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喜欢自作聪明,”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宋柏韬的表情。
宋柏韬像抽烟,摸摸空了的烟盒,叹口气,很是冷冽地说:“你一直在等我开口,对吗?你觉得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的职业病严重的让人想吐!”
“没有,”蒋其言的目光温和而坚定:“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无所谓真相了!”
“哈哈,说得可真好听。”
蒋其言望着宋柏韬:“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你自然会说,不愿意的时候就一定不会说,会不会告诉我,取决在你,而我能做的
则是和你走在一起,不计结果,义无反顾,至死不悔!”
宋柏韬闷玩着烟盒:“我的妻子,去年的7月18日那天,过世了!”抛掉烟头,他环顾昏暗的房间:“还有我的一双儿女!”
瞬间的信息犹如闪电霹雳,蒋其言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眼看宋柏韬陷入沉默,蒋其言试探着问:“因为计生?”
“是!他们杀人不眨眼!”宋柏韬站起来:“我的妻子明明是第一胎,却要被镇政府的人诬告为第二胎,要在胎儿五个月的时
候强制引产!”
“结果,一尸三命!他们后来却告诉我工作失误,已经处罚了当事人,可那个主管计生的副镇长不到半年就调到隔壁镇,且官
复原职,而上面的人却一个也没有真实的处分!”
凝望着窗外,宋柏韬嘴角勾起了一个模糊的微笑:“杀人不眨眼啊,这些所谓的父母官啊,想一想五千年来,有哪一个朝代敢
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如此毫无人性的事情”
蒋其言拍了拍宋柏韬的肩膀,有些安慰地说:“计生政策存在的不合理,已经世所诟病了!”
“你错了。”宋柏韬靠着墙“不仅仅是计生政策不合理,而是那些以此为职业的畜生不如的官员!他们以这样的政策为借口,
坏事做尽!”
“每行每业都有这样的官员!”蒋其言感慨。
宋柏韬叹了口气:“也可能是我也有国民的劣根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祸临头,却手足无措!”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防御本能!”蒋其言宽慰。
“不要为我做什么开脱”宋柏韬苦笑着:“在妻子的墓前,我就发誓,一定会亲手宰了那些间接或直接害他性命的人。”
“副镇长是第一次,她的情妇其实不该在这些该死的畜生之列,但谁让他看到了我,那就该死!”宋柏韬语气恶狠狠起来,“
他的父母教子无方,他的老婆不是贤内助,他为什么就能有两胎,还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有如此作恶的父亲,也不该活着
!”
蒋其言听此,指甲狠狠的扣进了肉里,他能感觉到这个时候的宋柏韬已经不是平时那个,他不敢有任何举动,还在继续听他说
。
“至于计生委那次会议的11人,没有一个无辜的,那个主管的副县长,我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那派出所又为什么,他们和计生什么关系?”蒋其言的问话,在宋柏韬眼里显得很幼稚。
“我妻子被强行拉走人流,就是因为他们的参与,他们几乎是绑着我老婆去的,宋妈妈去阻挡,也被他们一阵拳打脚踢,躺在
医院里几个月,这些人就是畜生不如啊!居然对一个无辜的孤儿院的妈妈如此大打出手,哪里有半点人民公仆的职业道德?”
“也不怕告诉你,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还有最后一个,这样的强制引产,必须报备到C市计生委主任签字通过,那恶妇将是最
后一个。凑够这二十七个人,我将不惜此命,饮弹自尽,免受屈辱。”
宋柏韬看了眼蒋其言:“你不会逃跑了,是吧!”
“被你看的这么紧,怎么可能”蒋其言不由叹息。
宋柏韬点了点头:“你最好把聪明放对了地方,我打算躲过这阵风头后,在行动,最好在换届党代会开幕的当天。”
“为什么今年才行动?”
“去年我没有休假,今年攒够了两年两个月的假,再说我也要时间去精心策划,当时的他们肯定犹如惊弓之鸟,防戒备森严,
很难下手!”
“你的部队知道这事了吧,什么态度?”
宋柏韬的目光凝固在空中,仿佛有一丝留恋:“他们置身事外,保持中立,拒绝来对付我,但也拒绝为我提供庇护。”
宋柏韬握紧了拳头:“从我离开部队那刻,我就知道他们仁至义尽!”
