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声音却不放弃:“李相规定的,大家都排队领取,你这是破坏规矩!”
郑定辉回过了头:“三爷,你再不去,可是连一份都拿不到的。”
郑卓希还想说什么,但回头一看那木桶已被众人淹没,他也顾不得再教训郑定辉了,再晚一会儿,也许真会如他
所说的,连自己的那一份也拿不到!虽然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郑定辉却没有半分的欣喜。当初,这位三爷是怎
样的飞扬跋扈,虽然他家老太爷去世了,也该是富贵公子哥的,结果现在却落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有些自嘲的一笑,这种地步又算是什么?他不也在和人抢食吗?没想到他几年不干这营生,现在却
顶着爵爷的身份作起了过去的老行当,说起来,倒也是有意思的。
“难道说,这是我天生没有富贵命?”
他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他不该富贵,也不至于把一个国家弄成这个样子!把这个问
题抛在一边,他大踏步的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的爵位低,分到的并不是什么好帐篷,位置也比较偏远,不过好
在总还算有个窝,若是那些六七品的……
当然,六七品的根本就跟不到这里。
他来到自己的帐篷前,先叫了一声,才掀帘而入,现在兵荒马乱,附近虽不是宗室就是官员,可此时哪还有人要
体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刘文后悔了,非常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这个朝代的武备,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多留心一下这个时代的漏洞,他甚至后悔自
己为什么没有效仿那些穿越前辈研究火药炸弹枪支,若是他也和那些风云人物一样潇洒自如,现在哪会落到这个
地步?
看看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帐篷,是的,帐篷在现代代表着浪漫,代表着洒脱,甚至代表着金钱——没钱玩什么驴
客啊!可在这里,代表着慌乱,代表着落魄,不过现在能有一个帐篷分也不错了,若不是郑定辉被封了爵他们别
说斗篷,布头都不见得能分一个,不过若是郑定辉没有被封爵,他们怎么会在京城停留这么久?
无妄之灾?
现在刘文想起来还有点恍惚感,前一刻还是繁华盛世,后一刻就是关破城灭。在消息传来的时候,刘文第一个想
的就是不能跟大部队走,安平帝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香饵,戎族若是有什么打算,绝对是要跟着他走的,但还没等
他们来得及做出反应,有爵位的宗室就被召集起来跟着安平帝南狩了。
在御林军面前,他们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被带着一路向南,他们来不及收拾,来不及带太多的行囊,但
即使如此,由一堆宗室官员组成的队伍也是拖拉的,好在在他们随驾南狩的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否则说不定已
被戎族追上了。
这场雨是福,但也是祸,刘文坐在马车中赶路还不见得能受得了,这坐在马上急行军——对他来说是可以这么形
容的,又碰上这场雨,他要是还能活蹦乱跳的,那就是郑定辉了。
“大哥!”
外面传来郑定辉的声音,刘文嗯了一声,一直扣着匕首的手松了下来。郑定辉掀帘而入,一进来就先摸刘文的头
,刘文皱了下眉:“你这么凉的手,能摸出什么。”
“嗯,那我一会儿捂捂再摸。”
对于刘文的这种话,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刘文现在的脾气好多了,要是在过去,他身体不舒坦的时
候哪会只是如此?他去洗了手,然后找出碗,帮刘文把那锅盔一点一点的掰碎,刘文现在病的全身无力,这锅盔
又厚又硬,这样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他才能吃一些。
“现在天不好,等天好了,我就有办法烧热水了。”郑定辉一边掰一边说,野外求生的技能他从不缺,但现在这
天气要把火点起来已是不易,要再煮上一锅水更是困难。
刘文没有说话,他再龟毛,也不会再这个时候乱提要求,勉励吃了几块锅盔,他用唾液润了下喉咙:“知道现在
到哪儿了吗?”
“嗯,我刚才问了,有说过了弄同了。”
弄同、弄同……
刘文闭上眼,想着弄同所在的位置,和现代两块钱就能买上一大张不同,地图在古代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军用物资
,隐蔽详细的地图甚至是非领兵大将不能看的,好在他们现在走的是官道,他可以根据地名来推断大体的方位,
以及这支队伍的目标。
“弄同……应该是因为弄山,这么说已经出连州,已经进入宽州了……”因为过去有过做徐霞客的打算,所以他
对一些知名的风景还是有印象的,“豆满!再往下走就要到豆满了,那里,也许是咱们的机会!”
而在此时,李思安也在对安平帝说着豆满:“此处是宽州的州府,城池高厚,物资充沛,陛下可以在这里稍作休
整,若是情况允许,可在这里打出旗号,若是……则可以继续南狩,只要到了……”
他滔滔不绝,安平帝却没有这个心思,直到他发觉不对停了下来,安平帝才回过神。
“陛下?”
