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窍之余孽（再世为妖）下——山掩

顾晓晟终于知道宋离庭前一阵在忙什么事了，他看着宋离庭的嘴一开一合，依然觉得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

顾晓晟抹了一把脸，干干的，他并没有哭。顾晓晟站起来对宋离庭说：“那我今天还是先回去了，小飞还在家里等我呢。太晚回去就不好了。”

顾晓晟并没有等宋离庭的答复，他只是径直往前走。宋离庭擦了一把头发，换了衣服也跟着出来了。宋离庭送顾晓晟到楼下，顾晓晟下车，宋离庭拉过顾晓晟，两人吻别。

顾晓晟终于承认自己软弱。他不是像他所想象的那样刀枪不入油盐不进，他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只要自己决定不爱任何人，就真的不会爱上任何人，就真的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宋离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依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他依然很难过。

小飞自己热了冰箱里的饭菜，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顾晓晟进客厅就要路过厨房，拐进去顺手把碗给洗了。顾晓晟心里堵得慌，胃疼，洗过澡了还觉得自己头疼脑热，胡乱擦了几下头发就倒床上睡着了。

真的，顾晓晟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可是他沾上枕头就睡了。他也以为自己会有一些混乱的梦，可是他早上头疼欲裂地醒来，却什么也没有想起。

第三十二章

“顾晓晟有一颗寂寞破碎的心和一个脆弱破碎的胃，寂寞的顾晓晟需要你的抚慰。”顾晓晟群发了这么一条短信，想了想不过瘾，又接着补了一条：“请带着你的慰问品和关爱走进xx医院住院部xxxx病室。”

最先破门而出的是越孟春。窗外夕阳无限缠绵美好，越孟春的板寸染成了黄色，他穿着一件嫩绿的紧身T恤，把那排骨精一般的身板儿展露无余，下身穿条见铅笔裤，眼角眉梢间又妖娆了几分。你看看这小恋爱把他给滋润得！顾晓晟一面感受着药水输进体内的那种令人麻木的冰凉，一面暗自惆怅着自己又终于回到自己的这种感觉。

第二个登门造访的人是秦方南，顾晓晟一看时间不早了，赶紧打发他去接小飞下课。秦方南不认识小飞，越孟春也要跟着去，病房里就又只剩下周晨了。

周晨三十多岁，平日里走的是精英范，这会儿坐在病房里叼着烟数落顾晓晟：“我说晟子呀，咱不整这一出成不成？咱年纪大了不经吓！就是陪个酒而已，你整成这样，我一会儿上哪儿找个人呀！”

周晨为了顾晓晟能人模狗样地去见大导演，领着顾晓晟去做头发，顾晓晟在半道上倒地上了。检查了一圈下来，疲劳过度，另外医生说他胃溃疡很严重。顾晓晟也常常觉得自己身体不如以前好了，特别容易感冒发烧，特别容易累。

“好的身体，是yin荡生活的本钱啊，晓晟！”周晨揉了揉顾晓晟的脑袋：“好好养着。年纪轻轻身体这么差怎么能成。”

顾晓晟跟着点头，“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周晨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只好自己一个人去见导演去了。

顾晓晟担心以小飞的水准下半年去重新上初一也跟不上，他给小飞报了个补习班，这样也比小飞整天无所事事地看电视强。顾晓晟一大早就把小飞送去了补习班，说好了下午放学就让小飞在路边等他来着。顾晓晟一看天色，也差不多放学了，于是打发秦方南和越孟春一起去接小飞。小飞在路边等顾晓晟，看到越孟春和秦方南从车里下来，他认识越孟春，不认识秦方南。小飞又看了看那辆车，眼神有些直。秦方南早就没开那辆破现代了，现在换了个非常拉风的车子，拉风到许笑哲都觉得这车子有些太得瑟了。

小飞和越孟春坐在后座，听说顾晓晟住院了也没有多说话。越孟春觉得和小飞待在一起，压力很大。他才十二岁，越孟春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方南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飞是吧，改天带你去吃好吃的。小飞你哥原先在家喜欢吃什么？小飞，班上有女生喜欢你没？你哥当年可是用情书当草稿纸用呀……

