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我细说,夏天睿当年如何残害手足,谋得王位吗?”他说,声音有些沙哑,深陷世俗的沧桑。他缓缓的起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青涩,我不能放手,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那我呢?”青涩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身影问,连发梢都在颤抖的疼痛,是他太傻,怎么能以为自己可以付出全部感情而不要求回报?世事变迁,但他从未改变,依旧固执,可以为一个人付出一切,也想要完全拥有一个人。“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夏潜没有动,死死的咬住嘴唇,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是他吝啬,只是他给不起任何的承诺,当下,他还有什么可以保证?自己又能活到几时?正想离开时,却被一个火热的怀抱拥住,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问。”青涩死死的抱着夏潜,“随便你怎么想,我说过啊,就算我真的入不得你的眼,也不会离开……”
“够了!”夏潜出声打断,转身推开了青涩,“你到底想要退让到什么时候?”夏潜从未如此失态过,俊雅的面容是一片散不尽的暗沉,“我知道,你并不想留在这里!”他心里比任何人的都清楚,青涩从未喜欢过这样的生活,无时不刻不再幻想,可以离开。
“你可以离开。”夏潜说,忍着心底强烈的痛楚,看着那张同样苍白的面容,“我从未需要你。”他说,狠狠的咬着嘴唇,看着青涩一步一步的向后退。
“……我懂了。”青涩苦笑着点头,他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再去祈求,再装作视而不见的想尽办法,留在夏潜的身边。
夏潜看着他转身,这是第一次,青涩先一步转身离开,消瘦的背影像是一个烙印,深深的刻在眼底。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他们的每一次见面,青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别离开。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青涩是他唯一的温暖,唯一的……
在理性不能运转的时候,身体快一步行动,他拉回青涩,吻住了那双殷红火热的唇。
青涩一时间没能有任何反应,干净又纯粹的味道,犹如当初。恍然间,竟不能分辨,他爱的究竟是眼前玩弄权势的夏潜,还是当初谈笑风生的夏潜。
叹息,无味。
他主动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加深了这个吻,想要得到更多,了解的更加深刻。
身体紧密的贴合与摩擦,燃气了高温。汗水随着脸颊滑落,悄无声息。此刻,他们的心中再无其他,眸子里是对方的容颜。
消瘦却紧致的身体上散落着乌黑的长发,殷红的唇色是热情的诱惑。纯白色的床铺上,是泛着粉红色光泽的身体,眼眸深邃依旧,深入漩涡,似能吞噬一切生灵。
身体的反应则更加直白,游走在肌肤上的手指撩拨每一寸热度,夏潜一个失神,便被青涩压在身下,眼中的强势是少见的,或者那份强势在平日里,为妖娆的容颜所忽视。
主动,从来都是青涩的专权。舌尖划过紧致的小腹,在胸前的凸起打转,看仿若天人的夏潜开始迷乱,干净的眼中染上欲……望的气息。指尖划过狭长的眼,撩拨了纤长的睫毛,最终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你来吧。”他说,心知夏潜并不能让自己的身体为他打开。
第四十章:恩怨对半怎断言(三)
即使没有过多的柔情,夏潜依旧能感觉到青涩并不是很安心,他也同样记得似若相仿的夜晚,那场荒唐的闹剧。
“忘了它。”他听见夏潜温柔的声音,在说忘记。
坚硬的欲……望侵入最柔软的部位,引起生理上本能排斥,心里却愿意这样,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想要与夏潜融为一体。
律动的身体,交缠的身躯,低喘与呻吟晕染一室绮旎。
夏潜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他,有些汗湿的长发散落在胸前,遮住了斑斑点点的肌肤。一双桃花眼半垂着,浓密的睫毛投出一片阴影,“你在想什么?”
“没有。”青涩裂开嘴巴孩子气的笑,手指逗留在那张俊秀的容颜上,认真的描绘。让人惊诧的是,那张容颜上竟没有一丝柔弱和娇媚,坚定的眷恋,“……做什么?”
青涩不明所以的问,夏潜微眯起眼睛,笑的温柔,“真的没有?”略微上扬的语调像是一种诘问。
“……有。”青涩自己也感觉很没面子,只是美人微怒的样子让他没有一点抵抗力,“你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做吗?夏天睿那里……”
“天无绝人之路。”夏潜打断,明显不想听见夏天睿的名字。
青涩摇头,本来想帅气的起身,然后摆出一个很强悍的姿势,哪只刚坐起身,整个人就僵住了,纵……欲后的身体明显不太灵便,“别乱动了。”夏潜悠闲的轻笑,看青涩黑着脸也挺有趣。
既如此,他便自暴自弃的将自己重新放回到床上,与夏潜并肩躺着,“你对夏天睿,可以做到无情吗?”他低声问,这才是他关心的重点。夏天睿对夏潜的纵容与宠爱,众所周知,先不论这宠爱是什么心思。
他转头,看着近乎完美的侧面,夏潜只是闭着眼不说话,“他于你有恩,你当真能做到与他兵戎相向?”眉梢略微的颤动了一下,没能逃过青涩的眼睛,他不再逼问,手指勾开纱帘轻唤,“琉璃,过来伺候二皇子。”
看夏潜睁开眼看自己,他笑着解释道,“回去吧,久留这里不太稳妥。”天知道夏天睿哪只老狐狸什么时候又突然到访,那就当真是捉奸成双了。
“别动。”夏潜拉住欲要起身的青涩,将他拥入怀中,干净的气味,“不会太久,留在这里等我。”
青涩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很难觉得释怀,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见夏潜离开后,他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简单的洗漱过后才觉得略微舒坦了一些。“那是什么?”青涩指着琉璃收起的衣服大声问,那上面为何有一只蝴蝶不停的回绕,不肯离去?
