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莫让缠绵伤离别(下)
黎南跟在商队后面,踏上了回中原的征途。
自离开梯云寨,他便无法抑制的开始想念起灵阿来。不知道灵阿发现他走了以后是什么反应,希望不要太激动才好,但是也最好
不要像他这般消沉。
齐骁骑着马来往于他哥哥和黎南两点之间,齐缪在队首,黎南在队尾。他来来往往不间断的穿梭给了整个商队难得的生气和活力
。几个月下来,大家都倦了,唯有齐骁,活力充沛。
他在黎南身边转了几圈了,可是黎南根本没理他。他有些郁闷,目光在黎南身上扫视着,总希望能发现点什么。
可是不管他的目光中带着如何的热情,黎南对他说的话,总是冷冷淡淡的回应了事。
齐骁有些恼了。
其实他很早就恼了,在看到灵阿的时候。虽然吃惊,但是他没有叫嚷出来,怎么可能有那样子的男人,一点也不像人间有的。为
了显示自己的大度,他没和灵阿闹,但是心里毕竟是别扭的。现在这个时候,黎南还要给他脸色看,想想就想发火。
“喂,黎南,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齐骁吼道。
“嗯?”黎南打起精神应付他,“有啊。你刚刚说什么了?”
齐骁顿时火冒三丈,明明就没有听嘛!
“我,我快要被你气死了!”
“气什么?你重新再说一遍,我就听了。”黎南伸了个懒腰,手无意识的划过腰间的药囊,是灵阿第一次送给他那个,他当作教
灵阿汉字的束脩(古代学生给老师的学费)收了的。
齐骁眼尖的发现了,正好趁黎南不注意,身子侧过去,扯了下来,扯扯缰绳,离黎南远了点,把那个药囊高高的举起来,“这是
什么?哪个姑娘送你的?”黎南摸摸腰上,不见了,果然是自己的,想要去抢回来,齐骁带着马跑远了一点。
黎南不想闹大这事,沉声道,“齐骁,别闹了!还给我。”
齐骁不理,仔细翻看一下药囊,然后啧啧有声,“缝得这么差,还敢拿来送人!”递到鼻子边上闻了闻,嚷道,“什么味道?难
闻死了。里面装了什么啊?”说着便打开来看。
面上是几束用红色的绳子束得规规矩矩的药草,齐骁看了看没什么特别,随手丢在一边,伸手在袋子里一掏,竟然掏出一条长长
的带子来。带子约只有一寸宽,上面对称的绣着图腾一般的花纹,深蓝色底子,配上红黄两色的绣线,十分好看。
那带子在齐骁手上随着风轻轻摆动的时候,黎南脑子轰的炸了。脑海中闪过那个名叫采儿的姑娘递上的那条带子,和这个似乎差
不多。
吕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耳边重复的响起。
送腰带表示愿为婚姻之约!
送腰带表示愿为婚姻之约!
送腰带表示愿为婚姻之约!
灵阿竟然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想要和他成亲吗?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收了。
走之前灵阿还送了一个袋子,袋子,带子!黎南颤微微的将怀里那个袋子取出来,将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竟然有条一模一样的
带子!!
也就是说,即使自己对他坦诚,他依然对自己许以婚姻之约,依然愿意和自己成亲。
齐骁看黎南脸上表情变了好几十种,心想,该不是真生气了吧。连忙将带子塞回去,丢回给黎南。黎南将两个袋子紧紧抓在手里
,再犹豫不起来,策马追上齐缪和林巍然。
两人见他神色焦急,都停下来,齐缪转身大声道,“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下。”
跳下马走到一边,问道,“怎么了?”
黎南喘着气,脸上却笑着,“齐三爷,我不回中原了。”
齐缪还没说话,从后面赶上来的齐骁问道,“什么?不回去了?为什么?”
齐缪喝道,“骁儿,别没大没小的!”
黎南急促说道,“我想留下来,所以不回去了。并不是征得你同意,只是和你说一声。一路上,你对我的照顾,在此谢过。”
齐缪定定看着他,“你最好还是给我一个原因,如果有一天有人找上门来要人,我也好对人有个交代。”
“我家早没人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问题。祝你们一路顺风,我这就告辞了。”
黎南说完就要走,齐骁拦在他面前,说话的时候牙咬得死紧。
“黎南,我不准你走!”
“齐骁,你跟你哥哥走吧!你该过的日子和我完全不同,你明白吗?你一辈子都不该和我有任何牵扯的。”
齐骁胡乱的摇着头,就是不肯让开,林巍然道,“骁儿,你还不明白吗?黎公子已经找到心中所爱,是不可能和我们走的了。你
闹也闹了这么久了,还是放手吧!”
“我不要!”齐骁红着眼睛盯着林巍然,“你和三哥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林巍然不说话,齐缪却站出来,看了林巍然两眼,道,“骁儿,我和他是两情相悦,可是你和黎南呢?你喜欢他,我不否认,可
是,他喜欢你吗?”