越孟春和秦方南也不熟，听着秦方南一个人在那活络气氛也只好跟着搭话：别太担心，你哥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太累了。

小飞不喜欢他现在的生活，太拘束。顾晓晟督促着他九、十点就上床睡觉，顾晓晟总是六、七点就起床。这些不是小飞的生活，他喜欢在街上游荡，他喜欢待在游戏机旁，他喜欢对老师说我就是不去学校我爸说读书没用……

小飞对顾晓晟的印象其实很模糊，印象里他这个哥哥和谁都不亲，原来爸爸妈妈总是说他不乖，说他一天到晚都不笑，说他就是个讨债鬼。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总说只有小飞最乖了。

现在小飞谁也没有了，突然需要倚靠这个哥哥了，没想到，哥哥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哥哥能上电视，哥哥有钱有朋友，哥哥的朋友有小轿车，哥哥的朋友会送哥哥回家，接他放学……哥哥就像是活在人群的最中心一般……

小飞想起和他爸爸像是地鼠一样不停搬家的日子，哥哥明明在过这么好的生活了，可是哥哥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了。如果不是现在出名了，叔叔们找到了他，他还是会就这样一个人过他的好日子的。

小飞他爸生病前也酗酒的，喝了酒就会摔东西，有时候也打人。后来小飞又过过一段寄人篱下的日子，什么叔叔婶婶姑姑姑父，哪一个不嫌他是累赘？小飞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是与生俱来。

小飞跑在秦方南和越孟春的前面，第一个冲进了病房。小飞并不真正关心谁，他只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喜欢。

“哥哥，你没事吧。”

顾晓晟隐约觉得自己在小飞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眼泪。小飞一下子趴到他的床边，他也没看得很真切，但是他的心里确实是暖了一些。小皮领着齐齐站在一旁，本来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小飞进来搞了这么一出……小皮皱了皱眉头，也没说什么。

秦方南和越孟春也跟着进来了，越孟春摸了摸小飞的头，又说：“别担心，你哥就是最近太累了。”

“哥，我……”小飞泫然欲泣。

小皮最终没忍住：“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不用吃饭了！小鬼我带你下去吃饭。今晚你就去我那里了，你哥要在医院里待一个晚上。明早我送你去补习班。”

说话间秦方南的手机就响个没完没了，顾晓晟也对剩下的人说：哀家累了，都退下吧。

越孟春龇牙咧嘴地对顾晓晟一笑：“张瑟今晚加班，我可以多陪一下你。”

“哟，笑这么难看。”小皮在一旁没给越孟春留面子。

“去去去去，带着你老婆孩子出去吧，有你什么事！”越孟春确实和张瑟吵架了，老羞成怒。

顾晓晟笑了，他突然觉得，他大概可以靠友情和亲情治愈自己。顾晓晟的生活没一点改变，顾晓晟还是那个顾晓晟。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顾晓晟和越孟春两人了，顾晓晟问越孟春吵啥，越孟春用那幽怨的小眼神儿幽怨地看了顾晓晟一眼，欲言又止了好一番，最后说：“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擦，你贱催的吧！”顾晓晟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只能如此感慨。

小皮的女朋友齐齐煲了粥过来的，据小皮说，手艺非常好。顾晓晟吃不下什么东西，越孟春给他盛了一小碗。那香气诱人啊，越孟春在一旁抱着桶喝。

顾晓晟喝到一半电话响了，宋离庭。

宋离庭自然早知道顾晓晟这个顽强的小强倒下了，周晨和黎翀说了，黎翀告诉他了，几乎就算是第一时间了。宋离庭知道顾晓晟没什么大事，他很好奇顾晓晟什么时候会通知他。

周晨是在顾晓晟和越孟春都去接小飞的时候离开的，顾晓晟通知了一大圈人他病了。宋离庭突然想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

