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出书版)+番外 BY 雅生

作者:  录入:07-19

「宇文洋,你反了你!你要师父还是要这头狼!?」宇文沫大怒,虽然拿自己跟狼比也很令人火大,不过他发誓,只要徒弟敢说要狼,就立刻把他逐出师门。

宇文洋想也没想就哭着道「洋儿当然要师父……」

宇文沫心里舒坦了些,「很好,那立刻把狼扔了。」

宇文洋继续大哭,「洋儿要跟师父一起养喵喵啦——」

宇文沫又火了。

这时候,小虎凑了过来,用鼻子顶顶他的手,看表情大有替狼妖求情的意思。

宇文沫更火了,「小虎!连你都反了?」

小虎摇摇头,张嘴道:「使役妖。J

宇文沫稍微冷静下来,转念一想,不错,异狼虽然孤僻又残暴好斗,但如果收为使役妖,忠诚度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战斗力更是强大,能够好好保护主人。主人与使役妖心灵相通,现在宇文洋既然有这段缘,若能收了这狼妖,自己以后也可以少操点心。

宇文洋偷觑着师父的脸色,发现略有动摇,立刻收了眼泪,信誓旦旦道:「喵喵会很乖很听话的,也不会乱咬人,洋儿会管好它的,洋儿发誓!」

宇文沫不情愿地看他一眼,转而对狼妖道:「喂!你如果跟我徒弟缔结咒约,甘颢供他驱策直到你们其中之一的生命到尽头,我就同意你潜在我家。」

那狼妖愣了愣,看看一脸开心的宇文洋,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小虎,再看看凶神恶煞的宇文沫。

很少有异狼妖甘愿与修真者缔结这样的咒约,因为这表示它们必须一辈子听主人的话,直到主人飞升或者死亡,而主人如果处在能够致死的状况中,大概使役妖也无法幸免,若非有绝对的忠诚,谁愿意做这么不公平的蠢事?

狼妖正打算拒绝,宇文洋就蹭蹭它的脸,开心地道:「洋儿会保护你的,你要听师父的话喔!」想想自己拿什么保护人家,又理直气壮补了一句:「小虎也会保护你的!」

一旁的小虎露出无奈的表情,但并没有出言抗议,显然很习惯小主人的压榨。

那狼妖被这样蹭了蹭,清楚感觉到孩子紧抱着自己的体温,便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中一软,口吐人言道:「好。」与低哑的野兽嘶鸣不同,那是清朗的男子声音。

宇文沫有点哭笑不得,倨傲不羁、永不低头的异狼怎么就服了他这个爱哭的小徒弟呢?难道这世界还当真是善有善报?但答应便是答应,他立即指着异狼妖道:「立咒誓吧!现在、立刻!」

那异狼乖巧地点点头,还真的与宇文洋交换了咒约,顿时额上浮现一双对开鹰翅的纹路,这是风云宗的标志,烙在使役妖额上,灵气流动时会散发出光芒,修真者见到了便不会对此妖下杀手。

宇文洋开心地直蹭狼妖的脸,「好棒!喵喵——」又放开它,扑过去用力抱了小虎一下,「小虎最聪明!」紧接着扑进师父怀里,「师父最好了!」

「好你的头!」宇文沫板着脸。

「嘿嘿!」宇文洋凑上去,在师父脸上「啵」地用力亲了下,软声道,「师父最好了——洋儿最喜欢师父——」

宇文沫心里还是有点火,但被徒弟这样一闹,火就发不出来了,只好仍做不耐烦神色,把徒弟拨开,转了个话题问:「你真要叫它喵喵?不是师父嫌弃,狼妖叫喵喵不嫌没有气势吗……」

「不会呀!」宇文洋用力摇头,开心地笑道:「喵喵多可爱啊!」

猫叫喵喵才可爱吧?宇文沫嫌弃地看了徒弟一眼,以怜悯的态度对异狼道:「那就这样吧!从今天起,你就叫瞄喵了;:」可怜,不过我已经帮你抗议过了,再下去恕不帮忙。

喵喵自己不觉得这名字有哪里奇怪,反正名字对它而言只是个称呼,于是点头。

宇文沫露出更隣悯的眼神,「好吧!今天开始有两个人负责带小孩,我也轻松一点……」

小虎走过去,以脸轻蹭了下喵喵,聊表欢迎,喵喵愣了下,也以脸回赠。

这样就算是正式加入这个家庭了。

喵喵来了之后,宇文洋好像忽然萌生了「我是主人」的观念,事事都要抢着做老大,日课也格外认真了起来,让宇文沫颇觉这小孩忽然成熟了一些,大概就是有了弟妹的哥哥那种感觉吧!

