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之入骨——北羁

到达洛阳城的时候，叶清羽已经完全不成人样，李承烨简单地给他收拾了一下，抱他下车。叶清羽身上只盖了一件大毛衣服，上楼的时候，红白相间的液体从股间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摔碎在台阶上。

把人放在床上，李承烨将叶清羽被汗湿透的乱发理好：“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得偿夙愿，李承烨的精神格外地好。

扬州什么的，他完全不熟。但到了洛阳，这就是他的天下了。

终于不用担心叶清羽被人抢回去。

叶清羽闭起眼，脸色苍白。

“疼？”李承烨揭开他身上的衣服。

只是一眼，李承烨就看得触目惊心。那里，又几乎全是血，甚至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李承烨这才觉得自己做的有些疯了。

“清羽……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李承烨的口气里透出些害怕。

叶清羽冷笑一声。

“我现在就给你去请大夫！”李承烨站起来。

“你要我死吗？！”叶清羽猛地睁开眼，厉声道。

李承烨心上一惊。

“你要是敢踏出这个房门一步，我就撞死在这里！”

李承烨一怔，腿却终究没敢动。

“可是你这个样子不看大夫不行！”李承烨蹲下来，安慰他，“我知道你抹不开这个面，但没有办法，你必须要看大夫，不然……”

叶清羽手脚冰凉，他趴在枕头上，声音异常冷静：“我自己敷点药就好了。”

“你……”

“我说我自己敷点药就好了！”

他这样固执，李承烨只得允了。转身去给他打热水和找伤药。

他这一去有点久，李承烨带着伤药和热水回来时，叶清羽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看看憔悴不堪的叶清羽，李承烨的心情一点点好起来，他坐在床沿上，拧干热毛巾，小心地揭开他身上盖的被子，小声道：“没关系，你不愿看大夫，我就做你的大夫，我会照顾好你的，清羽。”

李承烨用热毛巾去擦他那里的血渍，谁知他才碰了那里一下，叶清羽就疼醒了过来，他的手伸向李承烨抓着的毛巾：“我自己来。”

“我能清理好。”

“你弄疼我了。”叶清羽固执地伸着手。

李承烨不给，反而问：“是不是我每做一次，你就一定会伤得这么重？”

叶清羽一愣，他在心里挣扎了下，还是道：“是的。”

李承烨想了想，扑上去按住他，强行替他擦拭双腿。

“你……嘶！疼死了！”

“那现在呢？”李承烨放慢动作。

疼痛少了些，但叶清羽还是没法儿让别人给自己这样私密的地方上药：“我自己来。”

“不行！”李承烨按住叶清羽，一脸认真地冲伤口吹了口气，叶清羽菊花一紧，脸当场就红了。

李承烨却对他尴尬的心情一无所觉，他一边给伤口吹气缓解疼痛，一边小心地把自己手上的药粉倒下去：“我必须得学会做这种事啊。要是每次完事后都丢下你一个人苦哈哈地上药，我还是不是男人？”

叶清羽一怔，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简单地替叶清羽收拾完，李承烨把药往边上一扔，挨着叶清羽躺下来。

叶清羽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趴在枕头上，正在出神。

李承烨打量着叶清羽，不由得越看越喜欢，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从此之后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这样想着，他忍不住伸手去碰叶清羽的头发：“清羽……”

叶清羽惊醒过来，避开他的手：“然后你打算干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李承烨一愣，笑道：“当然不是。”他的手绕住叶清羽的一络头发，“我在等你，等你对我日久生情的那一天。”

“李承烨！”叶清羽的声音冷起来。

李承烨的手仍旧绕着叶清羽的头发，不舍得放开。

“我跟你在一起再久也不会喜欢你！别碰我！”叶清羽猛地拍掉他的手。

李承烨不知所措地一愣，突然开口：“清羽，你还不明白吗？其实你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说差别不大。”

“……那你就该放了我！”背对着李承烨，叶清羽的声音很激动。

李承烨伸出手，把他瘦瘦的肩搂在怀里：“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让我每天早上醒来可以看得见你，摸得到你……”李承烨湿湿的吻落在叶清羽的肩上，“我不在乎你喜欢不喜欢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就满足了。”

34、高楼囚徒（二）

说完这些，李承烨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叶清羽的背。

叶清羽假装睡觉，不理他。

“清羽？”见叶清羽久久不出声，李承烨小声问：“睡了吗？”

“……”