按捺着心中的不快,李思安平和的开口,安平帝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李相,朕真的是失败啊……”
“陛下切莫说这种丧气之话,若说有过错,也是臣的过错,是臣大权独揽,是臣重文轻武,是臣……”
安平帝缓缓的摇了下头,李思安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他非常的清楚,是的,在一段时间内,朝堂上下只有李思安一
个人的声音,那些重臣、那些名将,都被他或贬或送的清理了出去,也就是因此,在戎族人逼近上京的时候,他
找不到独挑大梁的元帅,可要是没有李思安的这些作为,他这个皇位也许早就坐不稳了。他登基的时候,太后还
在,多少宗室都盯着这个位置?
就算有大义的名份,若是有宗室联合重臣,再有太后懿旨,他这个皇帝很可能就被废了。而重文轻武,也是他们
大珠朝的传统,可以说历代的当权者都会如此做,虽然有戎族这个外患在,他们不得不扶持将领,但是在外患消
除后,这部分武官,也是要被打压的。大珠朝的历史,就是在这种怪异的循环中往复。
“陛下既不愿将过错放在臣身上,那更不能自己承担!陛下,戎族轻骑而来,必不可持久,现在各地统领都在举
旗护驾,此时不过一时受挫,陛下万万不可丧失了信心!”
安平帝点了下头:“朕明白的,李相刚才说豆满吗?那就豆满吧……”
见他有些恹恹的,李思安也不再说什么,行了礼就退了出来,虽然说现在情况艰难,他们也不会像刘家兄弟那么
窘迫,他刚一出帐篷,就有护卫为他打起了伞,看着雨帘,他半天没有动静。
虽然刚才那样劝着安平帝,但在内心深处,他也是发虚的,他已经收到消息,戎族老汗去世,这次进关的,分别
是他的大儿子古力其和小儿子科达麻,在一般情况下,戎族是立幼不立长,但若出了意外,则会有别的办法来树
立继承权。
戎族和大珠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可要说了解,却是远远不够,起码李思安并不是太了解这个民族,好在一些常识
还是知道的。戎族重武力,他虽不知道戎族内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看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个王子在争夺汗位
,而大珠,就成了他们建立功勋的地方!
若只是为了劫掠一票,那么也许不用军队厮杀,这些荣族人就会和过去一样,带着自己抢到的东西撤离,可如果
是为了汗位……在朝廷这么多年,他非常清楚,人为了权力是能疯狂的!
这不是一时的受挫,这很可能是一个持久战,更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也不能再想这些,他要想的是,怎么善后,怎么令他的陛下延续下来。
豆满,到了豆满,他们就可以休整,可以调兵遣将,可以用大军将戎族人淹没!
他这样想着,然后,终于抬步向自己的帐篷走去,他过去错了,但现在却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将下面的路走完。
豆满,到了豆满,他们就能脱离这个队伍了,这是刘文给自己和郑定辉定的计划,他们现在一路被带着走,要说
偷偷离开,也不是做不到,但没有充足的粮食,没有自保的武力,甚至在连方向都不太明确的情况下,离开并不
见得更安全。
不过到了豆满就不一样了,那里是州府,在那里,他们应该能找到一些粮食,也应该能打听到一些目前的形式,
而且,那里离海边也不远了,刘文是这么给郑定辉说的:“大军也应该是要往这个方向走的,但他们要走的话,
是应该到河谷港,而我们不用,我们只要找到一个小渔村就可以了。”
“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从水路回元州?”
“嗯,不过若有机会,你就从那里直接到太旭国,我听说那里从上到下都钦慕我大珠,你到了那里,对了,你的
金鱼袋还带着的吧,嗯,有了这个,你应该是不愁生计的,你听我说,我不是让你独自逃生,而是让你先去给我
们打下一个基础,若我自己能去,我保准不让你去,大海里那是玩的,说不定你直接就掉海里了呢!”见他想说
什么,刘文直接将他打压了下来,“你到了那里,给我好好赚钱,怎么也要立着脚跟,若是让我发现,你混的什
么都不是……哼哼……”
虽然还在病中,刘文的这一声冷笑还是威力不减,但郑定辉这次却拿定了主意:“我知道大哥的意思,但银子什
么时候都能赚,我和大哥一起回去,接了英儿和二郎再一起走。”
他说完,很认真的看着刘文:“我不是不听大哥的话,而是大哥若没有我,说不定连块面饼都找不到,我很怕大
哥还没回去,就饿死了。”
“臭小子!”
