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扬说:“是因为你哭湿了我的衬衫吗?”
二叔没说话,倪扬伸手去摸二叔身下,湿滑一片。他在黑暗里低声笑笑:“你也有感觉,看,都湿了。”
二叔有些尴尬地躲开倪扬的手,有的时候,的确身体更诚实一些。倪扬想伸手搂过二叔,二叔却躲开了:“别,我想自己待会。”
倪扬只好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也许二叔把这当成还债了。还债,多令人辛酸的字眼。
后来,二叔主动侧过身去亲了亲倪扬。他的语气是难得的平静:“谢谢你。”
倪扬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霎时又变成了不知世事为何物的毛头小子。鼻子顿时酸涩起来,他强忍着心绪翻动,抑制这激动涌上眼睛。良久后,他才说:“我记了你这么多年,这就值了。”
二叔说:“你还年轻,别犯傻。”
倪扬苦笑:“如果人人都能控制不去犯傻,这世界就没遗憾了。”
窗外有朦胧的月光,像是沾了露水,看起来十分不真实。二叔手臂搭在额头上,低声说:“如果……呵呵,又哪有如果。”
倪扬握住他搁在一侧的手,使劲紧了紧,说道:“我可以带你离开,以前的事可以全忘掉。”
二叔摇摇头,苦笑道:“有些东西,是不能重头开始的。”他懦弱了快半辈子,注定要一直懦弱下去。
倪扬愣了好大会,才痛苦道:“可是我忘不了你,我没有办法……”
二叔侧过头看他一眼,说:“你不是总想听我说真心话吗?其实,我不讨厌你,甚至有点喜欢你,这是真的。”
倪扬说:“我远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二叔伸出纤细的手指,慢慢抚上倪扬年轻的脸。他也有过这样年轻的岁月,也对别人说过类似的话。他突然对倪扬笑了笑,那笑容十分温柔。但看在倪扬眼里,却是格格不入的破碎。
二叔问他:“你很喜欢我那张穿白衬衫的照片?”
倪扬点点头,二叔说:“如果有机会,以后我穿给你看。但人老了,并不一定有当时好看。”
倪扬鼻子有些发酸,他说:“你不老,穿白衬衫也一定很好看。”
二叔趴在他胸口,将耳朵贴到他心脏上。耳边是年轻有力的心跳声,他相信,倪扬是爱他的,即便这爱迷恋的成分更多些。二叔主动将倪扬的手扣在自己腰上,低声说:“我还想再来一次,你还行吗?……”
倪扬听到这句话,体内的暴虐因子顿时如火山喷发。他迅捷地将二叔压倒在身下,虽然不温柔,但进入时却又格外腻人。他不知道二叔有没有快感,他只听见二叔在他身下婉转地呻吟。
液体滚烫,喷射在二叔柔软的内壁上。倪扬舍不得出来,二叔的腿还缠在他腰上,穴口正温柔地吸附着他。倪扬趴在二叔颈边喘着粗气,二叔的手轻柔地顺着他汗湿的头发。
倪扬颤声道:“答应我,永远留在我身边。”
二叔感到倪扬的下体又胀大几分,温驯地点点头:“好的,我不走。”
倪扬再一次冲进去,如同莽撞的少年一般,进攻毫无章法。二叔一直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想把这张脸深深地埋在记忆中。倪扬闷吼一声,乍然而来的快感让二叔不受控制地咬上眼前厚实的肩膀,倪扬皱眉,紧紧地抱住二叔。
二叔温声问他:“还要吗?”
倪扬舔舔二叔的嘴唇,低声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不想这一回就干完。”
二叔说:“我去倒杯水,别动,等我。”
倪扬看着二叔赤裸地走出房间,股间还留着他的液体,腰上还有他留下的指痕,心里觉得十分满足。二叔很快就回来了,手里端了杯水,对倪扬说:“乖,你也喝点。”
倪扬想都没想,就着二叔的手将杯里的水喝光。二叔上床躺在他身边,或许是太过愉快的缘故,倪扬很快就睡着了。
二叔坐在床边叹口气,俯身亲了亲倪扬的额头。
那些不堪入目的旧日照片还放在客厅里,二叔坐在地毯上,麻木地一张一张看过来。这张嘴不干净,连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他含过多少男人的玩意儿。二叔孤单地抱住腿,将凌乱的照片收拾成一沓,码放在桌子上。
他必须得走了,不管去哪,都好过留在这里。别人介不介意无所谓,关键是他自己介意。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还记得当年被爸爸狠狠甩过的耳光。什么是清醒他早就分不清,他演的戏骗过别人,也骗了自己。
二叔想写点东西留给倪扬,可提起笔,却又不知道要写些什么。想来想去,只留下最普通的四个字: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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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暗恋
倪扬是被一阵冷风冻醒的,卧室里的窗户没关,窗帘被风高高地刮起。外面天已大亮,倪扬的头有点晕,他伸手揉揉太阳穴,又使劲甩了甩头,这才算清醒些。
身边空空如也,倪扬用手摸了摸二叔枕过的枕头,冰凉。他来不及穿拖鞋,便急忙下床到处寻找二叔的身影。结果各个房间都找遍了,却不见二叔。
倪扬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纸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即冷笑起来。祝我幸福……真可笑啊,他妈的。倪扬暴躁地将纸条撕成碎片,碎纸屑飘的到处都是。
倪扬一言不发,原来你早就想走了,怪不得昨天晚上那样温驯。倪扬觉得这些天跟做梦一样,现在梦醒了,还是只剩他一个人。他穿好衣服下楼,开着车子在市区瞎逛。二叔如果决定要走,肯定不会给他机会找到。
连续一星期,他没有二叔半点音讯。二叔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丝毫痕迹都未给他留下。日子又回归先前的平静,只不过倪扬约江其杉喝酒的次数越来越多。
江其杉骂他犯贱,倪扬不吱声,只是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下去。江其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说道:“明天我帮你订回去的票,你还是回国外吧。”
倪扬苦笑:“我就是要走,也得见他最后一面。”
江其杉说:“不就是个男人,比他年轻的,比他帅气的,以你的条件,不一抓一大把?”
