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弯(往事如风改)——谈色变

作者:谈色变  录入:08-26

易箪竹惊诧,只一秒,又埋头剥果子吃。一手的水渍,一嘴的软果。

“箪竹,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你还记得吗?”

没有回答,空气中只有叭咋叭咋的咀嚼声。

易向阳自嘲地笑了,手中的书卷滑落,他抚起车帘,背对易箪竹道:“你还是没有记起来吗?”

很多时候,易箪竹都会觉得忘记是件痛苦的事,但更多时候,他更觉得忘记是一种幸福。

至少不会存在如向阳所说的恨向阳的可能——但这些向阳不知道,易箪竹自己又不肯说。

当年的事——

“陈年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做什么?”

易向阳闻声回头。

易箪竹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灵光一闪,那颗果子扔进了温雅公子微张的嘴里。

瞧着他那无措的模样,易箪竹弯眉笑了。

那些事,他没有忘,只是当记忆恢复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遗忘。

这是他易箪竹唯一能为易向阳做的正确的事——

十五、兰香手(三)

易箪竹再次苏醒是永乐帝在位时第一次内战结束后的第三年,那时,易向阳殷殷切切却得知,易箪竹记得一切,唯独

就是忘了他。

医师的诊断是选择性失忆——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

的事情或人或物。

易向阳听了,哭笑不得,自己竟会伤箪竹这么深。

所以,对易箪竹,就旁人眼光和易箪竹自己看来,易向阳对他的好,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赎罪。

内战期间,易箪竹以一人之力,指挥着一群药人,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满月杀人魔——由此而来。

只是内战一结束,易箪竹就疯了。

帝君宣判月使死亡,而易箪竹以另一个月使的身份在两年后重新现世,他也被外界传为性情孤僻,喜好诡异。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马车停在一家艺馆门前,易向阳牵着易箪竹的手下车,易箪竹一脸漠色,习以为常,周边经过的人,无不频频回头张

望。

如此美景,错过可惜。

艺馆集集各方能人雅士,北平城最有名的艺馆——竹轩馆,坐落于城西矮树街。

开门的是个素衣女子,容颜出水芙蓉,清艳绝顶。应了这竹轩馆的名,可见馆主是个有心之人。

易向阳经过此女子,眉带笑,眼带笑,嘴带笑。

“温雅公子,您的座位是二楼雅间,可是个观赏的好位置。”那女子柔声打招呼。

易向阳翩翩公子,岂会冷落佳人,立刻折扇一搭,抱拳谢道:“有劳素云姑娘了。箪竹,这位就是名满北平的夜莺素

云姑娘。”易向阳为易箪竹引荐,不过是礼貌之举。

可曾想,易箪竹头一扭,冷哼一声,大步跨过二人走进艺馆。

那素云一头雾水,从未见过如此失礼之人。却见温雅公子笑得快眯起眼睛,素云心中疑团一圈一圈绕了起来。

旁人皆是藏不住好奇的眸子,往他们这边打量。

温雅公子的马车旁,几个随从笑成了一团。

“公子这是……”水梓心思单纯,啥都不懂。

袁五鄙视地瞪了水梓一眼,牵起小草儿的手,“小草儿,走,咱不与傻子为伍。”

二楼雅间,坐靠窗,一览楼下台子无遗。

时候未到,几个不出名的艺人已弹起了琵琶,唱起了小调。

“近来坊间有传闻,说是闫茹玉仙子现世……”

“真若是这样,这可是千金难买的消息啊——”

几人结伴从廊中走过,议论声细细传入雅室内。

“箪竹。”易向阳唤道。

易箪竹从糕点堆里抬起头,没好气回道:“何事?”

易向阳哀叹一声,道:“等会儿正式开始的时候,你可要好好看。”

“看什么?”

易向阳皱眉,不知该作何回答比较妥当。“随便看看。”

“不看。”

“箪竹!”

易箪竹抢过易向阳手里的茶,一口饮尽,再次声明,“不看!除非你上去跳一段,我就看。”

易向阳气得两眼冒星。

一旁娇容又传上了新点心,易箪竹赏了她个聪明的眼神,继续埋头苦干。

正戏已经开始了,第一个上台的是最近让北平各个公子先生称道的奇女子萍霄,而为他伴奏的是脾性温和的雅者,吟

唱的是夜莺素云。

“这水袖舞,最以萍霄为妙,轻灵脱俗,空谷绝姿。配以夜莺的绕梁三日,雅者的铮铮之音,今日的开场白可谓做足

了戏份。让我等好生期待接下来的表演。”一儒雅先生啧啧赞道。

旁人齐齐应和着,赞扬着。

只有二楼的一处雅间,传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三楼某个雅室,一男子半个身子悬挂在窗栏,摇摇欲坠,情况危矣。然则,房间内一干人等,无人阻止。

鹅黄长衫飘啊飘,易言的声音无限幽远,“还没开始吗?”