不过宇文沫说了他几次,既然要表现兄长气度就要一个人睡,宇文洋还是死死赖在他床上,赶也赶不走,让他很无奈。

宇文洋去哪都要带着喵喵,去市集的时候怕狼型吓到人,便用术法把他缩到小猫的大小,抱在坏里,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喵喵了。

为了研究如何跟喵喵一起玩,宇文洋着实学了一些乱七八槽的东西,除了把动物体型一缩小的术法,还有例如如何改变动物的毛色。

「这什么鬼?」某日起床后,看到红色的小虎和绿色的喵喵,宇文沫脸都黑了,痛揍徒弟一顿。

还有例如如何把脚步音量放到最轻以及隐匿身形,此术用于玩躲猫猫。

「你们这三个家伙……」某日睡觉前,发现家里的三个都不知躲哪了,宇文沫气得咬牙,最后在自己棉被里发现徒弟,把他痛揍一顿。

还有包括如何借肋风之力跑得更快、如何借助水之力不花力气游泳,总之都是一些乱七八槽的法术,而且每次受害的都是师父,例如说一觉起来发现窗户被风吹破或者出门回来发现灶房被水淹了,不过宇文洋在山里玩啊玩的,倒玩出了与自然之力相辅相成的武道,虽然能力微弱,不过这就是风云宗的宗旨没错。

至于伟大的师父宇文沫,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妈妈,除了教小孩很辛苦,三不五时就得把小孩打一顿,那也是很累人的,不过因为经常要追着小孩打,他的能力和反应力好像都略有提升,这真是个心酸的发现。

还有那个狼妖喵喵,进门之后大大打破字文沫对异狼的印象,他本以为异狼都是高傲弧僻、眼高于顶的生物,结果喵喵很——怎么说,随和吗?还是要说它开朗活泼过头?聪之,跟七岁小孩玩在一起,每天哈哈笑着到处跑弄得满身泥巴的喵喵,根本毫无狼妖的气势,对照人类的话也只不过像是个七岁孩子。

结局就是宇文洋多了一个弟弟,每日在山里玩野了,照顾小孩的还是只有小虎,虽然喵喵也很听小虎的话……

纵使那个名字本来就已经毫无气势,可是这猫——不,这狼的个性跟名字也太相符了吧?难道小徒弟是个天才,可以轻易看透事物的本质?

再看一眼坐在河边想烤鱼结果把自己衣服烧掉的宇文洋、笑得打滚的喵喵、无奈地试图把火扑熄的小虎,宇文沫抽了抽嘴角。

难道日子太清闲也有罪?老天特别派这徒弟来磨难我?

宇文沫一边咬着外焦里生的鱼,一边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真是养儿方知父母恩啊……

上官兰再次造访宇文家是新年过后了,这时候喵喵已经在宇文家混得非常熟,是连山里何处有树何处有花都比当地猎户更清楚的熟了。

上官兰看到异狼吓了一跳,马上就注意到额前紫色皮毛上散发出微微光辉的鹰翅纹路,「咦!是谁收了这狼,该不会是小鬼吧?」

宇文沫一边替徒弟缝玩耍时被扯破的衣服,一边气定神闲地答道:「是啊!」

上官兰「哦」了声,又问:「取名字没有?」

宇文沫抽了下嘴角,继续缝衣服。

宇文洋抱紧狼妖的脖子,很得意地道:「叫做喵喵!」

上官兰沉默良久,对宇文沫投以鄙视的眼光,「你把虎妖取名叫小虎,他把狼妖取名叫喵喵,真不愧是师徒,在取名上都一样没天分。」

宇文沫冷笑了下,「我记得你有养狗,你家狗叫啥名啊?」

上官兰把胸膛一挺,傲然道:「福、来!」

于是师徒俩一起对他投以鄙视的眼光。

只能说,不只是亲子相肖,还有物以类聚啊……

第四章

他知道自己是在作梦,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白袍银发的男子坐在桌畔,手上的筷子以比平时快三倍的速度席卷桌上的菜,『阿雪啊!你干脆待我这吧!这等好手艺待在无极剑门真是浪费了!』