刘文还要说些什么,郑定辉却又抬起了手,然后在他的惊讶中摸上了他的头,摸完,又用自己的额头对了对:“
好像,不怎么烧了。”
刘文瞪着他,郑定辉却仿佛没有感觉:“大哥是不是腰酸了,我帮你按按吧。”
他说着,就要动手,刘文却翻过了身,闭上了眼,摆出一副绝对拒绝的姿态,郑定辉停了停,就也躺了下来,他
们这帐篷是军汉帮着扎的,用的东西也还是统一配发的,李思安在外务上不行,内政上却是一把手,在这样的时
候,还保证了他们这一堆人的吃穿用度,只是发的东西虽能用,却有短缺,刘文躺在了铺盖中,他这边,就有些
短了,他也不往里面钻,只是在外面圈着了刘文:“大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温暖的气息在他的耳边吹过,刘文的心不由得一动,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就从心中升起,然后在身体内荡漾。
这个孩子,这个他当年不过一时意动久下来的小孩,现在,已经能反过来作为他的支撑了。
穿越者能做什么,这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命题去研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闯出一片事业他并不觉得是不可能的,再
怎么说,也是要多上少则上百,多则上千年的积累,而且,有的穿越者也许还有预知的能力,哪怕是模糊的,这
项能力也非常有用,这一点,问问那些当初后悔买房的人最能体现。
不过刘文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困难的,先不说在这个分支的历史中他并没有预知的能力,就是他自己也不是那种
越挫越勇,喜欢指点江山的性子。也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换一个穿越者,也许想的是怎么挽大厦于将倾,而
到了他这里,则是想着怎么保全自己和家人。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戎族人来的太快,受灾的,应该只是这两路人,元州离的比较远,应该是还没有受到什么影
响,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被波及前,将英儿和刘武带出来。
这看起来不难,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路上会遇到什么是很难说的,所以他就想让郑定辉先走,这第一,是就像他
所说的那样,让郑定辉先去开路,第二则是……能走一个算一个吧。
“大、大哥……我、我喜欢你,我、我不走!”
他咬着牙,有些哆嗦的,但坚定的把这话说了出来,他想好了,刘大郎现在有病,手脚无力,就算发火,也没有
多少杀伤力,至于以后嘛……现在这情况,他也不能真翻脸。不过在说了之后,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等
接到刘武和英儿之后再说,那时候刘文会更有顾忌。只是他也怕,怕自己会来不及说。
他这边百般纠结,说了之后,就提心吊胆,哪知道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响应。刘文睡着了?没有听到?他这样想
着,又尝试的叫了一声。
“知道了,不走就不走吧,啰嗦什么。”
“啊?”
刘文有些不耐的翻过身,他们现在离得近,他这一翻身,几乎就是脸对脸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顿时把郑定辉
弄的手足无措满面通红:“大、大……”
“大什么大?我告诉你,你逃避责任,将来得了空,可是要赚更多的钱来补偿的,不要以为去接了英儿和刘武就
可以不干活。”
郑定辉愣愣的看着他,刘文一眯眼:“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郑定辉下意识的去点头,这一点,就碰到了刘文,他顿时就僵在了那儿,刘文心中坦荡,当下就又往他头上贴了
贴:“怎么你的头这么烫,不是我好了,你却又烧了吧。”
“不、不是,就是有点热。”
其实现在正是热的时候,但这一段天天下雨,温度并不是很低,刘文又烧着,自然更没有感觉,听了他这话,就
又想到了傻小子火力壮这样的字眼,当下就又翻过了身:“到外面凉快去吧。”
“大哥?”
“还有什么事?”
“那、那我刚才的话……你、你听到了吗?”
刘文停了停,然后嗯了一声,这一声很轻微,但却很清晰的飘到了郑定辉的耳中,顿时,他就觉得头晕目眩,手
脚酥软,若不是正躺着,恐怕就要跌在地上了。
刘大郎听到了!刘大郎听到了!
刘大郎知道了他的想法,然后、然后……这是接受吧?这、这应该是接受了吧。
他这样想着,又有点不太敢相信,就又尝试着把手搭在刘文的肩上,刘文身体一僵,却没有反抗,郑定辉心下大
喜,就想说点亲热的话,可是,他实在是业务不熟,想了半天,只是期期艾艾的又叫了一声大哥。
刘文怒了:“你烦不烦,要是睡不着就出去看看咱们的马,别让人偷了或短了饲料!咱们以后还要指望着他们逃
命呢!”
这个时候郑定辉真不想去看什么马,可是他听刘文的话听习惯了,当下就应了一声,虽然应了之后就后悔,但出
了帐篷就又雀跃了起来,刘大郎接受他了!刘大郎也、也喜欢他……
虽然现在还一脚深一脚浅,如同踩在云端,但还是不影响郑定辉做出这样的推断,他不知道,其实,他真想岔了
。刘文听到了他那一句不假,但却根本就没有多想,他前一刻还在养大的孩子终于知道孝顺的情怀里,下一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