倪扬说:“可那都不是他啊……”他语气里面带着天真,尾音拉的幽长,其实他心里极想跟别人聊二叔。
江其杉夺过他手里的杯子:“倪扬,你这样下去,早晚会毁掉自个儿。”
倪扬似没听到他的话,他拉着江其杉的胳膊说:“其杉,我根本没想过,还能见到他……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江其杉哂笑:“倪扬,你又何必骗自己,他要是心里有你,就不会走了。”
倪扬醉眼迷离地瞪着江其杉:“你说谎……他说过他也喜欢我的……我亲耳听到的!”
江其杉摊摊手,问道:“然后,你就上了他?”
倪扬喝高了,迷迷糊糊地点头,他还记得二叔他他身下婉转求欢的样子。江其杉觉得十分好笑:“我跟别人玩419的时候,也说过喜欢他啊,各取所需,天亮以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倪扬说:“可是我信了,我信他说的是真的。”
江其杉说:“那是你傻逼!走,老子送你回家!”
昨晚的宿醉让倪扬睡到第二天下午,手机的来电铃声把他吵醒。倪扬拿过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陌生号。倪扬按了接听键,对面的声音有些着急:“请问你是倪绍和的家属吗?”
倪扬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说:“我是,请问什么事?”
“我们昨晚在护城河救上来一位男士,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可一直打你电话也打不通。”
倪扬的头有些晕眩,或许是昨晚喝太多酒的原因。但他依旧镇定地问:“他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对方报了个医院地址,倪扬连脸都来不急洗,开车直奔目的地,天知道他闯了几个红灯。
二叔还在特护病房躺着,他脸色苍白,脸上扣着氧气罩。倪扬使劲呼撸把脸,却没有勇气再看二叔。你连死都不怕,却害怕跟我在一起?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比闹剧还可笑。
二叔虚弱的像死掉一样,他真的不想醒过来,也没有任何可眷恋的东西。但他临走时,却拿了张倪扬的名片装到口袋里。这又算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倪扬一天一夜没瞌眼,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二叔。他无数次想伸手摸摸二叔的脸,但看到二叔憔悴的表情,手却愣愣地停在半空中。到底迷恋这个人什么?没有答案。这种情绪已经在心底落地生根,只要他活着一天,心脏就要不停地为它输入养分。
倪扬支着胳膊认真观察二叔的脸,老了,岁月让他脸部的皮肤变得松弛,眼圈有点浮肿,透着暗青色。倪扬将他额前的碎发整理好,低声自言自语:“我现在真想你醒来能忘掉所有悲伤压抑的事,就算不接受我,只要能好好生活……”只要能好好生活,倪扬再也说不下去后面的话。
——有一道痕迹永远抹不去,他心底有人,就像倪扬心底有他一样。
连着两天夜里,倪扬总被恶梦惊醒。梦里是他少年时候的冬天,天下着大雪,他骑着自行车去上早读,结果转弯的地方正好有货车飞速经过,自行车被撞成碎片,而他意识清晰,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再就是扑天盖地的水,海啸一般将他吞噬淹没。他脑海里想着逃,但意识却处在一种安全的氛围里。
倪扬被惊醒,伸出手痛苦地呼撸把脸。他看了眼床上的人,还在昏迷中。倪扬去洗手间用凉水冲了把脸,领口和袖口被沾湿,他支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惊慌失措的眼神。
二叔还没醒,也许就此不会醒来。
第二天倪扬回家换了身衣服,顺便把二叔留下的日记取来。本子已经很旧,纸页泛黄,圆珠笔的笔迹被岁月晕开,变得模糊不清。倪扬从第一页开始翻看,虽然他早已翻过无数遍。
无非是那些事,来来往往不过是与他去过哪些地方,与他做了什么。那字里行间徘徊的眷恋,像铁杵磨成的绣花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倪扬心里。
倪扬颤抖着手从夹页中拿起那张旧照片,与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对比。岁月到底带走了什么,没人说的清,人事皆不似旧时。倪扬最后将那张旧照片放在二叔枕边,低声说:“你原来是这样的,你还记得吗?”