“奴婢不知,只是方才,这只蝴蝶便落在了这里。”闻言,他快步走上前去,那只蝴蝶并未受到惊吓,依旧执着的滞留。
他惊慌的在方才穿过的衣襟上翻找着,拿出收起的那张画像,细看之下,那画像的背面有一点点亮光。
“公子?您……”琉璃关心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青涩,不敢再说话。
“他已经知道了。”青涩开口,觉得喉咙十分干涩。他平日里喜欢去藏书阁,各种稀奇古怪的书都要看一些,来打发时间。一本书上曾经记载,有一种蝴蝶叫绝从,他们会跟着事先落好药粉的任何人或者物品。
既然夏天睿有可能已经知晓一切,那么就没有理由放过夏潜!他惊慌的跑出去,直奔韶华宫。幽静的小路上回荡着他自己的脚步声,也许只是一种直观的感觉,附近还有其他的人。
他警觉的环顾一圈,并未能发现任何不妥。再次转身之际,不远处的花丛中竟发出点点亮光,他屏住呼吸,走上前。
待看清时,不禁松了口气,只是心下难免狐疑,这熏香为何会被遗落在此处?当发觉到不好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动弹不得,眼前一片虚幻后,不甘的陷入黑暗。
四平八稳的脚步声终究停驻,景阳殿的庭院中,夏天睿坐在桌前独酌。一举一动尽是威严,紧紧抿着的唇角,与时常划过狠戾的眸子,让夏潜都不禁几度怀疑,这个人的血是冷的。
“父皇,今日怎有雅兴,来景阳殿小坐?”夏潜行礼,心里虽有些奇怪他的突然造访,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夏天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看向夏潜的时候,突然勾起了嘴角,这是真正的笑意,不含任何的刻薄与讽刺,“你还肯叫我父皇?”声音中,几多沧桑。
端着酒杯的手猛然一顿,夏潜摇头失笑,“父皇此话从何而来?”面对冷血的帝王,他依旧悠然,俊秀的面容似是不食人间烟火。
夏天睿转过头,看着无风无月的天,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对坐着各自饮酒。夏潜更是说不出个中心思,夏天睿今日消瘦不少,沉默的样子像是已经燃尽的灯烛,他如何不知,夏天睿走到今日,到底费劲多少心计,沾染多少青霜。
在知道真相之前,他一直是敬畏夏天睿的,并且可以很客观的认为,夏天睿的所做并没有错,如今呢?那个被夺取王位的,是自己的生父。
“你跟他,真的很像。”不知过了多久,夏天睿才再次开口,第一次,他似乎露出了在回忆什么的神情,当一个强势的帝王,偶尔露出略有哀伤的神色时,那重量是无法承载的。
夏潜却突然冷笑开来,“父皇是在怀念过去吗?”他放下杯盏,坐直了身子,十分挺拔,“您曾说过,作为一个君王没有后悔的时间和余地。”
夏天睿听了,冷睨了夏潜一眼,“是吗?”他勾起嘴角,却不见半分笑意,“你是在责备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底线?”虽没有明显的沉怒,但那种冰寒的气势,已经鱼贯而出。
“儿臣不敢。”夏潜谦逊而笑,干净的眸子灿若星辰,“只是,父皇曾经所说,儿臣都一字一句挂在心中。”说着,他再次为夏天睿斟满,轻言道,“当年,父皇曾说过,我不给你,你们任何人都不能要。”
说着,突然荡起了一阵微风,杯中的酒水荡起一圈涟漪,映在眼底,“您也曾说,若有任何动作,不要让您知晓。”
“是啊。”夏天睿有些感叹,他看向夏潜,眼中是温柔的情愫,却又似乎透过夏潜的脸在看另外的什么,“那又如何?”眨眼间,他已经收回了刚才倾泻的情绪。
“您也说过,若让您知晓的下场。”夏潜收起微笑,同样坚定又暗藏杀机的眸子看向夏天睿,“如今,您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又要如何处置我?”
