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七年之痒。
主角:黎海唐,孟小园
配角:吴筱山,常辞,蔡少田,姚柯
第一章:黎海唐
“今天加班,晚上不用等。”
“哦。”
“有空去趟干洗店。”
“衣服不是拿回来了么?”
“店员弄错了。”
“哦。弄错的放哪了?”
“衣橱第二格,蓝色纸袋。”
“哦。知道了。”
“……你在干嘛?”
“哦。……啊?”我有点费力地把自己从干巴巴的对话里抽离出来,看了看他,又看看了自己的手。大清早时
间最紧张的时候,离我上班时间只剩下四十分钟,我却一丝不挂地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手,并且保持这个动作
整整十分钟。
“没啥,指甲长了。”
孟小园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在抽屉里翻了翻,砸过来一把指甲刀,然后继续他作为一个上班族清晨的匆忙
。我默默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垫在腿上咔嚓咔嚓地剪起了指甲,屁股底下的被子还带着两个人的体
温,心里却有点凉。
孟小园在房里忙碌了一圈,回到卧室里已经穿戴整齐精神奕奕。公文包,车钥匙,钱夹……他检查好每一样必
需的物品,目光才终于放回到我身上。我感觉到他的注视——他现在一定皱起了眉头——却不抬头继续剪指甲
。孟小园最终什么也没说,走向玄关:“走了。”
“没忘什么?”
“嗯,没有。”他又检查了一遍,“文件,钱夹,车钥匙,手机……没了吧。”
我磨了磨光秃秃的指甲,抬头看他:“确定?”
“嗯。bye。小心迟到。”
我张了张嘴,一瞬间忽然很想拽住他想提醒你忘了早上出门前的吻,已经忘了多久连我都记不得了。然而什么
都还没说出口,孟小园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手。我曾经弹过很多年的吉他,留了很多年的指甲,当初热恋的时候,孟小园对
我的手有种异样的着迷,我一直怀疑他是个手控。每次做爱,他都会不断舔吻我的手和指甲,帮他手交甚至比
肛交还要让他兴奋。开始同居以后,有段时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下班以后替我修指甲,当然修着修着,通
常就修到床上去了。
不过他上次舔我的手是什么时候?他上次要我给他手交是什么时候?他上次帮我修指甲是什么时候?我们在一
起已经七年了。七年是一段太久的时光,以至于我已记不起太多事情。我所能回忆起的只有干巴巴的对话,日
常的琐事,还有例行公事的活塞运动。孟小园是个手控?可是我不弹吉他不留指甲已经两年了,他却从来没有
留意。
而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留意,他到底留不留意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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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果然是迟到了。本来想偷偷溜进办公室,结果好死不死被护士长李姐逮到,过往的同事和小护士纷纷以瞻
仰革命烈士遗容的肃穆表情看着我从我身边经过。只要在四院干过几天的都知道,院里谁都能招惹,就只有李
姐得绕着走。别说我只是个副主任医师,就算我现在升了院长,我都不敢跟李姐呛一句声。倒不是李姐有多硬
的后台,但是任谁面对这么一个在医院做了二十年,知道上上下下所有八卦,徒手能把跑出来的病人按上床的
大妈,谁也得先矮三分气势。在走廊里挨了整整二十分钟的批评教育,转头还没走两步又踢翻脚边一个污水桶
,裤子湿了半条。好不容易换完裤子穿上白大褂看看表也该去坐门诊了,结果第一个病人就让我头痛欲死。明
明很健康一小姑娘,在学校被欺负不想去学校,反倒被她妈带来精神科,问小姑娘的每个问题她妈都要抢着回
答,我暴躁得险些要求她妈去挂号了。
没错,我是个精神科医生。这个城市最常见的一句骂人的话“你从四院放出来的吧”,说的就是我工作的医院
。刚工作那会儿最喜欢坐门诊最讨厌下病房,因为病房里有些家伙你永远猜不到他们下一秒会做什么。当年下
病房受过几次伤,还为这个跟孟小园大闹过一次,险些分手,不过再怎么闹心里也还是有点甜的,这至少说明
他在乎我。可是现在摸熟了病房里那群家伙,我反而不太喜欢坐门诊,几乎天天往病房跑,孟小园却也早已不
问我的工作了。
好容易送走那对母女,我喝了口茶,门又响了。我只能打起精神挺直腰杆:“请进。”
“小唐是我。”我营业用微笑挂在脸上没满五秒,就被那个挤进门来身高得有一米九高大魁梧的男人瞬间弄走
了。
老天,我今天到底哪得罪你了……我一看到这人的脸就不由得扶额趴倒在桌上。这厮叫常辞,是我哥们,铁的
能穿一条裤子那种,从小学玩到高中,大学同校不同专业,工作了还在一个城市。我在遇到孟小园之前,无论
是脑袋还是下半身都没什么节操,是个帅哥就喜欢是个男人就能上,惟独常辞,我是真的没对他产生过半点欲
念的。只是这厮长着一副猛男像,做的却全是脱线的事情,毕业后行情不好找不到工作,居然跑去做同志情趣
用品经销商,生意倒是做的风生水起,只是自从干这行以后不断被同性恋骚扰,只好不停地来骚扰我找我做心
理咨询,严重时几度要求住进我们院,搞得孟小园给他起了外号叫做“宁折不弯真猛士”。
……靠,今天怎么老是想到孟小园呢。我脸色又阴了点,常辞那厮却全不顾我晦气的脸色,恬不知耻地凑上来
:“小唐,我又来看病了。心理咨询不管用啊,这次你真的得给我开点药,住院也成……”
“……你住院的话信不信我把你扔去跟那个看见圆形物体无差别切下去的病人同房啊!”我咬牙切齿地说。
“随便,只要别是个同性恋。”
“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我只知道你面前的医生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不如你另请高明?”我慢悠悠地端
起茶杯。
常辞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哎哟小唐你别生气嘛……我说真的,这次你给我开点药吧,我那个小助理,
最近老是不小心碰到我屁股,要不是我还知道我心里有点问题,我就真以为他是在骚扰我了!”