宋离庭熬到天黑，也没等到顾晓晟的消息。宋离庭熬不住了只好给顾晓晟打电话。

顾晓晟接了电话捂着嘴巴偷瞄了一眼越孟春鬼鬼祟祟地“喂”了一声。

第三十三章

顾晓晟接了电话捂着嘴巴偷瞄了一眼越孟春鬼鬼祟祟地“喂”了一声。

“顾晓晟，你在哪儿呢？一起吃晚饭不？把你弟也带上。”

顾晓晟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丢脸到让自己难以启齿。顾晓晟又看了一眼正在欢快地喝粥的越孟春，索性又躺回了床上，还拿被子盖住了头。

“噗！顾晓晟你得狂犬啊！”越孟春一口粥没含稳，狼狈至极。

顾晓晟没理会，窝在被窝和宋离庭打电话：“那什么，我在医院呢。”说完了，顾晓晟的鼻子就有些发酸，你看他顾晓晟的日子过得这么悲催啊悲催啊！

“谁病了？”

“我呀！”

“是哦，这么可怜呀！”宋离庭还在不慌不忙地说。

“是啊，好可怜好可怜的。”顾晓晟忍不住吸溜了一鼻子。

宋离庭一听心里一揪：“我说顾晓晟你一个人呢？你在哪呢？你不是在哭吧？”

顾晓晟听到宋离庭紧张他的眼泪就更加控制不住了。天知道顾晓晟等了多久才等来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哭的人。

宋离庭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顾晓晟的泪点有些奇怪，上回自己发现了那碟片，还坚强地想自己回家，那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宋离庭都替他不安心。这回就是……好吧，这回也算是大事，只是顾晓晟本不对这种事情上心的。

越孟春擦干净嘴巴，就见顾晓晟包成一个馒头状趴在被子呜咽。越孟春扒拉他的被子：“晓晟，你这是咋了？你哪儿疼？我给你找医生？”

顾晓晟勉强回了一句：“没事！”

越孟春趴在顾晓晟病床上继续扒拉：“晓晟你别吓我啊，你这咋了啊，赶紧出来透透气。别憋傻了！”

就这了，顾晓晟还是蒙着脑袋，也没像以前一样讥讽回来。

“我说顾晓晟，咱能不能别这么矫情？我说你这到底在干嘛呢？”越孟春扒拉得满头大汗，顾晓晟纹丝不动。越孟春只好收回手，在旁边坐下。

顾晓晟终于还是承认自己的软弱了，承认友情和亲情也治愈不了他了。他顾晓晟的人生已经够悲催的了。他顾晓晟怎么可怜这么可怜！他不想被妈妈仇视，也不想没有爸爸，也不想被人骂野种，也不想他妈的注意力转移到别人的身上，他不想自己滥交，他不想自己读不完大学，他不想被人当mb，他不想他妈死，他也不想养小飞，他不想他被人强、被人轮，他不想宋离庭瞒着他什么事，他也不想宋离庭不在他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顾晓晟都只能装作他不在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只能把自己的心拿开才能确保自己不会痛不会被伤害。他佯装这一切都发生在别人身上，他佯装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他佯装他刀枪不入它们什么都不是。

因为，这一切，没有人会在意。

没有人在意的事情，那就是没发生过的事情。

顾晓晟以为自己可以的，可是他却发现，自己已然被压垮了，他再也不能伪装自己正常。顾晓晟想有个人在乎他的眼泪。

宋离庭赶到病房，越孟春坐在床头，默默地看着一床被子。看见宋离庭来了，越孟春一脸无奈：“喏，给你打电话就蒙在被子里怎么都不肯出来。”

宋离庭点了点头，轻轻拍了顾晓晟的肩头几下。呃……他估计的肩头。顾晓晟没动静。宋离庭大力把被子掀开了，顾晓晟歪着倒向了一面。

越孟春看着顾晓晟目瞪口呆，这样也能睡着！

宋离庭又把被子给顾晓晟盖上，伸手擦了擦顾晓晟满头满脸的汗。

越孟春突然觉得有些尴尬：“那什么，我先回家了。”

