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过来。”突然吧台里的调酒师杰瑞对他招招手,“别用那么嫌弃的眼光看我,我偶尔也会做一点好事的。”
杰瑞也是个妙人,总是一副邋里邋遢样,做事也不可靠,但是调出来的酒却令人惊艳,是酒吧的王牌。
“杰瑞哥,不是我不信你,是你每次喊我都没好事情。”何宁理智地一针见血,点明真相。
杰瑞恼羞成怒,一把拉过他,点点前面一个把头埋在胳膊里看似醉酒的男人,“小宁,帮个忙,去把他叫醒。”
“为什么叫我去?”何宁莫名其妙,“我是清洁工啊,不是应侍生。”
杰瑞“啪”地一记打在何宁头上,“笨死了,你看大家这么忙,哪儿有空去管他。反正他也是老顾客了,不会撒酒疯的,放
心吧。”
何宁看看四周,现在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时候,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来,的确没人能来这里帮一把
手。
“看见了吧,就你最闲,反正杯子盘子一会儿洗也行,我呢。”杰瑞挥挥手上的一大叠单子,“这些全是我现在立刻马上要
调出来的酒,如果你能帮我把这些全干了,我也不介意去叫醒他。”
何宁其实心软得很,被杰瑞这么一说,只好点点头,“行,不过他到底是谁啊,平常别人醉酒也没看你这么热心啊?”
杰瑞刚想说什么,眼尖地看到一个声影往这边走来,兴奋地吹了一记口哨,“哟,不用你了,救星来了。”
何宁朝他眼神方向望去,身子僵住了,“贺子安?”
贺子安显然也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碰到何宁,但是惊讶的神色眨眼而逝,仿佛压根就没有存在过,“小宁,原来你在这里打
工。”
“嗯,才做了半个月。”何宁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解释道。
“得了,你俩的事慢慢说。”杰瑞指指趴着的那个男人,“贺大少,霍大少又喝醉了,麻烦你把他送回家吧。”
贺子安轻笑起来,声音淡淡的,“又是这家伙,怎么每次都要我来给他收拾这摊烂摊子呢。”
话虽说着,身子却已走了过去,刚要拍拍他的肩,不防他猛一起身,倒把贺子安吓了一跳,“霍诤,你没醉啊?”
“醉什么,我酒量好着呢。”霍诤啐了一口,“刚不过是中场休息而已,杰瑞大惊小怪了。”
贺子安也不说他什么,摇摇头,“你也够了,快点回家吧,不然估计伯父又要骂你了。”
霍诤一双桃花眼在迷离的灯光下闪出熠熠光辉,薄薄的嘴唇勾起漂亮的弧度,“行了,贺子安,别说这种扫兴的话了,对了
,这小男生是你的?”说着对何宁努努嘴,“勤奋的小男孩,我可观察你很久了。”
何宁不喜欢他话里的轻佻,但是还是微微点头,“你好,我是何宁,现在在这里打工。”
“霍诤。”霍诤随意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又转头看向贺子安,“难得啊,换口味了啊。”
“别瞎说。”贺子安不以为意,“小宁算是我的弟弟,与我家有旧。小宁,自从上次分开,也一直遇不到你,把电话号码给
我吧,下次找你也方便。”
说起这个话题,何宁尴尬地笑笑,“那个,一直在念书和打工,也没时间去市区买手机。”其实何宁的生活单纯得很,也不
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手机,加上爷爷给他留下的钱交掉学费后,实在剩的不多了,他也舍不得去买。
贺子安沉吟一下,也大概明白了什么。但是按照何宁的性格,如果说要送他一个他一定不会要的,这样一来可就麻烦多了。
霍诤却丝毫没想那么多,随手掏出一个白色的手机三下五除二翻出手机卡后,便将手机一抛,扔给何宁,“贺子安的弟弟也
就是我霍诤的弟弟,反正我手机也要换了,这个你就先拿去用着呗。”
何宁被吓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接过手机,手机新的很,连一条刮痕都没有,而且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样子,顿时也不知道怎么
办了,求救似的的目光看向贺子安。
贺子安微微一笑,“拿着吧,你不拿着霍诤反而会不高兴,他就这脾气,看对眼了,金山银山,甚至连他的头都愿意给你,
看不对眼,连一杯酒水都不肯请。”
霍诤不怒反笑,拍拍贺子安的肩膀,“知我者,子安是也。”
贺子安懒得理他,直接问道,“我的号码还记得吗?要不要我再报一遍给你?”
