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噢……」
由于李依洁的回应听起来似乎还不太相信她,叶婉瑕又道,「我的确很喜欢徐立委,从大学时代就很
注意他这号人物喔,到他身边工作后也觉得他的确是个值得跟随的政治人物,也越来越欣赏他。可是
啊,我对他绝对没有什么男女私情,你刚刚的话,徐立委听到恐怕也会大笑吧,我把他当哥哥看,他
大概也把我当妹妹看吧。」
听了这番解释后,李依洁渐渐信服,「嗯……对不起,我误会你们了。」
「哈哈,没关系啦!话说,依洁你这么问的话,该不会……」
「我只是好奇而已,男人在我眼中都长得差不多。」李依洁臭着脸道。
叶婉瑕苦笑,还以为她可以接受男性了呢。
不过,李依洁说她像徐立委的女朋友,叶婉瑕倒觉得,有个人还比她更像徐立委的老婆呢……
忽然有这种想法,连叶婉瑕自己都觉得可笑,便把这件事随意地抛在脑后。
再绚烂华丽的烟火,也有消失在黑夜中的一刻,再美好动人的时光,也有回归现实的一面。
两人都不记得那是第几次之后,他们精疲力尽,但却十分满足地躺在床上休息温存。
过了一会儿,躺在男人怀里的徐诣航几乎就要睡着的时候,男人在他耳边喃喃说了什么,他觉得只很
痒没听清楚,但是下一秒他就被扶起走到浴室,对方似乎想帮他洗澡。
徐诣航累得不想动手,像个大少爷般任性地让对方为自己服务,他只动动口说明,如何开热水、浴巾
放哪里、衣服在哪里。
最后,他真的累了,连最后怎么回到床上都不记得了。
徐诣航可以倒头就睡,但他不行。
帮对方简单洗完澡、换上睡衣、盖好棉被后,他开始动手把现场清理得整齐一点,因为他说这是他弟
弟的房间。
之后,他也快速地洗完澡,又穿回原来的衬衫,没跟着共枕而眠,而是他呆坐在床沿边看着他的睡颜
。
段和鸣想起多年前,担任家教时曾带着要升国中徐诣航到南部垦丁玩的事,那是他一生中难以忘怀的
回忆之一。
那天晚上他也是如此,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彻夜未眠。
他从未想过十多年后可以再重现当年的场景。虽然小男孩长大了,但睡姿仍旧跟当年一模一样。
习惯性地往左侧睡,像婴儿般蜷起双脚,轮廓优美的鼻梁,略长的睫毛随呼吸轻轻颤动,嘴角也同样
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与当年不同的是,两人的身份变了,两人的关系变了,他的心境也变了。
此时的段和鸣异常冷静,与他发生关系后,他更确信一件事。
他深爱着徐诣航,以一种旁人难以想像的偏执态度深爱着他。
他几乎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愿意付出他的一切,只求能留在他身边。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绝不在他的计划之内,而且这无疑是走错了路,偏离原定计划很远,反而会成为未
来的阻碍。
但段和鸣不后悔,他得到了他,也因此确认了对方的心意。
可是,他想要不只是上床发生关系,他想要永永远远地待在他身边,无论是什么名份什么关系都无所
谓。
然而,他太了解徐诣航,也太了解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
徐诣航昨晚因为情绪失控才会与他发生关系,等早上他醒来,两人会处于非常尴尬的状况。徐诣航也
许会承认自己也喜欢他,但那都只是短暂的幸福而已。就算他们开始交往了,他也不敢告诉大家,还
会因此产生罪恶感,再加上他顾虑家人,等哪天徐母开始逼婚他也难以拒绝……
他不愿让徐诣航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窘境,也或许是他非常害怕,害怕徐诣航仍会选择『对大家都好
』的那边……
那样的话,他就会被逼永远地离开他……
段和鸣伸手轻轻地掠过徐诣航的黑发,他平稳的呼吸声让他觉得很安心,也让他知道他还在他身边。
没错,什么都无所谓。
只要在他身边就好了……
******
徐诣航很早就醒了。
其实,他是被痛醒的。
喝太多酒再加上昨晚的情事,他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发出了抗议罢工声。首先是偏头痛,接着是口干舌
燥,然后腰酸背痛,胃也有点痛,还有那里也……
『纵欲过度』四个大字跃然浮现在眼前。
「唔……」
徐诣航抚着额坐起,缓缓睁开眼睛后,发现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床铺还算整齐,四周也无异状,
完全看不出昨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他还在想,到底是自己还在做梦,还是昨晚其实是一场梦时,段律师打开门走进来,还很贴心地
拿了杯白开水给他。
「……谢谢。」
徐诣航边喝着白开水边偷瞄着他,平整干净的西装,虽然没用发油梳理但还算整齐的头发,只差一只
公事包就可以去上班的模样……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昨天晚上应该发生关系,但为什么段律师却跟平常一样?
