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漠七殇.笑川辞 上——佾湉

作者:佾湉  录入:08-23

“这倒是,哈哈,好久没遇到这么振奋的消息,这观礼可一定要去!!”

“哼,你去了有什么用,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摸到剑?”

“得到是不可能,还不准人去看看么,这一睹绝世名剑风采的机会,可不能这么错过!”

……

……

茶馆喧嚣一片,顾栖觞却听得心中一惊。

凛血剑,那正是自己的佩剑,传说其在极其冰冷的寒地练成的,是把通人性的嗜血名剑。

这把剑,是司马箜篌于自己初闯江湖时赠与的。

且不说这把剑的真实来历,但是通人性与嗜血这两条却是真切。

凛血剑喜杀,一旦到血气浓重的地方便会散发幽寒之气,而这通人性,则是说这把剑带着魔性——用凛血剑的人只有两

个下场,要不驾驭名剑,要不被剑的杀性反噬,成为剑下亡魂。

顾栖觞初来用凛血也有些驾驭不住,但是毕竟武艺高深,时间长了,却也将其制服,至少在自己的手里,凛血剑用的潇

洒自如。

但是,凛血剑在自己与苏墨銮一决生死的那一战中,由于火药巨浪而脱手,此后,便再也没了踪影,这一番竟然重出江

湖,多少有些蹊跷和意外。

顾栖觞突然心下有些担心。

他曾是凛血的主人,何尝不知道这把剑的性质。

不是武艺到达一个境界,根本不可能驾驭的了。

而一旦剑的主人驾驭不了,便会被迷惑心智,广造杀戮,最后,则是会在现实与迷惑中将自己杀死。

这样一把危险的剑,如果随随便便到了什么人手里,必会引起血雨腥风。

而这样一把名剑,也必然是众人追逐的目标,就好比什么藏宝图,很可能会引发一场武林浩劫。

顾栖觞虽然不在乎凛血易主,但是这个主人怎么也不能是随随便便一人。

想到这,心下便决定,无论如何,藏剑阁的观礼要走一趟。

反正,藏剑阁所处的位置正好也在自己路途的计划之中,并不耗费什么时间。

与顾栖觞同时下决定的,还有两个人,自然是越轻舷与洛笑川。

自从顾栖觞不辞而别,撇下两人独自消失后,洛笑川与越轻舷也就地别离。

毕竟,两人也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再说,人生漫漫,来日方长,也不是就没有再见的机会。

越轻舷沿边城一线返回,在公示榜看到英雄帖后,当即便决定要赶去藏剑阁。

他不信顾栖觞会放着自己的佩剑不管,这次的观礼,八成可以遇到。

而洛笑川,则是坐在铺着狐裘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放在桌子上刚传来的消息。

一阵风突然破窗而来,瞬间熄灭了烛火,只余一缕青烟缓缓飘散。

月光如水薄凉,照了一地的清冷,洒了满眼流光。

阴影中的人,轻轻一笑。

第六回:寒星光耀匣中惊 倒岳倾湫霜刃鸣

藏剑阁今日在江湖中如日中天,坐的一方席位,可换在十年前,却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小门派。因为,那时候,但凡与

剑有关的,江湖只认凭剑楼三字。

七殇公子名满天下,可这七殇公子的凭剑楼却不太广受弟子,而是专注于铸剑。

凭剑楼铸剑师手艺精致非凡,制成的剑身流畅适手,甚至有人一掷千金,倾家荡产,也不过就为求得一把凭剑楼制作的

剑,更不用说那每日往来赏剑,论剑,鉴剑之人了。

千金难求,无价之宝,绝不夸张。倒不是说凭剑楼摆什么架子,而是其对剑的一种态度责任。

凭剑楼一贯秉承剑如其人,只有能与剑完全契合之人,才有资格拿走剑,管你是什么大门大派,只要凭剑楼不承认,剑

也休想拿走。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凭剑楼早就因为七殇公子的身亡而败落,但是,当年凭剑楼的这般规则倒是被原封