“少爷莫急,易公子已经在后台调音准备了。”大丫小丫齐声答道。

老乌捧了筒竹简,头头是道,“据古书记载,一弦起源神族,后从东武流出,才辗转进入北岛……”

易显翻身一跃,跃上了横梁。

“老乌,你若再敢给我念,我就让你下去跳一段。”

大丫小丫嘻嘻笑疯了去。

老乌脸色如常,“少爷的要求,老乌不敢不遵。”

恰时,一声仙乐悠悠传出,一兰衫男子飘然飞落在台中。一支碧绿的短笛横在嘴边,吹了一首失传多年的潇湘水云。

潇湘水云本是古琴曲,而被易旬泽用短笛吹来,淡了那云水奔腾之势,多了一丝轻灵悠扬,好似万千水珠以无往之势

奔向大海,义无反顾。

易箪竹脸色大恫,一掌震碎了玉石桌面,死死瞪住了对面的男子。

“何意?”易箪竹咬牙吐出。

娇容替自家大人擦了把汗。

易向阳一把抓住易箪竹的手,“箪竹,你且听下去。”

易箪竹空余的右手一张,一把飞刀从他袖中飞出,直直射向了场中的吹笛人。

两道人影同时闪出,易言挽腰将易旬泽拉到一侧,易向阳伸手夹住了飞刀。

易箪竹蹦出雅间,拔出腰间的长剑,毫不迟疑刺向了易旬泽。

易向阳飞出去,意欲拦下半空中的易箪竹,不想易箪竹脾气一上来,根本就六亲不认。那把曾用来斩杀无数生命的剑

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飞旋着绕过易向阳,刺入了黄衫男子的肩头。

血,散发出刺鼻的腥气。

易言已二指之力夹断了剑,他伸手一推,将无缚鸡之力的易旬泽推到一边,而自己拔出肩膀内的断刃,手腕一转。人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现在易箪竹面前。

那种速度,易向阳连眼都没眨过,却连黄衫男子的一抹残影都没抓住。

易言将易箪竹压制在地,狞笑道:“满月杀人魔,咱们又见面了。”

“是你。”

“是我。”

“你是谁?”

易言额头青筋暴涨,“易箪竹,性命关头,你还有这闲心开玩笑。”

易箪竹不以为然,“我二哥看着呢。”

“什么?”

趁易言回头张望的瞬间,易箪竹一招扭转乾坤,将易言压制在地。

“说!”他甩开洒落下来的发丝,狠狠道,“那批军粮后来去了哪里?”

易向阳闻言,两眼大睁。那批军粮在灭了西山头的山贼后并未找到,箪竹是从何得知的?

易言贼笑,“不说会怎样?”

“呵呵——”易箪竹笑得更奸诈,他朝易旬泽的方向努努嘴,“我当众强暴了他。”

易言大惊失色,易箪竹越笑越狰狞。

易旬泽身子抖了两下,瘫软在地。四下里,人群早尖叫着一哄而散了。

“好狠的心,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哥哥。”

“这算什么,你不也存了这个贼心。”易箪竹反击。

易言笑,道:“你查得挺多的嘛——”

“你查得也不少。”

两人唇枪舌剑,干柴烈火,一触即爆。

“轰!”高台榻崩。

易向阳忙大喊着“箪竹”跳进废墟中,随从们更是慌了阵脚。

而易旬泽在一堆烟尘和惊呼中,喃喃自语,“箪竹,我的箪竹,二哥心好痛——”

这一边,两道身影在竹林间飞奔。

已是夕阳西下,黄昏夜幕之交。

“你和易显有何交易?”易箪竹的脚步每踩过一根竹子,就爆炸掉一根竹子。

易言嘿嘿笑个不停,脚下步子也不停,“若想知道,你何不自己去问。我想,易显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找死!”易箪竹低喝,同时手臂往后一伸一垂,五道白色的人影从地面窜上半空,飞速追上了前头易言。

“果不愧为北岛数一数二的药师!”易言赞道,脚下起风,用起了遁身术,身影在空间内一隐,一现。五个药人被甩

在身后。

最后,易言垂直跳上高空,驻足在没有支撑物的空中,易言低头睨视易箪竹。

鹅黄色长衫飘荡不羁。

“易箪竹,好戏才刚刚开场呢——”话音落的同时,人也随之消失。

而另一句警告却再次钻入易箪竹的耳中——

不准动易旬泽分毫!

易箪竹无畏地笑了,谁想动谁还不知道呢!

十六、兰香手(四)

易显“啪”把一封信笺甩到桌上,小皮子吓得躲到屏风后,而坐在桌边的男子依旧优雅品茶。

“胡言,别太过分。”易显语出不善。

易言轻佻抖眉,“叫我易言,易!言!”

易显抚额坐了下来,道:“可别因为你而出了漏子。”

易言笑声清朗,“不会不会!我易言做事你准放心,而且……”他故作神秘小声道,“我有个强大的后盾。易显,你

且看我如何翻江倒海,将北岛的天翻个转。”

易言离开,与一男人擦肩而过。

小皮子跐溜窜到易显怀里,战战兢兢,抖擞不停。“大,大少爷,不会出事吧?”

