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邪小凉

苏青都没有敢抬头，闷闷不乐的样子，红晕蔓延到耳垂。

这顿饭真算是奇怪的一顿早饭了，苏青在客厅踢着脚尖看萧寒收拾东西，手里抱着猫，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但是心里总觉得一种奇怪的欢喜夹杂着惆怅，油然而生。

收拾完毕，萧寒出现在苏青的面前，看着苏青，又小心的提出来：“阿青……要不咱们再……”

“不行。”

苏青没有说不要这个主观词，用了客观上的词语，以此来告诉萧寒，他们不能。

看着萧寒瞬间黯淡的神色，苏青有些于心不忍，却故意不去看他。

很久，萧寒道一句：“我先走了，这些天……公司有点忙。”

“嗯。”

“再见。”萧寒凑上去又吻他一记，苏青皱着眉毛看着他离开。

苏青看着他转身，眼神也暗了下去，手搭在两侧捏紧，再也不见。

萧寒漫不经心的开车，脑子里全是苏青的样子，害羞的，微笑的，悲伤的……数不清的画面占据了脑子，他停车靠在一边，闭着眼就想起苏青在身边的一切，轻轻地笑出声来。

只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我呢？

为什么，不肯说出口。

萧寒想了很多，始终没有猜出来，到底是什么阻断了他们两个。

他知道苏青是有顾虑的，像是家人，像是世人。

而他，没有。他不怕家人的反对，更不怕世人的目光，他唯一顾虑的只有苏青。然而，苏青犹豫的答案总是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挫败，让他觉得苏青和他在一起，似乎很难过似的。

但昨天去看他，又可以分明的看到，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子的。

分开后的苏青更加的憔悴了，就算带着笑也是那样苦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同意呢。

萧寒掩住眼睛，透过指缝向外看，接近中午，已经一片明亮，车辆来来往往的，忙碌的人群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想着他人呢。

大概只有在乎着的人，才会去花那么多时间去揣测一个人的思想吧。

就像苏青看着自己时的表情，欲言又止的难耐，他在想什么？

他猜，他也一定是那样在乎自己的。

第八十一章

苏青颓败的坐着，腿上压着小花猫，舒舒服服的睡着。

他在这个南方的城市待了四天，在第五天的晚上又匆忙的奔了回去，仍然是空荡的车厢，透满了孤寂。

旅途的奔波很疲累，虽然他几乎没怎么出门，每天晚上也会饱饱的睡一觉，但是一种刚回到家的疲劳感还是结结实实的出现了。

他连澡都顾不得洗，直接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直到晚上才被电话吵醒，他拿出电话看着上面的名字，一个激灵就醒了。

按下通话键，一个吼叫就传了过来。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知道姑奶奶我打过多少了吗？还以为你被叼走了！在哪呢？限你五分钟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青把远离耳朵的手机靠近一点，小声的询问：“你在哪儿呢？”

“你家楼下，速度下来。”

苏青起身到阳台往下张望，果然看到一个人影驾着胳膊说话，苏青无奈的道：“上来吧，二楼右拐，我就在家呢。”

“在家你锁什么门！敲那么长时间都敲不开，害老娘无辜得了N多个白眼。”

苏青听着苏沐抱怨个不停，打开了门，很快，苏沐就龙卷风一般进来。

苏沐瞪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气呼呼的看着苏青也坐下来。

苏青还没有说话，苏沐就控诉：“怎么那么大的事儿也不找我商量啊？不明不白的就被踢了，当我这个姐姐是吃白饭的不成？”苏沐顿了一下，又开始连珠炮的一串问题：“这些天干嘛去了，难不成分手之后就一直在家里窝着没有出门，也不怕捂得发霉了啊？再说，你这样这不是凭白的践踏自己的生活吗，哎呦，你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还是怎么的？……”

“姐。”苏青艰难的开口，终于成功的唤起苏沐的注意。

“怎么了？”

“他……萧寒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昨天，给我发请柬的时候。”

“哦……婚期啊……什么时候？”

苏沐的眼睛一斜：“怎么的？你还想亲自过去给那混蛋送贺礼不成？”

“不去了，你帮我给了就行。”

“不给！咱苏家欠萧家的还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全栽在他们身上，我这个还好，你这个，他妈的不是玩儿你吗！萧家人怎么没一个好东西，耍着我们当猴儿玩儿啊……”

“姐。”苏青舔舔干涩的嘴唇，阻止了苏沐的抱怨，他突然有点儿想提醒苏沐也是造成他这种结局的罪魁祸首之一。

苏沐看着苏青可怜兮兮的耸拉着脑袋，一股子火气蹭的就窜到头顶：“他妈的苏青给姐姐我振作点儿！咱们现在就去找他算帐！”