不动的继承了下来,江湖众人也多以这种不为金钱所动的做法赞叹称道。

藏剑阁是趁着凭剑楼覆灭才后来崛起,这番自然也不能坏了一贯的规矩,所以,对于自己无法驾驭还很有可能引发争斗

血腥的凛血名剑,还不如布公天下,顺便落个大气无私的好名声。

顾栖觞这番正走在藏剑阁所在的寒星镇街道上,一身低调的青灰色直裾配上易了容的平淡无奇脸面,放到人群里,倒还

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寒星镇由于藏剑阁广发的英雄贴而聚集了大批江湖豪杰,本来不算热闹的小镇这会儿却人声鼎沸,街道也拥堵了起来,

四处都有扛着刀棍,配着宝剑的人,当然,也有些锦衣玉带的名贵公子,虽然不会武艺,却也想凑个热闹,一睹名剑风

采。

人一时多了,寒星镇的店家也赚了个满盆钵,客栈几日前便已经爆满,所以,脚程慢了的顾栖觞从街头走到街尾,都没

找到空房。

眼看天色将晚,顾栖觞心下打算,在问完最后一家,若是还没有,干脆随便找个屋顶凑合一夜,曾是江湖人,风餐露宿

也不算什么大事。

眼前这家客栈叫做龙悦客栈,门面不大也不小,正在街尾角落处,除了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有些显眼外,到真还不太引

人注目。

顾栖觞推门进去,径直走向小二。

不出所料,又是一家客满。

顾栖觞有些无奈,转身想走,却不想回头,竟是被一人拦了下来。

洛笑川一袭深紫长衫,满脸的笑容:“意外意外,居然会这这里遇到,夜来霜寒,顾公子身体又弱,怎么能夜宿野外,

不如,就跟我共住一间好了。”

顾栖觞眉间一蹙,不搭话,推开手臂想走,却不想洛笑川微微运功,横着的手就是不肯放人。

“顾公子,就当是买我为你挡了一掌的人情,可不可以?”洛笑川恰到好处的把大漠里的事情搬出来,他很知道什么时

候应该说什么话。

顾栖觞虽然不想与洛笑川纠缠,但骨子里却不喜欢欠甚么人情,洛笑川这番提出来,又是如此坚决,自己倒也真的不太

好意思拒绝,终是点了点头。

洛笑川见到眼前人答应,心情大好,直接抓住顾栖觞的手,拉着人就上了楼。

顾栖觞自六年前,便很少与人接触,这厢手被握着,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被拉扯着一路上了楼梯。

洛笑川推门进了房,点上灯,温了杯暖茶,才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四处找了好几日,今日才让我抓到,倒是你

也真是大胆,明知道我跟越兄都会来这这找你,却都不再换一张脸,擎着等我们找到不是。”

顾栖觞淡淡道:“有什么分别么?我易容又能如何,面貌能变,我这一只废手却不可能,你们只要仔细的观察,早晚都

会察觉。”

洛笑川轻轻一笑,径直走到顾栖觞面前,道:“顾公子看的清明,我无话可说,只不过你这一张面具倒是真的要好好打

理下了,脸颊上有一道伤痕,但是并未流血,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蹊跷。”

顾栖觞下意识伸手去确认,果然是有一道划痕。

“你可有笔,我要借来一用。”顾栖觞淡淡道。

“有,自然有,我这江湖鬼笔什么都能没,纸笔可是不能离手。”洛笑川笑的一脸灿烂。

顾栖觞不在多言,只是静静坐在桌子前,对着铜镜,小心翼翼的将轻薄如蝉蜕的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洛笑川这番才清清楚楚看到顾栖觞的真容。

其实,七殇公子的面貌在江湖中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当年曾是纵横武林之人,自然有些江湖画家画了些肖像挂买,洛

