开门的刹那间，以为真的见到了卫然——靠在墙上抽烟的身影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手指夹着烟，神态动作几乎和他的卫然如出一辙。

收回压在门板上的手，易箽捂着嘴轻轻退出吸烟室，似乎是怕惊扰了在里面吸烟的人，思绪飘扬至他与卫然交往的时候，偶尔自己半夜睁开眼，就会看见卫然裸着上身坐在床上抽烟。

手抚上卫然光裸的背，易箽还记得自己很多时候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题……

「在想什么呢？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大多时候卫然会回答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诸如没什么、下午睡太多，或者喝了咖啡之类的回答。这些都不是他心里真正在想的事情，易箽知道，但是那个时候并不想勉强他说出来。

只有一次，那个晚上卫然很安静，一直到易箽差一些敌不过睡魔的召唤，才听到卫然喃喃地用不真切的声音低语。

「你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变得不再爱我了？」

因为真的太困，易箽记不清自己回答了他什么答案，应该是类似「傻瓜，别想太多」之类安抚性质较高的话语吧？

那种动作，那种神态……原本易箽以为到死也不会将他的卫然认错。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现在却为什么却将另一个人认错是卫然？

20.关心

上班没多久，卫然就被派到管理部接受在职训练。

管理部处理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一间大公司的管理部要负责的事情可多了，工作量可不是盖的，举凡申请文具、更换灯管、换厕纸、外送文件、复印资料、倒茶、处理订货单，有时还会帮开会或者加班的同事订便当。还好除了主管和两个跟主管搞小圈子的女同事外，其他同事还蛮好相处的，教他许多事情，帮了他很多忙，让他不至于手忙脚乱。

自从那天在吸烟室遇见易箽之后，两个人又错开了几天。他那天虽有说过会来找自己，没想到直到今天下班才在公司大厅遇上，卫然马上出声叫住他，并快乐地迎了上前，「易箽！」

听见卫然的叫唤，他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了一个有点温暖的笑容，「好巧。」

「对啊！下班吗？」

「嗯，前一阵子公司要跟香港签订新合约，总裁忙坏了。通常总裁忙秘书就跟着不得闲。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前几天把合约签订，也算忙告一段落。」

「听起来好像很辛苦。」

「还好。你新工作上手了吗？」

搔搔脑袋，卫然回答，「就算是我，也应该有我能做的工作吧？只要努力一点就应该能上手。」

这几天虽然忙，易箽申请文具的时候还是有抽空向管理部同事询问一下萧亦然的工作情况：很努力，虽然后进却表现良好，有时仍显得不够事故、或者笨拙，但勇于认错，认真学习，反而让大家觉得他很可爱，整体表现让管理部的其他同事赞赏。

揉了揉他那看起来乌黑柔软的头发一把，易箽微笑着说，「我请你吃饭，走吧？」

无所谓，多个可爱的后进对自己的影响也不大，而且他跟卫然那么像，老实说易箽并不讨厌跟他亲近一些。看着快乐跟上来的亦然，易箽的心不可思议的变得柔软了起来。

「想吃什么？」

「都好！你拿主意。」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吃什么都好。

街道上琳琅满目的竖立着各种熟食、餐厅，太多选择反而让人拿不定主意要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