“姐！”苏青的声音提高，看着苏沐询问的眼光有点难受，他咳嗽两声：“别去了，我俩儿的事儿，你也别跟着掺合了。再说，分手了不是更好，反正我也不喜欢男人……”

“哦。”苏沐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造成他们相遇的原因，这个时候也有点愧疚，她坐到苏青的旁边，轻声的：“阿青，有什么事你不要憋着，这种事儿你可以找姐……其实，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姐说，姐虽然很早就跟着爸过，但咱们毕竟是一家子，一个血缘的，最亲的，知道吗？”

“嗯。”

苏沐搂过苏青的肩膀，后者别扭的挣两下就由她去了，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

有家人真好。

看来苏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向家人摊牌了，如果她知道了，不知道这个时候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是不是已经急着去找萧寒算帐了。

苏青到底还是没说，他不想让苏沐觉得萧寒会毁了他以后的爱情和生活，从此让萧寒在苏沐面前难做。

至少，在他的这里，萧寒带给他的除了满心的想念和难过，还有那么多的曾没有品尝过的甜蜜和快乐。

他得到过，也算是知足了吧。

很长一段时间，苏沐小心的拥着他，心酸直想掉眼泪。这个弟弟不同于自己，心思细腻又敏感，遇到这样的事该怎么办呢？

她摸摸苏青柔顺的头发，有点不忍心，可她确实也是没什么立场去说什么或是做什么。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儿，两个人决定就足够了。

苏青很感谢苏沐现在能陪在他的身边，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苏沐和林龙的陪伴让他能够稍微安心的走下去。

“姐，我没事儿。”苏青感觉到苏沐拥着他肩膀的胳膊越越紧，有点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姐姐。

“嗯，没事儿就好。”苏沐偷偷地抹一下眼睛，泛着红，坐正身子问他：“以后……怎么办？”

和林龙的问题一样，但此刻的苏青沉默了。

能怎么办呢？

这样的他还能怎么办呢？

直到现在，他居然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该和女人结婚还是该寻找下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

毕竟是和男人有染的身子，总觉得配不上女人的，可是别的男人，他真的能够喜欢上吗？

他喜欢的是萧寒这个人，只不过恰好他是个男人而已，这根本不能不是他喜欢男人的凭证。

苏沐知道他的难处，小心的问：“要不……先尝试和女人交往吧？”

苏青当机立断的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苏沐又小心翼翼的道：“那么……男人呢？”

“还是不要了，我想要先静一段时间。”

“也好。”

苏沐看看表，站起来：“我还有点儿事儿先去处理一下，你记得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吃泡面和面包。”

“嗯。”

“有事儿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阿青！”

苏青露出一个笑容：“没问题。”

苏沐拎着包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舍不得转身，最后才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有点哽咽：“阿青……照顾好自己。”

“嗯。”

苏青看着苏沐转身离去，靠在门窗上看着她的身影不见，呆呆的盯着楼梯不动弹。

很久，林龙过来看到他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门口，快步过去把他带进了门，顺手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哪里有啊。”苏青闷闷地开口，稍稍沉默一下又道：“林龙，你是喜欢男人的吗？”

“嗯……我也不知道。”

“我也是。”苏青低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颤音：“如果有一天我和女人结婚了，你说我会不会太卑鄙了？”

“不会，谁结婚之前没有谈过几次恋爱呢？这不怪你，感情的事儿，没法说的。”

“我有点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弃了的，既不能喜欢女人，有喜欢不上别的男人了，你说……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这么孤零零的过下去了？”

苏青的声音小小的，透着悲伤的味道。

林龙哽住了，再多的语言也不足以去解脱一个人的难过，他被自己的悲伤包围，没有人能深入进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只能让自己去解开。

林龙像那天一样在他旁边静静地坐着，陪着他，半路又出去买了饭带回来，默默地放在桌子上，苏青没吃，他又倒了水过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直到半夜，屋子还是昏暗的灯光，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言。

苏青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安静，连动作都没有换过一次，林龙看过去，觉得他像是突然之间没有了人气儿。

可他仍然不敢动。

空气越来越冷，林龙去卧室拿过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自己也拿过一床给自己盖上，蜷了起来，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旁边的苏青身上。

林龙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过去，天空渐渐的出现了鱼肚白，苏青轻轻地动了一下。

“苏青！”

林龙惊叫一声，心砰砰的直跳，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晕染开来。

“嗯。”苏青应一声，动动僵住的身子，转过脸来对着林龙笑起来：“林龙，谢谢你。”

