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羡慕二叔的笑,羡慕二叔有人谈恋爱……甚至他幻想出一个和二叔一模一样的人,陪他吃饭睡觉说话……然后漫长又短暂的青春匆匆而过,他还没有选择自己的成长方式,便已被迫成长。错了吗?到底从哪里开始错的?
想到这里,倪扬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可是客厅没有人,客房没有人,各个角落都没有人。二叔呢?!二叔怎么可以这样不跟他说一声就走?!
倪扬连睡衣都来不及换下,匆匆套上外套便摔门而去。连坐电梯的时间都觉得漫长,倪扬活这么大,第一回这样狼狈,第一回做爱后没有快感,甚至那是和自己肖想多年的人。
倪扬刚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看到缩在楼道门口的二叔。他缩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太冷。倪扬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那几米的距离,就像怎么走都走不完。
终于走到二叔身边,倪扬蹲下来摸摸他的脸,也不管他是不是睡着,便猛地把他搂到怀里。二叔似乎醒了,迷迷糊糊地说:“我打不开这门……”
倪扬将头埋在他脖子里,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二叔说:“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自己是活该……咳咳……”
二叔说着突然咳起来,倪扬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滚烫。倪扬说:“走,我们回家吃药。”
倪扬不由分说地将二叔抱起来,二叔苦笑着说:“何必呢,这样互相折磨。”
倪扬说:“不能试试吗?就试着相爱一天……”
二叔哂笑:“然后呢?明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何苦为难自己,又牵累别人。”
倪扬沉默,过后问:“你说你是别人?”
二叔笑了笑说:“对我来说,你也一样。”他知道这话伤人,他既渴望又厌恶看到倪扬脸上的失落表情。二叔说:“你还这么年轻,何必耗在我这个老男人身上。如果刚才那次不够,你再干吧,干够了咱们就两清。”
二叔的话像针一样,细密地刺入倪扬的心。那疼不是猛烈的,却持久到干扰人的意志。倪扬将手臂勒的更紧,他没有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暴躁,而是淡淡地说:“两清可以,等你爱上我的那一天,你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
二叔在心里长叹口气,他不想知道他是谁,他希望永远忘掉以前的事,甚至希望自己神经失常。就像只有异于正常人,他才能解脱一样。如果人没有记忆,过一天忘一天该多好。
倪扬喂二叔吃完退烧药,又把他抱进房间放到床上。借着客厅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彼此的轮廓。倪扬坐在地毯上,并未再有与他同床的意思。他帮二叔盖好被子,温声说:“睡吧,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倪扬觉得不能在这里多待一秒,那气氛沉闷到灼人。于是他起身,刚要迈出一步,却被二叔扯住袖子。二叔说:“你放我走吧,算我求你……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交集的。”
倪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没有吗?多年前有一个交点,如今又有第二个交点,正好组成封闭的曲线,像座牢。倪扬说:“放你走可以,我说过了,等你爱上我的那天。”
二叔苦笑,说:“你能给我买那玩意儿吗?你给我买,我卖给你。”至于卖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倪扬蓦然转身,猛扣住他的手腕:“真贱。”
二叔说:“你才知道吗……我就这么个人。谁沾,谁倒霉。”
倪扬俯下身,在黑暗中捏住他的下巴,冷声问他:“你就这么喜欢被人操吗?”
二叔眼神似乎比他还冷,他说:“我不仅喜欢被人操,还喜欢帮人口交。最好同时被两个人干,最好被一群人来回轮……”
“啪……”倪张一巴掌甩到二叔脸上。二叔嘲讽的笑出声来:“打的好,你再多来几下……就照着脸打,使劲打……”
二叔抓住倪扬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打,见倪扬没反应,催促道:“你打啊……你打啊!你是想让我帮你口交吗……啊?”二叔说着已经把倪扬的裤子解下来,倾身去含住他那略微有些凉意的东西。
倪扬如同木偶一般,任他吸吮。没有快感,也未起反应。二叔机械地吞吐了一会,狠狠将他推开。他愣愣地躺到床上,拿冰凉的双手覆住眼睛,喃喃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倪扬提上裤子,带上房门,无声地走出房间。门应声关上,他无力地瘫倚在门前。倪扬死咬着嘴唇,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一个带着甜蜜的幻想,去追逐不可逆转的过往。另一个带着满心的伤痕,拒绝一切形式的爱与关怀。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比谁更贱。
倪扬几乎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听到客厅的动静,便穿上睡衣走出房间。二叔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把抽屉翻的乱七八糟的。倪扬走上去问:“你在找什么?”
二叔脸上的表情有些疯狂,睁大漆黑的眼睛看他:“我知道你有那玩意儿……求你给我点,求你!”
