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幸福的距离——孑鲱

从蒋微进门起就一直隐忍的委屈，终于在听到冯聪的刚才那句话后崩塌。穆宁红着眼眶，声音有些颤抖的反问他。冯聪这次意识到自己刚说了多么混账的话。赶忙上前抱住他，解释道“对不起，是我乱说话！我心里也难受，对不起，宁宁，对不起……”

穆宁推开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被冯聪一把拦住。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行，你这么晚出去我不放心。有什么明天再说好吗？”

穆宁大力甩开他的手，喊道：“我说了想静一静！”然后头也不回冲出了门。等冯聪追下楼想悄悄跟着他时，穆宁已经拦了一辆出租车走远了。

穆宁走得匆忙，也没拿钱包，兜里只剩下不到30元零钱。手机也没带，想去找麦克暂时收留自己，却不知道麦克家的具体位置。无奈之下，他只好去了韩傲雪那里。穆宁在这里朋友不多，除了麦克，也就只有韩傲雪和他走得近些。

当韩傲雪打开门看见穆宁一脸哀伤的样子，显然吃了一惊。赶紧把他迎进门。

“你怎么会来？脸色这么不好，家里出事了？”

韩傲雪让他坐在沙发上，端给他一杯热茶。穆宁摇摇头，小口啜饮起来。

“肯定出了什么事，不然你不会这么贸贸然跑到我这。不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一楼有两间客房，你自己随便挑一间就行！”

“谢谢，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只是我其实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能想到我，我很高兴。”韩傲雪安慰的笑笑“如果你想聊聊，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穆宁点点头，韩傲雪回房后，他又在客厅里发起了呆。现在该怎么办？从十七岁起，他就和冯聪腻在一起了。算到如今，快十年了！他早已习惯了有冯聪在身边，没有冯聪的生活让他觉得恐惧、陌生。可是对于冯聪的提议，他却无论如何没办法接受。他从此有妻儿在身边，他和他又岂会和现在一样？！穆宁没有办法忍受有个女人插在他们之间，更何况再加上个孩子。这对他不公平，对那个女人以及孩子也不公平。可是一想到要从此离开冯聪，他的心又马上疼得揪在一起。只怪冯聪宠了他太久，久得让他忘记了独立，忘记了生活原本就该是一个人的事情。

那一夜，冯聪和穆宁都辗转未眠。

第二天穆宁起床出来后，韩傲雪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了。这时天乐从楼下跑下楼准备吃饭，看见穆宁后，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宁宁哥？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我……”

“你宁宁哥，昨晚忘记带钥匙，在这里借住一天。你快过来吃饭，上学要迟到了！”

天乐狐疑的看看母亲又看看穆宁，撇撇嘴在餐桌前坐下。

“穆宁，你也快过来吃。”

韩傲雪把穆宁招呼到桌前，递给他一分麦片和火腿煎蛋。

“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恩，谢谢。”

韩傲雪身上那种成熟女性不动声色的体贴总是让穆宁感到很安心。吃完早餐后，韩傲雪先开车送乐乐去学校，然后再送穆宁去公司。等乐乐下车后，韩傲雪开始跟穆宁闲聊。

“今晚要不要也把客房借给你？”韩傲雪半打趣的说。

穆宁摇摇头“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会回去跟他说清楚。”

“她？你交女朋友了？”韩傲雪有点吃惊。

穆宁又摇了摇头。

“那是跟你哥吵架了？兄弟俩有什么隔夜仇啊！”

“我不想再跟他住了。”穆宁低语，提到这个又有点想哭的冲动。

“其实这样也好。你跟你哥岁数都不小了，不管谁先结婚，分开住都是早晚的事。”

韩傲雪并不知道他和冯聪之间的隐情，说得理所当然。而穆宁听后，却更加难受。每个人都天经地义的认为他们要分开。他和冯聪得不到祝福、曝不了光的爱情，能幸福多久？其实得知这件事后，穆宁虽然伤心，却并没有过多责怪过冯聪。在他心底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给予冯聪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对了，穆宁。你从来都没想过要出国留学吗？要知道吃‘设计’这碗饭，不多到国外取取经、拓展一下眼界，很容易失去创造灵感的。”韩傲雪见穆宁又开始发呆，便找了个别的话题。

“以前没怎么想过，不过你说的对。我现在倒是应该好好考虑这个提议了。”

“我一直想把我的生意打进意大利市场。我的品牌要是能在意大利镀镀金，以后生意就好做多了。如果你有留学的打算可以考虑意大利。手续什么的我可以顺便就帮你办了。不过，你也不需要有什么负担。就算我们互相帮个忙。我一个女人带着乐乐，又要顾及生意，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转战意大利后，短期之内要站住脚很难。所以我得把乐乐一起接过去。如果你跟我们一起去的话，可以帮我照顾乐乐。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