“没事儿，我欠你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没有？”

“我很好。”

苏青说出这三个字，目光也清明起来。

我很好，真的。

苏青甩两下腿，站起来伸个懒腰，撇过头来又对着林龙笑了笑：“你慌张什么，我好好的还没死呢。”

“啊……噢……”林龙也跟着站起来，直接伸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好像也没有发烧啊，怎么忽然开窍了？”

“瞎说什么呢？”

苏青反驳：“一个星期的缓冲期，早就足够了，我总也不能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毁了不是？大好的人生，我可不想就这样无故的埋葬。”

“对！你说得对！”

苏青看着林龙傻乎乎的跟着应和，揉揉肚子：“我好像饿了。”

“啊！”林龙反应过来：“咱们去吃饭，我请客，保证管饱管好！”

两个人真就下楼去吃饭了，随便找一个早点铺子，胡乱点了包子油条豆浆一大堆，林龙不时的劝着饭：“多吃点，多吃点，你都瘦了。”

苏青闷着头就吃，一点也不含糊。

最后一抹嘴，豪气的大喊一句：“老子现在重生了！”

林龙吓了一跳，怎么苏青冷不丁的就来这么一句粗话还这么顺口呢！难不成一场失恋还把人的性格给变了？

嗯，也有可能，人们都说重大挫折之后人的性格会发生变化，他这就是遇上活生生的例子了。

苏青瞅着林龙扭曲的脸：“怎么了？不适应啊？”

“有点儿。”

“提前适应啊。”

“嗯。”

两个人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一袋子的生活必需品，气喘吁吁的拎回家，一看时间才刚刚七点半。

林龙因为工作只得先回去，苏青摆摆手：好走不送。

林龙走后，整个屋子彻底沉寂下来，苏青把菜都归置好，慢慢的踱向卧室，小花猫居然还在睡觉。

他趴在阳台，不太熟练的点燃一支烟，透着凉风望向远方，雾蒙蒙的一片，深不可测的丝毫看不清。

“像是我的未来。”

叹息一句，他已经有点乱了呼吸，努力稳住自己的心脏，深呼几口气，又缓缓的吐出。

气息吐纳法，他运用的轻车熟路。

他一直站在这里，直到街道上的人越来越拥挤，不时的能看到小情侣们挽着胳膊，牵着手，漾着甜蜜的笑容。

他们在聊什么，为什么能这么快乐。

啊，因为我们不一样吧，我们始终是差了点儿什么的，比如我们彼此的不坦白和不信任。

怯懦，让我们丧失未来。

他后悔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起萧寒的叫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我，哪怕是一句话我也能够坚持下去！”

苏青呵呵的笑起来，但其实他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不是爱情，而是胆怯。

胆怯着彼此的艰难，更胆怯着结局的残忍。

因为胆怯，所以退缩了，离开了。

萧寒的内心一定也是怯懦的否则怎么会先行一步呢？不过也许是因为自己磨得太久了，才给了他恐慌。

只有一个人的前进，始终是歪斜的。

第八十二章

至于萧寒到底是怎么样得到这个结论的，他觉得，大概算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在这里看着车辆停了小半晌，下定决心，拿起电话给苏青打电话，如果这一次苏青接了电话，我一定马上飞回去到他的身边。

手机里面嘟声响起来，直到一个女声响起来，也没有人接起。

萧寒气馁，很快又振作精神：“再打一个，要是还不接……”

迅速的拨通电话，仍然无人接听，萧寒就这样持续不停的播着电话，直到数不清的第几个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眼脸垂下，他吸吸鼻子，他的眼圈红红的，把手随便的机扔到了副驾驶坐上，驱车远去。

苏青一直都坐在客厅里发呆，他听到电话发出越来越微弱的铃声，却不想去接听，接连的电话铃声停下又响起，他知道，一定是萧寒。

他到底也没接，整间屋子里回荡的全是歌声，他闭着眼睛抿着唇角，仰着头靠在沙发背上跟着哼唱。

一遍又一遍。

直到铃声不再响起，他还不住的哼唱着，不肯停止。

他终于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耳朵里，脑子里，全是萧寒的声音，交错着闪出来。

“苏青，以后就让我照顾你。”

“苏青，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日。”

“阿青，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

全部都是他的语言，带着柔柔的笑意，对着自己说出的话。

曾经以为油油腻腻的话语，现在响在耳边居然觉得如此动人。

啊，原来这些话，真的会在想起来的时候变得温暖呢。

他蜷在沙发上睡了，半夜被冻醒，回屋拿起手机，发现早就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