二叔原本就跪坐在地上,现在他正抱着倪扬的腿哀求,局外人看来就像二叔在跪着求倪扬。倪扬觉得这很可悲,他回房间取东西,出来时二叔依旧瘫坐在地。
倪扬将手里的小袋子丢到二叔身边,二叔迫不及待地拣起来,放到鼻子下面猛吸了口气。二叔那一瞬间沉迷与快慰的表情,活像一只漫步在午后阳光下的猫。但倪扬的心,反而揪疼的更厉害。
二叔享受完这瞬间极乐后,才想起抬头看倪扬。倪扬面无表情,嘴唇泯成一条直线,英气的眉毛紧皱。二叔却笑了,这是倪扬这些天唯一一次见他笑。二叔说:“你没听说过么,犯了毒瘾的人六亲不认。”
倪扬说:“那就用你的身体还吧。我想了一夜,终于想通了。既然心理上没办法得到快感,那就先让身体欲仙欲死吧。”
二叔跪在地上扯开衣服,赤裸地展现在倪扬面前。他皮肤苍白,身体瘦削,锁骨支棱着,就像随时能穿透皮肉。
倪扬看了一眼,转头就走:“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兴趣。”
二叔丝毫不嫌麻烦,就着偏冷的晨风,又将衣服一件一件套上。
倪扬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二叔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因此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沉默占大多数。二叔身上那套衣服,已经被倪扬丢出去。他现在正穿着倪扬肥大的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动画片。
倪扬倒了杯牛奶,递到他手里:“晚上的时候,带你出去买衣服。”
二叔没反应,眼睛依然直愣愣地盯着电视屏幕。倪扬有点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看电视。“我在跟你说话,听见了吗?”
二叔这才回过神来,问倪扬:“你刚才说什么?要上床吗?”
倪扬气的牙痒痒,但脸上依然平静如初:“我现在不想上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叫人。”
二叔沉默,复又聚精会神地看起动画片来。倪扬挑起他尖削的下巴,狠狠捏住:“乖一点,对我们都好。”
晚上的时候,倪扬开车带二叔去这个城市最高档的购物中心。二叔像牵线木偶一样跟在他身后,脸被亮如白昼的灯光照的几近透明。倪扬细心地帮二叔挑选适合他衣服,二叔偏瘦,皮肤又白,款式还算好选。
倪扬拿了款灰色风衣在他身上来回比划,问道:“喜欢这件吗?”
二叔说:“反正我穿上也是摆设,你喜欢就买。”
倪扬冷笑:“怎么突然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二叔身体猛然一僵,倪扬刚想看他怎么了,抬头却看到正朝这边走来的熟人。那男人四十岁左右,后面跟着个十分年轻的男孩子。他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倪扬跟他吃过两次饭。
“倪总,真巧……”那人看了二叔一眼,笑的别有深意:“买衣服哪,这款风衣不错,穿上显臀。”
倪扬朝他点点头:“王总,真巧。先去付钱,咱们改日再聚。”没想到王总却拉住倪扬,低声说:“你怎么跟这人搞上了?知道他以前干嘛的吗?拍过几个片儿,我那儿有全版,改天寄给你。”
倪扬表情有点僵,但他平时就是张扑克脸,所以不太能看出来。他说:“谢谢,改天请你喝酒。”
王总带着那年轻的男孩子走了,二叔的脸色更加苍白,如同丢了魂魄。倪扬冷声问:“还有你在意的事?”
二叔突然抱住头,痛苦地抓挠着头发,语无伦次道:“不是的……不是的!……”
倪扬说:“你跟他睡过?他床技好吗?”
二叔突然发了疯似的往外跑,将店里的衣架撞倒若干。倪扬来不及跟人道歉,便追出去。二叔已经跑到下行电梯处,他也不看路,就径直往下冲,结果脚下踩滑,人跟着滚了下去。倪扬飞快地追上去,还是没来得及拉住他。
二叔的头撞在电梯的扶手上,背上,腿上,胳膊上全是青紫的磕痕。倪扬将他抱在怀里苦笑,你是自己害怕以前的事,还是怕我知道你以前的事?
二叔嘴里一直在说‘不是的’这三个字,江其杉帮他处理完身上的伤,朝倪扬摊摊手。江其杉亲自把倪扬送出门,临走前对他说:“你要是饥渴,我陪你做一回也不打紧,你怎么找这么个人?”
