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还想请示对少宫主的处置。”
舒骏!
“请春华殿示下。”
“舒骏,不要试图挑战本座的底线。”
“属下不敢。”
“你最好真的不敢。少宫主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好。其他的不要多管。”
“属下告退了。”
“凤台主人在哪里?”
“属下已经安排了春华殿中的锦瑟园供凤台主人休憩。”
“你下去吧。”
若霜宫一宫四殿不单指组织构成,也是宫殿的建筑格局。一宫是紫宸宫,是宫主居所。面积也是所有殿室最大的。四殿分列四方,东边是琼飞居住的琼飞殿,南边是以前归云住的归云殿,西边是汉霄的居所,北边就是我的住处了。琼飞的居所比较庄严肃穆,虽然平时并不多言,却总能让人望而生畏。归云是四殿之中脾气秉性最好的一个,温温柔柔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个江湖人,倒是书卷气多一些,像个饱读诗书的书生,总让人想保护他。因而很多人都轻视了归云,吃了大亏。汉霄,呵呵,冷冰冰的样子其实只是不善于表达,别人都怕他,可我最喜欢逗他,每次看他被气得跳脚又不能拿我怎么办的时候最有意思。宫主护法和宫主一同居于紫宸殿,方便就近保护宫主。如果,我们都只是江湖人,也许今时今日还不至于如此狼狈。
当年,江湖对若霜宫群起而攻之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什么妖孽现世,祸害人间。那些人不可能为了人家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而愤慨,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还玉神功。
还玉神功分七重,一重易筋,二重洗髓,三重炼气,四重沉血,五重浮云,六重素心,七重——惊天。
那些蠢人,如果还玉神功真的这么好,我们还能偏安一隅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还玉神功,那是用命换的的武功。若霜宫本就是前朝建国之初就一直秘密存在的皇室御用工具,很多时候朝廷不方便做的事情,都是若霜宫出手。所以,我们这些人也才因此得以活到现在,却又不得不背负那些本不属于我们的仇恨和责任。
“哗哗哗——”地宫的石门缓缓打开,一股湿重之气扑面而来。燃烧不灭的长明灯,守护地宫的镇邪之兽,还有,大殿之中,御座之上的那个木盒子。那里,就是还玉神功的心法。
还玉神功是速成之功,威力无穷,飞花摘叶,以气御剑这样的事情在一般人眼里近乎神话的事情,还玉神功却能轻易做到。最重要的是,像我这样内力全无,武功全非的人才是真正适合练它的人。
“啪!”
这是琼飞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我。我捂着脸,慢慢看向琼飞。
“这是目前我唯一能做的事,除非你打死我,否则还玉神功,我一定会练下去。”
“你知不知道还玉神功是什么东西!你那是自寻死路!”
“琼飞,没办法了。我不能劝你们停下来,所以我要站在最顶端。”
“书儿。”
“等继任大典结束以后,我会立刻和李慕言前往蜀中。有了还玉神功,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举起反旗。我会在最后,除掉李慕言。”
“书儿,你知道银莲太子吗?”
我不知道琼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看琼飞还算温和,我还是挑了重点道:“先太子早就不在人世了。现在传说的那个太子,根本就不存在。”
“不,他还活着。”琼飞直起身子,慢慢下得床来,“银莲太子肩胛骨处有一朵莲花胎记,传说太子出生之日,皇后梦见银色莲花入梦,之后太子降生,发现身上果然有一处莲花胎记,宗室大喜过望,皇上便以银莲为太子名,载入宗谱。玉牒记为莲太子书。”
“琼飞,别说了!”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个秘密,天大的秘密。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第四十章
我只觉得身体摇摇欲坠,一个不注意就瘫软在地。
“书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知道这么做对你来说有多难,但是你看看若霜宫上上下下几千人,看看我们隐匿在深山的几万军队,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妻儿老小,你难道忍心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他们难存于世吗?”琼飞蹒跚着步子走过来,捧起我的脸,“书儿,如果注定要万劫不复,也有我陪着你。”
有时候,一个人的成长就是那么一夜间的事。继任大典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也不减其壮丽庄严的色彩,只是往高台之上的御座那么一坐,那种君临天下的豪情就油然而生,这种豪情顿生却伴随着一股无法散去的悲凉。脚下芸芸众生,有谁是我的知己伙伴,又有谁能体会到我坐在这高台之上的孤寂和悲凉?