『待在你这就不浪费啊?』如云秀发挽成双髻,纤纤素手端着一盘炒野味,白衣女子明媚的脸上却露出不屑的表情,『你俩吃快点,别让这贪食鬼把桌子都吞了!』

桌畔的两个少年闻言立刻加快扒饭的速度。

『阿沫你反了啊!』男子一掌拍在桌上,『平常我叫你你有这么听话吗?到底谁是你师父啊?』

『你凶什么凶?』他还没答话,白衣女子先加大音量骂了回去,『你以为做人师父很了不起啊?你有在照顾小沫吗?看你把你徒弟饿得面黄肌瘦!』

男子怒道:『他又不是不会做饭,肚子饿自然会自己料理,干我什么事?』

女子瞥他一眼,温和地对桌畔的银发少年道:『小沫,以后肚子饿就上我这来,甭管你师父。』

少年点头,『谢谢师叔。』

女子又瞥了男子一眼,刻意温柔笑问:『我比你师父好吧?』

少年再次点头,『嗯!』

『孽徒!』男子气得拍桌而起,『你觉得她好就去当她徒弟啊!反正我不差你一个徒弟!』说完拂袖而去。

黑发少年兀自扒着饭,小声嘀咕了句:『醋劲真大……』

『师父!』银发少年慌忙起身,追了出去,『师父!师父——』

师父……

「师父,醒醒!」

感觉身体被摇动,宇文沫猛然睁开眼睛。

一双澄澈的黑眸凝视着他,手掌覆上额头,「师父,你好点没有?抱歉,我看你好像作恶梦了,只好把你叫醒。」

宇文沫呆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反应不过来。

「师父?」宇文洋犹豫了下,又摸摸他的额头,转头唤道:「小虎,你快来看看我师父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你才烧坏脑子!」宇文沫回过神来,一掀被子把徒弟抖下床,「孽徒,没大没小!」

「师父,很痛欸!」宇文洋哭丧着脸揉揉背脊。

宇文沫把自己卷回被子里,面向里面,「活该!」闭上眼睛。

「你好好休息,有事再叫我……」宇文洋嘟哝着起身,走出房间,边低声吩咐道:「小虎你去看喵喵采个药怎么这么久,师父应该是好一点了,还有精神骂我,真是的,这么大一个人了,染上风寒就卧病不起……」

宇文沫摸摸自己还显得热的额头,呼了口气,把脸埋进棉被里去。

方才……片段地作了几个梦,梦到宇文洋还小的时候,自己刚捡到他时、第三次庆祝生辰时、喵喵刚来时……

已经十四年啦!跟这徒弟相依为命也十四年了,怎么记得那孩子七岁之后就没生过什么大病,倒是自己这个师父,今年都是第二次病倒了,感觉徒弟好像越来越会照顾人,实在不知道要欣慰还是心酸。

对了,趁这次生病,一定要把那家伙赶离这个房间,都十四岁了还不肯自己一个人睡,成何体统……那家伙明明从十岁之后就不大哭了,怎么自己每次看到他双眼含泪还是会忍不住退让,这师父也当得太窝囊……

宇文沫一边反省,一边又朦朦胧胧睡去,良久,睡梦中只觉得有个烦人的声音要吵他起来吃药,「不吃,苦。」把对方挥开,抱了被子继续睡。

「不可以不吃,乖,吃完给你糖喔!」丰文洋努力把师父从被子里剥出来。

喵喵坐在门口,抖了抖耳朵,「师父一生病就好像孩子。」

「你生病也很像孩子啊……」小虎无奈地看他一眼,心道:主人不过不肯吃药,你不但不肯吃药还会打滚吵闹……

那边宇文洋终于半哄半骗把药灌进师父嘴里,看师父赌气地窝回棉被里,勉强算是大功告成,起身道:「我去做晚饭,你们俩看着他,则让他着凉。」

喵喵乖巧地点头,跑到床榻边窝着。

宇文洋走到小虎旁边,脚步忽然一顿,蹙眉问:「小虎啊!我师父……他的师父是怎样的人,为什么我没看过他?」

小虎沉默了下,才缓缓道:「本性不坏,但是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是吗……」宇文洋敛下眸子,「师父经常在夜里叫着『师父』,偶尔像今天这样,作恶梦似的,脸上的表情很痛苦,我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开口,再过完年,我也十五了,就勉强算是个大人了吧?」