“我很感激他们!”宋柏韬闭上了眼睛:“是部队培养了我,这些年在刀尖上的日子,他们做的已经够好,如今有努力保持中
立,不来找人对付我,就非常难了。”
“今年老婆忌日的那天,我在她的坟头睡了一夜。”宋柏韬抚过床铺,动作轻柔得让人心痛:“就感觉她和一双儿女都陪着我
,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幸福无比。虽然他在临走前让宋妈妈告诉我不要做傻事,要好好活着,她至死想的还是我的安危,
他说‘与我在一起的人生,义无反顾,至死不悔’。”
“我们都是孤儿院的孩子,他是一个贤妻,也必定是一个良母,但那些畜生不如的狗官们剥夺了他做母亲的权利,甚至让她在
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她是幼儿园的老师,是那么的喜欢孩子,每次休假探亲回去,看她和幼儿园的孩子在一起那发自内心的
开心,我就在想,如果我们有了儿女,该多好啊……可是……”他没能再说下去。
烟盒被他撕碎,掉了一地的纸屑:“第二天醒来,这次我不能听她的,大丈夫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妻与子喊冤而逝都无法有所
为,那我就不该活着,而我也要倒数日子来过,多活一天就是天命的指示……天如今不亡我……那就是天也满意我的所作所为
,让我继续下去,直到天亡我的那一天……”
不知何时雨停了,窗外的天空在浓灰中透出些微白光。
宋柏韬紧紧捂住自己的脸,说不下去了,屋子里霎时陷入令人惶恐的寂静之中。宋柏韬颤抖的双肩,一度让蒋其言认为他在哭
泣,但很快他就抬起了头来,虽然紧咬着嘴唇,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泪痕。
蒋其言静静望着宋柏韬,屋子里光线黯淡,宋柏韬的大半张脸都笼在阴影之中,然而蒋其言却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清了他,让
这个男人如此疯狂又如此痛苦的,原来是背负了这样一桩天大的冤枉,世间若真有湛湛青天,他妻子含冤而逝的那天,定当七
月飞雪,渝州三年大旱。
26条人命,三起震惊世界的血案,宋柏韬莫测的言行构成了纷杂无序的谜面,最终的答案是两个字——“妻子”。
蒋其言回想起来,当宋柏韬因为自己偷拿手机而震怒的时候,自己信手拈来的一句问话,却将他镇住,蒋其言当时所用的词:
“义无反顾,至死不悔!”
这是他妻子说过的话,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宋柏韬将妻子的影像与自己重合了,那些狂乱的亲吻、不经意的温柔,都是基于
相同的原因吗?
“还想听下去吗?”宋柏韬蹲下来开始认真的捡地下的碎烟盒纸屑。
“如果你想说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宋柏韬有些惨然的笑:“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这最后一票能否顺利,不到做完,
谁都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
“你前几起干的不是都很漂亮么?”
“谁能预知未来呢?”宋柏韬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疲惫,但很快又换作了傲然的笑意:
“我会赢,问题是怎么赢。”
“罢手吧,然后设法逃亡国外,已经够了!”
蒋其言严肃地望着宋柏韬:“只要你就此罢手,我会跟着你尽一切努力帮助你逃亡海外,并运用境外媒体的关系,把你的事全
盘托出,让整个舆论倒逼,施压政府背上罪过,甚至废除这一政策。”
宋柏韬冷笑:“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相信任何人,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不要以为我会给你说了这些,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你在我眼里就像是个录音机,我只是说话给你听,不需要的时候就砸了你,毁了你,一切又都是我一个人知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既然不知道下一次是否会顺利,何必继续,你已经够了。”蒋其言凝视宋柏韬的眼睛。
宋柏韬笑了:“果然是记者,很会诱导,你胆子很大啊,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又或者,你知道我舍不得下手?”
他握住蒋其言的下颚,蒋其言拍掉他的手,转身要下床,宋柏韬突然俯身下来,气咻咻的呼吸贴在他的耳边:“我怎么会相信
你对我是真动情了?嗯?你我素昧平生,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累赘,没有你,我或许已经干完最后一票了!”
蒋其言甩开他的怀抱,还是耐心说:“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宋柏韬继续抱他:“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你既然说愿意和我共同走这一段人生路,不计后果,义无反顾,至死不悔。那又为何
质疑的所作所为,就像我抱你、吻你,你没感觉吗?虽然我现在不杀你,也保不准明天就突然杀了,我知道自己越来越控制不
住自己,你应该能感觉到吧!所以时间不多,我们来试一次你的爱意到底有多深?啊!”说着一扬手,“啪”地一个耳光几乎
将蒋其言打懵。
但蒋其言还在继续挣扎,却被他死死的压制在床上。
第十章:不为人知的过往(下)
“不要再闹了,也不要再试了,宋柏韬,你不是同志”蒋其言见宋柏韬开始发红的眼神,和紊乱的呼吸,镇定地说:“宋柏韬
,我不是你妻子,虽然无意中我们说了一样的话,但我是蒋其言,你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顿了一顿,他直视宋柏韬的眼睛:“你如果真的要和我做?不是背叛了你妻子,你们纯真的爱情么?”
宋柏韬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他咬着牙恨声道:“别刺激我!别用这个来刺激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你不是她!
你是笨蛋吗?我就是对你也动情了,你懂吗?”
他抓住蒋其言的手放到自己两腿之间:“我够恨我自己的了!我怎么就单单为你兴奋了呢?”