笑川也几次曾与顾栖觞照面,只不过都是远远看到那飘逸身影,无法近处观察罢了。

这次真的如此清晰的目睹了眼前人的面容,洛笑川着实是从心底大叹:“世间无限丹青手,今昔唯恐画不成”了。

样子与画作无异,但是,这等神韵,再好的笔法,也难以勾画扑捉到所有的风骨。

顾栖觞的面容比起那些江湖画作,多了分清淡幽远,少了些桀骜不驯。

鼻峰笔挺,双目微扬,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只是眉间微紧,透露几分心事。

即便是退却了曾经的毫无收敛的傲气,多了看尽沧海的淡然,但是那隐隐的风骨却依旧不减。

这样人,本就因该睥睨天下,立顶峰颠。即便是想收敛自己的风华,即便是历尽沧桑,依旧如此耀眼夺目。

顾栖觞自然知道洛笑川一直再看自己,只不过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要看,看个够就是。

又不是天香楼的头牌姑娘,看上几眼也不会掉几斤几两肉,何必在乎。

心中不在乎,头也不抬,继续手下的动作。

先将人皮面具先浸泡在特质药水中展平,继而取出小心铺好,然后从袖中取出易容用的固墨,起身想要在砚台中研开。

身子刚起,手却被拦住。

洛笑川的面容在桌案暗黄的烛焰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道:“我来。”

接过了手中的墨,洛笑川就站在桌旁,先加了药水,然后一圈圈静静的碾磨。

特质的墨接触到药水,瞬间如云絮一般肆意散开,渐渐侵染。

一圈一圈,细细碾磨中,香气逐渐飘散,醉了满堂。

香炉青烟一缕缕升起,与烛火带起的烟雾纠缠缭绕,窗外月色清幽,萧然越过窗棂。

一人研墨,一人低身修补易容。

无人开口,天地只余一片静谧无声。

顾栖觞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很是熟悉。

六年前,他也常与苏墨銮这般。

现在的感觉自然与那时不尽相同,早年的心高气傲早就变得明镜止水,然如果相比,他并未觉得现在这感觉有什么不好

顾栖觞精于易容,很快便修补完毕,抬眼,却看到洛笑川还在双目紧紧的看着自己。

那双深茶色琥珀一般的双眸中,全然布满的,是自己的身影。

“你看够了?”顾栖觞冷冷的一句,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坐直身子,将面皮揭起,想要重新覆回脸上。

手,自半空被轻轻握住。

这是洛笑川今日第二次握住顾栖觞的手。

手心隐隐的温暖,透过肌肤,传遍了全身。

顾栖觞微微抬眼,却看到洛笑川幽深瞳孔尽在眼前,两人之间不过分毫,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清。

唇齿开启,气息中带着隐隐的醉人茶香。

“今晚,不要易容。”洛笑川的口气带着一丝坚决:“药水未干,直接附在皮肤上不好,既然我已经看到真容,只是一

晚,何必在乎。”

顾栖觞一怔,想要推开那双手,却突然莫名其妙的有一丝不舍。

最终,还是妥协的点了点头。

******

次日,便是藏剑阁约定的赏剑之日。

洛笑川自然与顾栖觞一路同行。

大街上热闹非凡,比肩继踵,话语间都是对凛血剑的向往,如顾栖觞这般没什么表情的人,倒还真是不太多。

其实,顾栖觞心中大多是好笑,一把剑,何至于此。

藏剑阁发出这等消息,便预料到了必然会引发观剑风潮,于是早早做好了准备,直接将比武擂台和赏剑处建在了寒星镇

最空旷的广场之上。

这擂台建的颇为豪华,擂台周围还有大红绸缎扎成的花,台上是红毯,而台前正中,则是安安稳稳的摆着个雕花桌案,

桌上则摆放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

那匣中的,自然就是凛血剑。

众人看着架势,剑还没见到,心已经激动了起来。

那藏剑阁主人胡天正胡阁主看到台下人声鼎沸,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时辰已到,便走上台来,朗声道:“今日藏剑

阁赏剑观礼,能得这么多英雄豪杰到来,在下先在此道谢诸位买老夫的薄面,那么,按照之前约定,观礼在次,主要的

是能为凛血剑再寻一位能够驾驭的主人,所以,这擂台便是为夺剑设置,只要身在江湖,不分门派,不分年龄,只要想

争凛血剑,都可上来比试,坚持到最后者,便是凛血的主人,藏剑阁分文不取,双手奉上!”

