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的第七年——色与水

“我不过说说么……我最近很脆弱的不要这么凶……”继续抱头。

又一巴掌拍过来：“我擦，你怎么就小媳妇上了，小唐咋把你宠成这德行了，欠收拾了吧！回头我告诉小唐让

他今天晚上给你上满清十大酷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春天的温暖。”

摸了摸头发，幸亏是寸板啊，否则像常辞这么拍来拍去的发型肯定没了，我抬头看他，叹气：“我承认我想来

想去想多了啊，但是小唐他最近的态度就是很奇怪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能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漠然，讨厌，

他今天早上还不许我上厕所！！”

“噗……”常辞一口水给喷出来了，“小园小朋友，你们俩都返老还童了吧，还不许上厕所……唉哟喂我说你

们俩也是老夫老夫了的，不要这么幼稚行不行啊。”

“还有。”常辞伸手拍我的脑袋，“小园你要意志坚定啊，坚持和小唐白头偕老路线不能动摇，你要动摇了我

就拍死你。我说你三十多岁人了呢怎么搞得像十几岁小年轻似的啊你白活了三十岁啊你还电台主播你还主持过

情感节目你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你要是弄出什么事情来了你真是白活了三十岁啊。”

和常辞吃完了午饭，他打包带着没吃完的一个披萨先走了，我步行去拿车，一面走一面想他的话，然后想我自

己，想我家黎海唐，再然后想到了那个突如其来的吴筱山。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动摇了啊，但是经常辞那么一

说，我又觉得好像我的确是出问题了，我得去找我家黎海唐聊聊。

上车以后给蔡少田打了个电话请了下半天的假，我就开车一路往四院去了。我想和他聊聊，说一说我最近其实

很郁闷，而且我想听他骂我一顿也比冷冷看着我什么都不说好，我就在想，以前我有委屈了有问题了就能回家

去一头扑住他倾诉，为什么现在他看着我就像看着苍蝇似的早上还不许我上厕所。

想着想着，上了一个大上坡，到了四院门口。

第九章：黎海唐

回办公室坐了一会，就被领导传唤。从态度说到论文，从论文说到职称，无非是老调重弹。我眼观鼻鼻观心地

捱过去，终于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想想饭还没吃，却也不觉得饿，于是决定到外头去走走，顺便

抽根烟。

四院附近有个隶属军区的单位，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甚清楚，倒是附带一个后花园，几乎没什么人去，打理得也

相当不错。我有时候午饭后会走到那边去消消食。然而我刚走到四院门口，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就给人截下来

了。

“黎大夫？”

是个男人。个子挺高，身材不错，脸蛋也很有让小女生尖叫的资本。我不带感情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点点头

：“是我，您是……？”

“哦，您好，我叫陆念。”他伸出手来，“陆想的哥哥。”

“您好。”我握了握他的手，有点疑惑，“哥哥？您今年……？”

“我是他堂哥。我是来跟黎大夫道歉，以及道谢的。”陆念一脸歉意地说，“黎大夫为想想那么费心，我们还

……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用。”我现在的心情不适合说太多，只是很简洁地回答，“这是我的工作，我靠这个吃饭赚钱的。我既然

拿着工资，尽力帮助每一个病人就是我的职责，道歉或者道谢，都不需要的。”

“黎大夫，你是个好医生。”陆念朝我点点头，“刚才想想还跟我说，黎大夫要是也是他哥哥就好了。”

“想想说？我以为想想现在只跟我说话。”我本来都想走了，一听这话抬头看着他。

“想想从小就很亲我，他开始自闭以后我一直不在本市，大概是跟我说话没有后来的压力？”

我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这倒是个契机。陆先生，您忙么？我希望您能尽量经常来看想想配合我的治疗。

”

“一定的。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么？”陆念很严肃地回答，想了想，才问，“比如全套机器猫？”

我一下乐了：“这个不用，我是机器猫死忠，家里有全套。”

正说着，我忽然听见身后有汽车鸣笛。草，哪个生儿子没屁眼儿地给我在四院门口鸣笛，不想混了么。一回头

，好么，孟小园的车停在跟前。

……反正他也生不了儿子。我默默吐了个槽，转头对陆念说：“我朋友。陆先生还有事么？没有的话我就先走

一步了。”

陆念掏出名片盒，抽了张给我：“不打扰黎大夫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请打我电话。”

我点点头，接过名片没看一眼就塞进衣袋里。转头拉门，上了孟小园的车。一晚上没怎么睡，早上来又遇到这

么档子事，身体累心野累，我懒得理孟小园，靠在车窗上，他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开车。

沉默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地说：“你下午不用上班么，开这么远来这儿……话说你往哪儿开啊。”