宋离庭点点头，说了声辛苦了。那一声辛苦了，让越孟春心里有些不爽，一种惆怅而空落的情绪。越孟春照顾顾晓晟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并不是在给宋离庭面子，宋离庭凭什么替顾晓晟道谢哪！顾晓晟还不说谢谢咧！宋离庭这是宣示的什么破主权啊，顾晓晟就怎么只是你家的了！

越孟春愤愤地走在回家路上。他和张瑟吵架了，原因就是顾晓晟。越孟春满脑袋的吐槽，怒气冲冲地往前走。顾晓晟有人爱，就真是好事，越孟春就是有些惆怅，张瑟是上哪儿得出的他爱顾晓晟的结论的！好吧，他越孟春确实是爱过那么一秒钟的顾晓晟，那不是老早前的事情了么，他不是早就收手了么！

这边越孟春一个人脑补了一场他对张瑟的咆哮，那边顾晓晟醒来发觉宋离庭在盯着自己看，又拿被子蒙住了脸。

“好点了么？”宋离庭也不扒拉被子，只是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说话。

顾晓晟难免又有些鼻酸。

“我没事了，我想出院。”顾晓晟探出一点点头来说。

“医生不是说再待一晚上吗？”宋离庭摸他脑袋。

“在家休息也是一样的。”

宋离庭拍拍顾晓晟的头，起身去给他办出院。

顾晓晟领着宋离庭进了他新租的房子里。宋离庭环顾了一圈：“唷，还收拾得挺像模像样的呀！”

“那是。”顾晓晟翘尾巴。

“有我的地儿没有？”宋离庭又问。

“唷，没备下，委屈您和我挤一挤，您要不乐意您就试试沙发？”

“这也叫沙发？您当我是个团子呢！”宋离庭敲顾晓晟，拉着顾晓晟到卧室，把顾晓晟按在床上。

顾晓晟拉着宋离庭的手不肯放：“看不上沙发，那就只能委屈您和我挤一挤了。”

宋离庭顺势坐在床边，礼貌道：“这怎么好意思？”

顾晓晟再迟钝也知道不太对了，手伸到宋离庭衣服摸了摸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宋离庭把顾晓晟的手架下来，一翻身，覆在了顾晓晟身上，宋离庭的腿夹着顾晓晟的腰，双手把顾晓晟的手架到了顾晓晟头顶，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顾晓晟怔怔地看着宋离庭近在咫尺的脸吞了一口唾液，心脏跳得有些快。

“怎么你住院了，是越孟春在那陪着你呢？”宋离庭慢慢地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顾晓晟扯着左边嘴角勉强笑了笑。

“那是谁给你煲的粥呢？”宋离庭又问。

这下顾晓晟右边的嘴角也抽了抽。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顾晓晟“呃”了半天，没了下文。

“顾晓晟你把我当什么呢？”

这个问题啊，这个问题顾晓晟会回答。顾晓晟曲起一条腿，用膝盖去磨蹭宋离庭下面。

“顾晓晟，你！”

顾晓晟觉得宋离庭抓自己手的力道，一下子陡然大了几分，脸上不由得扬起了得意的小。

“床伴？”宋离庭气愤道。

顾晓晟脸上表情立马傻了，宋离庭怎么可以这么想！顾晓晟立马停了自己的se诱行为，偏过头去不看宋离庭。

“生气了？”宋离庭在顾晓晟身边躺下来，顾晓晟立马把头偏倒另外一边，还哼了一声。那模样，活脱脱的小媳妇儿发威了。

“那好吧，那就不是床伴吧。”宋离庭还没打算饶过顾晓晟。顾晓晟听见宋离庭还在“床伴床伴”的不住嘴，气得一下子坐了起来，起来得太快眼前一阵阵发黑。

宋离庭见顾晓晟是真动气了，慌忙又起来哄顾晓晟。

“这是干什么呢？这不还没休息够么，赶紧躺回去。你要是这么不爱和我一处躺着，我还是去沙发上当团子吧。”

顾晓晟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是真说不出话来，他没应对过这种没皮没脸的他又还不想把人从他床上踹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