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邪小凉

什么时候？

萧寒打电话的时候吗？

他充上电，打开手机，看着上面未接来电的数字，哼笑一声，他们两个，真可谓算是有缘无分了。

这一次，想必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

他拿起手机，翻出萧寒的电话，删除。

又翻出最后一条萧寒发给他的短信，上面的三个字，他看了很久，按下删除的时候，手指一滑，按了返回。

还是舍不得。

他忽然想起了扔在桌子上无人问津的请柬，大红色的蝴蝶结映入眼帘，从里面又小心的抽出一张卡片，上面的新郎的名字触目惊心，他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新娘的名字，直接把眼睛掠到时间上面，便迅速地把卡片插进去，放着不动了。

再等等吧，至少也要等到萧寒结婚之后吧。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苏青特意截了林龙的车去了那个城市，远远地就能看见酒店的奢华和车队的耀眼。

他来的很早，因为他想看一眼新娘的样子，虽然他很不屑于他现在小小的嫉妒。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嘉宾都已经落座了，新郎居然还没有到。他站在人堆里跟着所有的人伸着脖子往前看，心里越来越焦急。

萧寒你搞什么呢？

都已经中午时分了，新郎居然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

该不会真的逃婚了吧，苏青站在人群里乐颠颠的想，嘴角居然渐渐地有了笑意。

人群已经开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看到主办方的脸色不太好，里面当然也包括萧寒的哥哥和爸妈。

苏青反倒是有点乐不开支，直到有个人大喊一句“来了”，他才咳嗽一声，脸上又恢复得正经起来。

果然是来了。

豪华轿车里，萧寒的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穿着帅气的白色西装，目光阴沉的扫视一圈，苏青迅速的低下头去，小心的隐藏在众人之间。

很帅气呢。

苏青悄悄转身，离去。

看着林龙郁闷的开着车，苏青问他：“你干嘛这副样子？”

“……好歹也得蹭一顿饭啊。”

“都没关系了，蹭人家饭干嘛？”

“白被压了那么长时间啊。”林龙嘟囔着，他可知道被压得滋味多难受，如果有可能，他可想找遍了法子把那个每天折腾他的混蛋给压回去。

他的眼睛一眯，邪邪的看向了旁边副驾驶的人儿。

叹口气，哎，欠了人家二十多年的情还是不能压的啊。

“你怎么了？垂头丧气的跟浇了几盆子冷水的鸡一样。”

林龙瞪一眼，好在他够意思的没有说鸭子，不然自己还不得一头撞死在车里。

“那现在去哪儿？”

“去我家一趟，知道怎么走吧。”

“很不幸的还记得。”

林龙开着车拐向了他家，并不远，很快就到了。苏青下车，远远地站在一个树底下，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怎么了？不回去看看？”

“怕我妈气着，我就在这里看两眼就行。”

苏青远远地看到他的母亲和张叔从家里出门，一路笑着向前方的超市走去，影子越来越小，他咬咬牙：“走吧。”

“就这么走了？”

“嗯。”

“不怕后悔？”

“还能怎么样，我妈的心脏好像不太好。”

两人这才又开车回去，林龙在他家里看着他瘫在沙发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试探的开口：“哎，你该不会……要走了吧？”

苏青刚一听到这话，有点迷茫：“走？走哪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

“想哪里去了。”

“别瞎想了，有时间还不如泡袋面吃呢，我都饿了。”

“我也是。”

林龙自发自觉的去泡面，苏青老神在在的窝在沙发里不停地调台，不一会儿抢过林龙手里的泡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林龙终于喋喋不休的离开，走的时候不放心的朝里面看了好几眼，几次踏出去又迈进来，最后被苏青推搡着离开了。

苏青觉得林龙有时候的预感很敏锐，比如现在林龙的担心，却也是正要发生的事情。

没错，苏青的确决定要离开。

他拿出晚上的两个小时用来收拾行李，一个小时用来发呆，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想萧寒，眼睛都没合一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摸着黑，揣起小花猫，刚打开门，看了一眼，眨眨眼睛，又砰的一声合上。

“苏青？”

苏青深呼一口气，想着，怎么一个两个都过来这里找他呢？也罢，就当做是自己的人缘还不错吧。

此时站在外面的是叶晓欢，焦急的等待着苏青开门。

苏青打开门，把她拽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怕半路出什么事儿？”

“他结婚了。”

“我知道。”

“我就是想问你……既然你的希望已经没有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重新成为你的希望呢？”

苏青叹口气：“晓欢，你何必这样呢，你也知道……这不一样，我先前喜欢的人是个男人，我已经……哎，总之，晓欢，是我对不住你的。”