我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缓了半天,打开抽屉,随便找了瓶维生素扯掉皮儿扔给他:“得得送你一瓶,啥时候
觉得自己有问题就吃一颗。我们还没上市的实验药啊,别外传啊。”
“我就知道这世上就你对我最好!”常辞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迅速拧开瓶盖,当场就用我的茶吞了颗维生素,
然后把瓶子珍而重之地收好,这才慢慢从狂化状态回归正常,“晚上请你和老孟吃饭啊?”
“怎么什么事都要搭上他?”我听了就觉得一阵心烦,“你看上他了啊?”
“绝对没有!我是直的!”一句话又戳到常辞痛脚,他迅速又吃了粒维生素,这才满脸委屈地对我说,“你们
两口子,我不搭上他搭上谁……”
“瞧你那小受样……哎哎哎你别吃了,我就开个玩笑!玩笑!”我一边思忖着要不要啥时候打个电话给常辞那
助理让他赶快把常辞收了,一边按住他掏药瓶的手,“他晚上要加班,就咱俩去喝一杯吧。你请客。”
“成,那你下班以后我来接你。”
“好。赶快滚吧你,我还有病人呢。”
“是是是黎大夫,小的告退……”
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常辞一副狗腿样地离开了,静了一会儿,觉得脸上的笑容变僵了,不由得搓了搓脸颊。
我今天是犯什么抽呢?指甲早安吻什么的……草,老子今年三十二了,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何况常辞说
的没错,我跟孟小园是两口子。爱情那玩意顶多维持两年,我们在一起七年了,要是还有冲动和激情那还真是
见了鬼了。我们早就是对方生活的一部分了,两口子,不就是过日子么。
我把一早上心里头有点酸有点凉有点说不出来的那点儿小忧郁压了下去,打起精神,老子还是那个没什么大追
求也没什么大烦恼的黎海唐。顺道摸出手机给孟小园发了个短信:“晚上跟常辞喝酒去,你加班记得买点吃得
垫着,别太累着啊。”
短信已发送。我按进已发信息欣赏了一下自己的短信,啧啧,作死了,我要是想肉麻,也是可以的么。正看着
呢,敲门声又响了,我随手把手机扔进白大褂口袋,继续坐门诊。今天门诊的病人多得人蛋疼,好容易熬到中
午,浑浑噩噩地跑去食堂打饭,顺手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发现孟小园回信息了。是夸我贤惠呢还是骂我作呢
,我漫不经心地一手吃面一手打开了短信。
“哦。”短信里这样写着。
第二章:孟小园
日子过久了就觉得很循环,循环久了就觉得有点运转不良,运转不良的时候就有点想找点乐子让日子过得不要
那么刻板。事实上我觉得我目前就处在运转不良的初期 ——比如一个礼拜做几次,每次做多久,前戏要摸哪
里要碰哪里……再比如早上几点起床几点出门几点到台里打卡,几点做节目,一个礼拜上班几天,加班什么的
……我家那口子以前总说我想得太多了,不过后来我想了想,我觉得我还好,顶多是压力大了就想多想一点,
仅此而已。
最近和海唐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回想一下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光溜溜地坐在床上发呆,几次我想说点什么
,但是看到他一脸深思地盯着自己指甲,我就想起上礼拜蔡少田和我说的那鬼故事,说一个女人拔掉了自己的
指甲然后自杀了。其实鬼故事和过日子有点像,是当时听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到后来想来想去的,就容易想出
问题来。
比如我现在就觉得我快想出问题来了。
“我说,小圆你别愣着啊!”蔡少田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来。
“滚边儿去,我想问题呢,别打扰我思考。”
蔡少田乐了,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来了:“你想什么,想上礼拜来做客的那个小作家?”