李承烨见他睡了，小心地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让叶清羽的头靠在自己胸前。

得偿夙愿的兴奋感让李承烨睡不着觉，抱着人小小满足了一会儿，他的心思不由转到这房间的布置上来了。这间房是李承烨的一个酒肉朋友抵给他的，处地偏僻，少有人来往，因为原先是给那纨绔最喜欢的歌伎住的，布置也算上乘，特别是那几扇四面大开的窗，洛阳城的风光尽收眼底。但李承烨见识过叶家的气象，再看这房间，总觉得不满意。

对了，怎么把自己带来的东西给忘了？

李承烨看看睡熟的叶清羽，翻身下床，停在一个大箱子面前。

他那时走得急，但也没忘了把叶清羽用惯的东西带来。反正睡不着，不如那些东西拿出来，好好地整理一下。

一张波斯坐毯，虽然不大，但却织得精致异常，站上去几乎能陷没人的脚踝。他记得叶清羽特别喜欢，而且天冷了，这东西带着也值得。

一套琉璃盏，他觉得叶清羽用它们喝酒的姿势漂亮极了，所以也就费点心带上了。

还有那个叶清羽总离不开的手炉……

咦？这是？一个旧旧的匣子吸引了李承烨的注意力，这是什么时候卷进来的？他把玩了一会儿，本想打开看看，但匣子锁住了。对了，这个匣子就是在他整理被子时掉出来的，他那时没多想，只觉得叶清羽把这个东西放在这么私密的地方，一定是极重视的，所以他不敢怠慢，也一口气卷了来。

李承烨回头看了叶清羽一眼，见人睡得熟，就准备把匣子撬开来看看。

“你在做什么？”

“啪”地一声，匣子摔在地上。

叶清羽一看那匣子，眼瞬间就红了，居然不顾伤势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谁让你动它的？！”

李承烨忙把那匣子抓在手心里，当性命一样护着递过去：“清羽，你别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清羽就把匣子抢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上面的凿痕。

李承烨看他那个专注样子，不由有些吃味儿：“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让你紧张成这样？”

“跟你无关。”

就是这一句话让李承烨生了气，他扑上去抢他手里的匣子：“什么‘与你无关’？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我要知道！”

“你松手！”叶清羽哪里抢得过他？眼看匣子就要被抢过去，他红着眼一口咬了上去。

“嘶！”

“唔！”

李承烨吃痛收手，而叶清羽却也因为刹不住劲儿，一头栽下了床，饶是这样，他却依然不愿松开那匣子，任自己的头磕在地面上。

“清羽！”李承烨赶紧把人扶起来，重重地拍他身上的灰：“你不要命了？！这个匣子对你来说真有这么重要？！”

叶清羽颤抖了一下，眼神闪烁：“这个匣子，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我就只剩这一件可以想念他的东西了……我、我不能失去它……”

“清羽……”李承烨忍不住去亲吻他的眼睛，“我以后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叶清羽突然抓住了李承烨的手，李承烨一惊，把唇从他眼睛上移开。

叶清羽怔怔地看他，眼里有不一样的东西涌动。

李承烨呼吸一滞，他简直都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只求叶清羽用这样的目光多看自己一眼。

“清羽！我……”李承烨反手握住他的手，种种动情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但叶清羽却突然道：“我累了。”然后他缓缓地躺回去，背对着李承烨。

李承烨重重地一拳捶在床板上。

夜渐深，背后传来李承烨平稳呼吸声，叶清羽抱着冰冰凉凉的匣子，睡意全无。

烛光照亮了李承烨的侧脸，一个冰冷的箭头旋转着从肋下的伤口钻入。

叶清羽把手放在李承烨的额头上，一点一点抚摸下去。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过的一点也不容易？

“咚——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防贼防盗……”

远远传来的打更声让叶清羽吓得手一抖。

李承烨被他吵着了，翻了个身，正好压在叶清羽身上：“清羽……你早晚会喜欢我的……”

叶清羽吓了一跳，等了好久，见他没有下文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梦话啊。

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抱过他了？错就错吧，只今夜一次。

叶清羽看看李承烨的脸，闭上眼向他怀里靠了靠。

李承烨睡得迷糊，闭着眼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是冷得睡不着还是疼得睡不着？再忍忍，等天亮了我去给你买药……乖……”

第二天早上，李承烨念着要给叶清羽买药的事，天没亮就醒了。他看着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取暖的叶清羽，冲动得恨不得再把人压一次。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李承烨深深地呼吸，要去给清羽买药了。

“好不容易抓到的金丝雀，不小心飞了可不好。”穿好衣服锁好门，李承烨脑子里突然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他折回去，把叶清羽用布条牢牢地绑在床头上。