齐骁急得眼泪流了出来,齐缪仿佛没看到,接着道,“你若是真的喜欢他,那么他找到心中所爱之人你也只能遗憾了。就算你能
留下他的人,难道你能留下他的心吗?”毕竟是自己弟弟,还是心痛,拉过齐骁,揩了揩泪水,哄道,“我们齐家的男儿不轻易
哭的。”
黎南在一边看着两兄弟之间的温情,心中难免冒出一些不舒服的感受,道,“齐三爷,给你添麻烦了。希望你会好好开导他,对
齐骁,我除了说对不起,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齐缪点点头,“你走吧!好好过日子,别再到处飘着了。”
黎南笑道,“多谢!”
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马蹄声渐渐远去,齐骁失声痛哭,紧紧抓住齐缪的后背。齐缪轻轻拍着他,心里却是明白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小孩子的痊愈
能力是很强的。齐骁哭累了,靠在齐缪怀里一动不动,齐缪有些无奈,难道今天不走了?摇摇齐骁,“去找钱路,到河边洗洗,
别伤心了,知道吗?等回家去,我让大哥给你找个漂亮的姑娘,好吗?”
齐骁点点头,默然离开了。
林巍然看他走远,笑着问道,“缪儿,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
齐缪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虎着脸道,“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说的是哪一句?”
林巍然嬉笑道,“就是你说我们两情相悦那一句啊,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呢。”
齐缪微红了脸,道,“我只是为了劝骁儿。”
林巍然哈哈笑起来,“原来缪儿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害羞啊。”
齐缪实在受不了林巍然的嘲笑,打又打不过,只得朝商队众人走去。林巍然也跟过去,脸上带着笑,心里更是高兴。没有否认就
是承认不是吗?
黎南离开商队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他丢下商队,一路狂奔回来,到梯云寨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大约就是刚吃过午饭洗好碗。看到
明明已经离开的黎南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众人迷茫了。大家愣了很久,突然有一个反应过来,叫道,“快去找寨首。”
很快,黎南见到了吕蜂,吕蜂听到寨子里面的人说看到黎南,心里本就非常奇怪。但见到黎南有事另一回事情,他和蔼的问道,
“黎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黎南摇摇头,“寨首,我想留下来。”
懂汉话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啊?”其他人不明就里也跟着“啊~”。
黎南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向苗父请教,想留下来。烦请寨首代为通报一声。”
吕蜂实在是很想不通,黎南是为什么回来,正在考虑着要怎么拒绝黎南。吕雷跑到他爹耳朵面前嘀咕了几句,吕蜂心中豁然开朗
,脸上绽开了笑容,对黎南道,“黎公子,请跟我来。”
众寨众虽不明就里,但却没跟上去。
吕蜂带着黎南,抄近路来到了灵阿的吊脚楼前,吕蜂道,“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上去吧。”
黎南有些纳闷,这么放心?刚要说什么,吕蜂已经从来时的路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略微佝偻的背影。黎南到后面栓好马,马儿有
些不爽,跑了大半天了,很累,能不能把马鞍子取下来啊?扯着绳子叫了两声,可是黎南听不懂马语,只道马儿受了惊,忙去安
抚它。
灵阿此时正在楼上“看书”,他现在明白黎南为什么可以把书拿倒了,因为他也把书拿倒了。正准备将书倒过来,突然听到楼后
面传来两声马儿的嘶鸣,灵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症状。
把靠后的那扇窗户推开,灵阿探头往下一看,石化了——真的是黎南!
黎南似乎有所感觉,抬头往天上一看,正好看到灵阿伸着个脖子在那里。
这回两人都是避无可避,黎南傻笑两声,灵阿反应过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忘了什么东西吗?”
黎南点点头,但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拿出那两个袋子,对着灵阿扬了扬,道,“我都打开看了。”
灵阿不说话,脸上有些红,不过他穿的红衣服,本来映得脸就红红的了,黎南也就没看出来。心想,莫不是灵阿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要说话,灵阿先开口了,“你上来吧!”说完就关了窗子,黎南想,上去弄清楚也不错,便噔噔噔的跑上去了。
灵阿倚在门上,眼角微微挑着,看到黎南上来,心里忍不住激动了一下,毕竟,他既然回来了,想必是知道那带子所代表的意思
了。自己送了一次又一次,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个放荡的人呢?不过,他回来了,不正是自己心中所愿吗?
黎南本来急促的步伐,在看到灵阿以后,反而慢了下来。
灵阿看着黎南走近,眼睑还是忍不住垂了下来,说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阿雷曾经对我说过,送腰带表示愿为婚姻之约。”黎南举起那两个袋子,“这里面有两根腰带,是你送给我的,我虽然不知道
内情,但还是收了,算不算我答应了?”