“屁,我在思考生活!生活,你明白吗?”我懒得看他,揉了揉自己的脸。
蔡少田伸手去拿我桌子上的书——上礼拜来台里做客的吴筱山写的《红莲百日》,上次他来做嘉宾,特地带了
两本给我,我带了一本回去给黎海唐,留了一本在办公室里面,打算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不过上次去蹲厕所的
时候带上看了两页,实在是看得没有感觉,所以我实在想不通这么一本根本就不吓人的恐怖小说到底哪里恐怖
了。
蔡少田把那书翻了两页丢旁边去,从口袋里面一个棒棒糖撕开然后给叼嘴里了,含含糊糊地开口:“中午吃什
么比较好呢?”最近他在他爹的强压下戒烟,随身携带的除了棒棒糖就是口香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要返老还
童。
他看到我看他,又从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棒棒糖来塞我手里了:“别盯着我的糖,给你吃一个就是了。”
拿着糖挑眉,我有点想笑了:“其实我觉得吧,我只是觉得你一个大老爷们叼个棒棒糖算个什么形象啊?”
“我一向都没有形象的,叼棒棒糖算什么。”他摊手。
这时口袋里面手机震动起来,摸出来看一眼,是短信。蔡少田凑过来看,一边看一边念:“晚上跟常辞喝酒去
,你加班记得买点吃得垫着,别太累着啊。”然后就乐了,“我说小圆啊,你家那口子真是比平常的女的还仔
细,像我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哪个有这么体贴的。”
嘿嘿笑了两声,按了回复键,我有点不知道该回复点什么比较好——
“你也一样”——这样会不会太冷淡?
“我知道了”——好像很公式化。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今天要加班去不了。
“你也记得吃饭”——其实他吃饭比我还规矩,似乎不用我提醒。
抓了抓头发,我想了又想,最后打了个“哦”字,然后机械地按了发送。
蔡少田说:“拜托啊,你就一个‘哦’字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别人还以为你烦他呢!”
“哦……”手机重新塞进口袋里面,我剥开那个棒棒糖,叼嘴里,想叹气。
蔡少田抬头看墙上的钟——11:55,然后又看我:“还有5分钟下班,我们聊聊你那个小作家?”
“那小作家不是我的,你别胡说。”狠狠把棒棒糖咬碎了把那根棒子给丢出来。
“啧,说不是,谁信啊?那天我看你们俩肩并肩聊得脸都快贴一起去了。”蔡少田丢给我一个白眼,“我说,
那小作家真不错的,腰细腿长,那张脸长得可真漂亮,当作家可惜了,去当个什么演员的保证掀起一场血雨腥
风。”
“切,他要血雨腥风也别拉上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家花最香,野花什么的都是野草。”我嚼碎了糖给吞下
了,结果还是粘在了牙齿上,用舌头顶了半天都没顶下来,最后不得不借助牙签。
蔡少田满脸惊诧了:“话说这话你说的可真是……掷地有声我真想给你鼓掌。不过我最近觉得你似乎有点欲求
不满。”
“啥嗷?”牙签一歪差点插进喉咙里面去然后咬到了舌头,“你滚边儿去滚滚滚,你才欲求不满,你全家都…
…”
“喂,这个说全家就不好了吧!”蔡少田翻了个白眼,“我不过就是感觉了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欲求不满
我又不知道。”
“唉,你滚远一点,我真的不想把你当沙包啊,我其实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一边说着,我收拾了一下桌子,
看时间正好十二点整,打算中午去吃个麦当劳——最近麦当劳中午汉堡打折,我和黎海唐商量了很久要早上去
吃肯德基中午去吃麦当劳但是档期总是靠不到一起,说实在的我真的觉得很忧郁。
当然要是我跟他说,“亲爱的我们很久都没去吃麦当劳了我感觉很忧郁”他肯定会用看怪物的眼神来看我——
当然要是我说“亲爱的我们很久都没去吃水煮鱼了我感觉很忧郁”他一样也会用看怪物的眼神来看我。总而言
之就是,我觉得我最近变得有点婆妈,而他开始忽视我的婆妈。我有点想猜测其实是因为我婆妈了七年他开始
把我的婆妈当成常态而不专门关注了……
就在我婆妈地等电梯的时候蔡少田又跟上来了,左手拎着包右手拿着一个邮包,嘴里的棒棒糖已经没了。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