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晴单手捂着伤口,感受着手心下的湿润,明白刚包扎好的伤口,再度因为撞击裂开了,额角也因为承受着非人的痛楚,凝聚了一层薄汗。
凌夜晴苦笑,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整人不成,反倒赔上了自己!
等那痛楚有所减缓,凌夜晴才站直身子,面上一片清冷,仿佛适才的痛楚,只是众人的幻觉。
如果,他捂着腰腹间的左手指缝,没有滴落几许殷红……
妃情从房中拿好披风,正要往房外赶去,却意外瞥见素净的被褥上,残留着鲜红的一滩血迹!
好好的,小姐的床上怎么会有血?!
妃情脑中乱作一团,想着适才凤冰凝一脸疲惫,叫她回房拿件披风御寒,再转而碰上了从她房中出来的凌夜晴,不禁瞪大了双眸。
难道——
妃情浑身颤抖,却是因为愤怒!
天生不会掩饰情绪,她转身来到凌夜晴面前,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想过的举动。
“下流!”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凌夜晴面上已是多了个五指印!
无论是旁观的,打人的,抑或是被打的,都沉寂了……
阴冷的瞪着妃情,凌夜晴觉得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心底的燥火四处乱窜,寻找着发泄,而眼前的人,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妃情心中没来由一阵寒颤,瑟缩了下肩膀,第一次对这位玩世不恭的小侯爷,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凌夜晴自然不会错过她的变化,嘴角扯开森冷的裂痕,“小情儿呀小情儿,你可知道:当今天下,除了凤,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我……你……”
“你根本就是在找死!”
妃情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霎那间被紧紧扼住,那毫不控制的力道,渐渐的收紧,促使她无法在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垂死挣扎之中,她强撑开眼皮,看到了犹如猫戏老鼠般的目光,其中还夹杂着盎然的嗜血之光……
“凌夜晴,你在做什么?!”
05 巧合一般只是误会
凤冰凝等了许久,都不见丫鬟妃情的身影,便有几分焦急。脑中飞快闪过凌夜晴或许还没离去的可能,便猜想敌对的两人八成是又起了口角,不由暗骂自己一声糊涂,让这两人有独处的机会。
不敢有片刻耽误,她快步赶回沈香阁中。
刚到门口,便看见颇为壮观的围观人群,凤冰凝心中无奈,只得伸手拨开眼前的障碍。幸运的是,并没有人看得浑然忘我,只稍她一个眼色,便主动让开了身子,让她顺利的通过,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那两人的确是杠上了,只不过——凌夜晴,你一脸凶狠地捏住妃情的脖子,究竟是想做什么?!再看妃情开始无力的翻起白眼,明显是坚持不了多久,难道,你还真要枉顾法纪,杀了她不成?
凤冰凝眸光一寒,不由的出声阻止,“凌夜晴,你在做什么?!”
一句话,近似乎咆哮,凤冰凝这回是真的动怒了。虽说对凌夜晴的举动,心底多少有点意外,只是,眼见自己的丫鬟被虐待,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想不通,还是很快被怒火所掩盖。
即使妃情真的做错了什么,也和该是她这个主子来亲自发落吧?
凌夜晴,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又凭什么动她凤冰凝的人?!
听到熟悉的嗓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却是带着深深的愠怒,凌夜晴心惊之余,手下的力道随之一缓,立刻被挣脱开了。
看了眼跌坐在地上,不断的咳嗽、呼吸、喘气求生的少女,凌夜晴眉心一敛,抬头对上一双满是责怪的双眸。
“凤,我……”不是故意的!
伸出的手还未接近凤冰凝的身,便被她狠狠的拍开,凌夜晴手背一阵刺痛,委屈的望向凤冰凝,眼中尽是请求:凤,不要就这样判我的罪,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可惜,凤冰凝此刻正在气头上,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澄清。
将跌坐在地上的妃情扶起,送进自己屋中,凤冰凝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凌夜晴一眼!
凌夜晴只能眼睁睁看着凤冰凝从自己身边走过,视自己为无物。
霎那间,心底产生无限的哀伤——凤,不相信她——这一刻,无论是脸上的痛,还是腰腹间的伤,都及不上凌夜晴心头的煎熬。
原来,在凤冰凝眼里,曾身为她未婚夫的凌夜晴,居然还不如一个,只跟在凤身边两年的小丫鬟!
凌夜晴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面上一片死灰,犹如一只丧家犬,任凭命运随意的摆弄。
本以为这就是极限,没想到凤冰凝接下来的话,在凌夜晴的心里掀起一个巨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眸,死死的盯着她,神魂俱裂——
将妃情安顿好,凤冰凝走出房间,见凌夜晴等人还未散去,也不打算搭理,径自走向角落处的鸨母,颔首致意。
“妈妈,妃情受了惊吓,这几日都不便再干粗重活儿,还望您多多担待。”这是凤冰凝生平第一次求人,却是为了一个丫鬟。
凌夜晴握紧了垂放在身侧的拳头,抿紧唇版不语,眼眶渐渐被染红……
鸨母答道,“这倒是不难,只是她修养身子去了,你身边没个人照看着,妈妈我不放心不是?”天知道那小丫头片子要休养多少,要是她的摇钱树哪里有个磕磕碰碰的,那她白花花的银子,不就插翅膀飞了?
