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秋深露更重,待向阳花开。
初相识时,箪竹望着枝头发呆。
夜已深,露重。一轮圆月斜挂枝头。
月是枝头斜,竹是月下魂。
素袍少年轻轻吟出。
堇色短袍,高靴提领的少年扭过头,撇嘴一笑。
秋深露更重,待向阳花开。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报仇雪恨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箪竹,易旬泽 ┃ 配角:袁三,易旬泽,易显
一、易箪竹(一)
黑暗的空间,窒闭的空气,月光,稀落,照不进这间只有四壁土墙的房间。
安静的气氛中,只有身旁或轻或重的呼吸声,那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生命存在的证据,唯一,他还活着的证明。
他还活着,是的,他还活着。
在这个暗无人道的地狱里,他还苟延残喘的活着,以一个畜生的名义活着。
铰链场,人间地狱。
只有进去的人,没有出来的人,就算是尸体,那也是真正畜生的果腹之物。
进了铰链场的人,只有依凭着野兽的身份,才能够呼吸到空气。空气,外界的空气,是他们曾经无比熟悉,而今无比
渴望的东西。
希望,有谁能听到他的呼喊。
易家,那是他美梦的开始,也是恶魔的开始。
“醒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嗓音。明明应该是孩子清甜的声音,却总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低沉,就像有人故
意将喉咙磨破了,留下一道一道折痕。
“你又没睡。”说者略带责怪,却也无可奈何,烦烦燥燥把自己缩到墙角,又伸开四肢,朝那个孩子喊到,“过来吧
,不用害羞。”
那孩子根本瞧都没有瞧他,扭着脖子继续从小窗子里看外面。
月华,皎洁无暇的月华,照不进这块肮脏的土地。
微微叹气,舒然借着淡淡的月色爬起,坐到那孩子身边,手自觉攀上了他的肩,将他搂向自己。
“天快亮了,明天,你真的要走了吗?”
孩子低头,遮去眼底的情绪,道:“我会在外面等你。”
舒然笑了,笑声爽朗,一点没有沾染上这里的阴沉和疯狂。
“是的,我们说好的,你要教我放风筝。”月牙弯,弯月牙,月牙弯弯,挂起最美丽的弧度。这是个何其精致灵巧的
孩子!
若是能照到外面的太阳,若是能……
舒然在心里苦笑,就算那孩子真得活在阳光下了,在铰链场这三年刻骨铭心的痕迹,他可以抹去吗?
将他拥得更紧,更严实,舒然还是觉得不够。干脆整个人趴上去,将这孩子整个儿都塞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和反抗
。
“最后一次,小竹,这是最后一次。我们相互依靠,相互取暖。”
每日每夜的人生,一刻待在这里,一刻就无法得到安心。
他们饱受这份折磨,从来都没有人可以从这个人间地狱里爬出来过,所以他为他感到欢欣。只要可以出去,无论付出
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二、易箪竹(二)
一座城池,或悠悠流长,或停驻历史,人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是一座美丽大方、气势宏伟的都城,传说中建城
的是个俊美不凡的男人,北平人民口中的英雄。
城东萤河畔坐落着城东最大的宅子,整个北平城百姓都知道宅中住着帝夜军上将和四使。
帝夜军总部,南院,落霞居,正是年仅八庚的小主子火殇的居处。
一人闭目坐靠在院子花坛后面,消瘦的身子被五六人宽的花坛遮住,只能看到一颗金色的脑袋一颤一颤。
“也就只比我家小公子大一岁,可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南院专服侍花使的近身侍女仪蜜道。
同一院落才刚进府的小侍女“呵呵”甜笑,“真的是差好多呢——就没见过那么聪慧的孩子!小公子啊,就实在是让
人操心,可又喜欢得紧!”
“是啊!小公子真的很讨人喜欢的——”
那两侍女一说一笑,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一个小人儿正从她们眼皮子地下溜走。
而那个小人儿可乐坏透了——
如今父亲不在府,风使消失半年有余还未回来,爱教训人的花使又被父亲委任办事去了,府上就剩下冷冰冰的雪使和
终日待在炼药房的月使。
敢问这帝夜军将军府,还,有,谁,管得了他小公子火殇!?
火殇呵呵笑着跑得比练功的时候还要快,心中酝酿了一千一万种鬼点子来折腾这府上的人。然则就在他自鸣得意之际
,火殇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后退,再后退,退到花坛边,弯腰,探头探脑。
呃——火殇一声惊呼——这颗灰金色的脑袋,似乎,好像,哪里见过?
外头有一大堆好玩的事在等着诱惑着我们火殇小公子,但当他看到一年见不了几面的月使,好奇心立刻大作!
戏可以天天看,架可以天天打,下人可以天天欺凌,唯独这月使却是想见而不得见!
自是良机不可失!