“我不在乎。”叶晓欢紧紧地抓住苏青的手：“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苏青，折磨自己好玩儿吗？你就因为和男人谈过恋爱，以后就再也不接受女人了？你迟早要走出来的，为什么不选择我试试呢……就算，就算利用我也是可以的！”

苏青摇摇头：“晓欢，你不懂。”

“我是不懂！除非……你是自己不想走出来！”

苏青苦笑，无论什么时候，叶晓欢总是能准确的命中他的心脏，赤裸裸的抛出他的血淋淋。

“难道我……说对了？”叶晓欢简直有点不可思议的震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就那么爱他吗？”

“我只是现在还不想忘记他。”苏青揉揉叶晓欢的头发，声音温柔：“总有一天我会忘记的，但，不是现在。就像你，现在还记得我，但迟早，也要忘记的。”

叶晓欢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她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聪慧善良，这样的人，苏青是断不能伤害的。

叶晓欢摇着头笑起来，眼角有几丝儿泪花：“你这是，要走吗？”

“嗯。”

“离开就不难过了吗？”

“至少应该会好一点儿。”

“我送送你吧。”

“好。”

两个人打车去了火车站，他又一次买了最早一张南下的车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拖着行李，和上一次一样把小花猫放进包里带上了火车，在车上，他透过窗户看叶晓欢，她还没有离开，站在那里看着他，直到火车缓缓地开动，她还没有走。

他看到她张开嘴说了一句话，接着眼泪就滑出去。苏青没有猜到他说了什么，只一瞬间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是一个靠窗的位置，他看着外面的景色如飞掠过，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累。逃避，有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不是吗？

多年以后，他是不是还会想起我，因为没有说出口的爱情，而错过的这个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的闭上困乏的眼睛。

燥热的空气让他胸口很闷，他从闷热中醒来，看看表，才不过两个小时不到，到目的地还有很长时间呢。

和上次一样，他逗弄着小花猫的耳朵，等待着漫长的时间过去。

对面的一个女孩带着疲倦的神色，警惕的看了苏青一样，又把手里的包裹紧了紧，旁边坐着一个男孩，戴着耳机，眯着眼睛，像是感觉到苏青的打量，猛地睁开眼斜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苏青的旁边也坐着一个女孩，长长地头发散下来遮住她的脸颊，看不清表情，只有手上不停地玩弄着手机，很专注。

苏青又开始打量四周，发现更多的是一些打工的人，写满疲惫的脸上透着倦意，穿着破旧的衣衫，拽着大麻布袋子，小心的移动着，以免不小心碰到其他人，引起他人的不满。

他有点无聊，又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显然有些恐慌。

他想起上一次去的时候一群女生的反应，把小花猫抱出来放在桌子上，逗弄着它玩儿。没过多长时间，果然看到那个女孩把目光投向了这里。

“这是……你的猫？”

“是啊，要摸摸看吗？”

那个女孩小心的伸出手，轻轻地碰触在小猫的脑袋上，改手挠起了它的下巴，小猫发出了舒服的声音。

“真可爱。”

“嗯。”我知道这个女孩因为这只小猫而有点儿消去了戒心，两个人慢慢的交谈起来，苏青忽然问他：“你一个人去干什么？”

“去找我对象，他在X城市打工，我想去……看看他。”

“你一个人，不怕吗？”

“不怕。”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一种幸福的笑容，深刻的映入苏青的眼里，似乎连他都能跟着温暖起来。

原来，幸福是这样笑的。

他有些嫉妒那个男孩子幸福，有一个女孩儿还在千里之外，深深地思念着他，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一个人在远方这样想念着自己呢？

萧寒？他是不是还会想念他呢？

苏青嗤嗤的笑起来，他对那个女孩说：“好好珍惜吧，你们会很幸福。”

“一定会的。”

女孩儿很坚定的回答。

“一定。”

苏青应答，他突然羡慕起这个女孩儿，能够这样坚定地抓住自己的幸福，能够这样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感情。

