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思转过千百遍,终于下定的决心。
曾记得第一次遇见岚清远时,我就知道岚清远不是个简单的男、宠,高洁如岚清远,怎么可能在被满门抄斩后心甘情
愿的成为仇人的男、宠,他只是在谋划,一个机会而已。我与他初次见面在青岚苑,避开紫杉,状如对弈,实为密聊
。那时我不会说话,只是用茶水在桌上写着。他写的第一句话就是:殿下想要什么?我写到:自由。第二句是:如果
殿下愿意帮清远复仇,清远愿意帮殿下离开。这就是为什么父皇闯进青岚苑时,我与岚清远的桌上棋子散乱,一杯凉
茶而已。我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那一刻,我写下自由二字。不知是欺骗自己,还是欺骗岚清远。
当时我没有答应,只是觉得,维持现状大家得过且过也挺好。后来答应了,却每每在父皇看似的宠溺下,一而再再而
三的心软,选择背叛,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而今,而今这样的状况,朝的处境几乎陷入绝境,如果不是父皇重伤,可能我早就听到废太子的消息。而我自己呢?
呵呵,有时候,明知是虚假的幸福,也只是希望它明天的明天再打破。
殿下,殿下,你好些了吗?岚清远轻声的问到。
我甩了甩昏沉的头,回过神。岚清远看了看左右,靠近我的耳边。
现在陛下重伤,正是好机会,殿下,我们需要京都禁卫军的调遣令,应该在陛下的寝宫,如果殿下能够拿到的话……
我知道后面的意思。可是,我并不确定,这样的消息是不是父皇故布疑兵,我必须要去探一探虚实。只是,我的身子
,实在是应该好好的喝药才是。
殿下先休息一下吧,以殿下现在的样子,怎么能够拿得到?岚清远就要扶我躺下。
我摆了摆手,没关系。现在不去的话,朝就多了一分危险,我起身披衣,却脚步虚软,头脑发昏。
岚清远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有些犹豫地递到我的面前。殿下,这药丸服下一粒,可以让人在两个时辰之内完好如初
。但是药效一过,病情会加倍的严重。殿下还是……
话未说完,我取出一粒放入口中,剩下的放入怀中。
片刻,待到药效发作。我才缓缓的舒展开眉头。这药果然神奇,此时身体竟如同未曾生病一般,轻快舒畅。
岚清远,我们各取所需,我要的东西,希望你记住。你先回去吧。
待岚清远走后,我走到镜子面前,仔细地将头发挽好,用玉簪固定,换上一套月白圆领的长袍,抖了抖褶皱的衣角,
看了镜中人一眼。苍白中透些许腐败的意味,但是精神却很好,诡异的好,眸子里闪烁着深紫的幽光。
深紫的眼睛,原来传承自昨非呐,让我有恨不得将它挖去的冲动。但是我不会这样做,我还需要它帮我看看那些我恨
着的人的下场。要是岚清远成功,就是父皇的下场。当然,因为可能是岚清远失败,我们的下场。父皇说得对,弱肉
强食,成王败寇,本就是常理。
萧瀚殿外面可是熙攘得很,各路宫妃齐聚,可是天空阴郁,沉闷异常。
我的出现,让所有的目光集中,靠,我又不是太阳。我瘪一瘪嘴。
第二十四章
集中的人群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我一步一步的靠近萧瀚殿的门口。两旁的男女个个神情迥异,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掩KJ
谈。我的心中仿佛也生出一点不安,若是父皇好好的,大概不会任由这么多闹腾的男女集中在门外。不过,父皇那条
“擅闯萧瀚殿杀”的旨意还没废除,所以没人敢做出头的鸟。
紫杉站在门口,本就没有多大的脸上尽是严肃,只是双唇紧抿,缄默不语。见我到来,向我欠身施礼。
我要进去。我大方的表明来意。只见紫杉的脸上更是纠结。
左相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包括……辰惜公子。
现在的情况真是让人很没面子,这么多人看着我,满以为我可以进去,结果却是同样被拒之门外。不过,我可没时间
去感伤丢脸的事情。重要的事情是进去,拿到禁卫军调令。
我笔直的跪下去。紫杉当场退了一步。随后单膝跪下。公子这是干什么?
我要进去。如果你做不了主的话,让可以做主的人决定。我的话语相当的坚决,此时不强硬,更待何时?
