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岚 下——孜蕾

也不错嘛！”

高羽厌恶地看着这个人。要被这样的男人羞辱不如立刻要了他的命。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一阵骚乱。跑动声，怒骂声，刀剑相交的声音在他们的门外乱成一团。

“快跑！”听见门外的人一声喊。

[这个声音！]

高羽的心跳加速了，这个声音，是燕飞。

[燕飞！燕飞他还在这里！就在门外！]

男人的注意力明显被分散了。高羽看到他有些慌张地往门口瞥了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了。

他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洑州兵，而是跟以前的燕飞一样，是堂主的手下。

“哼，放着不管行么？人跑了要负责的吧？”高羽直视着男人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男人才有些动摇的时候高羽忽然把右腿膝盖猛地抬起来，男人反射性地往后躲了一下，高羽趁着这个机会稍抬起身，右

手抽出了靴子里藏着的匕首照着男人的喉咙挥去，男人见状向后弹跳起身子。

[得手了！]

手感告诉他男人受伤了。喷射入注的血溅了高羽一脸。顺着男人向后的当口高羽也一骨碌跳起来，摸起掉在地上的剑便

向屋外跑去。还未跑到门口就听得身后男人的脚步跟上，他一闪身回过头，男人不知从哪儿抄起的剑挥了个空。男人的

脖子，血汩汩地涌出来。

“有空拦我，先管管自己吧。”高羽说。那个伤口挑断了筋，男人的连站着都有些摇晃，但是一脸豁出去的样子，凭自

己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胜出。

“哼哼哼哼，”男人的笑脸扭曲起来，“我叫你再跑！”说着又砍过来。高羽挡下他的剑，手上有些发虚。

“你其实也快不行了吧，”男人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脖子上的血还在流。

[没有时间耗在这里……]

……所谓实战……

高羽忽然收回手上的剑。

还有这一招呢！

他手上晃过一个虚招，抬起脚来便朝男人裆下狠狠一踢。男人脸色一变，顿时向前面倒了下去。

这是还是小鬼的宇文健给他留下的回忆。也许是被提到了脖子上的手指印的缘故，特别想用这一招来报复他，虽然只是

宇文健的痞子做法，生死攸关的时候竟还意外地有用。

高羽听到门外的打斗声，小心地开了一条门缝。

[燕飞！]

他猛地拉开门，一剑下去，从背后把燕飞的对手砍倒了。

“高……羽？”出招到一半的燕飞顿时愣住了。原本应该在安阳的兵舍里呆着的高羽，忽然从酒馆的房里窜出来，而且

脸上溅得都是血。

“燕飞……”和燕飞眼神交接，把高羽的话堵住了，“我……”

想要见到燕飞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直到看到了燕飞惊讶的表情，高羽忽然语塞了。用力过度让他的双腿复又颤

抖起来。

“别说了，快走！”燕飞拉着他，朝楼梯的反方向跑去。高羽朝那边看过去，四五个柳下的队员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

用蛮力想把窗破坏掉。地上七横八竖地倒着几个人。

“其他人呢？”高羽问。

“在外面接应。”燕飞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步跨到高羽的前面，手起刀落，把追上来的两人放倒了。然后迅速转身，

“让开！”

部下听了急忙闪身，燕飞看准了木质的窗户和窗框的接口，一剑下去，窗户整个从窗口落了下去。剑上也出现了缺口。

“快点！”燕飞让队员先跳下去，自己看着后方的追兵。

“燕飞，给。”高羽把怀里燕飞的剑递给他。

[他一个人带着我的剑，跑到灏州来……]

燕飞接过了剑，什么也没说。刚见面的时候，第一眼看过去，觉得高羽有些不太对劲。近看了就发现，他的面色很苍白

，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怎么不动？”燕飞见部下没有往下跳，便回头向下张望了一下。楼下也早有敌人等在那边，一跳下去就会被袭击。燕

飞皱了皱眉头，朝后院的门望了望。

后院的门忽然被撞开来，四五个人冲进来，抽出剑来不由分说就朝埋伏在下面的洑州军砍过去。

“来了！”队员见在外面接应的人终于赶到，一个接一个，借着窗口树枝的缓冲力，跳到地面上。

燕飞见他们都下去了，撂倒了最后几个追上来的洑州兵，和高羽一起跳了下去。

“没事吧？”落了地，燕飞把高羽拉起来。

“没事……走吧。”几个埋伏的洑州兵已经被砍倒在地上。燕飞一行立刻从后门冲出去。

“这边！”那几个刚才在外面接应的队员稍转头，朝着身后的人喊道。

沿街一路跑着，路人纷纷朝两旁躲闪。接下来要往哪里去，怎么去，去做什么，高羽都想知道。但是问不出来。这么急

速地跑动，脚下便开始力不从心。没跑多久，呼吸就越来越重。头晕得也比刚才更严重了，几乎看不清谁是谁。

先前从后门闯进来的接应队员正在匆匆向燕飞汇报着什么。燕飞无意回头，忽然发现高羽落在了后面。

“高羽！”燕飞见高羽的脚步慢了下来，回头来看他。

身后，洑州的追兵从后门一个个冲出来。

“你们先去！”燕飞对离他最近的队员说，“我不到就不要行动。”

