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不易懂+番外——水銀

就先逛逛吧？第一次请客不能太寒酸，路边摊、热炒都免了吧！速食不健康，西餐太拘谨……有没有可以更轻松对谈的选择呢？易箽想着。

被一阵香甜中带着微焦的味道吸引，两人一同望向点着昏黄灯光的居酒串烧屋，几个吃饱喝足带着笑容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餐馆门打开的瞬间，窥见坐在吧台的客人举着大杯啤酒畅饮的样子。

口腔里涌出唾液，食欲一整个被撩了起来，两人有默契的对看一眼，推开了居酒屋的木门。

「欢迎光临！」

烧烤的香味、喧闹的人群，老板一串接着一串烧烤得勤奋，点菜声此起彼落。

「两位？这边坐，点菜单在这边，自己来喔！喝点什么？我先给你们上喝的。」老板娘挂着亲切的笑容招呼他们到角落靠窗的位子后，问道。

「别拘谨，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

气氛很轻松，灯光照在易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很舒适、很柔和，这让卫然也很放松，想珍惜难得的悠闲时光，不要浪费在紧张上，「那么我不客气了哦！」

做了个请便的动作，易箽自己首先点了一杯啤酒，卫然接下来对老板娘加点清酒。随后两个人点了很多菜，烤鸡心、鸡软骨、鸡肉丸子，香烤花枝、鲜虾、嫩牛肉、羊小排、猪肉、猪肝，不能少了蔬菜和易箽最爱的明太子饭团。

几杯黄汤下肚两个人的感觉很好，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你的酒量意外的不错啊！不喜欢喝啤酒吗？」

「我偏好米酒类，反而对啤酒、洋酒之类的比较没办法……」

「威士忌之类的也不行？」

卫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摇摇头。

「红白葡萄酒也不行吗？」

「能喝，但是因为不喜欢，所以对那些种类了解不深……其实我告诉你件事，不过你不要取笑我哦！」

「说说看？」

「我其实一直搞不懂威士忌跟白兰地有什么差别。」

看着忍不住笑出来的易箽，卫然生气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好不笑我的！」

这部分也跟卫然有点像。卫然不喜欢洋酒，对米酒、清酒却还蛮着迷的，可以一次喝下一、两升。但是卫然从来没跟自己透露不喜欢洋酒的原因。

不知道他们两个……会不会连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细节也一样呢？易箽在心中忍不住这样思考。

「易箽……先生……」

「叫我易箽就好了。」

「易箽。」

「是。怎么了？」

他们跟人对答的时候都会在被叫唤的时候回答是，这是在日本待久了养出来的习惯。

思考着要对易箽说的话，却担心太过直接对现在的易箽来说未免过于唐突。怎么说才能让易箽更容易答应自己的要求和关心呢？

21.关心2

「易箽是自己一个人住对吧？」

「是啊，公司有提供宿舍。」

「自己一个人生活很不容易呢！」

「你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吗？」易箽记得公司政策是工作满一年才能申请公司宿舍。自己因为是被总裁从日本特聘回来，谈合约的时候有要求提供宿舍，所以才能够一回来就被安排入住公司宿舍。现在在台北，负责住宿的公司越来越少见。

「伙食费、租金之类的，很吃紧呢！」

「嗯，我明白。」以前在日本和卫然一起住一间小公寓，打工、省吃俭用的过日子的时光，让易箽好生怀念，这家伙是新人，薪水不高，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应该会很辛苦。

「所以易箽，可以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吗？」

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易箽还是开口询问，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帮上忙的。

「你也知道，住在台北物价房租什么的都很高，我已经尽量避免花更多钱，下班了就回家窝着，自己准备便当，但是还是有点超出预算。」虽说都是借口，卫然尽量把借口编得很合理。

易箽点头表示了解，示意卫然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做饭所需的工夫和购买食材花的钱，做一人份和两人份都差不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每周光顾便利超商的钱让我赚呢？」说到这边才总算把意图说明。