隔着薄薄衣物,蒋其言清楚地感觉到,那粗大坚硬而灼热的部分,在自己手中一阵激跳。
宋柏韬扣住蒋其言的后脑深深地吻了下去,就像即将溺毙的人需索空气一般,宋柏韬近乎狂热地索取着蒋其言的唇舌,一旦吸
紧就不肯再放开。
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弥漫在两人的口中,蒋其言不知道这是谁的血,但他却可以从这个吻中,感觉到宋柏韬的痛苦与绝望,与此
同时,一股麻痹般的快感,如电流似的贯穿了身体。
宋柏韬抬起身子,一边抚着蒋其言的脸颊,一边将蒋其言的手移到他的胯间:“不要在虚伪了,我们的时日都不多了,让我们
轻松的活着不好么?”
蒋其言当然知道自己的反应,但亲手触碰到自己激情勃发的部位,不由也是一阵心惊。
宋柏韬将自己的额头与蒋其言的贴合在一起:“答应我,什么都不要想,给我三个月,让我们在这世外桃源,做想做的事!”
掩住蒋其言的唇,宋柏韬的声音有几分沙哑:“不要拒绝我,这次过后,你会彻底爱上我的,宝贝儿,你以后会知道我是一个
多么好的男人。”
疯狂的激吻,蒋其言已经许久没有性生活的身子还是被调动起来,给出了最忠实的反应,当宋柏韬用唾液湿润他的后面,他甚
至有一丝的期待,就像躺在神坛上献祭一样神圣,可等那个火热粗大的东西推进的那一刻,尖锐的痛楚,让蒋其言紧紧抓住了
身上那人的脊背,宋柏韬轻吻着他的耳垂,温柔地抚摩着他的后颈,终于将自己完全没入了身下那个紧绷着的柔韧身躯。
“你知道我真的很想你……我放不开你……你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肮脏的世界?”宋柏韬一
边动着,一边嘶哑着、着追问。
“既然……你都走了……为什么……你的灵魂一直跟着我……是不是……你一直都不放心我,所以在这样不计后果,义无反顾
,至死不悔的跟在我身边?”
蒋其言无法回答他的问话,宋柏韬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要他承受、只要他包容、只要他在自己身下重重地喘息。
蒋其言忽然觉得自己体内那颤栗着、耸动着的不安物体,事实上,就是宋柏韬多年来无法示人的痛苦,此刻,这个男人在自己
身上彻底抛弃了他的骄傲和尊严,将他的脆弱、敏感、懊悔、伤痛,全都赤裸裸地铺陈在了自己面前。
与其说宋柏韬是在征服,不如说他是在示弱、求援,他孤独、压抑充满愤怒的灵魂一直都飘飘荡荡,那一刻终于着陆了。
蒋其言不知道性是不是通往爱的捷径,然而这一刻,他却经由两人契合的部分,清楚地感觉到了宋柏韬的内心。伸出双臂环住
宋柏韬,蒋其言睁开眼凝望着宋柏韬,无须语言,一瞬间相交的四目传递出深深的理解。
当最后的欢愉到来的时候,俯在蒋其言的身上,宋柏韬终于痛哭失声,蒋其言知道这一定是他一年多来第一次落泪。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蒋其言发现天色已经昏暗,他轻身起床,而宋柏韬也还在酣睡,他相信这次他是真的睡着了,起身擦拭身
子,然后帮他擦洗,有找毛毯为他盖上。
然后一个人做到外边,看着夜色慢慢变浓。
开始生火煮粥,灶膛里的火光更衬出了夜色的深沉,蒋其言看了一眼内室,依旧没有动静,看来他还在沉睡,他也确实该好好
睡一觉了。
对于未来蒋其言无法知晓,他几乎可以断定,宋柏韬是真的不会杀他,但他真的不希望宋柏韬再去作案,那样被抓捕到的几率
是非常的大,可以说警方部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他呢,可如何又能劝动他,让他打消那个化为生命一部分的念头。
而随后也是,劝动又如何,他该何去何从,是躲人一世,过着流亡的生活么?而且他犯的是刑事案件,难保国际刑警组织都会
协查抓捕,天下之大,何处才是他的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他不仅为宋柏韬昏暗一片的前途忧心忡忡。
“在想什么呢?米汤都溢出锅了!”一个调侃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他才站起来看到,只穿着短裤的宋柏韬正在打量他。
看到眼前这个人,他不知道哪天就会赴死,心里不由一阵揪心,瞬间站起来走上前,一把抱住他,喃喃地说:“答应我,罢手
吧!那很危险!就算我替你妻子,求你了”
男人先是一愣,而后用大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说:“看着锅吧,我去洗把脸!”
说着放开蒋其言,匆匆出去。
直到许久才回来,蒋其言不知道的时候,宋柏韬一口气跑到山顶,痛哭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