“是！”队员应了一声便跟上了前面的人。

“高羽，这里！”燕飞把高羽往人多的巷子里拉过去。借着人来人往阻碍了追兵，逃进了一条窄巷里。刚转弯进窄巷，

高羽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高羽靠着墙，坐到了地上，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高羽……”燕飞有些急了，蹲下身，轻轻摇了摇他的肩，“没事吧？受伤了？”

见高羽的脸色愈发差了，燕飞轻轻摸着他的脖颈和后背。高羽的喘息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抬起眼看到燕飞满脸紧张的

神色。

“燕飞……”高羽轻轻叫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燕飞没来得及问话，高羽便依附上来，嘴唇贴上

了他的唇。

高羽忽然出现在灏州，还是在那么糟糕的身体状况下面。一定是在安阳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燕飞回应着

他的索求。他觉得高羽的身体有一种陌生的僵硬感。

浓厚却又带点苦涩的吻。燕飞的嘴唇，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动作，让高羽简直想哭。

担心他。从知道他去了灏州以后就开始担心。再加上自己受的委屈，全都流露到了和燕飞的吻里。

好久，高羽才平静下来。燕飞用衣袖擦了擦高羽脸上快要干结了的血痕。

“受伤了？满脸是血。”

高羽摇了摇头。是刚才那个洑州兵的血。

“这里不能呆久了，我背你。”燕飞说着，背转过身。

[呃……]

高羽愣了一下，渐渐松开了环着燕飞脖子的手。

“嗯？”感觉到这点的燕飞回过了头。“傻瓜，追兵就在眼前了。我们这样就都走不了了。”高羽坐在地上。本来，要

站起来也已经很困难了。

“走吧燕飞，快点。”

自己为什么这么笨呢。直到燕飞提出来要背着自己走的这一刻，才意识到，这样的情况下面来找燕飞，自己也许要成为

了他的累赘。来灏州的路上，只是一心想着快点见到他。想着见到他以后该说些什么。但是最现实的问题，自己居然完

全忘了。原来自己千里迢迢跑到灏州来根本没想着要帮忙，只是想向他撒娇而已。但是若是要拖累他，这样的事，绝对

不要。

“你为什么不走？”燕飞没能理解高羽态度突然的转变。

“我会拖累你的……”

“你！”明白了高羽的想法，燕飞生气的说，“你若是不走，我就也等在这里，来多少人我就杀多少人！”

“不要任性了，快走。”高羽也沉下声音来。

“高羽……你……你这个笨蛋！”高羽从来没用这样的口气对他说过话，燕飞有点委屈，激动起来，他回过身子，什么

也不说了，一把就把高羽横抱起来，往巷子深处快步走去。

“燕飞！放我下来！”

“我不要！”高羽连挣脱自己的力气也没有，意识到这点的燕飞愈发心里难受，“我留在柳下，我从这里逃出来都是为

了你，现在要我丢下你，那我……我索性到堂主那里去算了！”

“你说什么……”

“任性的是你，明明说好和我有一样的心情，”燕飞的手动了动，把他抱得稳一些，“我的心情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啊！

”

高羽的嘴唇动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自己拼命地赶到灏州来的时候，燕飞也为了能见到自己，而拼命地赶回安阳。这样的心情……

“……好了……”高羽仰面看着他，口气软了下来，“我错了，把我放下来，让你背就是了。”

燕飞还有些闹别扭，默默放下高羽来。

要给他添麻烦，做他的累赘，对自己来说是怎么也不愿意的一件事。不仅是他，他以外的谁也不要。麻烦，委屈，痛苦

，只要自己嘴一闭，承受下来，就没有人会知道。虽然不露锋芒，这却是高羽的自尊心。但是这一招却总是被燕飞拆穿

，在燕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

[说的也是……都到灏州来找他了……]

为了两个人能在一起而努力地做些什么，比起坚持着自己不肯放下的自尊心而独自担当来说，不是更有意义么。

不是也更能温暖他么。

第42章：小憩（上）

“燕飞，我们做个约定如何？”堂主又点起了一根蜡烛，脸上的阴影在烛光的微动下也跟着轻柔地动着。“我可以把你

和你的队员留在这个酒馆。三天以后，我们的帮会和洑州的精锐部队就会对柳下军展开突袭，若是到第二天还没有人赶

到这里来要你们回去支援，那你就死心跟着我吧。”