凤冰凝也不生气,淡笑道,“那我这几日便少出门,与妃情一起呆在房里,哪儿也不去,就老老实实的呆着,您说可好?”
凤冰凝知道,鸨母是怕她因身边没有妃情,或是阁里的人看着而跑掉,因此先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果然,鸨母立刻眉开眼笑了,“既然凝儿都这么说了,妈妈我再不肯就显得矫情了。好吧,一切都按你说的办。只是,你好歹是我阁里的头牌,哪能屈尊降贵去照顾一个丫鬟?我把燕儿给你,你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她就对了!”
说完,鸨母拉开嗓子,叫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塞到凤冰凝面前。
“是,妈妈。”凤冰凝无法推脱,只得接受,“那今夜就容妃情在我房里过夜,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人。”
“没问题……”鸨母爽快的答应,转头交代燕儿,面上已没有了对凤冰凝的好言好语,“好好伺候凝儿,若有任何闪失,老娘绝饶不了你!”
燕儿一个瑟缩,唯唯是诺的应了。
凤冰凝达到了目的,漠然转身,迈开步伐回自己的房间。
凌夜晴此刻还站在房门口,凤冰凝经过她身边时,脚下步伐一顿,却不是出于本意。
凤冰凝声色冰冷,不含任何情义,“放手!”
凌夜晴收紧对她手腕的禁锢,“不放!除非你听我解释!”不然,就算是死在凤的掌下,她都不会放!
凤冰凝是懂武功的,身为前第一武将的千金,她自小就习得多门武艺,所以,当初凌夜晴的夜袭,非但没有成功,反被她识破身份,也是这一点的功劳。
“凤,听我解释!”凌夜晴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不移。
“那你要怎么解释呢?”凤冰凝甩开凌夜晴的擒制,“你总不会是要说是妃情先挑起的吧?”
妃情是个弱女子,若是凌夜晴真拿妃情当借口,凤冰凝一定会看不起她。
凌夜晴深深明白这一点,但她不能如实的说出来,徒添凤对她的偏见。尽管,事实确实是妃情先动手,她才动手的!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打过她,即使是凤看她再不顺眼,也不曾对她动手;更别提宠她如命的皇伯伯,不管她闯了多大的祸,也没说过一句重话!
而就在前不久,那个小丫鬟居然打了她?!
凌夜晴若是不愤怒,她就不是那个横行霸道,唯我独尊的小侯爷了……
真话说不出口,谎言凌夜晴更是懒得去编,深呼吸了几次,“总之,我没有错!”
“哦?”凤冰凝冷哼,“那小侯爷的意思是,我错怪您了?”
“凤,你不要断章取义好吗?”凌夜晴皱眉,头疼不已。“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心平气和的说说话呢?为什么要处处针对‘小侯爷’这三个字?你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喊我晴儿,我们回到从前,快快乐乐的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不,晴儿,小侯爷,我们回不去了。
我们,都已经回不到曾经了……
凤冰凝心中一有决断,立即付诸于行动,“如果小侯爷觉得凤冰凝的态度,让你受了什么委屈,那还请多担待担待。不过,凤冰凝天生就这脾气,若是小侯爷觉得不顺心,大可去找别人!”
“你——居然要我找别人?!”凌夜晴气红了眼:凤冰凝,你这是什么意思?!抑或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是,小侯爷,若是沈香阁中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你大可……”
“凤冰凝!”凌夜晴一声怒吼,阻断了凤冰凝未说完的话。
凌夜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对凤冰凝爆发了——
她到底当她是什么?!找别人?凤你该死的有必要这么大方吗?!
她凌夜晴虽说是个嚣张跋扈,趾高气昂的纨!子弟,可对‘爱’,她也讲究一心一意,甚至生死相随!若是真爱上了一个人,她就一辈子对那人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变心!
就算是赔进了性命,她也要誓死扞卫所谓的爱!
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就如同十岁那一年的那一瞥,多年来都铭刻在心,不曾相忘!
“凤,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凌夜晴眼神坚定,走上前一步,将头颅靠近凤冰凝耳边,“所以,不要再说找别人这样的话来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凤冰凝从来不知道,死皮赖脸的凌夜晴,居然也会有底线。
“是的,底线!不要轻易的挑战,否则,”凌夜晴咬咬牙,视死如归,“真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给做了!”
06 身份的束缚
这个口无遮拦的凌夜晴!
抿紧淡粉的樱唇,凤冰凝拧着眉心,心中不断的冒着火,无奈让她如此气愤,想要狠狠修理一顿,看她还老不老实的人,早就在犯罪之后,逃之夭夭了——害得她胸中一口郁气,怎也无法发泄。
想着凌夜晴临走时,嚣张到极点的宣言,凤冰凝就觉得她欠扁!