倪扬说:“就跟你现在一样,犯贱呗。”
江其杉笑骂道:“我操。”
东西是特意送来的,倪扬刚到家不久,便有人敲他家的门,将一个盒子递到他手里,说是王总送来的。倪扬坐在地毯上抽了许多根烟,才决定打开。
盒子里装着几盘CD,剩下的全是裸照。照片上的人他认识,现在正满身伤痕躺在房间里。各种下流不堪入目的姿式,身体被随意地摆成各种形状,有几张上面还有鞭痕。倪扬看过这类的照片也不少,但跟眼前这些比,简直是清水。倪扬觉得十分压抑,那压抑任何方式都无法缓解。
倪扬颤抖着拿起盘放进电脑,像有人刻意拍的,画面品质十分好。NP,道具,SM……所有能想到的变态玩法,里面应有尽有。倪扬狠狠咬住唇,见那个人被当畜牲一样践踏。倪扬知道,只有在磕药的情况下,才会这样。但他还是没看完,那些丑陋的阳具,扭曲的身体,残忍地将他那件雪白衬衫溅满血迹。那些血迹像枯萎掉的花一样,渐渐变成黑色,再也洗不掉。
第九章:目睹
谁也不知道,那些别离的岁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又滋生出了怎样的刺。重逢是残酷的,要将往事再一一过目,将早已结了痂了伤口重新揭开赏阅。倪扬从未有过这感觉,脏,他觉得脏。那些伤害污辱二叔的人……他又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倪扬将笔记本放在沙发上,起身走去二叔房间。二叔睡的还算安宁,额头青紫的伤痕已经涂了药水,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倪扬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干燥的令人苦涩。心底纠纠缠缠,暗恋也好,明恋也罢,你心里的人不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喜欢你。
二叔似乎意识到他的存在,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倪扬温声安慰:“别怕,以后有我在,就没人再欺负你了。”
倪扬爬上床,将二叔单薄的身体搂入怀里。不知这薄薄的睡衣下有多少伤痕,看的见的伤痕可以愈合,可看不见的呢?他们错过了那么多,如那本泛黄的日记本,里面记着的话尚年轻,但人已老。
不知过了多久,在倪扬渐渐睡着的时候,二叔醒了。倪扬一个机灵,顿时清醒过来。他低声问二叔:“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二叔愣愣地摇摇头,过了一会说:“我想喝水。”
倪扬说:“好,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没想到,倪扬前脚刚出门,二叔后脚便出去了。他似乎很喜欢客厅的沙发,总爱坐在上面,这次也不例外。
电影还没有关掉,自顾自地演着。二叔的脸顿时煞白,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笔记本扫到地上。啪的一声响,笔记本黑屏,二叔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单薄的身体不住地发抖。
倪扬听到动静,心里咯噔一下,倒好的水都来不及端,便跑出去。他顾不得还躺在地上的笔记本,只是抱住二叔,轻声安慰:“别怕,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在意。”
二叔闷声说:“可是很脏……连我自己都觉得脏……”
倪扬温柔地拍着他的背:“等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国外,或许你会忘了这里的事。”
二叔摇头:“忘不了的……我忘不了。你不懂……你不懂!”二叔大力地推开倪扬,却被倪扬抱的更紧:“为什么你可以接受他们的伤害,也不接受我的爱?”
二叔的神情更加痛苦:“这些恶梦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走吧,你走……我只会带给你痛苦。”
倪扬苦笑:“如果走的了,又怎么会有现在。”
二叔迷茫地抬头看他,却被倪扬狠狠攫住,温热的唇覆上二叔冰凉的唇,留下绵长的一个吻。他动作温柔,极有耐心地舔着二叔嘴里每一个角落,似乎想将他往日的伤疤抚平。
倪扬已经极尽温柔,二叔却呜呜地哭出来。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彼此的嘴里,倪扬二逼的想,如果这泪太苦太咸,这样也算为你分担了吧?
二叔趴在倪扬怀里痛哭,仿佛想将这些年的苦楚全部宣泄出来。倪扬不劝他,只是将厚实温暖的胸膛让他靠着。二叔哭累了,有些拘谨地从倪扬的胸口离开。倪扬说:“你这是卸磨杀驴吗?”
二叔低下头,小声说道:“谢谢你。”
倪扬点点头,当听到了。“没关系。不过,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二叔顿时为难起来:“我不能……”
倪扬似乎没听到这话,问道:“以前的事,你记起来了?”
二叔抱膝坐在沙发上,将尖削的下巴搁在膝盖上,说:“有区别吗……”
倪扬说:“没区别。”
二叔打了个寒颤:“我冷……”
倪扬挪到他身边抱紧他,甚至让他躺在自己身上。二叔没再挣扎,他平静地说:“我想做。”
倪扬玩味的笑了:“你确定?”那笑里充满苦涩,如果肉体的碰撞真的有用,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怎会这么远。
二叔说:“我确定,你戴套子。”
当倪扬的分身顶进二叔那里的时候,二叔忍不住喘息起来。倪扬停下不动了,趴在二叔耳边问:“这样,不讨厌吧?”
二叔纤细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指节有些发白。他摇摇头,没说话。倪扬慢慢地动,温柔地碾磨着二叔炽热的内壁。他亲昵地咬着二叔的耳朵,喃喃自语:“很多年前我就想这样做了,你知道吗,我等了这么多年……”
倪扬的尾音悠长,但身下的动作却逐渐猛烈起来。男人从男人身上获得的快感,永远解释不出那是怎样的滋味。倪扬最后泄在二叔体内,但久久不肯出来。
二叔说:“这次我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