就在徐诣航百般不解的同时,段律师一如往常地替他解答。
「昨天的事。」
「啊……」不知为何,徐诣航双颊又涨红了起来。
「只是泄欲。」
徐诣航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傻笑道,「我想昨天的事……我们应该……」
他以冷淡至极的无情语气又重新说明一次。
「你不用想太多,只是泄欲而已。」
这次徐诣航听清楚了。
缠绵的两人比真正的情侣还热情,他不敢相信隔天早上对方竟然会冷酷地回给他这个理由。
为确认这句话的真假,他直视段律师的双眼,对方也毫不掩饰地直看着他,不像在说谎。
在他的眼神中,的确看不到昨夜的激情爱怜,唯有冷静理性,冷酷无惧的眼神回视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
徐诣航想问个清楚明白,段律师为自己做的一切,始终待在自己身边,偶尔流露出的感情……这都不
是爱吗?
昨晚,真的只是为了发泄生理欲望吗?
他知道有些人可以把『性』与『爱』分得很清楚,但他真的不觉得他是这种人,也不认为昨晚就只是
二个男人在发泄生理欲望。
「和鸣……」
他出声唤道,此时段律师已走到门边停下。
「还有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的事,难道不是你对我……」
「诣航,你想太多了。」
他没有回头,仍旧冷淡地回道。
他忽然觉得背脊发冷,胸口破了个大洞,还听得见冷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快梳洗整理,今天还有谢票的行程。」
谢票的行程才走了二条街,徐诣航就觉得自己的体力已全数耗尽,若不是双手紧抓宣传车的护栏当支
撑,他八成会马上瘫软在地上吧。
然而,比起这些生理上的疲累,更让徐诣航觉得心力交瘁的主因,还是早上段律师的所做所为。
趁着赶往下一定点的空档,徐诣航抚额低头露出隐忍痛苦的表情。
他暂时不愿再回忆起这件事,只想先赶快把行程跑完,早点回家休息。
而此时,坐在前导车上的段律师正与助理叶婉瑕讨论行程。
「这条跟这条删掉,这里改道走这边,」段律师看着街道图边说边划线,「先把行程缩减成这样,下
午的行程视委员状况再做决定。」
叶婉瑕点头表示理解,在要打电话通知前,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委员昨天……真的很累吗?」
不知为何,段律师顿了几秒才回答她的问题,可是回答的语气仍旧让人找不出一丝破绽。
「委员昨天喝了不少酒,可能是因为各种酒类混着喝的关系,他回家后觉得不太舒服。」
叶婉瑕恍然大悟地道,「啊,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段律师你才会留在委员家照顾他吧?早知道就应该
抢过委员的酒杯,叫他别喝这么多的……」
段律师目光一横,犀利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留在委员家?」
「噢,因为昨天晚上我跟依洁回家时刚好经过委员家,有看到段律师的车还停在那边……」
「我后来就回去了。」
「这样啊……」叶婉瑕喃喃地回道,她总觉得段律师今天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段律师随即提醒道,「你还没联络改道的事吗?」
「啊,是!我马上打电话!」
******
公务繁忙的徐诣航一向都把行程的事交给助理安排。原以为下午还有别的行程,没想到助理却说下午
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要他早点回家休息。
其实,中午吃过饭小憩后,他已经好了很多,不过他仍听从叶婉瑕的建议,下午请半天假搭出租车回
家。
因为他觉得自己脑子里还是很乱,无法专心办公。
临去前,他看了段律师一眼。
他还是一如往常地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事务,没有任何改变,甚至从早上到现在两人也未曾再交谈过。
徐诣航内心有点失落,无所适从,他低着头悄悄地离开了办公室。
「嗯?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徐诣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早他一步回到家中,看见徐诣航在这个时间点回来,觉得非常奇怪。
「你回来啦,诣樵,加班很累吧?吃过饭了吗?」
徐诣樵耸耸肩,「还好啦,虽然加班,但我还是有睡一下,刚刚吃饱了,哥你下午没事噢?」
徐诣航脱下西装外套挂好,也把领带松开,颈间的钮扣打开,呼了一口气躺在柔软的沙发里。
他闭眼抚着眉心,喃喃地道,「嗯……下午没什么事,昨天酒喝得多了些,助理叫我回来休息。」
弟弟噗嗤笑道,「你的助理八成是新来的,不知道你的酒量是无底洞。」
他也干笑了二声响应,然而,徐诣樵却话锋一转地问道,「对了,哥,我刚刚上楼……发现我床单跟
被套怎么都不见了?」
徐诣航闻言即弹坐起身,不自觉地抚着左颊,「喔、喔,那个我今天早上拿去送洗了,想说也好久没
洗了……」
徐诣樵挑了挑眉,故意地说,「只送洗我的?因为,哥你的房门没关好,我看到你的床单好像还在…
…」
「……呃,其实是这样的,我昨天睡在你的房间……」
「然后?」徐诣樵好整以暇地继续听着。
「抱歉……弄脏了你的床单,今天早上我就拿去送洗……」
「我猜弄脏床单的人,可能不只一个吧?」
谎话被弟弟拆穿,徐诣航显得非常尴尬,却又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
「哥,你真的很不会说谎耶……」
他双眼一闭,还是招了,「……我昨天有带人回家没错……」
徐诣樵也瞪大眼惊呼道,「真的?!」
他原本只是打算作弄一下哥哥,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猜中,可是……之前也没听说哥跟谁在交往,还是
哥这次的动作变快了……?