什么叫‘把她给做了’?
哼,她凌夜晴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要说做,也合该是她把凌夜晴那不成器的东西给‘做’了啊!
凤冰凝一脸黑线,实在是想不通,凌夜晴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要把她给做了!
凤冰凝对凌夜晴的情况,十有八九是了如指掌的。
由于女扮男装的关系,凌夜晴在诸多方面都有种种顾忌。
而其中,最是禁忌的,当属在旁人面前宽衣解带。
换言之,就算是她贵为侯爷,身边俊男美女如云,她小侯爷也是无福消受的。用浅白一句话概括,就是:在某个方面,凌夜晴可以说是完全的无知。
除非——她不怕身上再多一条欺君的罪名。
因此,在反复思量了半天后,凤冰凝还是搞不懂,凌夜晴到底是哪根神经错乱了,突然说出那么,呃,豪情壮志的话!
那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了呀?!
可是,她当初离开了帝都三年,这三年间没准那笨蛋交了什么狐朋狗友,就这么偷偷摸摸的学上了……
凤冰凝沉吟了片刻,转而在心底否决了。
那笨蛋,要是真的知道什么叫作‘做了她’,大概是不会这么乖乖的,多次躺在她身边,并且不毛手毛脚的吧?
凤冰凝清楚的记得,凌夜晴从小就是个色鬼,每当她和母亲到庙里祈福,那笨蛋就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她流口水……
那急色的模样,简直可以说是一点女儿家,或者贵族的意识都没有!
知道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夫的时候,凤冰凝指天发誓,她当时是真有立马退婚的冲动!
脑中又浮现凌夜晴滑稽的表情,凤冰凝嘴角不可抑制的上扬,不知是真笑话她,还是打心底对她无可奈何。
然而,一国之君钦点的姻缘,岂是她说毁就能毁的?
再加上,后来知道了凌夜晴同时女子,倒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以为就此要和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过一辈子了,谁知……竟生出那么些个是非!
脑海里又浮现断头台上,不畏生死的父亲;火场里,拔剑自刎的母亲;最后,全被一张似有万千神绪的脸颊所占据,凤冰凝才叹了一口气,不再细想。
呵,罢了。
凤冰凝摇摇头,以凌夜晴的心智,绝不知道‘做了’这词,背后还有别的意思。所以,那笨蛋所说的‘做了’,应该是别的意思……
凤冰凝几下深吸,恢复了一脸的冷凝,眉宇间却难掩疲惫。
站起身子,想回到床上休憩片刻,却又立即止步——差点忘了,她的床,才让给妃情不久。
视线落在妃情脖颈处,凤冰凝刚刚决意舒展的眉心,不由纠结成一座小山。
来回打量着上头明显的淤青,凤冰凝这会儿冷静下来,才发现那一圈淤痕青紫得不像话,心中虽然责怪凌夜晴的不知轻重,却远没了最初的愤怒。
这么重的伤害,说明了施虐的那人,不是气得失去了理智,就是与她有血海深仇,欲要致她于死地。
而凌夜晴与妃情之间,很明显是属于第一点。
可能是愤怒被往事给冲淡,凤冰凝这会儿才开始客观的思考问题。
凌夜晴虽然嚣张跋扈,却也不是真的不讲理,仗势欺人。相反,若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她向来不会动手,更别提是牵涉到性命的举动。
而今天,她居然对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人,下了这么重的手,看来是真的气疯了吧?
只是,不知道个中的缘由,是什么?
而所有知情的,也就只有当时在场围观的人了——可是,凤冰凝不愿意去问,免得到时候又被‘一众姐妹’的口水给淹了……
如此说来,要想知道凌夜晴失控的原因,只有等妃情醒来了……
深夜,淮骏府中灯火通明。庭院里,走廊上,随处可见神色慌张的奴仆,匆忙的在多个方向来回奔忙。
淮骏府主屋当中,压抑的气息弥绕,一触即发。
卧榻之上,凌夜晴和衣斜倚着,苍白的脸上不断有冷汗滴落。
自沈香阁回来,她并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口,竟又在不知不觉中恶化了。本来一点小事,她自己便可以处理了,可是,也不知道那曜帝到底是从何得知,又是安得什么心,非要派太医来诊治。
呵呵,太医诊治?
开什么玩笑?!
不说别的,只要太医将手放在她手腕处一搭,只怕她连明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强撑着自己的意志,凌夜晴死死瞪着地上跪着的几个老者,眼中只有深深的防备。其实,身份曝光事小,大不了就是一死;只是,整个淮骏府上下,可经不起这么个动荡!
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侯爷她还是要认真当下去的……
“诸位太医,请回吧。本侯爷的伤,有医仙的嫡传弟子就够了。”
“这,可是……”他们知道小侯爷是嫌弃他们,但,若说有医仙的嫡传弟子,他们到现在都没见到人,怎么能就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