其实卫然就只是不放心易箽继续像这样有一餐没一餐的过日子，说什么要节省餐费这样的借口，只是希望能让易箽比较合理、放心地接受自己间接照顾他的饮食，说不定还能借此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看着易箽不说话，仿佛在考虑他的建议的样子，卫然再接再厉的游说道：「你看，这是对我们俩都有好处的事情哦！一来我的伙食费能够节省接近一半，二来你也不用每天跑便利超商，偶尔还需要烦恼要吃些什么。不是我夸口，之前我在熟食店打过工，我做的饭跟小七的水平应该不会差太远。」

比起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易箽明显瘦了很多，脸上少了一些明亮的神彩，多了忧郁的气质。迷人依旧不减当年，可是人却变得不开心了；或者他们在一起最后的那两年，他就已经这样落落寡欢了。

那个时候也许自己只是没有在乎，没有关心……故意忽略了他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要让易箽再次打开心房，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想要易箽变得比现在幸福、想要填补两个人来不及修复的缺憾，不希望易箽这辈子活到最后心上空荡荡的，除了懊悔和遗憾，什么其他的都没有留下。

「怎么样？」

卫然明亮的双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易箽竟然觉得好可爱，他看起来就像只小狗，等待主人准许才可以去玩的模样。

错把易箽的沉默当成拒绝的前奏，卫然有慌张的继续说服道：「要是你不放心我的厨艺，不如先试试看一个月怎么样？感觉不错的话才继续？」

反正帮帮他也没什么坏处，自己对吃的真的没什么要求。

关于吃的事情向来是卫然比较有要求。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要吃什么通常是卫然拿主意，就算那时他们都穷，出去吃饭也坚持要找好吃的便宜小店，卫然也就是有本事找到那些躲藏在奇怪角落的店铺——亲切老婆婆卖的可乐饼、街口的立食拉面、还是小巷里怪老头的酱油炒面、烩饭。

发薪水的时候会把房租、伙食费交给卫然，他的卫然是铁公鸡，管钱很严，却从不会让自己挨饿。不出去吃的日子通常是卫然去买菜，然后告诉自己他想吃什么，下厨方面倒是自己比较在行，当然卫然煮的也不差，但是他总嚷嚷着在外面打工累了，回家绝对不做煮夫。虽是这么说，偶尔他还是会心疼自己工作疲倦、功课繁重，粗声粗气的抢过围裙为自己下厨。

在一起那几年，在家煮得最豪华的大概只有过年的火锅，其他时候大多都是简单的家常小菜。人在异乡有时还是会怀念家乡菜。这种时候……卫然就会为自己做台湾的虾仁盖饭，两个人坐在一起，怀念家乡的朋友和风景。

22.

「也好，那么就麻烦你了。」

听到易箽终于答应自己的请求，卫然才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谢谢你！」

「不客气，小事一桩。」

话才说完，老板娘正好把烤好的银杏和鲜香菇送上桌。

卫然笑着将竹签拆下，分别夹了两朵鲜菇、三颗银杏到易箽的碟子上，开心的将自己的银杏用竹签插住，沾了点酱油后沾点碟子上的七味粉往嘴里送，银杏烫嘴，卫然马上就被烫到了，随即又慌忙的灌了一口清酒解烫，却没料到自己这一连串自然的动作带给易箽多大的震撼——

从前两个人去吃烧烤，因为穷，东西总是分着吃。卫然总说打工的地方包伙食，担心自己会吃不饱，一串串烤上桌的串烧都会分多一些给他。

肉类、蔬菜一般是一串三个，卫然就会分给他两个；银杏、鸡心之类的小东西一串有五颗左右，卫然爱吃银杏，每次都会叫好几串，之后一串会分他三颗。银杏一般人会直接吃，因为它本身味道清甜香味浓郁，可卫然习惯沾了酱油后再沾七味粉吃。