他柔声说,远方似传来一声突兀的,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他甚至不去看夏天睿,微微仰起头的样子,是少见的高傲与偏执。现场睫毛的黑色投影,是阴谋酝酿的暗潮涌动。
第四十一章:冷酒残容镜花影(一)
“如何处置?”夏天睿清冷的笑了起来,“你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父皇,您病了。”夏潜摇头失笑,“做儿臣的,不过是想在您辞世之前,让您尽量做好曾经说过的事。”他说,无畏的看向那双写满了震怒的眸子,薄薄的唇勾起了寡情的弧度,“任何事。”
夏天睿扬起手掌,狠狠的掴了他一巴掌,手指轻柔的勾住那张脸,细细的打量,“你以为,我不会动你?”眼底的轻蔑直能将人打入深渊,“告诉朕,你的信心在哪里?”英俊的面容尽是阴霾。
“朕也曾告诉你,在达到目的之前,要沉得住气。”说着,他负手起身,“你以为可以死在我的前面?”
“元德!”他沉声唤身边的奴才,目光却一直留在安静依旧的夏潜的脸上,像是被打的不是他,像是惹怒一朝天子的人不是他,“派人守在这里,大婚之前,不要让二皇子离开景阳殿半步!”
“恭送父皇。”夏潜面无表情的起身行礼,直到夏天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重新坐回在位置上。他摇头苦笑,刚才的一番行为还真的有很大的风险。
他心里隐约能感觉到,夏天睿正因为心中所思,时不时给他宽容,只是他想要知道,这分宽容究竟在什么界限,好有助于他下一步行动。
其次,他还想知道,夏天睿的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就目前的情况来讲,恐怕不容乐观。
他曾去过太医院,可医院的医生全部守口如瓶,更准确的说,是并未得到任何风神,就连陆若也是如此。唯一一个能在夏天睿身边伺候的老御医,只是含糊其辞的说,只是染了风寒。
这些搪塞的话他怎么会相信?他确信的事情只有一件,如果夏天睿刻意隐瞒真相,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晓。
他张开手,似乎还残留着另一种温度。如果夏天睿……青涩!他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起身之际带下了桌面上的酒壶,不知那沸水何时转凉,冷酒洒落一地。
“二皇子,请不要为难奴才。”景阳殿门外,侍卫恭敬却强硬的站在门口。
此时,御龙殿灯火通明,夏天睿刚刚进入寝宫,“你们都下去吧。”他沉声说,眉宇间有种难以洗去的平静。
转过头,龙床上多出一个沉睡的身影,他踱步上前,看着那张多日不见的娇娆面容轻声说,“朕如何才能证明这天下是我的,就连你们几人的心,我都不能掌控。”
一时间,就连夏天睿都说不清,到底是天下变幻难测,还是人心难测。
他十分清楚自己如何看待青涩,像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新奇的灵魂。在这之后,更重要的,便是预言之说,留或者不留,他始终难以断定。
留,唯恐多生祸乱。
不留,有违世无天命之说。
夏天睿独权强势了一辈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容许任何有违他判断的说法。
枕边是烛火,银针,他毫无情绪的看着那张睡颜轻言道,“留下些什么吧,暂且让你多活几日。”他认真的说,轻笑起来。
青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在长长的石板路上不断的行走。石板路的两边,是一个又一个有毒的香薰,烟雾浮动在眼前,看不真切。
他急于找到尽头,所以拼命的奔跑,却始终没有出路。
疼痛,不知是哪里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如果尊严是有形的,就该是它了。
整个身体都渐渐的弥漫了一种刺痛,刺穿了整个灵魂,和脆弱的身体,从未有过的疲乏。
醒来时,入眼的是明黄色的纱帐,他警觉的坐起身,看着眼前面无表情,侧身而躺的男人。他用了几十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夏天睿。
脸部传来的刺痛让他不禁蹙眉,疑惑的伸出手指想要抚摸,却被一只留有薄茧的手掌死死的握住。他愤怒的看向夏天睿,开口时声音嘶哑的不像是自己,“你他妈的又在搞什么?”他知道,夏天睿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
只是,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像是独自一人站在即将倾塌浮云的旷野。
“总要回礼吧。”夏天睿起身,拉住他的长发一字一句道,“你做错了很多事,朕总不能视若无睹。”
青涩吃痛,他打开夏天睿的手转身欲走这就是一个疯子!如果陈暮也在这里,第一个就该把夏天睿抓起来!
“唔……疯子他妈的放手!”刚一转身,夏天睿便再次拉住他。
“元德,拿铜镜过来。”夏天睿沉声说道,满意的看着青涩,将铜镜放在他的眼前,“看,朕亲手留下的。”说着将铜镜丢在明黄色的床铺上。
青涩不可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脸,妖娆依旧,但不是他!想动,却不能,夏天睿狠狠的按住他的头,指尖划过脸颊上的刺青,“还有些红肿,很快就会好。”
一株桃花绽放伸展在左侧的面颊上,花开极致,刺青很美。它的面积不小,占据了消瘦面容的三分之一。相比起另一边的娇娆,左边的脸颊更添了一份邪魅,像是来源于远古的启示,或者是一个诅咒。
“你他妈的是真的疯了对不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夏天睿的钳制,也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惊慌更多,“你到底想做什么?就说啊!该死的!这天下都是你的,你想要我死,不是很容易?”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面对夏天睿这种人,不敢有任何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