“恩，我会好好考虑。”

穆宁点点头，觉得有些东西是该放下了。

第四十七章

韩傲雪把他送到公司时，穆宁还没下车就看见守在了门口的冯聪。穆宁一夜未归，他着急得要命，一大早就来公司堵人。当他看见穆宁从一个女人的车里下来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忍着没敢发火。只是快速走到穆宁身边，担忧的望着他。

“你一晚上没回来，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我们聊聊。”

“我要上班，你也快回去上班吧。”穆宁有些疲惫的看着他。

“我替你请好假了。我们现在就聊聊。”

冯聪说着不容质疑的拉着他就往家走。穆宁也没反抗，乖乖跟着他回了家。可到家后，冯聪那一肚子却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穆宁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狠了下心，说道

“哥，我们还是分开吧。”

“你还是不能接受是吗？好……我知道了，我会跟蒋微说清楚。不管她想怎么样，我都不会娶她。你也别再生我气了，好吗？”冯聪轻叹一口气。

“哥，我没生你气。是我太累了，不想再耗下去了。韩姐要到意大利做生意，说可以帮我办留学。我想跟她去。是我想离开你了。”穆宁低着头，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些。

“我知道你是在跟我赌气。我真的不会再理蒋微，你也不要再说这种话气我了行不行？”

“不是气话。蒋微或许只是个导火索。就算没有她，我们最后还是会分开……哥，是我没有信心了。”

穆宁含泪望着冯聪，他不想冯聪因为今天的选择，而在日后后悔。他不想冯聪因为今天放弃了本可以拥有的妻儿，而在未来有埋怨的机会。他一直都是个胆小鬼，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他会活不下去的。

“你跟我在一起没有信心，跟那个老女人在一起就有信心了吗？！你是小白脸吗？！你成心伤我的心是不是？！”

冯聪这段时间被蒋微的事弄得心神不宁，再加上今早看见穆宁从那女人的车上下来，又说出这种话，一股火便窜上来。

“我在你身边跟小白脸又有什么区别？起码她不会让我那么累！我就算跟她在一起，也不用遮遮掩掩。可是我们不行！哥，其实你也很累了……我们都放过彼此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们从十七岁纠缠到二十七岁，我一生最好的十年都跟你在一起！你现在说离开我就能离开吗？！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的心里话，我知道还在因为蒋微的事生我的气，对不对？”

冯聪有些慌乱的握住穆宁的手，不安的望着他的眼睛。穆宁却轻轻摇摇头。

“哥，我说了，我真的没有因为蒋微的事而生你气。虽然知道的那一瞬间有些伤心，可似乎这个结果又没有那么让我意外。或许潜意识里，我也一直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哥，你跟她结婚吧！就像你说的，我们纠缠了十年，现在我想试试没有你的日子什么样。”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冯聪死死抓着穆宁的手，声音有点哽咽。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来最舍不得、放不下的是自己。穆宁豁达与洒脱，深深伤害冯聪的感情和自尊。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你这么轻易就说分开，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哥，我们之间事和蒋微无关，和韩傲雪也无关。或许从最开始就错了。蒋微和韩傲雪或许是上天给予我们改正这个错误的机会。你需要一个妻子，也需要一个孩子。我知道，其实你也渴望这些。你并不需要为了我而放弃这些。”

“你别拿我说事儿！我可以为了你都放弃！”冯聪红着眼睛吼。

“可我不想你放弃！付出这么大代价的爱情，我背不起！”

穆宁说完便夺门而出，直到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才流下眼泪。

哥，对不起，是我太没有自信。哪怕你只有一丁点的动摇，都会将我对未来所有的憧憬全部击碎。我没有信心能争得过那个女人，也没有信心能让你爱一辈子。

穆宁跑出门后，还是回了公司。麦克见到他后，有些担忧的靠上来。

“你怎么又来了？你哥一大早就给你请假了。还有你昨晚没回家？你哥昨晚还给我打电话呢。你俩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

“没事儿才怪！吵架啦？用我帮你揍他不？”麦克靠近他，轻轻拉拉穆宁的耳朵。

穆宁摇摇头，说“麦克，我想出国留学。等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我可能就要辞职了。”

“啥？出国？以前没听你说过这事儿啊！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是因为冯聪吧？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和他没关系。是我想换个环境。出去见识见识。”

“冯聪同意你去？”

“我都二十七了，难道还不能给自己做决定吗？”