脑中诡计瞬间成形,火殇取下腰间的剑,不敢取下剑鞘。他走至那人跟前,用剑柄挑起那人的下巴,戏谑道:“哎呦
——这不是月使吗?”
这语气,这行径,他才八岁,却已在无形中感染了富家子弟的坏毛病。
“小公子,有趣吗?”
说者拥有一副破嗓子,声音沙哑得近乎百岁老者。
猛然冒出来的沙哑声音吓得火殇猛地往后跳开,涨红了脸,远远地挥着剑示威,“你,你……”
月使易箪竹懒懒扫了火殇一眼,起身,弹去一身灰尘。歪了脑袋,面对一个八岁的无知小儿,他竟也能散出庞大的杀
气,道:“墨君没好好调教你,需要我过问吗?”
“我……”
易箪竹咧了嘴,继续靠近,“小公子,你爱皮鞭还是荆棘,亦或是喜欢刀刃慢慢划开你的胸膛。”说着,手指抵上对
方的心脏。
火殇整个人都要炸开了,天!早知道,他就应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乖乖跑出去好了。
见恐吓的目的达成,易箪竹收手,甩甩头,乱发蓬松。
“喂!去哪里?”火殇冲着起身径直往院子外走的灰衣男子大喊。
易箪竹闻声止步,却也没回头看他,只是声音淡淡说道:“注意你的言辞。”
“我……”火殇哑舌,再抬头看时,那个人已经和阳光化作了一团。刺目的光线晃了火殇的眼,他甚至有种错觉,月
使并不应该只是黑暗的代名词。
一个瘦弱的少年两手兜满了东西,快步疾走在拥挤的常安道上,两旁商旅小贩将他撞来撞去,直撞出了这个好脾气少
年一肚子的怨气。
他家的公子,就是喜欢给别人设难题。
一不留神,他被人撞了个踉跄,幸好有人扶住了他。连声谢过,再寻撞他的人时,已经被人流冲散了。他只好怨自己
运气不好!就想着快点回府,别让公子逮到了,他可不想连续两天都蹲柴房。
将军府外面光鲜亮丽,内部用来折腾人的家伙可不那么好看了!要是有人不相信,那人绝对是直着进去,横着出来。
想到这里,水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加快了脚步。
“喂!前面的小哥。”
水梓刚走出两步,又被人叫住。正想怪那人不懂礼貌的,那人却连声道歉。
“抱歉抱歉抱歉,请问,你是帝夜军的人吗?”
水梓满心不愿地回身看,发现是个憨实的汉子,光着膀子,还拿了块布巾不断擦汗。啊——那块布有够脏的!
那人也发现了水梓惊讶带点鄙睨的眼神,忙将用来擦汗的布巾塞进裤腰带上,朝着太阳说:“这天够热的——”
天热不热得,关他破事!让公子抓住了他在路上耽搁时间才要死呢——
扁扁嘴,水梓转身又要走。
“那个——小哥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快点!我赶时间!”
手里的东西都要凉了,他家公子的脾气,绝对是天下第一的,没话说的烂啊!
“我……”
“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小哥别急,小哥别急,实在是这事不好说,那么多人,我……”那汉子两手交替着反复擦拭额头豆大的汗水。
那副热得要死,说话却又跟温吞水似的模样,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坏了。
“水梓。”一声低哑的近乎嘶哑的呼唤
“啊!”吓得水梓差点腿软跌坐在地,幸好他身经百战已习以为常,才没失手让情况更糟。
“公子。”水梓耷拉着脑袋,捧了双手,哆哆嗦嗦举起,人却死都不敢往后瞧。
啊——心里大声呐喊,他怎么就那么倒霉呢!啊——谁可以救救他啊!君佐大人,温雅公子,您在哪里啊!——
“水梓,本月剩下的日子,柴房就交给你了。”
可是君佐大人,温雅公子没有听到他的呼救,他家的公子一语定乾坤,已经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水梓恨恨瞪了那汉子一眼,又哀怨地垂手候在一边,听候发落。
那汉子似乎也并不是个糊涂人,见了易箪竹,赶忙跑上前,边往裤带里掏着什么。
但未等他靠近,他人已经凭空被扔出十多尺外。摸着屁股爬起来,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会出去的。
“回去了。”
“是,公子。”水梓朝后面的汉子吐舌头,忙不迭赶上他家公子的脚步。
眼见着自己想方设法都要见上一面的人要走了,胡平哪还敢犯糊涂。
“在下胡平,九桐人氏,望公子留步。”不顾是在大庭广众,人流高峰之下,胡平朝着渐渐走远的易箪竹大声报上了
家门。
九桐,尧山九桐,不是一个山贼之乡吗?找他做什么?