灵阿不说话,黎南道,“如果你不是那个意思,我马上就走。”
“你!”灵阿失声叫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才发现,黎南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松了口气,道,“你果然不是个好人!”
黎南笑道,“可是你早就决定要和我这不是好人的人在一起了,不是吗?”
“是,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我做得到,你呢?”
“如果我做不到,大可以不回来。我现在既然回来了,想走也不可能了吧?”
“对,如果你再走,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呃,好恐怖!”
灵阿垂下眼,“我说着玩的。”
黎南抬起他的头,“我没害怕。我也是说着玩的。”
灵阿微张着嘴,愣愣看着黎南。黎南脑子开始变米糊糊了,仅有的意识是,能和灵阿一起,其实也不错。
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轻轻的,黎南带着膜拜一般的神情,将灵阿拥在怀里。
婚姻之约,不就是不离不弃吗?他一定能做到的。
第二十二章:共君今夜不须睡
黎南有些气息不稳,他猛地推开灵阿。
灵阿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黎南,眼神中慢慢带上了淡淡的忧伤和嘲弄。黎南突然心里一痛,忙低下头去,结结巴巴解释道
,“我,我饿了。”
灵阿别开眼去,道,“到厨房去找找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吧。”
黎南慌乱的点点头,跟着灵阿下去。
来到灶间,灵阿揭开锅,空空如也,打开碗柜,还是没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灵阿有些为难的对黎南道,“要不,你自己做
点东西吃?”
黎南这才想起,灵阿是不会做饭的,兀自点点头,倒是很容易就找到米,黎南在井边打水的时候,灵阿走过来,却没说话。
黎南抬头看看灵阿惶惶然的面孔,笑道,“看起来,以后我得照顾你。”
灵阿却略微放下心来。仿佛不论怎样,黎南总给不了他足够的安全感,即使这人在自己面前,但却没真正的看着自己。
黎南淘好米,下了锅,对灵阿喊道,“帮我烧火,我去洗菜。”灵阿脸上这才绽开笑,走过去,黎南已经把火点燃了,剩下的事
情,仿佛也不难。
往灶里添上一把柴,灵阿的目光不自觉的跟上忙碌的黎南。这人看着也并不十分出众,但却切切实实和这里的这些男人们不同,
他总觉得黎南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息。他现在就这样抛下一切和自己在一起,倒是有些委屈他了。灵阿生出一些不自信来,但是
,如果要他放弃,也不太可能了。
想着,灵阿眼中不觉漫起一阵伤感,如果有一天黎南后悔了,肯定是要恨他的。
黎南忙活的时候看了灵阿几次,发现灵阿总是盯着自己愣愣的发呆,眼中间或有流波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炒菜的时候,两人
隔得很近,灵阿却还是愣愣的盯着自己看,黎南受不了那样的目光,凑到灵阿面前,调笑道,“我有那么好看吗?干嘛一直看着
?”
灵阿眼光一转,神魂却仿佛出了窍,不看黎南,但也不再说话。
黎南将菜起了锅,闲闲的放在一边,饭却还没有熟。看着面前的盘子,黎南觉得真的有点饿,忍不住伸手拈了一根菜吃,味道果
然不错,他确实很有做菜的天分,以后还是多和长生学着点。如果他们之间的事情被发现,黎南想,大不了他带着灵阿离开这个
地方,但是离开之后的日常生活,总要有人担起来的。
饭好了,黎南问道,“你吃不吃?”
“吃一点就好。”
“恩,一个人吃饭没意思。”黎南说着盛了两碗饭,递了一碗给灵阿,自己坐下,开始动筷子。
黎南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吃过饭,黎南洗碗,他其实没有想过要灵阿洗,那样嫡仙般的人物给他洗碗,简直不敢想象。
洗完以后,两人进了屋子,和灵阿说了一会儿话,外面突然传来长生的声音,“师父,我听说黎公子回来了,在你房里吗?”声
音中掩不住兴奋。
灵阿看了黎南两眼,才道,“是,你进来吧。”
长生推门进来,蹦到黎南面前,叫道,“黎公子,你不会再走了吧?”
黎南点点头,“只要你师父不赶我走,我便不会走了。”借着这个机会也算给灵阿一个承诺吧,要他当面对灵阿说这种,他倒有
点说不出来。
长生来这一搅局,两人想单独待着也不可能了。
好容易挨过半下午,长生开始准备晚餐。黎南站在旁边看着,不时问东问西,灵阿在房里也呆不住,如今心上人就在旁边,难道
还要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般看书去,闲闲的站在楼梯的顶端看着两人忙碌,时光从他投下的影子中滑了过去。
似乎是为了迎接黎南回来,长生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长生很是高兴,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灵阿竟也时不时淡淡应上一声,但黎南总觉得灵阿心里不自在。可想想,灵
阿好像没有什么不自在的理由,可能是两人关系突然改变,自己不自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