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弦被接上了,文立言下意识地盯住饭盒底上中央有数字的那个三角上,那上面的数字是1。
记得以前在QQ和微博上到处传的那个说法……三角中的数字是有着独特的意思的,代表着不同的塑料,有些数字代表的塑料使用久了之后就会释放致癌物,有个小女孩就是因为反复使用一只矿泉水瓶子而得了癌症。数字一,似乎就是制作矿泉水瓶的材料。
是的,没错。如果三角里面是1这个数字的话,根本是不会用于制作饭盒的!
他终于找出了这件东西的破绽!
那边,吴士在久等之后,带着嘲弄味道地说:“怎么?看不出来?我说这广源行也算是古玩街一流的店铺了,连我这古塑料食器都看不出个真假来,还真是……嘁!”
“吴先生,您说这话就不对了。”文立言把饭盒放在了柜台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因为胸有成竹的缘故,显得颇有底气。“您拿假货到广源行来,何必还说这种话呢?”
“哎哎!文先生你可别学莫大先生乱说话,什么叫假货?你有证据吗?可不要随便污蔑人啊!”吴士抬眉,如此说。
“证据?这食器上面不明摆着的吗?”用指甲在塑料饭盒上叩了叩,文立言回答,“您造假的时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吧,其他地方虽然没有什么破绽,关键的地方却忽略了过去。”
文立言的表情太笃定,让吴士也忐忑了起来,难道这物件还真有破绽不成?开玩笑,他可是照着其他塑料器仿的,每一个细节都关注到了,怎么会有破绽?
而文立言还在继续说着。
“关键就在这里。”他指着饭盒底上三角形内的数字。
“不知道吴先生是否研究过古文化中,塑料器底上三角形数字的含义。该不会您以为这个数字是没有意义的吧?”
吴士呆愣了一下,那个数字?那个数字不是随意安排的吗?他照着一只塑料瓶地面的数字弄上去,还能有错?
“这个食器底面上的数字是1,但是三角内数字是1的塑料材料,在古代是只能用来制作盛水瓶的!并且还不能多用,久用会使人致病。不幸的话,只要看看其他塑料器的类型和底面的数字就知道了。”文立言有条有理地叙述着,微微得意地看着吴士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差。
啪,啪啪。
手掌相击的声音,是站在一旁的曲静水鼓掌了。他噙着一抹微笑,很满意地看着文立言,然后说:“不错啊,立言。”
“呵呵,只是恰好知道一点而已,老板谬赞了。”文立言回应,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了!他知道,要是自己没能成功找出这个破绽,曲静水的反应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这次,不过是运气而已。他必须学习古玩的鉴定,他必须有真才实学,不然凭借自己的这些知识,万一哪天别人照着真的东西完全模仿了一个假货,该怎么办?
这文立言,倒有意思,曲静水如此想着,然后转向吴士。此时吴士的脸色发白,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栽了,还是栽在同一个人手里。
“吴先生,别的我不说,以后别到广源行来了。请吧。”曲静水平摊手掌,指着门口,笑得温柔,对吴士说。
捏了捏拳,吴士连饭盒都没拿,就这么走出了门。
看事情完了,门外的人们也就散了。
曲静水拿起那个塑料饭盒,直接往柜台旁的垃圾桶里一扔。之前还要价百万的物件,就这样被丢进了垃圾中。
17.古文字研究会1
“古文字研究会?”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文立言站在办公桌前,有些糊涂地看着曲静水,完全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机构,有什么用了。
舒适地靠在椅背上,曲静水的眼神在手中那一叠报表上飞速移动,一边却还分神和文立言说着话:“没错,我已经打点好了。你既然在古文字上有一手,不去古文字研究会就太可惜了。如果在古文字研究会挂个名,之后你的鉴定在官方的承认度将会上好几个档次,总比现在这样虽然有本事但完全是野路子的好。”言下之意,就是要让文立言有个官方的背景,使得文立言的鉴定更加权威。而在此之前,不管文立言再鉴定成功了多少件东西,在古玩街成了传奇还是什么,他总被人看作是不入流的。这也是整个古玩界的规则,做鉴定淘弄古玩的,总有学院派和野路子的分别。
表面上看来,这也就是在学校里之类的地方有所教育和自己摸索着自学成才的差别,但是除了这些,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比如说所谓的学院派总是有那么些官方的背景,能够获得当局的许可去发掘珍贵度较高的文物,还有少量当局并不允许私人收藏的古董,他们同样也可以收藏。而野路子的玩家,虽然可能拥有比学院派更好的技术,但总归在身份上就有种低了一成的感觉。所以很多野路子的玩家在混迹出一点名声之后,就会想尽办法给自己增加一个官方的背景,成为学院派。
曲静水此举,就是想让文立言去镀金,而在有了这么个背景之后,文立言的价值就和莫竟相当了,或许有一天他可以抛弃莫竟那个不识时务的东西?