卫然怕烫，吃第一颗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烫到舌头……

【啊！好烫！】

【小心点，每次都是这样，知道自己怕烫就慢点吃，我又不会跟你抢！】笑着把冰啤酒递给卫然降温，易箽说道。

【不小心的嘛！】灌了一大口啤酒，却又因为嫌弃啤酒的味道而拧起了一张脸。

【以前就觉得你这样吃银杏很奇怪。】

【会吗？这样很好吃啊！你要不要也试试？】咬掉一颗沾着酱油和七味粉的银杏，卫然又插起另一颗，同样沾上酱油与七味粉后递到易箽面前，【试试看，你可能会喜欢呢！】

易箽咬了一口，然后皱着眉摇头，【我还是喜欢原味。什么都不沾，味道最好。】

【那是你不懂欣赏！】

【大家都直接吃，没见过像你这样吃的。】

【为什么要跟大家一样？我觉得这样吃很好吃，那我就这样吃！不行么？】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你开心就好。】

【开心！怎么不开心，你也快吃，烧烤这种东西就要分着吃，味道特别好！】

易箽那时候宠溺的笑容，卫然到今天也一样没忘。

专心吃着自己的银杏时，卫然发现易箽将碟子里剩下的银杏全部倒到自己的小盘子里，他抬头对上易箽深沉、难以猜测的双瞳，听见他低声说，「你很喜欢这个，对吗？」

「嗯……很喜欢。」尤其喜欢和喜欢的人分着吃，「你也吃一点，不够再加点就好。」笑着将盘子里的银杏又拨了三颗回去，「分着吃味道特别好。」

心像被什么暖呼呼的东西瞬间抓紧，麻麻的、带点痛感，易箽忘了该给他什么反应。卫然也只是笑笑的望着易箽，直到隔壁桌的干杯声将易箽唤回神。

「也吃得差不多了，喝多一杯我们就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呢！」卫然说。

有时候易箽会觉得，跟这个人说话感觉不到他是自己的后进，就职栏上填的年纪明明比自己小，但对谈间常会有被对方带领的感觉，感觉不到两个人有年纪上的差距。

比起后进，他更像自己的同辈，害自己总是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坐在对面的人……不是卫然。

回到家，易箽的脑海里还是挥之不去刚才吃饭时亦然对他说过的话。这又是一个教人难以忽视的巧合。

在这个辗转难眠的晚上，易箽不停的推翻自己的假设，强迫自己面对现实。现实多么剐心，让易箽对着窗吹了一夜冷风，抽了一整夜的烟。

跟亦然相处越久，易箽像在挑战自己的承受力——在一起的时候很舒适放松，造成独处的时候加倍难熬。

天空泛起鱼肚白，易箽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不住责备自己：

那个人不是卫然，卫然才走没多久，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变心？你爱的是卫然，心里一直只有卫然。就算他已经不在了，你怎么能忍受自己背叛他？

别忘了……卫然走了，要不是你跟他说分手，他可能就不会真的永远离开你。

不能忘了他，卫然的轮廓、身上的味道、指尖的温度……你不能忘。

因为他就是你的一切，不是吗？如果……你连卫然也忘记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剩下了。再苦再痛，只要能将卫然的身影深深刻印在心上，就觉得自己还能勉强活得下去……你就只剩下回忆，你不能连这个也失去。

别傻。离开的人已经离开，难道你还真的相信借尸还魂这种不科学的说法。若他真的是你的卫然，为何他不对你直说？所以不要妄想……那些巧合只是你的妄想，你大概已经疯了吧？只是你之前并没有发现，自己疯掉了。也没差……反正卫然离去的那天开始，你就知道自己会发疯只是迟早的问题，所以……也没差。

打起精神来到公司，桌上有个用方巾包好的餐盒。

猜想也许是亦然送来的，易箽把餐盒放到桌子右的抽屉里收好，才想起昨天忘了问他该付多少伙食费。

傲晨学长出差去了，整个上午除了接电话、整理报表，易箽就闲了下来。没事情做，时间很难过，他并没有特别排拒跟别人相处，在公事上，同事也算跟他相处融洽，但是从哪时候开始呢？易箽已经不太知道该怎么样跟别人随意攀谈。