二叔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像下定决心不再与过去有任何交集。
倪扬看着二叔苦笑起来:“傻瓜,如果你当时遇到的是我,我决不会让你有机会惩罚自己。”过了一会他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可笑,刚想嘲笑自己愚蠢,笑容却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快点醒过来,我还等着你。”就像你等着你心里的人那样,我想等着你。别问原因,很多事原本就不能解释。
或许是听到倪扬的呼唤,或许是心底还有未了的心愿,二叔在某个深夜醒过来。
倪扬当时正迷迷糊糊地睡着,他感觉到二叔的动作,意识猛的清晰起来,他受惊似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二叔的眼神。
二叔虚弱地看了他一眼:“是你……”
倪扬本想抱住他,甚至想俯下身亲吻他,或者更亲密的类似恋人的动作。可最后他却愣愣地看着二叔,低声道:“是我。”
二叔别过头,不再看他。
倪扬并不在意,他往冷好的凉开水中兑了些热水,拿过准备好的吸管,搁到二叔嘴边:“渴了吧?喝点水。”
二叔刚想拒绝,但看到倪扬关切的眼神,还是含住吸管喝了起来。水温正好,流过干燥的喉管,特别舒服。
倪扬仔细地帮他擦着嘴边的水渍,二叔有点不自然地避开。
倪扬笑了一下,手指停在他嘴角,温声说:“其实你也想别人这样对你,嗯?”
二叔闭上眼睛,不准备回答他。为什么又醒过来了?为什么不讨厌他这样对自己?
倪扬没再迁怒二叔的逃避,而是自言自语道:“我心里想这样对你,就这样对你了。你别再排斥,就当这是我自己的事,好吗?”
倪扬见二叔没有反应,又说道:“我现在很知足,以前我只能看你的照片,现在能见真人了,我很开心。前些天的事,是我太心急,对不起。”差一点就要面对生离死别,比起生离来,更害怕死别。知道他活在世界的某一角,大概也是好的。
倪扬的手轻轻覆到二叔脸上,着迷似的来回摩挲:“如果你烦我,我答应你,等你身体好了,我就走。如果你这辈子都不想见我……”倪扬愣了愣,似乎想鼓起勇气:“那就不见,只要你能好好生活。”
二叔听完这一席话,在心底狠狠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倪扬:“你……为什么?”
倪扬没说话,而是拿起他枕边的日记抱在怀里,笑着说:“就当……就当我暗恋你吧。”
第十一章:夕阳
两个人之间只剩沉默,这俩字像尘沙一样扑天盖地的卷进二叔心里。
倪扬将日记本里的旧照片拿出来放到二叔面前,低声问他:“还记得吗?以前的你,这个样子。”
二叔逃避似的移开视线,倪扬没再像以前那样刺激他,而是平心静气地说:“人都是会变的,也许会变得越来越好,也许会越来越扶不上墙,但是……那都是你,你没有逃避的权利。”
二叔听完这话,愣了好大会,才颤抖着手接过倪扬手里的照片。二叔勉强的笑了笑说:“很好看……”
话音刚落,他眼角便忍不住渗出泪水。二叔赶忙伸手去擦,却没想到倪扬已经抢先一步帮他擦掉。倪扬说:“那时候的你多好,为什么后来要变?”
二叔摇摇头,说:“跟你常说的一样,很多事是没有理由的。”
倪扬温柔地握住他的手:“我带你走好不好,你并不一定要接受我,只是去尝试一下新的生活,好不好?”
二叔苦涩地笑了笑,喃喃道:“还能重新开始吗……”
倪扬从口袋里掏出已经被水泡皱的名片:“如果你一点都不想重新开始,为什么带着它?”
二叔:“我……”他无法回答倪扬的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那张旧照片上的人既陌生又熟悉,不知道那个葡萄架还在不在老宅子里?不对,前几年他妈妈去世后,老宅子已经卖了,后来那片区全部拆迁。有些事,偏偏这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倪扬认真地看着他:“嘘……不用说。”
倪扬看他的眼神太坦诚,让二叔心里轻松不少,话也开始稍微多了些。他指着照片问倪扬:“现在是不是老了很多?”
倪扬说:“不老,在我没遇到你之前,你都是照片上的样子。”
二叔说:“拍这个照片时穿的白衬衫,早就找不着了。”
倪扬说:“等你出院,我带你去买。”
这句话让二叔想到中学时背过的一句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年轻的时光总是这么短,转眼就蒙了尘。
倪扬问他:“这葡萄架上结葡萄吗?”
二叔点头,思绪又陷入回忆里:“结,但不常年结,有时会隔上一年。早晨的葡萄最好吃,沾了一夜露水,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