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狐狸少爷

作者:狐狸少爷  录入:07-04

“不会的……不会的……三皇子你不要骗我……”姚涟君脸色苍白倒退着喃喃自语,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他双手胡乱地摸索着想找东西支撑一下,可身边空无一物。御景轩已无力起身扶他,将头靠在矮桌边缘痛苦地闭上眼睛。

御惜朝冷笑一声道,“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么?宫里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不……不会的……”姚涟君已经喘不过气。

御惜朝不再理会他,转向御景轩声音冰冷阴森,“御景轩,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幕等了多久?我拼死贸然刺杀不过是为了给姚涟君创造机会,哈哈哈哈哈,涟君,你真的不负所望,我很满意!很满意!!哈哈哈哈哈哈——”狂笑过后,他表情狰狞痛苦,吐出的脓血已成暗黑色。

“怎么会……”姚涟君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叫我刺杀御景轩的不是尊亲王么,难道……难道……”姚涟君头痛欲裂,他捂住脑袋退到墙边,不想再去思考。

“哼,不错。”在一旁冷眼旁观了很久的御华彰终于站了出来,他傲然一笑,仿佛奸计得逞一般不可一世,“从一开始,缢伦王爷就是我这边的人。”他瞥了一眼姚涟君愈渐惨白的脸色继续道,“那次他领兵叛变是在我的密谋部署之下,而我领着亲兵临阵倒戈本是计划之外。呵,御景轩,我猜你早就料到我与缢伦王爷的关系不寻常吧,早有准备的你我怎敢轻举妄动,所以那次便就借牺牲了缢伦王爷来驳回你的一点信任。呵,未想你对我依旧处处防范,哼,不过到头来,还是棋差一招啊。”

“小人。”御景轩面无血色奄奄一息,鲜血遍地俨然失血过多。姚涟君胸口沉闷无法喘息,他终于知道那天御惜朝瞪着御华彰时,眼中仇视愤恨的真正意思,也终于知道那些凌空扑腾的鸽子到底飞向了哪里。

“哼,成王败寇!属于我的东西我终要讨回来!御景轩,你就等着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慢慢风干吧,怪就怪你把此生的福全享尽了!”御华彰朗声道,“来人!把他裹起来从地道押去地牢!”随后他又招来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一个宫人摸样打扮的人道,“速去散布消息,说皇上被不明蒙面人所绑,大内侍卫已经上前追寻,但一无所踪生死未卜。”

“是!”那机敏的宫人立马转身去办,门外的黑衣人也冲进来迅速将御景轩架起带走,只留下一路暗红的血迹蔓延。其余的几个人麻利地处理着地上的尸首和血迹,一切井然有序而不着痕迹。

御华彰又瞥了一眼远处城墙上的火光,厮杀已经停止,不必去想城门外是否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些只是他的棋子,都只是失了利用价值后就弃之如敝屣的棋子。御华彰转身踱到御惜朝身边,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奄奄一息的人不言不语。御惜朝感到了渐渐附上自己的那个阴影,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抬头惨淡地笑了,他气息微弱轻声道,“彰,结束了么……彰……我好痛……好痛……”

“来人,带王爷下去疗伤。”御华彰微微皱了眉头冷声道,转眼瞥见靠在身后墙角的姚涟君,他微皱眉头,“把他也带下去,喂一点镇定药。”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跨出宫殿,没有看到此时御惜朝眼中欲绝的悲伤。

也许这样的下场他早已料到,只是依然义无反顾罢了。

第三十六章(上)

“啊——!!”姚涟君惊叫一声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他呼呼地喘着气浑身冷汗涔涔。“是梦么……”姚涟君捂住额头喃喃自语,头痛欲裂。方才的梦中,御惜朝用利剑刺进自己胸膛的瞬间仿若真实一般,钝痛但不见血。

姚涟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凝香阁中。他赶紧下床披上衣服,推门出去,清楚地知道昨夜发生的事绝对不是梦境。

旁边就是御惜朝的房间,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药味,姚涟君放轻脚步走向内室,小桌边,一个小宫女撑着脑袋昏昏而睡,向床榻那边看去,御惜朝惨白如纸的脸在层层床帐中隐隐约约。姚涟君想悄悄过去看看,不料轻微的响动还是惊扰了那小宫女。

“啊——”小宫女出声惊叫被姚涟君“嘘”的动作制止,涟君将食指靠在唇上看着那小宫女微微摇了摇头。那小宫女会意,悄声上前几步走到涟君跟前稍一欠身。

“他怎么样了?”姚涟君幽幽地注视着还在昏睡之中的御惜朝压低声音道。

“昨晚御医来诊过,说王爷伤到了经脉,体内又有奇毒发作,血脉逆流危在旦夕。”见姚涟君眉头皱得更紧,那小宫女咽了咽唾沫继续道,“御医已经给王爷服了宫里最好的延命丹药,暂时保住了性命,可若是三日之内醒不过来……那就……”小宫女抬眼偷偷看了姚涟君一眼,不再说下去。

“恩……”姚涟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尊亲王来过么?”