好不容易熬到午餐时间，张秘书来邀自己一起去吃午饭，易箽照惯例礼貌的拒绝了，说是自己带了便当。

待张秘书离开后，易箽打开了亦然帮他准备的饭盒，四方简单的黑色饭盒里分成三格，右上方装着红色的醋溜丸子、左上方放着圣女番茄和泡过盐水的红苹果，右下方的格子里有香菇炒鸡蛋，加了少许辣椒丁的雪里红绿绿的铺在白饭上面，看起来十分丰盛。

拿起饭盒上面附上筷子和汤匙，易箽略微搅拌，弄松白饭后和着雪里红吃了一口。虽然应该是亦然一早爬起来准备的饭盒，放到中午已经凉了，但是还是很好吃。

易箽又夹起醋溜丸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下饭，鸡蛋炒得也很香，跟香菇的味道混在一起，清淡却又鲜美。

一口一口，不知怎么的却吃得心里发酸。

全部都很好吃，应该说是意外的非常对自己的胃口，易箽理不清所以，可是却，慢慢的，一口接一口，把整个饭盒吃得干干净净。

昨天是第一天为易箽做饭盒，不知道他吃得还满意吗？

原本中午卫然想去找他一起吃饭，却在午餐前被主任派去跑腿送文件了。

如果住在人界，可能没办法每天都这么起早准备饭盒，由于卫然现在是彼岸馆的住客，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到彼岸馆。彼岸馆的时间和人界的时间流动速率相差太大，人间1分钟彼岸馆1小时。卫然在彼岸馆有充分的时间慢慢为易箽准备午餐。

昨天回彼岸馆之前去超市买了菜，今天准备做姜烧猪肉片、马铃薯腌肉可乐饼和包菜煎蛋卷，来当易箽便当里的菜色。

一边小心的煎蛋卷，卫然一边思考，明天开始，还是到人界早市去买菜吧？之后再赶回来彼岸馆这边做饭就好。超市虽然方便，但是价钱比较贵，最重要的是，食材没那么新鲜。想让易箽吃好一些，如果可以……想把他养胖一些，能恢复以前的体重就好了。

可惜自己在人界没有租房子的预算，不然，说不定连晚餐也能软硬兼施的让易箽跟自己一起吃。

现在的易箽看起来气色很差，而且瘦得让卫然揪心。

把饭盒装好，留了一份在餐桌上，给恩礼留了纸条，告诉他不嫌弃的话，请试试看自己的手艺。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背上背包，卫然捧着自己和易箽的饭盒出门。

穿过岚香树来到人界，天色尚早，大约才七点左右。跟警卫打过招呼，趁秘书室里还没人到的时候放下饭盒。

今天要是能碰到面，一起吃饭就好了。

庆幸的是，中午并没有被主任派出去当跑腿，卫然抱着便当，开心的跑到秘书室，却发现易箽不在里面。

张秘书向他搭话，「找牧秘书吗？刚才好像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洗手间呢！」

「啊……哦知道了。」

「找他什么事吗？我帮你转达一下？」

「也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带点失望的转身回到电梯处，卫然想起昨天同事提过，公司天台似乎有个人造小花园，能让员工到那边去吃饭，既然没不到易箽，到那边去吃便当也不错。

「亦然。」

「诶？！易箽，我还以为遇不到你了！」

从洗手间出来，回秘书室途中易箽遇到捧着饭盒在等电梯的亦然，来不及细想，他已经出声唤住对方。

「你特地来找我吗？」

卫然的脸红了一下，随即有点不自然的点了一下头，「嗯，想说要不要一起吃便当。」

「要到去哪里去吃？」

这句问话显然让卫然很开心，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听同事说天台有个人造花园，想去那边看看。」

「好，你等我一下。」跑回办公室，拿起便当连同昨天洗干净的空饭盒，又跑回电梯处，刚好电梯正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