如果是自己呢？

如果自己也能够说出来……结果一定是不一样的。

然而，一切如果都只能成为如果。

苏青发现，自从分开之后，他越来越喜欢用如果这个词，如果当初能够主动一点儿，如果那个时候敢于说出来，如果先一步抓住他的手，如果……

那么多的如果，放大开来，其实全都是他深深地后悔和自责。

苏青越来越恼怒自己这样的假设，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不喜欢顺其自然了呢？

这场爱，两个人都变的太多。

第八十三章

紧随着人流下车，挤得东倒西歪的苏青有点汗颜，中国人怎么这么多！

他想着上次坐的车次，上公交还是去了那个大学城，沿着轨迹找到了上次的的小旅馆。

旅馆很小，但是上次他住的时候感觉也算干净，热水供应也不错，而且，出门就是各种小吃店和超市，方便着呢。当然，最主要的是价钱便宜，尤其是按月租会比外面的价钱低得多。

盘算着价钱，他又出去寻觅了一番，花了八十元钱买了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他迟早是要出去找份工作的，住的这么偏僻，自行车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便宜方便不说，还能强身健体。

当然，冬天确实是一个不适合骑自行车的天气，但好在南方的城市温度不算特别低，待在外面反而比屋子里还要温暖。

他就这样收拾妥当，准备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第一天入住的时候，他躺在单人床上，打开上方的电视，听着声响吃泡面，囫囵的嚼了几根面喂小猫，其馀的连汤都没剩，全吞进肚子里。

蹲下来摸摸小猫咪：“就是苦了你了。”

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响起来，意料之中，是林龙的。

他接起来悠闲的“喂”一声，那边立刻传来不绝于耳的三字经，直到最后才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X城。”

“那是哪里？为什么要去那？”

“环境不错，而且距离又远，城市又小……”潜台词即是，永远都不会和萧寒碰到。

林龙当然也读出了这个潜台词，他撇着嘴耐心的道：“有钱吗？不够我转给你点儿。”

“够了，明天我就出去找个活儿去。”

“那行……你照顾好自己。”

“没问题，我要是没钱了，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你可得救济我点儿。”

“行咧，就等着你一句话呢。”

苏青挂断电话，又开始嘲笑自己。

当年自己马不停蹄的上学，唯一的愿望就是之后能够找个好工作，过上富足的生活，孝敬母亲。

现在可好了，一个都没有沾上边儿。

不仅没有一个能挣钱的好工作，弄了个颠簸流离的下场，更没有孝敬到自己母亲，反而还气的老人家得了一场病。

怎么就全都不对了呢？

你看，遇上爱情之后，就真的什么都忘记了。一门心思的往里撞，直到头破血流的想要退出来，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人在其中，身不由己。

所有人，都一样的。

苏青早晨醒来，使劲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叫你还想萧寒，叫你还想萧寒，再想他就直接把你拆了！”

非常不满意自己昨天的梦境，苏青萎靡的起床，发现那里竟然抬起了头。

满脸黑线，眼皮直跳。

“这是晨勃，是正常现象，是正常现象……”循环的给自己重复这句话做心理暗示。

可是……

“正常个屁啊！”

苏青无限懊恼，刚来这里第一天的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来到这里，真的就能忘记一切吗？

怎么反而距离越长，想念越短了呢。

骑着个破自行车，他又开始了所有大学生毕业的头等大事：找工作。

不过，这一次相对要顺利得多，他毕竟在萧家的公司里做过，而且还当上了主管，暂且不论这主管是不是因为他的能力而让他当上的，反正这种经历已经值得被每一位考官都垂青一番了。

三天之后的一个偶然，他在一个小店吃饭的时候，看到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转让。

苏青眼皮一跳，其实若是藏身最好的又能够活下去的方法大概就是自己开一个店，可以安然不和外界接触，而且，学校附近的店面，不挣钱才怪。

他囫囵的吃了饭，真就和老板去商量事宜，两天，一切文件转接完毕，苏青安安稳稳的坐上了收银台的位置。

老板嘛，只需要收收帐就好了。

师傅和一个小时工都是原来的人员，他连换都不带换的。那些找麻烦的事，还是不要干了。

这就算是真真正正的定居下来了，此后的日子他就每天坐在柜台前面，偶尔用以前老板留下的电话订货，偶尔碰上乞讨的人员就给个十几块钱，偶尔在外面遛遛晒晒太阳。

不知不觉的，寒假来临了，学校的学生一下子都走得干干净净的，整条街道都变得空空荡荡，生意变得很难做。

苏青索性连门也不开了，给师傅算了帐，直接歇了假。

反正这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而且来到这里之后都还没有好好地去转悠过，干脆藉着过年的时候出去转转吧。

寒假一到，说明距离过年已经不远了，街上的人比肩接踵的，挤得不舒服，他随身背着一个包，包里面照例放着小花猫。

这可算是自己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年味越来越重了，苏青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他很想念自己的母亲，那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况且又是过年，象征着团聚和欢乐的日子，大概这个国家里像自己这样在过年的时候还颠沛流离的已经很少了吧。

连职业乞讨者都会在大过年的时候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

真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