那个男人走到易显跟前,恭声道:“大少爷,袁二来迟了。”

易显拍抚着怀里的少年,问袁二,“其他人呢?”

袁二摸了摸脑袋,道:“袁大袁四隔日就到,至于袁三,我与他通话多日,但他执意要说等拿走了三少爷身边一物才

肯离开。”

“袁五呢?”

“袁五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易显眯了眯眼,暗金色的眸子闪出一抹狠意,“只是要他别成为对方的把柄,反而坏事。”

袁二大老粗,神经短又粗,嘿嘿笑道:“不会不会!咱家袁五最机灵,别的不会,但论逃跑的功夫绝对北岛第一。”

袁家侍奉易家,世世代代。

现在放在易向阳的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处理公文,一个出去找人。

哀叹一声,君佐大人真想罢工不干了——原因无他,帝君跑出宫了,扔下一堆事务就这样不负责任的跑出宫去了。

娇容又搬了一堆公文进来放在矮几上。

“娇容,这是今天的第几堆?”

娇容弯眼笑得柔和,“大人,礼部户部吏部刑部工部兵部的六位尚书大人问您,何时可以接见他们。”

易向阳手一抬,道:“让他们明日再来。”

娇容应着出去打发人了。

易向阳揉着太阳穴抽出最底下的一筒金边封印的卷轴,这是来自边境的加急信笺。

皱眉打开,是牟参谋的笔迹——君佐大人,边关危及。近日,我驻边军队屡屡遭到奇袭,来犯者皆是山贼打扮,但各

个训练有素又有组织,疑是周边小国士兵。已经连续两月未收到都城发来的粮草,士兵们个个紧衣缩食,怕战事一起

,边关危矣!

易向阳的眉头越皱越深,觉得事情的发展已无法控制。

他扣了扣桌面,门外立刻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

“大人。”

易向阳脸色微有缓,道:“让暗人全数进来。”

十名黑衣男齐齐排开垂首跪地,最前方是一个着同色服饰的女人。

“怡娘,帝夜军的动向如何?”

“回大人,矿石山那边的打造工作仍按计划进行,只是收到暗人来报,银两再次不足。相信不出两天,帝夜军就会派

人来取。”

易向阳心思翻滚,帝君这次的扩军行动,他管银两,帝夜军负责兵器打造。本无相冲的地方,只是帝夜军屡次三番催

他拨发银两,这确实令人费解。

怡娘又递上一封信笺,易向阳接过展开一看,脸色大变,道:“岂有此理。”

怡娘道:“短短两月,兵器并未见多少,但五十万两白银已经全数用尽,事有蹊跷。”

易向阳点头,的确,不简单。

而此时在某处,某间破旧的民宅内,昏黄烛灯下,易箪竹也面对着一封信笺。

越过粗糙的圆桌,一劲装男子神情淡漠,那头如墨黑色长发隐在夜色中。

“找到了?”易箪竹没有拆开信笺,反问道。

水镜将那封信笺往前推,要易箪竹自己看。

易箪竹死盯着眼前这个目无尊卑的男子,最后还是拿起了黑色的信笺。

——舒然,原名舒景然,舒伯颜长孙,舒家长子,十五年前失踪,再无音讯,至今下落不明。

那舒伯颜原是帝君导师,帝君对他信任有加,舒家风头一时无人能及。而一场反帝派的内战,舒家以反帝的名义被满

门抄斩。

“只有这些?”易箪竹问。

水镜点头。

易箪竹将信笺点燃,任其化作尘烟。

“继续追踪下去,顺便找一下在内战后失踪的蝴蝶公子舒松。”

黑色的人儿渐渐融化进暗夜之中,无声。

易箪竹再次把一封信笺交到水梓手里,语重心长道:“注意点,丢了这个你就自己了结吧。”

水梓猛点头,内心狂哭——为什么倒霉的任务总是要交给他呢!

待水梓无比哀怨地出门去后,易箪竹倒在椅子上,他身后,黑影处,一个青年尖尖地笑着。

“你怎么还跟着?”

袁三舔了舔嘴唇道:“公子答应给我的东西还没给呢。”

易箪竹看向门外,“那还不快追!”

“公子,答应了?”袁三喜出望外。

易箪竹笑,“谁答应你了。”

袁三哗啦跳上桌子,贴近易箪竹,阴森森道:“公子,可不要戏耍袁三。不然……”他露出尖利的牙齿。

易箪竹却笑得更欢,“袁三,你吓人的功夫不错,但搞错对象了。”说完,椅子自动往后迅速移开,易箪竹猛然跳开

,袁三正好扑倒在椅子上。

就着这个姿势,易箪竹问:“袁三,为何不回到易显身边?”

袁三奸笑,“呵呵——公子养我教我,我还没报公子大恩呢!”

易箪竹不相信,“袁三,我太了解你了,就像了解我自己。你如果要水梓,等此事一过,我会让水镜将人送到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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