孟小园还是没说话，却把车停在了路边，忽然一伸手就揽住我的腰，把我拽了过去，就那么一口啃了上来。

“唔……你……”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那小样儿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才一把把他推开，“操！孟小园你

干吗！”

“我老婆我亲一口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他居然也怒了，“你刚干嘛对着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笑那么好看！

你最近都不对我笑那么好看！”

我愣了半天，忽然一下笑了出来，天知道孟小园就是有这个能耐，就算我多火多暴躁，他都能一下把我逗笑：

“那是我病人家属，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醋。”

孟小园扁着嘴不说话，一副特委屈的样子。我推了把他脑袋：“得了吧你，一把年纪了还装可爱。说吧，大中

午的跑过来干嘛？”说完才意识到我早上不是还跟他闹别扭来着？得，看他那小媳妇样儿，还别扭的起来就有

鬼了。

孟小园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觉得我们俩应该谈谈。”

我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其实有时候也挺敏锐的。心里有点烦躁，我往椅背上一靠：“那说吧。”

“我觉得我俩最近有点问题。”他努力组织语言。

“什么问题？”

“就是……哎你不要像老佛爷问话一样好么！就是这个问题！你不觉得我俩最近很奇怪？你不常对我笑了，看

我的时候让我觉得你是在看一个什么陌生人，我知道你心里老装着什么事，但是你又不说给我听，结果我心里

有了事，也不敢说给你听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唉我怎么就是说不清楚呢……”孟小园抓狂地乱

揉自己的头发，“还有我跟你坦白，就那个我之前给过你一本书的那个小作家，来过台里做节目的，他最近在

……纠缠我。我指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动啥歪念头，但是每次他对我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想着如果我家海唐

也能这么对我就好了……我最近，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特脆弱，特想有人对我好对我温柔。但是你老是冷着脸

，我这里，这里特难过。”

我坐在那儿看着他指着胸口，觉得自己的胸口一抽一抽的。孟小园孟小园，你真他妈是我命里的克星。你说怎

么就会有这样一个人，这么坦诚这么直率地面对生活面对自己呢。你说怎么就会有这样一个人，让我觉得离开

他才是对他好，但是离开他，我又活不了了呢。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然后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拽过来，含住他的嘴唇，然后一下一下地用舌头去找他的舌头。他

愣了半天，这才抱住我的腰开始回吻，拼命地吸吮我的嘴巴和舌头，我觉得整个口腔都快发麻了。

纠缠了半天，我俩唇舌终于分开，在彼此耳边颈侧微微喘息。我揽住他脖子，轻轻叼住他的耳珠，磨了一下牙

，低声道：“小园，我爱你。”

孟小园一下子就把不住了，我都能感觉到他下身马上支起了帐篷。他哀求地看着我：“海唐海唐，下午不上班

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很不怀好意地舔了一下他的喉结，看他又是一阵战栗，这才点了点头。于是车迅速发动，我估计这一路上肯

定要被无数电子警察照下来。

我重新靠在窗户上，望着窗外发愣。黎海唐啊黎海唐，你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有个人这么掏心挖肺地对你，你

却把什么都藏着掖着。

孟小园是个简单直接的人，他只需要有人对他好，有人爱，就可以把自己全部送给那个人。可是这么多年了，

黎海唐会对人好，却不会坦白，会说“我爱你”，却永远说不出“我想你了”。

我是这么一个倔强的深井冰，死守着什么东西，却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明白自己要得太多，却不知道自己

到底要的是什么。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我觉得我心里的那个洞，越来越大了。

第十章：孟小园

我和黎海唐的关系忽然变得很微妙。

是的，是微妙，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尽管我总是很难察觉到那些细微处的地方，但是我能感觉到

我和他关系的变化。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我感到心里没底。

那天我去医院找了他以后，我和他回家，做～爱，然后却是相对无言。是相对无言，我把我想说的话已经都说

出来，但是他没有给我回应。他和以前一样，只是说他爱我，但是我已经渐渐感觉不到爱，取而代之的是敷衍

。我宁愿他骂我，也不是这样笑着说，我爱你。爱吗，真的爱吗。

我不想去想，越想我就越觉得不安。这是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就好像是我已经做好了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准备，

但是他却打算开溜。在开溜之前，为了安抚人心，装做爱你的样子，暗地里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就等着趁你

不备，一走了之。

但是，我和他已经在一起七年了，整整七年，我以为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已经化为了亲情，我以为我和他之间…

…

前面路口又是红灯，不知怎么的，近来交通越来越堵塞，已经快到九点了，我还堵在离电台四个路口的地方，

又免不了迟到。从包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然后摸出手机给领导打电话，说堵车了，可能会晚点