愉快地吹了个口哨，出门！

李承烨在街上逛了半天，兴冲冲地抱了一堆东西，到付钱时一摸怀里，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没多少钱了。心想着昨天进的城，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呢，就回去报个道，拿点钱，顺便把大哥御赐的伤药弄一支出来。

“李承烨！李承烨！你给我出来！”才走到自己家门口，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就把他吓了一跳，他机警地往墙角一躲，然后小心地探头看。

是叶微。

李承烨暗暗地心惊，他一路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了，虽然叶清羽在车上闹了一阵，但也没耽误多少时间，想不到叶家居然追得这么快，他昨天才进的城，今天叶家就上门堵人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家少爷出去了就没回来过！你再这样不知好歹地吵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们李家好大的气派啊！还有没有王法啊？！我才不管，今天你们不让李承烨把我们家少爷交出来，我就在这不走了！”

“什么少爷不少爷的，这里真没你说的人。”

“反正叫李承烨出来！”叶微依旧不依不挠。

躲在暗处的李承烨头都疼了。他要是会儿现身，不被拉着对质才怪！敢情自己留的信没骗住他们？奶奶的，他还想进府去把那只伤药顺出来呢！被他这么一搅和，不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出什么事了？”门口的喧闹声终于把李承徽引了出来，沉稳的声音让李承烨心里有些打鼓。大哥是他最信赖的人，他也曾想过要把所有的事和盘托出，但就是拿不准大哥态度如何。不过到了如今……他娘的是打死也不能说啊！

“我们家少爷不见了！”叶微恨恨地盯住李承徽。

“你们家少爷不见了上我们这儿来找什么？”李承徽觉得好笑，正要让人将叶微哄走，看到他领口上的菊花，不由多嘴问了一句，“你是谁家的人？”

“西湖叶家。”叶微嘴里吐出四个让人心惊胆战的字。

李承徽瞳孔一缩，半晌才道：“这位小哥请进来说话。”

李承烨远远看见李承徽把人请进府，心里暗暗着急，这事儿已经引起了大哥的注意，万一他囚禁叶清羽的事败露了可怎么办？

李承烨越想越心烦，算了，这几天还是不回家好，反正对叶清羽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哪怕是自己最尊重的大哥出面也一样。至于其他的事……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但那支药膏是怎么也拿不成了。李承烨在街上转了两圈，挑完东西时已经到了中午。肚子饿了才想起来，叶清羽已经被自己关在阁楼上整整一上午了，他早就饿坏了吧？

简单地给他包了点东西，李承烨才走到阁楼入口就听见房里传来的响动。他心一紧，手忙脚乱地打开门。

叶清羽早已醒了，正咬牙切牙地想挣开手上的束缚。

“李承烨！”

35、高楼囚徒（三）

李承烨被他嘴里吐出来的字惊得心肝一颤，忙上去按住他，解开他手上的布条。看到叶清羽腕子磨破的皮肤时，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口气里有些责备：“清羽……你怎么不乖乖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叶清羽眼睛都气红了，“你让我这个样子等你回来？”

李承烨低着头：“我……我不是怕你趁我不在跑掉嘛，所以……”

叶清羽扭开头。

李承烨拨开他的头发，哄他：“好了好了，是我不对，不会有下次了。”

叶清羽躲开他手。

李承烨爬上床，把人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背道：“饿不饿？”

叶清羽眼里流露出一丝犹豫。

李承烨一笑，把饭菜拿出来，一样一样地在床头摆好，然后冲叶清羽直摇尾巴：“清羽……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叶清羽脸色稍霁，他向李承烨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大皱：“你自己吃吧。”

李承烨正在摆筷子，听到这话顿时停住了：“怎么？你不饿？”

“没胃口。”叶清羽靠在床上，闭上眼睛，脸色苍白。

“怎么会没胃口？”李承烨的声音好委屈，他端起羊肉汤尝了一口，然后才给叶清羽盛了一小碗汤，“你闻闻，挺香的呢。”

叶清羽没有睁开眼，只是皱了下眉，说了一个字：“膻。”

李承烨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汤。

青白的瓷碗里，发白的汤汁上红红绿绿地飘得些枸杞与香菜，一片片羊肉码得整整齐齐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动。哪里膻了？

“清羽，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些。但你身体不好，天天啃菜叶子怎么好得起来？”李承烨心疼地盯着他微微发紫的唇，“男人嘛，不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怎么行？来来来，这一大碗都是你的，今天必须给我喝下去。”

叶清羽突然睁开眼，盯了李承烨一会，慢慢笑起来。

李承烨见了那笑，连身子都酥了，而叶清羽下面的话却让他全身发凉。

叶清羽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还算是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