「诣樵,不好意思,我用了你抽屉里的东西……」
徐诣樵起先还没会意过来,随后才惊想起放在抽屉里的东西是……
「喔、喔,拿去用没关系啊……」哥真的有做哥真的有做……
「你大概猜不到是谁吧?」徐诣航苦笑再三。
他顺了顺长发,摇头,「还真的……猜不到。」
当哥哥说出正确答案时,徐诣樵不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发问,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抽屉里放那种东
西……
******
会决定跟弟弟坦白的原因是,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可以听他说话、提供意见的人,而弟弟诣樵刚好就
是那位最佳人选。
徐诣航把昨夜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出,但不知为何,他保留了今天早上段律师冷酷无情的桥段。
即使真相只听了一半,徐诣樵还是气愤不已,但顾虑到哥哥的心情,他才忍住没把咒骂那个人的话说
出口。
徐诣樵长长叹了一口气,「哥……其实我没有很意外耶。甚至,我很早就怀疑你也是了,从以前就很
少听你说哪个女生漂亮什么的,可是我身边的异性恋朋友,就算再斯文绅士,美女经过时还是会多看
一眼。而且,你都没有发现,你的女朋友全部都是她们自己来接近你的吗?」
徐诣航顿时为之语塞,不断扪心自问,真是这样的吗?原来自己一开始就是喜欢同性吗?
「我们圈里都说,Gay分二种,一种是生来就知道自己是Gay,另一种是慢慢发现自己是Gay,你应该
是后面那种吧?」
「……」是……这样的吗?
「哎,我知道,你一定想问说,你也交过女朋友啊,也跟她们发生过关系啊,可是啊,我就认识几个
已婚的同性恋者,不过,那真的太悲哀了……」徐诣樵说着说着,还是绕回来他最在意的事,「哥,
你……是真的喜欢段律师吗?」
「我……」
见徐诣航欲言又止的委曲模样,弟弟随即摆出一副要为哥哥争气讨回公道的态势。
「哥,如果是段律师威胁你的话,就说出来吧!不要怕他,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小律师啊……」
「不……」
徐诣航抚着额,藉由重新述说这件事,也整理了他纷乱的思绪。
「不……不是这样……」
「不然是怎样?你怎么会莫名其妙跟他上……」
「不,不是莫名其妙,是我引诱他的。」
「骗……骗人……」
「是真的。」
徐诣航话说得果决坚定,让弟弟也不得不相信这件事实。
「所以,你真的……」
「没错,我喜欢他,我爱他。」
纵使对方冷淡说话的表情还历历在目,他还是能打从心底、真心地说出这句话。
他想,这就是爱吧。
「嗯嗯,我想明天质询的数据这样应该就可以了,」阖上数据后,徐诣航对着助理露出满意的微笑,
「总是能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小瑕办呢。」
叶婉瑕不好意思地抚着发烫的耳垂,「谢谢委员。不过,也是委员给我学习的机会我才能越做越好啊
。」
「大家都说小瑕办事效率好,嘴巴更甜呢。」
助理没好气地心想,嘴巴甜的是委员吧……总是这样让人为他卖命。
在徐诣航底下做过事的人都知道,段律师负责扮黑脸,他则负责扮白脸。
徐诣航几乎没有骂过人也很少发脾气,对于助理们呈上的文件、提案不会马上否决,而是先夸奖对方
的努力,最后才来个回马枪,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说,『可是,我觉得这边可以做得更好喔。』让人
不知不觉来回加班修改了好几次,而没有怨言。
身为老鸟的叶婉瑕虽然早已看穿徐委员的用人管理方式,却仍无法抗拒对方的『甜言蜜语』,以这份
质询资料为例,她来回与委员校对了五次才完成。
「今天还有别的事吗?」徐诣航问道。
「嗯,没有了,」叶婉瑕看了看表,顿了一下又道,「呃……委员,现在是下午四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