易箪竹吩咐水梓道:“打发走,别让我再见到他,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是!公子!”汗水再次湿了水梓一背,他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背!这次水梓瞅着胡平的眼神快赶上饿疯了的猛兽
了。
三、易向阳
水梓恼怒地甩了甩头,要忘掉,一定要忘掉!那群狗仗主人的混蛋,就知道欺负他家公子在四使中的地位低。
而这高和低什么的,不也都是他们自己封的吗?
他早晨办事不力,被公子惩罚待七天的柴房,气还没处撒呢!雪使的侍从们又拿他家公子说事。说什么孤僻阴沉,没
能力又没相貌,白白占了四使的位置,却是一点功绩都没有……
唔——他真想嚎啕大哭,如果不是自家公子有话在先,他水梓是绝对不会如此忍气吞声的!
去水房打热水,管水房的老伯见了水梓,皱纹遍布的老脸上堆满了笑。搬了根矮凳坐在水房门口,手中夹了根烟杆,
慢悠悠吐出一个接一个烟圈。
“小子,给你家公子打水呢?”老伯弹弹烟杆,又塞回嘴里。
水梓提了水桶放在大缸旁,垫着脚往里面探。一旁的老伯见了直叹气,道来,“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哼——总有一天会有他们好看的!”水梓举起拳头,鼻子里哼哼出气,小嘴嘟起,一股子只属于少年的俏皮之气。
那老伯不宽慰,反呵呵笑道:“有本事就应该让欺负你的人服在你的人格之下。”
人格?少年靠在水缸上,不解望向大伯。
“人格这东西……呦!那不是我们的小公子吗?”话锋一转,老伯轻而易举将水梓的注意力引到了别处,对着十几步
外的男孩喊,“小公子!陪这小子玩玩,他正无聊呢!”
“我……”我字还没接下去,水梓就发挥出比平日里快出三倍的速度,不断往桶里装热水,装满桶,水瓢随处一扔,
撒腿就跑了。
只见的一个人影嗖得扬起一地的尘沙,然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小公子,人见人怕,鬼见鬼躲。
他水梓,小小一个月使使从,可没这个胆子去招惹帝夜军上将的独子。
后头是水房老伯洪亮的笑声还有小孩子尖锐的大骂声。
水梓什么都顾不上了,府里有条戒言——惹神,惹鬼,不惹小公子。
帝夜军总部,东院。
往木桶里倒热水,躺在里面闭目养神的男子,灰金色的长发蔓延开在水上,一丝丝,一蔓蔓,似水草多情,又似月光
无情。
外头的太阳高悬,而这个院落的主人却有个习惯。他爱温热的东西,无论是食物还是茶点还是水,即便他自己是个冷
冽到令人胆颤的人。
“公子,如何?”少年清亮的嗓音在试探,带着小心的恭敬,又带上了少年的痴迷。
玉白的肌肤,无瑕的肌理,匀称修长的四肢,淡金色的长发。是谁说他家公子没相貌了?一群不长眼的混蛋!
水梓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在易箪竹赤裸的肌肤上,一寸寸上移,却在触到那双与发色同色系的眸子时,慌忙低下了
头。
“公子……”水梓担惊受怕,怕下个月的柴房也要归自己了。
微微开启一半的眼睑,视线还在彷徨中。就像是梦魇初醒,还无法找到现实的感觉。
“水梓。”
“在,公子。”
易箪竹挥手,声音懒懒散散,软而无骨。“下去吧。”
“是,公子。”
水梓出去关门,动作小声小气。站在门外,他又开始想东想西。有时候,他始终想不明白,公子如此低调行事的原因
?似乎有什么在反复纠缠着公子去回忆过去,只要是睡着了,就一定会做噩梦,梦醒了,又是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状
况。
水梓不免有些担心,这样下去,终归会出事的。
门内传出一声呼唤,叫住了离去的水梓。
“九桐来的人,打发了吗?”
“是,已经交给训卫处的人了,说今晚就能审讯出个所以然来。”
里面没有了回应,水梓知道,他家公子又睡着了。但他不能离开,过不了一会儿,公子又会被冷掉的水冻醒的,他必
须时刻守在公子身边。
“水梓。”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闻声抬头,来者一头纯金长发,白玉顶冠。面容俊美,神情温和。正是温雅公子易向阳。
“君佐大人,公子睡着了。”
“嘘——”易向阳会意,掩住水梓的嘴,小声道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临时又补充了一句。
“晚点再过来,我找箪竹有点事。”
水梓恭敬得曲身含颚,倒退着退出了易向阳的视线。
本来就稀落的东院,现在怕是只剩下东院主人和君佐易向阳,还有那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使卫。
易向阳翘起一边的嘴角,心里却隐隐泛起涩涩的苦水。为那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儿,他总觉得心疼。
那人不接近生人,不擅长应付,连基本的官场交际手段都没有。这样的人,若不是有自已为他百般周旋……
微然叹气,推开了房门。
门内的人像是早有感应似的,同时睁开了眼,一双琉璃眸子还带着刚转醒的迷蒙,整个人也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