胡天正年近六十,鬓发略白,一席话字正腔圆,气势恢宏,更是引的气氛愈发热烈。

胡天正扫视台下一眼,举起一手,停止了声音,接着道:“那,我藏剑阁便现将凛血剑公布于世,请大家好好鉴赏一番

!”

说着,将木匣开启。

寒光一闪,凛冽而过,刺人双目。

仅仅是一把剑,阴寒的气势已经让人心中惊叹。

匣中,静静的架着一把长剑。

剑长约三尺二分,白刃如霜,剑身流畅,剑纹密布,寒气凛然。

这剑柄,则是血玉制成,比起剑身简单许多,但是圆润的弧线和剔透的色泽已经明明白白彰显了制作的精巧,淡红的颜

色也昭示着这把剑的名字,凛血。

众人都死死的看着这惊世名剑,一时间竟无人开口,满场寂静。

顾栖觞也目光如炬的看着凛血,不是别的,只是想鉴别这究竟是不是一把赝品,这场赏剑是不是藏剑阁的阴谋。

不过,这般阴寒的气质,怕是不会错的。

那胡天正看众人满目的震惊,心底也很是得意,缓缓道:“剑已看到,那么,比武正式开始!!”

说着将木匣一合,寒光瞬间收敛。

众人此番回过神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已经开始有人跃跃欲试,次第登上擂台。

台上你来我往,争夺不休,洛笑川看了一会儿便生厌了,偏头附在顾栖觞耳边,含笑低吟道:“你要不要夺回自己的佩

剑?你若不出手,我代劳也不是不行。”

顾栖觞面目不动,清冷道:“不必,我并不在乎。”

洛笑川露出个打死我都不信的表情:“切切切,你若真的半分都不在乎,又何必大老远的跑来观礼。”

顾栖觞冷冷回道:“如果凛血能换个明主,有何不好。”

洛笑川摇摇头,倒是一派坚定:“依我之见,也依照你凭剑楼之前的规矩,剑有灵性,也会认主,这把凛血生来就是你

的,换到谁手里,也用不出你的那份潇洒。”

顾栖觞冷哼一声,却道:“我右手已废,断泓剑法再难发挥之前威力,你的念想怕是要落空了。”

洛笑川也不再争辩,却只是微微一笑。

台上打斗还在继续,小鱼小虾的下去后,终于来了些有名望的人,擂台从清晨开始,到了日暮还未结束,夕阳参照,此

时台上剩下的,是位妖娆如花的女子。

此女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眉长如柳,朱唇饱满,上穿云锦提花绸上襦,下搭叠烟留仙裙,外罩淡黄色宫纱大袖衫,头

上斜插碧玉龙凤钗,显得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然手中一道银龙九节鞭却使的出神入化气势如虹。

洛笑川不禁赞叹道:“美人,果然是美人,殷飞花殷宫主虽然年近三十,却依旧如此风韵撩人,武艺了得,好好好啊!

此时,殷飞花妩媚一笑,又将一人击落台下,长鞭一收,皓腕轻抬抚上胸前一绺青丝,银铃般道:“还有哪位不服,尽

可上来挑战。”

台下众人呜呜呀呀一片,有不服的,有敬佩的,有大骂的,有气恼的,但是究竟也没人敢继续上前。

殷飞花身为无花宫宫主,虽然是女子,但是武艺却丝毫不差,轻功过人不说,那一身标志性的九曲银龙功柔中带刚,刚

中带柔,正可谓应验那句“柔中有刚攻不破,刚中有柔力无边”。

这些年,无花宫收了不少为情所伤的心灰意冷女子,势力如日中天,不可小觑。

洛笑川此番又偏头道:“顾公子觉得殷宫主可是能驾驭凛血之人?”

顾栖觞双目幽深,低吟道:“功夫不错,不过还是差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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