小虎又沉默了下,才道:「嗯!」

「我过完年再问他吧!不差几天了,倒是希望这风寒快点好,别拖过年了。」丰文洋笑了笑,端着碗出去了。

因为宇文沫病了,今年除夕自然就一切从简,虽是这么说,往年也并未铺张就是,宇文洋带着喵喵下山到市集去添购了些东西,回来做了一桌菜,便算团圆饭了。

随着修行日深,宇文洋也逐渐觉得食欲递减,难怪师父都不大吃东西,原来是不怎么需要,不过师父说小孩子还在长,不吃东西不行,所以宇文洋的食量仍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目的从填饱肚子变成帮助发育,十多岁之后他就抽高了,现下只差师父一个头。

过除夕没几天,宇文沫就大致好得七七八八了,风云宗讲求化用天地之力,宇文家一脉相承都是利用冰雪之力,所以体质上较容易遭到寒气入侵,宇文沫一直很注意这方面的调养,大概是心绪不佳,今年就病了两次。

宇文洋与师父食同桌、寝同榻,当然看得出师父的心情越来越糟,仔细想想是从上官兰上次来访,宇文沫就一直抑郁不振,偏偏那天他跟小虎和喵喵打猎去了,竟什么也没听到,只知道从那之后,师父就更容易作恶梦,会在半夜里喊着「师父」,有时候甚至、因此吓醒,宇文洋相当浅眠,每次都乖乖装睡,却一直看在眼里。

其实他对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公,是很好奇的,可是从师父一句不提态度上,还有睡梦中那种痛苦的表隋,也大概可以明白,这不是应该提出来讨论的话题。

但是也不可能就不提了,只是到底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时机,以什么态度提出来,宇文洋觉得还可以好好琢磨,总之不能不提,放着师父一个人钻牛角尖,下次就不是病倒这么简单了。

不过,宇文洋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去就山,山先来就他了。

大年初七,刚吃过早饭、做完早课,原本趴在地上打盹的小虎,忽然「唰」地站起身,扬首看向远方。

宇文沫跟着起身,看着小虎的目光混杂着惊惧和不安。

宇文洋也只好起身,不解地看着眼前凝重的气氛。

半响,小虎忽然低哼了声,额前亮起一双对开的鹰翼,颜色不同于喵喵额上柔和的月光色,而是刺目如剑芒的银白色。

「使役妖印?」宇文洋一怔。

小虎貌似痛苦地低喘了声,咧开嘴露出紧咬的利齿,背脊绷得死紧,指爪扣陷进地面里,眼睛散发出野兽的红光、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额上的咒印越来越亮,亮到宇文洋和喵喵都忍不住后退时,小虎猛然张嘴,发出凄厉的虎啸声。

宇文洋略一思索即明白过来,「解印?」在非主人和使役妖两方同意之下,而是由外力解印,使役妖就会承受巨大的痛苦,他一直以为小虎是师父的使役妖,难道不是?

只见那咒印亮到几乎比目光更刺目之时,却在转瞬间光芒四散开来,像剥落一样褪去光辉,然后整个咒印俏失了。

小虎疲惫地软倒下来,身体剧烈起伏,喵喵赶紧凑过去,关心地轻舔了下它的鼻子,见小虎露出温和的眼神,才放心地在它旁边趴下。

宇文沫的十指一直扣在桌上,把木桌捏出了深深的痕迹,「解印……」他失神般喃喃自语,手指一下松开,「是成仙了,还是……死了……」

宇文洋看着摇摇欲坠的师父,一瞬间默然无语,师父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强大可靠的,几近于无所不能,如今他却觉得师父看起来好脆弱,好像他只要伸手过去碰一下,就会整个碎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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