“没有。”小宫女如实答道。

“昨晚的事怕是闹得人尽皆知了罢,外边可有传来什么消息?”姚涟君冷声道,想来虽然看似御华彰扳倒了御景轩,但亲兵攻城的事实无法反驳,御华彰要堵住众臣之口定是得费些功夫,恐怕朝野上下也不会太平。

“听说皇上还是没有找到,黑衣蒙面人被大内侍卫跟丢了,得到这消息后朝堂上乱作一团,现在是尊亲王在殿上主持局势。”小宫女低头道。

姚涟君沉思片刻道,“知道尊亲王现在在哪里么?”

“这时辰当是刚刚从朝堂上回来吧,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小宫女躬身垂首。

“知道了,你好好照顾王爷,我去去就回。”姚涟君又看了一眼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御惜朝,转身离开。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姚涟君果然看到御华彰远远地自大殿那边行来,旁边跟着魏公公和众侍卫人等。姚涟君冷笑,恐怕这魏公公也是御华彰安插在御景轩身边的奸细,御华彰的谋虑之远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姚涟君快步迎上去,不久御华彰也发现了他。他忽然停下脚步,对魏公公说了句什么,便挥退了所有侍卫随从,独自停留在原地。

“跟我来。”待姚涟君走近,御华彰对姚涟君道,头也不回地转身朝水榭的方向走去。姚涟君会意,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天阴欲雨,江南夏季的风中带有重重的水汽。水榭中幔帐轻舞,凭栏而望,莲叶接天荷花满池,景致如此曼妙只可惜无心观赏。

“说吧,何事。”御华彰面对着莲池负手而立,微风扬起他的鬓发,脸侧轮廓俊美无双。

“药是你下的,对不对。”姚涟君看着御华彰修长的背影幽幽道。

“不错。”御华彰闻言转身,定定地望着姚涟君面带微笑,好像下毒害死一个人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兄弟亲人的命就如同草芥一样一文不值。

“果然……”姚涟君微微仰头闭上眼睛,感受着轻风拂过脸颊,风干眼下的点点湿润。这冰冷无情的皇宫太过残忍,御华彰,御景轩还是御惜朝,或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此时眼中的泪水究竟是在可怜谁。

“大概你也猜到了吧,那天在篱落居,我和流月的对话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御华彰不以为然地继续道出事实,“御惜朝明知道药是我下的,但还是佯装不知一般陪我演完了这出戏,”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兀自一笑道,“我想我确实该感谢他。”

姚涟君睁开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御华彰开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不解,“你怎么忍心……”

“那是他自愿的。”御华彰冷声道,背着光,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是决然。

“太残忍了。”姚涟君摇了摇头,轻不可闻地一声叹息,不愿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皇上一夜失踪,那些向着景帝的大臣们怕是不好对付吧?”

“呵,”御华彰闻言冷笑,“没想到你姚涟君倒还关心起了朝堂上的事,我可不认为到现在为止你还是站在我这边的。”

姚涟君轻笑出声,凤眼上挑,他走出几步逼视着御华彰,青衣飞舞,“对于你来说,我姚涟君还有利用价值不是么?这般假意惺惺有何意思?!”

“涟君不愧是聪明人!”御华彰大笑三声点头赞叹。

“让我见他。”姚涟君低下头默默道,“我要见御景轩。”

“哦?”御华彰转过头若有所思随即莞尔,他击掌三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湖中水榭中层层回响。“倏”地一声,一个黑影闪现,单膝跪地俯首沉声道,“主上!”

“带他去地牢。”御华彰冷声吩咐。姚涟君认出来,这人就是昨晚立在殿门外的黑衣人中的一个。

“是!”那看不清相貌的男子应得干脆利落,他起身看向姚涟君道,“请吧。”

阴森狭窄的地道中,只有两边烛台发出微弱的光,人的影子打在粗糙的墙壁上被拉得很长。黑衣人默不作声地在前面带路,姚涟君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不过多久便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原先逼仄的通道瞬间豁然,眼前是一个建于皇宫地下的庞大地宫,专门用来关押宫中密犯,地宫的格局像普通牢房一般搭有一间一间的木格栅栏,墙角阴暗潮湿苔藓遍布,常年没有阳光的照射使得这里散发着阵阵霉味,似乎还夹杂着腐烂的腥臭。四处无人看守,静地滴水可闻。

姚涟君掩住口鼻皱起眉头,难道御景轩竟被关押在这种地方么?!跟随着黑衣人绕过曲曲折折的走道,几个弯后,他们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宫顶很高显得空旷而让人心悸。大厅中央放着一张陈旧的长椅,隐隐约约能看出上面的斑斑血迹,几步之遥还有一把老虎凳和一张架着铁钳的火炉,对面的泥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刑具,墙壁上跳动的火焰将这些带血的铁器映照地狰狞可怖。姚涟君的背脊生出一股寒意,他心惊于皇宫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他转过头,发现大厅的另一边有一个宽敞的内室,一面靠墙另三面用木栏围住一直高高地通到地宫顶端。比起其他牢房,这间显得非常特别,细细看去,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而在床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正是受了重伤的御景轩,看样子似乎正在运功疗伤。