来。然后痴痴看着红灯变绿，绿灯变黄再变红，车队却动也不动。

然后手机震动，来电显示跳着蔡少田的名字，迟疑了片刻，我按下了接听，然后听到蔡少田喳喳呼呼的声音：

“小园你到台里了不？到了帮我给领导请个假啊喂，我堵路上了我擦。”

“我也在路上。”看着前面红灯又变绿了，但是车队还是没动，暴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听到蔡少田惊讶

的声音：“你也在路上？我擦我擦，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堵车啊，我这个月都迟到三次了，再迟到一次就算旷工

一次要扣钱了啊啊啊。”

“不知道。”我说，“就这样吧，我挂了。”不管蔡少田还想说什么，按下挂断，然后把手机丢包里去，管它

是震成一朵花都不理。

九点半，到了台里，开始录节目。

中午被领导拉去谈话，关于节目最近的收听反馈听众来信，谈完以后已经一点，不想出去，直接打外卖叫了一

个全家桶。

半个小时以后全家桶送到，一个人抱着全家桶蹲角落里吃吃吃，吃完正好两点，摸了摸有点鼓的胃，把垃圾丢

掉，然后听到有同事提议说下班去k歌吧！不假思索地冲过去表示我要一起去k歌，然后被鄙视说小园啊你个麦

霸啊你要是去了不许霸着麦，就没见过你这种会唱的霸着麦唱不会唱的还要霸着麦继续嚎的。于是伤心表示你

们去吧去吧我不去了，然后看时间上班了继续去录节目。

然后，很快就下班了。

快下班时候蔡少田过来问：“小园你真不去k歌？”

我想了想，摇头了：“哎不想去。”

“中午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啊。”蔡少田说。

“谁当真，我有事呢，下次去我霸着麦让你们谁都唱不了，哼哼！”

“得，那我们就去了。”蔡少田拍了拍我肩膀，转身和其他同事一起下班了。

我呆在办公桌前面收拾了很久，都快要把办公桌上收拾出个花来，看天色也暗了，然后磨磨蹭蹭地出去，磨磨

蹭蹭地开了车回家。路上，依然很堵。

回到家的时候八点整，海唐还没回来。

后知后觉把手机翻出来看，有一条短信，说他晚上临时值班不回来了。

于是去厨房煮面，先放水，等水开下面，再打两个鸡蛋，然后盯着水和面一起沸腾，翻腾着白色的泡沫，鸡蛋

的蛋白鼓成一个大大的泡泡，然后又瘪下去，最后沸腾的面慢慢地溢满整个锅，噗噗地从锅里溢出来。

一惊一乍地关掉炉子，再看那锅面，没了食欲。索性再打电话叫外卖，一个全家桶。等着外卖来的时候，我趴

在沙发上看碟，不知道哪一年收的陈奕迅的演唱会，屏幕上，陈奕迅很深情地唱卢巧音的垃圾：

留我做个垃圾

长留恋于你家

从沉溺中结疤再发芽

情爱就似垃圾

残骸虽会腐化庭园中最后也开满花

被世界遗弃不可怕

喜欢你有时还可怕

没法再做那些牵挂

比不上在你手中火化

不需要完美得可怕

太快乐如何招架

残忍不好吗

听着听着有些烦闷，起身去换碟，找了《东成西就》，看段王爷和黄药师唱双飞燕那一段，听黄药师唱：

有情天心互献情话此际倾诉尽绵绵

梦幻般似的初恋我弱脆芳心难受你欺骗架

好姐姐你莫说我欺骗与你日夜相依浪漫似仙

系唔系嘅者？

尽倾心意夜夜痴缠

系唔系嘅者？

一切早注定祈望如愿今生今世俩相恋

咁俩相恋啦一于俩相恋

爱比金坚与你分不开

永久心相应做对相思燕

然后看到他对段王爷说：我爱你，我爱你……

然后我想起昨天我家黎海唐对我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然后门铃响起来，外卖送到了，肯德基的全家桶。

然后我抱着全家桶继续看碟，看到电影里面最后周伯通和王重阳站在一起，然后是欢乐的结局，happy ending

。

然后电影从开头继续重复，看开头欧阳锋威风八面地冲进金轮国王宫大杀四方，看三公主半吊子的无量神功一

次次虚发，再看段王爷执着地找他的真心人……

我啃着汉堡，啃着啃着，忽然眼睛有些酸酸的，索性丢了全家桶闭上眼睛，就窝在沙发里面，把头埋在抱枕里

面，什么都不想听见，什么都不想看见。

我不知道我所求的，是不是能得偿所愿。

我不知道我所爱的人，他是不是还想和我一起白头偕老。

我什么都不知道，而大家总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最幸福，那么我现在是不是离幸福很近，就快要把幸福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