“宫主。”
侍女将我身上暗紫色的披风解下来,换了一身浅黄色的劲装立领的龙纹滚边长袍。舒骏弓着背在寝殿门口站了半天,直到我换完衣裳仍然保持这那个姿势站着,半点没有怨言。我知道我这是迁怒,但是舒骏确实瞒着我做了很多事情,即使他本来并不是我的属下,我也很不满意他。
“舒总管今日倒是很有空。”
“属下听宫主差遣。”
袖口是模仿边塞的游牧名族服饰做的,直筒三色彩编,金线压制,做工精细带着隐秘的奢华。这都是新做的,整整两大箱子衣服,都带着西域风格。这次入蜀,打着的就是购买蜀锦丝绸贩往西域的旗号。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一切准备妥当,宫主即可启程。”
舒骏此人虽不得我喜欢,却不得不承认做事能力很强,办事效率极高,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下属。可惜的是,他忠诚的对象却一直不是我。
临去之前,我悄悄地去探望了琼飞。自那晚我们扯开了说之后,我几乎没有主动和琼飞说过话,就算是不经意的一瞥也没有投向过他。我知道我这样不对,琼飞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他还呕心沥血的操持着若霜宫这么一大帮人,还要分心为我谋划天下,尽管我不需要这样的家业,不需要这样沉重的天下,却敌不过琼飞期盼的眼神。琼飞于我,是不可分割的又不能融合的亲密。
“驾!”
马车颠簸在官道上,我骑着马,与李幕言并肩驰骋,肆意欢笑,仿佛这样就能将一切的不愉快,一切的压抑和不安甚至一切未知的恐惧都蒸发殆尽。骑累了就翻倒在路边,执着酒囊一阵痛饮。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哈哈!李幕言,你快乐吗?”
他只是笑,伸手过来,抓着我新梳的辫子扯了扯。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你快乐吗?”
“我啊,你看我看我快乐吗?”回答完了,我翻了身向李幕言爬过去,整个人挂到他身上,笑嘻嘻的问道,“李幕言,你爱我吗?”
饶是李幕言也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愣住了,不过,李幕言也不愧是李幕言,反应极快地回答道:“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我圈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根边上吐气:“吻我。”
李幕言从善如流,就真的吻了下来,一贯的李氏风格,深情而又绵长,深刻却不狂暴。呼吸的间隙中,夹在指尖的绿叶被我用内力飞射出去,一叶一人,完全没有给对手留下喘息的机会。
“只有四个人,看来是试探性质的。”
“既然说是试探,你为什要杀了他们?”
“我只是觉得这样省事儿。”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一夕之间就有了这么高的武功,之前明明是被废过武功的人。”
“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李幕言笑着摇摇头,却将我的头按进他怀里:“让我好好抱抱你。”
“五百两一次,限时一刻钟。”
“这么贵?”
“那是,本宫主可金贵着呢。”
“唔,抱不起啊。”
“那就别抱了。”
“别动啊,我卖身给你就是了。我堂堂亲王还是值个钱的。”
我唾弃:“放屁,明明就是强买强卖!”
“都是个强字,这样你也不算吃亏,算起来还赚了呢。这天下,还没有买得起本王的人呢。”
本王啊。
“李幕言,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只是飞凤台的主人,我也只是个街头小混混,一个靠着破茶棚糊口的坡脚小老板。有一天,你路过那里,偶然遇到了,我们喝茶聊天成为了知己。很多很多年以后,你牵着你的高头大马,我牵着我的小毛驴,我们还在这里聊天喝茶,你说你家夫人如何彪悍,我说我家老婆如何温婉可人,然后我能借机嘲笑你一番,等到夕阳西下,我就在这里目送你骑着你的宝马一路回家。”
“书儿,你让我如何是好。”
我擦了擦眼睛,咳嗽两声又开始喝我的酒:“我酒喝多了,你当我胡说。”
我和李幕言两人两骑先到了常州,常州分堂的人得知宫中派出了身份特殊的人,接待起来就分外的用心,生怕有一丝的不周到就会被告到新上任的宫主那里。
“属下参见宫主。”
“刘堂主不必客气,昔日你虽不是我的直系属下却深得汉霄的信任,如今我坐了这个位置,自是不会亏待你的。你也算是三朝元老,本宫会酌情予以嘉奖的。”
刘福喜形于色,连连称是。
“宫主,商队已经准备妥当,都是从关外精挑细选的人,保证不会出一丝纰漏。我们常州分堂也有高手混入其中,可以确保宫主的安全。”
“确保本宫的安全?”我笑了一声,对于刘福的殷勤不置可否。
这是一次没有归路的旅程,安全与否我并不过多的在意。
常州分堂的人,只有刘福这个堂主见过我,其他人倒真以为我是西域来的商人,左右变着法儿的问我那些西域的事情,稍有几个丫鬟还嘻嘻闹闹的围过来打量我和李幕言,看我白白的脸和金色的碎发以及长长的细小的那搓辫子。李幕言黏上的那两撇八字胡也颇受欢迎。
这是我自出若霜宫以来第一个安稳的夜晚,常州分堂的后院很安静,偶有两只翠鸟鸣啼亦是一种情趣。我自卸了装便坐在窗前看天,一轮新月高挂,我抱着双膝又坐到门口看天,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到,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茫茫然的,思绪开始出现混乱,我看见面前的景象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在这片奇异的红色里,那些树枝枯草,房檐台榭都成了会游动的妖魔鬼怪,它们面目狰狞的朝我扑过来。我怎么能被这些畜生杀死,我不甘心!