文立言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件事对他也有利,所以他干脆地应下,听从曲静水的吩咐,当天下午就去古文字研究会报到了。
或许是这个时代对于根的重视,所有关于古代文化的产业都异常发达,就像古玩行业,就像古代文化研究,就像古装剧。所以当文立言来到古文字研究会的时候,微微震惊于这个研究机构那华丽的外观。数十层的摩天大楼,让人只能把整张脸都仰起来却都看不清大楼的顶端。
真是……有钱啊。如此感叹,文立言想起了自己那个时代的研究机构,再怎么有钱,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吧?这样的楼能修的不是什么集团就是政府机关。
踏步进入这栋大楼,却见一个前台样的女孩在柜台后照着镜子,连眼神都没有丢过来一个。
呃?这种感觉更加政府机关了,是他错觉了吗?文立言走了过去,然后敲了敲柜台引起那小姑娘的注意:“你好,麻烦问问,报到在哪儿?”
似乎吓了一跳,那小姑娘啪地一下把镜子收了起来,整个身体都一抖,然后抬头看向文立言:“啊?啊啊?呃嗯,报到,报到在七楼,706室档案处!”语无伦次的,明显是被吓狠了。
她这幅样子让文立言也有些为难,颇有一种自己欺负了人家的感觉,虽然不是他的错,但是文立言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女孩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没事,呵呵,什么事都没有。”
看她这个样子,和炸毛的猫似的,明显只要自己在就没办法平复下去,文立言耸了耸肩,干脆地往楼内走去。
在文立言走远之后,那女孩才拍了拍胸,呼了一口气:“吓死人了!突然就冒出来,真讨厌!”她重新打开镜子,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眉眼,从旁边摸出一支喷雾,往脸上喷了两下,让肤色更白皙一些,再看了看镜中的人,方才满意地放下镜子,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研究会这样的地方,经常会有一堆人挤破头想要入会,但是真能进来的人百中无一,刚才那个家伙估计和自己一样是有背景的人吧?长得倒还不错,比起这里经常出入的那些老头子中年人好多了,或许可以和他玩玩?都休息了一周了,她也该找新的男友了……反正腻了甩了就是。也算是报了刚才他吓到自己的仇?
文立言对于自己已经被盯上这件事毫无知觉,他按着女孩的指引乘坐充满未来感的电梯到达七楼,很容易就找到了706室。
门锁着,走道上没有人,看上去这里分外寂静。
文立言上前敲了敲门,忽然有了一种当初去教务处之类的地方的感觉,好像时空错乱。
半晌,没有动静。文立言正奇怪这是没有人还是怎么回事,再次敲了敲门。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良好的隔音让文立言不知道室内是怎样的一个状况,手已经放在开关上准备自己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这扇门却突然向后一拉,差点把文立言的身体也带着往前一撞。
“敲什么敲,催命呢!”还没等文立言站稳身体,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明显带着不耐烦,劈头盖脸地就冲着文立言而来。
当时就有点愣神,文立言可没有想过自己就在这个地方挂个名报个到就会被人这么说一通,或者说他错看了古文字研究会的性质?这里是研究机构没错,但这里是“利润丰厚”的研究机构,而这种地方,绝不会那么纯粹。前台的女孩在工作时间照镜子已经是一个印证了,而此时门内人趾高气扬的态度,更证明着这一点。
“哎,步垚,何必迁怒人家,不就是你去开了个门吗?”另一个人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不紧不慢,凭空多了几分镇定的气场,一听就有“领导”范儿。
文立言下意识地向门内看去,却见一个微微发福,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地说着。而站在门口的,却是显得精瘦的四十岁上下的男人,正不快地看着自己。在中年男人说话之后,步垚撇了撇嘴,拉开门,硬邦邦地丢出三个字:“进来吧。”
文立言这才往前两步,进了门内。然后听得“乓!”都一声,步垚在他身后重重关上门,然后直接走到门旁边的办公桌旁坐下,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流,也不再理他。这间办公室里有好几张办公桌,但是人不多,总共四个。中年男人,步垚,看上去三十余岁的女人。
“你是,来报到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资料,扶了扶眼镜,拿起茶杯啜了以后之后才这么问。
“嗯,是。我是文立言。”文立言不知道这流程是怎么回事,老老实实地回应对方。
闻言,中年男人看向一边的女人:“小罗啊,你看看名单,没错的话就给他登记上。”
“好的,易教授。”姓罗的女人很快从旁边抽过一个文件夹,翻找起来,“啊……在这里,文立言,是广源行的曲老板推荐的人。”然后她啪地一声打开桌面上的光屏,在上面点击几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往光屏上一划,才转头对着文立言说话:“文先生,你的身份卡。”
文立言连忙去拿过那张卡片,与此同时,那位易教授也慢慢地说话:“不介意我叫你小文吧?从今天起大家就是同事了,你在古文字研究所是挂职在研讨会的,我也算是研讨会的骨干成员,我叫易乙湖,古文字研究二级专家,这档案处的处长。刚才开门的那位是步垚,也算是档案处的老资格了;还有小罗,罗杏晨,档案处的精英,还有另外几个人,今天不在,不过以后总有认识的机会的。”
为什么在听这位易教授的一番介绍之后,会觉得这个古文字研究会就和政府部门一样复杂呢?文立言咽了一口唾液,突然忐忑了起来。
18.古文字研究会2
“这个,小文啊,虽然说是在这里挂职,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易乙湖取下眼镜,看着文立言说:“每个月,你至少要来研究会一趟,特别是你挂职的研讨会,可是有不少的专家在。这做研究的人嘛,总有些脾气,你呢也就忍着点,也算有个机会向各位专家讨教讨教,啊。”
他这话说得,端得是语重心长,然而即使文立言是个没接触过社会的愣头青,却还是感觉得到这番话中间那种暗藏机锋的感觉,登时就想起了一个词:“办公室政治”。看似平静的地方,越是水深。文立言不由觉得心里发苦,明明只是想在这个世界靠着对“古玩”的熟悉活下去,混得好一点,怎么现在他所遭遇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好像就卷入了什么斗争的感觉。
易乙湖又环视一圈,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才说:“现在人手不够啊……这样吧,还是让步垚带你去研讨会那边好了。”他敲了敲桌子,提高一点声调,叫道:“步垚!”