紫杉起身,快速的从侧门退了下去。留下短促的关门声
门外私语一时又盛了起来。我跪在地上,背打得很直。
听到有个尖锐的女声飘进我的耳朵:不就是个男、宠吗?以为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看看,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起在这
里等……是啊……
我瘪瘪嘴,就算如此又如何?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但是还是一动不动的等着。
天沉闷得如同一个蒸笼,将万物放在里面烘烤。聚拢的人群久久不愿离去,只是盼望能早些见到陛下,聊表寸心。而
我的心也多少失了点分寸。真就让我在这里跪着?要是这样的话,我的药效恐怕不能坚持到两个时辰,额头上有冷汗
悄然滑落。
紫杉的身影再次出现,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我的腿都快断了。紫杉迅速的扶起我,在我的耳边说道,跟我来。随之
留下怨言丛生的众人。
看到龙床上那个身影的时候,我也有些吃惊。那晚父皇折腾我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可现在的模样,分明是重伤。
李云栖在父皇的床边,以我看不清动作的的速度施针,父皇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落,而剑峰一样的眉毛,不安
的皱起来。
我一步一步的靠近,在离父皇三步远的地方被紫杉叫住。
殿下,李大人每半个时辰为陛下施一次针,此时若是打扰,陛下恐有性命之忧,殿下还是先歇息一下再说。
说实话,听到紫杉的话,我心中颇为震惊。性命之忧?父皇这么强悍的人居然会有性命之忧?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将
父皇重伤至此?我想起上次,父皇救我回来的时候,好像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看着父皇苍白的脸色,我的身体好像也有些不舒服,连药效都镇不住。我按了按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些闷闷的。
直到李云栖最后一针拔掉,起身轻拍了衣襟。我看到原本俊朗的李云栖面阴郁的脸色,暂时舒展开。
看到我,李云栖叹了一口气。殿下,臣惶恐,刚刚将殿下拒之门外,实在是陛下的病情紧急,云栖无暇顾虑。
没事。我来看看。我本想忍住不要问父皇究竟怎样,可还是没忍住。我在心中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自己。人家这样对你
,你还焦急什么?没骨气。
陛下实则是中了一种名叫宿梦的毒。
宿梦?这个名字还蛮好听,我走偏的想。
这种药原本不算一种毒药,但但凡被下过此种药的人,一旦情绪失控,就会陷入狂乱的迷梦,一次比一次严重。若是
不动内力还好,若是动了内力,陷入迷梦中的人无法控制体内的真气,武功就会反噬主人。武功愈是高强于是严重。
天下竟有这种药?我听见李云栖的解释,对这种毒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怪不得父皇伤得如此严重。
可是,以父皇怎么会让自己中了这样的毒?这分明蹊跷的很。
那,这种毒难道无解吗?我不解的问。
李云栖摇摇头。这本身不是毒,只是激发一个人心中的心病。殿下可曾听说心病有药可解?
额……这倒没有。古话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若自己不能想通,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那云栖先行告退。殿下若能唤醒陛下自然是好事,半个时辰后,微臣再来。
留下我坐在父皇的床边。我来干什么的我自然清楚得很,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父皇紧皱的眉角。这个男
人,很少在人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样子,毫无防备。强大的人,心中却有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痛,将是永远的弱点。
可惜啊,无论如何,也不是我。
如果是我,那该多好,父皇。我不自觉的将心中的话说出了口。当我回过神来,我茫然的笑了笑。人心真是贪婪,明
明准备背叛,却还希望被背叛的人将自己视作唯一。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非儿,非儿……父皇的口中呓语着,我苦笑一声。我收回手,离开父皇的床边。我应该做的,果然不是再次的心软呐
。
找到禁卫军的调遣令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在放玉玺的暗格旁边。我拿到手时,却没有一丝该有的兴奋或者不安。
只是乏力的很,很累。估计是药效快到了,我得赶快赶回去给岚清远。
鬼事神差的,我再次来到父皇的床边,昏睡中的父皇还是这样的俊美。
可是父皇,我最后一次叫你父皇,以后,你只是陛下而已。
我凑近父皇紧抿的唇,浅酌一口。
“陛下”。我轻声叫道。然后决然的转身离开。没有看到,父皇幽幽睁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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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我不甚在意将令牌交给岚清远。然后无力的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是捧茶的手有些颤抖。
“殿下,岚清远在此谢过。”说着施了一礼,不卑不亢。
我摆了摆手,没有言语。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何来谢。
什么时候行动?
明晚。岚清远不着痕迹的靠近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怕有人旁听。
要是成功了的话,就来柒苑找我吧,要是没有的话……
要是没有。岚清远惨淡一笑,那殿下就自求多福。清远还有何理由活在这个世上?不过,清远也应该能瞑目,毕竟给
陛下留了一个难题呢?
难题?
殿下不知道吧?前晚风雨交加,有人误闯青岚苑,而那个人,就是本应在战场的太子殿下。清远还没见过如此狼狈的
太子殿下,一身血迹。
那又怎样?我不以为然。本来有些担心朝被伤后会不会被父皇抓住,现在看来,应该没有。
太子殿下和惜辰殿下的事情,清远也略微能猜出一二。太子逃回宫中,怕是为了殿下您吧?岚清远依旧风轻云淡的说
着。
岚清远,你……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死的早。我有些咬牙。
殿下说的对啊。岚清远苦涩一笑。也许我早就该死了,拖到现在,无非是还有牵挂,而今,该了的,就了了吧……
清远可是好心的告诉了太子殿下一件事情。
我突然有些激动。你告诉了他什么?