黑衣人点头示意姚涟君过去,涟君还没走出几步便发现那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匿了踪迹。他也顾不得太多,定了定神放缓呼吸。寂静的地宫中,每走一步都会有回声盘旋,空旷悠远。木栅门没有锁上,姚涟君拉开那略微潮湿的栅栏,“吱呀”的声响惊动了御景轩,他幽幽地睁开眼睛看向涟君。

第三十六章(下)

“来了?”御景轩看着姚涟君道,声音有些嘶哑。

“你知道我要来?”姚涟君定定地注视着御景轩,一夜不见,御景轩惨白的面容憔悴不堪,没了前些日子御座之上九五之尊的半分气概。嘴唇干裂无色,原本邪魅的眸子也失了神采,疲惫而苍凉。他只松散地披着一件薄薄的亵衣,也没系衣带,从前襟的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绑在腰腹上的层层绷带以及浸透出来的猩红血迹。更让姚涟君吃惊的是,从雪白的衣裾里居然牵出四根长长的铁锁链直直地连接到屋顶。

“还有事情没问清楚不是么?”御景轩轻笑。

姚涟君瞥向别处咬了咬嘴唇道,“伤口好点了么。”御景轩闻言明显愣了一愣,随即嘴角上扬,“我能看做你在关心我么?”

姚涟君回神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说不出话,这反倒让御景轩笑意更浓,“看来也不是白白被捅了一剑。”

“少自作多情!”姚涟君眼神忽然冷峻低声呵斥道,尾音在地宫上空层层回荡。

御景轩笑而不语,姚涟君也不愿与之纠缠直奔主题,“这个地牢有多少人知道?”

“没人知道。”御景轩也不介意姚涟君岔开话题,他抬手漫不经心地将衣扣系好,铁链扣在手腕上,一有动作便叮叮作响,“知道这秘密的只有每朝的皇帝和曾经被关押在这里的罪人。只要被关进来,就没人能活着出去。”

“那御华彰怎么知道……”姚涟君还没说完,御景轩就瞥了他一眼打断道,“御华彰密谋篡位已久,宫里宫外可供利用的地方当然会调查地清清楚楚,像这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地牢,他当然如获至宝。”

姚涟君点头知道自己问得多余,他沉思片刻道,“这里有几个出口,走法你可熟悉?”担心黑衣人就隐匿在附近,姚涟君特意把声音压倒最低。

“难道你想救我出去?”御景轩眯起眼睛,他知道翻盘的最好方法就是逃出这里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样御华彰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可是现在重伤在身,用内力止血也已十分勉强,身体无法动弹,更不要说是从这曲折蜿蜒地势复杂,又布满暗器的地方逃出去,他看着姚涟君晃了晃手腕道,“这个你能解开么?”涟君这才发现,御景轩的脚腕上也栓有粗粗的链子,俨然这是囚禁,怪不得四下无人把守,被粗如手腕的链子栓住手脚简直插翅难飞。

半饷,姚涟君轻笑,神色中有些许讽刺睥睨,“所以你就准备在这里坐以待毙?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御景轩闻言,叹息着摇了摇头也不言语。

姚涟君见状冷哼,眼神凛冽道,“呵呵,没想到你御景轩也有今天。”

御景轩抬头,望着姚涟君的眼神有些诧异,他的眼中瞬时被迷茫覆盖,微微张了张口但不知该说什么,似是在反复咀嚼涟君所说的话并推测着那不同寻常的语气。片刻,他恍然大悟一般睁大眼睛,光亮一瞬即逝,铺天盖地的是无边无际的黯淡和死寂。他自嘲地笑了笑静默无声。

姚涟君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是满意,他缓步踱到他面前低下头眯起眼睛道,“你倒还真是乐观得紧,居然妄想我会救你出去。我有多恨你你应该明白,想要我救你简直白日做梦!”

“那你要如何?”御景轩仿佛失了力一般,他依旧平静地坐着,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地上的一处,目光空洞长发散乱。

“取你的命!”姚涟君猛然一声怒吼,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拔掉刀鞘,刀尖直直地指向御景轩,动作凌厉一气呵成。

“呵呵……”御景轩低低地笑了笑,心已然冰凉,他缓缓地抬起头淡淡地凝视着姚涟君盛满杀气的眸子。也许自己从来就小看了姚涟君,也或许错就错在当年在御花园初次遇见的惊鸿一瞥。不愿承认的结果是误解,看清太晚的下场是孽缘。

注定,求而不得。终是,来不及。

“还记不记得得我昨晚问过你,恨我的原因是什么。”御景轩笑得淡然,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个俊美秀气的皇太子摸样。姚涟君不由心中一颤,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御景轩见姚涟君失神,轻叹一声继续道,“至少让我死得明白……”

“全部。”不等御景轩说完,姚涟君便回过神沉声道,冰冷的眼神直直地对着御景轩收缩的眸子望进他的心里,似是要将他刺穿,“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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