这个步垚,似乎在这里不怎么受重视?被支使着去做各种不同的活儿。看样子是这个易乙湖易教授看他不顺眼的样子?只要他别迁怒到自己头上就好。文立言想着。
在易乙湖如此支使之后,步垚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文立言就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尴尬。然后步垚萌地站起来,身下的椅子在地面上狠狠地摩擦,发出一声令人难受的刺耳噪音。这个声音让文立言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越发觉得难耐。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步垚起身之后,见文立言还站在原地,很不耐烦地冲着他低吼一声,然后自己用力拉开门,走了出门。
果然被迁怒了。文立言无奈地赶紧跟上,礼貌地关上了步垚没有去理会的门。
“跟上!”门外,步垚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好几步了,听见门关的声音,直接丢了这么一句过来。文立言皱了皱眉,抿唇,什么也没说。
乘坐电梯,一直到十六楼,电梯中两人各站一个角落,气氛冷淡尴尬,文立言也不可能恬着脸去和一个本来就没给他好脸色的人说什么。刚才那么接二连三的过来,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呢,更何况文立言的脾气算不上多好,如果不是因为穿越到这里来之后为了生存不得不压抑,如果不是见识了像莫竟那样神奇的人,他今天早该在步垚那样开门的时候就发作了。
不过现在,他总归还保持着冷静,只是已经对这整个古文字研究会产生了很坏的印象。
十六楼和七楼并没有什么差别,每一间房间都是大门紧闭的样子,冷清清的,但是当步垚带着文立言推开其中一间房间的门的时候,嘈杂的声音和浑浊的气味立刻冲了出来,和走道上冷清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笑闹声,大呼声,酒味儿,烟味儿,混杂在一起,让人疑惑,这里难道真的是个学术机构?没有半点学术氛围的学术机构,还真是有趣,或者讽刺?
步垚打开大门并没有让室内的人停下他们原本的动作,大多数人只不过是分神瞟了门口一眼,压根没有投入多少注意。
步垚也不在意,侧过身,直接示意文立言进去,还没弄清楚这是在干什么的文立言踟蹰着跨进大门,然后被步垚在背上狠狠一推,差点没摔了一跤,幸亏即使稳住了身体。
砰!大门用力地撞击门框,发出一声巨响。
这一声响,终于让这个房间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哟,年纪轻轻的脾气可不小。”不知是谁,平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年轻嘛,年轻气盛!”调笑着说,又好像是在讽刺,让人听着就不舒服。
“年轻?年轻就什么都能做?以为古文字研究会是什么地方了?真是……”也有态度犀利一些的,直接出言指责。
“呵呵,不过就是个来挂职的小子而已,何必为了他这么动怒?这种人会的不过就是那些江湖路数,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一个月也就见这小子一次,大家不必这么在意。”
明明是步垚关的门,而这些人总有一些人看见了,但是现在好像那声震天的关门声就成了他的罪证一样。文立言脸色越发暗沉,这个古文字研究会……这群人,真是做研究的?也是,曲静水都能让他过来“挂职”镀金了,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但是,江湖路数?或许在古玩鉴定上他文立言一直是靠运气混过去的,但是要说起古文字,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哪一个敢和他比!这是他的母语,每天都在使用的文字,而这些人呢?看看这个地方,什么“研讨会”,一群人喝着酒抽着烟谈笑风生,不穿上衣的,脱了鞋子的,这还专家!这些人要是真能研究个什么东西来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