“什么？”燕飞的怒气直往上冒，“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要做到这种程度！这种事太过分了！”

“哼，不想看看么，抛弃你的柳下军的后路。”堂主在燕飞自小的记忆里便是个人偶一样的人，表情这种东西，可以在

他需要的时候，一丝不苟地调动起来。与其是表达自己的感觉，不如说，他的表情只是是用来给人看的单纯的工具。

很讨厌这样的人。这样把自己遮遮掩掩的人，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有强烈的不安全感。

但是现在的堂主的微笑，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仿佛内心的残酷和崩坏的一面都止不住地从嘴角渗透出来。

“谁想看这种东西！”燕飞担心的是，高羽还留在军中。

“当然也不完全是为了你，”堂主眯缝了一下细长的眼睛，端详着燕飞的脸。“你也知道，洑州和安阳现在是一触即发

的状态吧，把安阳骄傲的柳下军给灭了，也算是洑州军的宣战。”

[这个才是这男人的真正目的吧！]

他厌恶地看着堂主。

羡慕，嫉妒，畏怯，谄媚。背后又喋喋不休的议论。还没有继任堂主之位的时候，他便跟着父亲出出入入。见得太多，

经历得太多。那时的他也太年少。年少的他会愤慨，会在心里不齿。随着年龄的增长，堂主看着这些围着自己转的人，

目光却也变得越来越冷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表情已经变成了他的面具。

但是燕飞却毫不客气地闯进了他的眼里。跟着老堂主来帮会的时候，燕飞也到了快出师的年龄。听说了这样一个有天分

的孩子，堂主便着自己的贴身侍卫南风同他比试。面对比自己大了近十岁的南风，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与其说是

从容不迫，不如说，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那之后的擦身而过，燕飞也从来不瞥他一眼。即使到了自己接管了帮会，他却还是像看着什么可悲的生物似的，一脸不

屑地看着自己。

燕飞若是真的明白自己，堂主或许比起欣赏，对他会更警戒些。但是燕飞并不明白，或者，并没有兴趣明白。接近他的

人，胡乱猜测他的人，大多是为了自己谋利。但是燕飞从来不考虑这样的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了，燕飞的秉性既没有被残酷的任务磨损，也没有被世事的浮华所迷惑。单纯而又耿直。他看起来生气勃

勃却又难以接近。这如同独居的野兽一样的表情，好像在宣告自己的自由，谁都不能拥有他。

没有人可以称他为“我的燕飞”，那时的他，就是这样的孩子。

一年多前的夏天，这个孩子第一次走出了帮会的世界。只是几个月的生活，他的嘴里，却说出了“人心”这样的词。

真是个意外的发展。但是能说出这样两个字，本身便代表着燕飞还是那么单纯。只是，独居野兽的傲慢被收敛了。

碰到这样的人，就让堂主忍不住想占有，想亲自蹂躏这份纯洁。

堂主安排了不少帮会的高手，混在洑州的军人里，看守着燕飞一行人。竟要他们大白天毫不遮掩地走在外面，收到这样

的任务，帮会的高手们也始料未及，但堂主确实下了重令，也就不敢懈怠。然而，还是被燕飞一行猝不及防地突围了。

燕飞背着高羽，一路快步地走在幽暗的窄巷里。窄巷通向的地方是百姓的住地。

[应该不远了，但是……]

燕飞环顾了一下这个陌生的环境。带着高羽，身后又有追兵，随时会遭到袭击。这样的情况，直接去和队员会合太危险

了。他颠了颠身子，把高羽背得稳一些，迅速走到那群屋子间。犹豫了一下，便走到一家人门口，急促地敲了他们的门

。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来应门。燕飞没有放弃，因为门口看上去，房间正在被人使用。只是灏州很乱，一般的百姓不敢在

半夜随便开门。

他不断地敲，房里终于有了动静。他听到了门后面，一声轻微的兵器声。

[真的很警惕啊……]

终于有了反应，燕飞稍微感觉到了点希望。

门开了一小条细缝，有个人朝外面张望，“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安阳柳下军的队长，”燕飞压低了声音说，“有伤员，借我们休息一下。”说着，从腰里亮出令牌来。

“什么队长，我不认得。”那人冷冷说了一句，便把门合上了。

[可恶……]

燕飞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没有发作。他转身准备换一家，门后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他才回过头，“吱呀”一声，门

打开了。

“对不起，”一个并不年轻的女人站在了门口，“你真的是柳下的队长？”她身边，那个刚才答了话的男人用肘子捅她

，叫她不要乱来。那个女人并不理会。

“是的。”燕飞将令牌递给她看。女人双手把令牌捧过来，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又小心地还给了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