穆宁望着麦克轻笑，可是笑容却让人有些心疼。下班后等所有人都走了，穆宁给穆茂森打了个电话。

“爸，你最近好吗？”

“宁宁啊！爸都好，你不用担心我。你吃饭了吗？”

父亲慈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穆宁的心头又是一阵酸涩。

“我吃了。爸，我有事想跟你商量。我想出国留学。”

“留学？”

“恩，我现在做设计，想去国外系统的接受一下学习。”

“恩，你有继续深造的意愿，爸当然支持。你和聪聪商量好要去哪儿留学吗？”

“爸，是我自己去。哥不去。”

“你自己？这……让你自己出国爸有点不放心。”

“爸，我都二十七了。可以照顾自己。再说我也不能一辈子都和哥腻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你和冯聪吵架了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穆宁的声音有点怪怪的，再加上穆茂森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穆宁年幼时就有些自闭，虽然现在好多了。可他依旧是个对新环境有些排斥的人。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一直安于现状的穆宁不会突然说要一个人去留学。

“是因为冯聪吗？他有别人了？”穆茂森到底是穆茂森，穆宁几句话，他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是我有些厌倦了。我认识了个女人，她对我很好。虽然大些，可是事业有成，她要去意大利做生意，顺便可以帮我办出国的手续。我想跟她去。”虽然决定离开，可他还是极力维护冯聪，利用韩傲雪做了挡箭牌。

“什么？宁宁你……”

这个结果倒真出乎穆茂森的意料。难道变心的是自己的儿子？！

“宁宁你说的是真的？没骗爸？你……你……那女人是干什么的？”穆茂森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是我的客户，对我很好。她离婚了有个九岁的儿子。”

“宁宁，就算你想留学，爸爸也完全可以帮你安排。你不必跟那个女人去的！她有儿子，又比你大好几岁。你们两个不可能的……”

“我跟哥难道可能吗？！怎么都好过现在吧？”

“宁宁……”穆茂森叹气，却无从反驳。

“爸，你同意我去吗？”

“这事冯聪怎么说？”

“他怎么说不重要。是我太累了，其实他也累了……爸，我不想让我们都这么累。我不想等到有一天，他终于再也拖不动我这个包袱时才丢下我。在那之前，我想先离开他。”

电话那头的穆宁已然泪流满面。在没有走到最后之前，他还是先当了逃兵。

第四十八章

“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那爸支持。学费的事你不用操心，去那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穆茂森的声音有些沉重，心里更是充满了对自己的怨艾。他当初自以为是的放任，最后还是没能让儿子开心。若是杜兰还在，现在的一切或许都不一样了吧？杜兰去世后，他一直在尽力补偿穆宁，可似乎做得越多就越错。他这一生最亲近的四个人，便是母亲、杜兰、张万芳和穆宁，可是这四个人，他却没能照顾好一个。穆茂森挂上电话，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得到父亲许可后，穆宁便将留学的决定提前告诉了韩傲雪，拜托她去办手续。韩傲雪给他介绍了一些学校的资料。告诉他最快只要三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穆宁点点头，一种尘埃落定、无可挽回的苍凉感顿时涌上心头。

这两天，他和冯聪在冷战。这短短几天的折磨，却仿佛耗尽了他们几年的精力。穆宁没有告诉冯聪，他的留学手续已在办理中。冯聪也没有想到穆宁真能如此决然的说走就走。第三天当冯聪忍受不了这种低气压，先开口道歉时，却听到了让他彻底绝望的消息。

“哥，机票我已经定好了。这个月末就走。”

“你……”

听到这个消息，冯聪觉得一阵眩晕，险些没有站住。花了足足五秒，他才稳住自己的呼吸。用有些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穆宁。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可笑我还像个傻瓜似的，以为这一切马上就会过去。”

“是会过去，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会过去了。”穆宁低着头，不敢看冯聪的眼睛。

“你他妈说走就走，当我是什么？！”冯聪紧紧攥着拳头，大声咆哮，真想狠狠揍他一拳，可却始终下不了手。

“我说过我不会娶她！我不爱那个女人！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是不是犯过一次错，你就得判我死刑？！我们在一起的十年，对你就这么没有意义吗？！”

冯聪痛苦的申诉，让穆宁心如刀绞。

“你说话啊？！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你跟那女人才认识几天？”面对穆宁的沉默让冯聪几近崩溃。

穆宁在心底忍不住想：在一起十年，要分开已经这么撕心裂肺。如果在一起二十年、三十年……彼此才终于无法继续走下去，那到时他要怎么办呢？还好，他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可以疗伤，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安慰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