无非就是皇后娘娘的死。
我抓住岚清远的衣襟。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本就颤抖的手此时抖得更加厉害。
殿下不要激动。杀皇后娘娘的本就不是殿下。
你什么意思?我的头脑有些混乱。
杀皇后娘娘的自然是陛下了。
我本来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这不是让父皇给我背了黑锅。
本来清远想要再等等,可是面前放着一个千载难遇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要是失败的话……太子殿下当时可是目眦
尽裂,杀母夺爱的仇恨,就算是父子恐怕咽不下去?岚清远也有些失控。
原来岚清远打的是这手算盘。我安静下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算了,是输是赢,谁输谁赢,我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对逼宫事情真还没有概念。虽然史书上写什么宫廷政变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的,但没见过,总是隔了一层泛黄
的书页。现在虽然自己也参与了,但是不知怎的,好像半点提不起兴趣。
谁输谁赢当真那么重要?也许,我希望岚清远能成功,这样的话,朝也许可以早些顺利的登上皇位,毕竟岚清远要改
朝换代并不容易,朝的外公可是手握重兵。可是,内心深处我并不认为父皇会输,这样纠结的心思,让我的冷汗流得
跟厉害,几乎支撑不住。我将拿起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溅起了茶水。
暂时离去的痛觉迅速的回归身体,如同百川归海,这架势,好像非得冲破我的七经八脉。我抓住自己的手腕,想要减
轻痛苦。看来时间一到,果不其然所有的病痛都回来了。
岚清远适时扶住快要倒下的我,将我扶到床上。
殿下。岚清远就快走的时候,轻轻的将我额头上的汗水抹去。我缓缓的睁开眼睛,怎么?
若是明晚过后殿下还活着,那么,帮我告诉李云栖一句话。
什么?我在迷迷糊糊中听得不是很真切。
帮我告诉他,我不恨他了,我会我们在初次见面的地方等他,永远……说完飘逸而去。
什么意思?原来两人之间真有猫腻,这是我沉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也许岚清远说的对,有些事情该了的,就了了吧,他在等一个宿命的终结,我又何尝不是?这是我醒来的时候首先钻
入脑海的感慨。
身体痛得厉害,可能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漆黑一片,甚至不见天上的繁
星。
我不知道是哪天的晚上,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睡了一天,也不知道岚清远是否开始行动,我只知道自己的心砰砰直
跳,沉重又压抑。
第二十五章
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多久我并不知道,我坐起身来,披上单薄的轻衫。不知道要干什么,心里也是一片茫然。也许,我
该出去看看,今夜的皇宫是不是一片狼藉。也许,我应该担心朝是不是已经顺利的回到了军队,甚至,我应该想一想
如果要离开应该去哪里,可是这一切都如同迷茫的空气,搅和出一片飘渺的乾坤。
窗外飘进晚香玉浓郁的香味,混合着皇宫特有的沉闷,让人揣不过气来。起身来,走到窗口,抬眼一看,竟分不出时
辰。只是这夜深人静,真的很像天翻地覆前的宁静。
我不曾思索过,我是不是真的希望得到自由,出了宫就是自由吗?
今夜这个念头就这样传入我的脑海,猝不及防。我要什么呢?有什么是值得我追求的。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这些我
曾经渴望过,但是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并不那么重要。找一个人陪伴,朝云暮雨,可是,我却从没尝试相信一个人,
也从来没有人能证明自己的真心,如何能放心的交付。
要是以前的辰惜,是断不会来思索这个问题。我承认自己偏激,疯狂,现在恐怕亦然,只是当我回头看自己曾经走过
的路,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长大了不少。当我十岁的时候,我认为自己见惯了人心的险恶,历经了世事的变迁,无
论如何算是长大了。皇宫逼得人不得不长大。可是当我十三岁娘亲死去的时候,我发觉也许我并不了解人心,至少是
自己。当我十五岁朝离开的时候,我认为自己也许就这样苍老了。可是现在想来,无一不是幼稚得发慌。年少轻狂,
看书上写的少年郎的故事,总会用到这个词。每每嗤笑,却不知笑了别人,也笑了自己。
世事总是变幻着模样,让人看不清真相。有的时候,成长需要一步一步的,历经岁月的刀锋的精雕细琢,让人痛不欲
生后方有一点看破世事的苍凉。
可是,我看不破,若我能看破,就不用在这红尘之中苦苦挣扎。皇宫太小,也太大,我的世界,竟然只是精致而盛大
的笼子,一年一年的换了风月。
若我要离开,又能干什么。若说文,文不精。若说武,武不行。好歹能画画,都不知道这点丹青是不是很廉价,外面
,竟然也无立锥之地。
所以啊,早些了结吧。尘归尘,土归土,那些事情,无非爱恨,朝也罢,我也罢,父皇也罢,究竟谁更伤心,谁更吃
亏,都没有什么意义。
本来想要再会床上睡一觉,可是走到床边,竟然躺不下去。来回踱步,复又走到门口。
可是,可是,我终究是这世间的俗人。这一刻,出现在脑海中的,是我最后轻吻父皇时候,父皇俊美却苍白的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