杀杀杀!我杀了你们这群怪物!
“啊!”
树上的鸟都被惊吓得飞了起来,我只知道砍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完全无法自我控制。最后力竭而衰,一口血喷出来,沾到了院子里娇艳的花朵。
“书儿!”
“滚开!”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道眼前的任何事物都该死,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去死!你们都该死!
颈上一记手刃,堪堪将我打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李幕言撑着头坐在一旁,看样子很是疲累。我刚一动,他就醒了过来,脸上满满都是担心。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觉得很累,全身都在酸痛,尤其是后颈处尤为疼痛。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我怎么了吗?”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我扶着头慢慢开始回想,我只记得坐在门口看天发呆,然后,好像就睡着了。记忆里还有梦境中,就跟看玄幻片似的,到处都是长相奇特的怪物,我……
“有怪兽。”我觉得这么荒诞不经的梦实在有辱我英明神武的形象,但是撒谎又对不起李幕言那满满的担忧,最后只能含含糊糊的开了口。
“怪兽?”李幕言哭笑不得,“别怕啊,有我在呢。”
不得不承认,我在害怕,而李幕言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和平静,我喜欢并且依赖这样的怀抱,只希望这一刻永永远远的持续下去。
“你帮我换过衣裳了?”
“你全身都是汗,睡着会不舒服的。”
“那就是看过了?”
“看过什么?”
“别明知故问!”
“嗯,看光了。”
“看光了本大爷可是要负责的!小妞你就从了本大爷吧!”我将李幕言扑倒,趴到他身上又啃又咬,他一边躲一边笑,我们嬉闹了一阵,我最终还是被反压回来。
这一刻,时间开始停滞,我只能看见他幽深的瞳孔,像旋窝一样深深吸引着我,逃脱不掉,便是与之一起化为灰烬,不死不休。
“有时候,我总觉得要将你吃进肚子里才算安心。”
被进入的那一刻,极致的痛将感官都麻痹了,我却清晰的听到了这句话,带着喟叹和惆怅的心情。我们都在这场极度绚烂的感官盛宴中走向深渊,一坠到底。
终章
“宫主。”
我抬起头,看见琼飞亲自端着茶点进来。
自从蜀中回来已有月余,蜀中的门派被我杀了一个下马威,对若霜宫是既忌惮又愤恨。目前动作虽然不大,我也知道他们正在联合各门各派准备再进行一次武装清剿魔教的好大工程。
“你最近的脸色实在很差,是不是练功上面有什么麻烦。”
我知道琼飞一直反对我从地宫里拿出了秘笈,更反对我练它,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就谁也保护不了,包括我自己也不得安生。
“只是胃口不好,你知道我一道阴雨天就没什么精神,这天气也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以前伤筋动骨的,损了底子,一到阴雨天就难受得紧,这话倒也不是骗他。
“如果实在难受一定要跟我说。要不然还是把他请过来吧。”
琼飞说的那个他,除了李慕言不做他想。李慕言如果能治好我,早就治好了。我到如今这样子,即便他能救也不会救。蜀中我不告而别,就已经表明和他的立场对立,他,怎么会回来看我。是我自己先推开他,我怎么还能厚颜无耻的奢望他能来看我?
“小书,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无妨,没人会笑话你的。”
哭?哭能解决问题么?
我冲琼飞笑笑,塞了一块桂花糕咽下去。我必须要吃些东西保存体力,我必须撑到计划完成的那一天,我已经为自己设定好了结局。
半夜的时候,胃里是在翻腾得厉害,又吐一次,这次没什么食物可吐,呕出了一点血团,胃疼得尤其厉害。
窗外下着滂沱大雨,我推开窗,外面飘进些许雨丝,雨丝飘在脸上,令我又清醒了不少。不知道这个时候,李慕言在做什么。切,想他干什么,想他又不能当饭吃。
“砰砰砰!宫主!”
“什么事?”我预感到有什么严重的情况发生了,否则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
“有大量军队朝着我们我们来了!”
该死!我尽然没想到他们也会提前!
“四位殿主呢?”
“琼飞殿去调度人手了,其他三位殿主都去前山。”
“告诉琼飞,按我说的去做!”我必须去看看领队的人是谁。
军队还没有围困住我们,我立刻下令让三个殿主带着老弱病残先从后山撤回地宫,那里相对比较安全。虽然跟我一开始的想法和计划有出入,但是也不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