何宁轻松地将手机往袋子里一插,顺溜地报出一连串数字,把霍诤看的一愣一愣的。
“乖乖,你这弟弟是有多喜欢你,每天都在背你的电话号码吧。”
贺子安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笑骂道,“说什么呢,小宁是数学天才,这种一长串的数字报一遍他就能记住。”
霍诤却不信,径直看向何宁,“喂,弟弟,我只说一遍我的手机号,然后明天你买了手机卡之后麻溜溜赶紧给我发短信。”
何宁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要证明自己,但是给手机的人最大,点点头,“你说吧,我记得住。”
霍诤噼里啪啦报了一长串的数字,回过头想想,又转头警告贺子安,“贺子安,你不许偷偷作弊啊。”
贺子安扶额,嘟囔,“我才没那么无聊,再说小宁在Q大数学系,对数字敏感再正常不过了。”
霍诤自然地搭上何宁的肩膀,不耐烦道,“知道你们兄弟会念书,行了吧,反正就我最没出息,看到书就头疼。”
何宁笑出声来,也不在意霍诤的勾肩搭背了,“那我是不是要好好读书来谢谢你的手机之恩啊。”
霍诤捏捏他的脸蛋,“报恩什么的不急在一时,到时候被我摧残的时候多着呢。倒是杰瑞已经在给你使眼色了,你再不去洗
杯子,估计老板明天就能炒了你。”
何宁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儿耗费了大量时间,急忙说了声,“我先走了,贺学长,霍,霍。”想了半天,何宁也不知道该
叫霍诤什么。
“叫我霍诤好了。”霍诤一拍他的脑袋,“快去!”
见何宁离开后,霍诤脸上的笑容收起,“贺子安,我也走了,不然老头子要杀人了。”
“慢走不送。”贺子安挥挥手,顺势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霍诤双手插袋,看着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这弟弟,很有趣么。”
贺子安笑而不语。
“就这个号码吧。”何宁把钱交给营业员,将卡插到手机里,中国移动的标志很快就跳了出来。
何宁毫不卡壳地将两个号码输进号码簿里,又顺便发了个短信告诉贺子安,这是自己的号码。
但是,看着霍诤的名字,何宁为难了。
“我是何宁,多谢你的手机。”按下发送键,好半天不见回信,何宁自嘲地笑笑,果然,估计他都把自己忘了吧。
也好,反正自己也不可能与那个圈子的人发生什么交集。
4.朋友
“霍大少,您回来了。”
霍诤轻轻“嗯”了一声,也看不出心情好坏便往屋里走,还没走几步,一个肉球就撞了上来。
“哥哥,哥哥,抱。”三岁的霍方正是最可爱的年纪,肉嘟嘟的小脸渴望地看着霍诤。
“来,乖,哥哥抱一抱,看小方有没有重一点。”霍诤耐心极好地抱起弟弟,听他扑哧扑哧吐着泡泡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语。
“小诤,没想到你今天居然回家吃晚饭了,莫嫂子,今晚多加两个菜。”一个比起霍诤大不了多少的女人满脸温柔地上前接
过霍方,“来,小方,别累着哥哥,到妈妈这里来。”
霍方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却怎么也不肯从霍诤身上下来。见状,霍诤开口了,“丽姨,没事,我跟小方玩一会儿。”
“那也好。”丽姨笑的很是柔美,长长的黑发倾泄了一身,“你爸爸也一定很高兴。”
“高兴什么,高兴这个逆子回来又要气死我吗。”话音未落,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丽丽,把小方抱走,我可不想又一个
儿子被带坏了。”
丽姨不敢多说,上前抱过儿子就走了出去。
霍诤双手插袋,下巴微仰,挑衅地看着还站在楼梯上的父亲,“爸,你要是嫌我碍着你的眼了,就让我搬出去住,省的晚上
睡不着觉。”
霍正强气的拍了拍扶手,“你就是一天不跟我顶一下嘴难过。今晚不许出去了,给我好好呆在家里,我让莫嫂子看着,你要
是敢出去鬼混,我就打断你的腿!”
霍诤早不把这些话当回事了,但是老头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随随便便点点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回房了。
”
一边说着,一边跨大步走上楼,留下霍正强气得又狠狠拍了一下扶手。
霍诤钻进自己屋子,把整个人摔倒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角忽然渗出一点点泪水,霍诤不在意地随手抹去,“果然
我还是不喜欢家里啊。”
霍诤平静了一下,伸手摸过新买的手机,打开,何宁的短信就跳了出来。霍诤一想起昨晚遇见的那个看似呆呆的却精明地跟
贺子安有的一拼的何宁,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
“反正没事,干脆去找他好了。”霍诤打起精神,翻身下床,拿过车钥匙,打开门,从门缝里四顾看看,见没人注意他这里
,才三步并作两步快步溜出家门。
“妈妈,哥哥走了。”一旁柱子后面,霍方睁着大眼睛指着霍诤的背影,说道。
“走得好。”丽姨亲了亲自家儿子的小脸蛋,“这样,爸爸就只会喜欢你一个了啊。”
霍诤把他嚣张的红色宝马一路开到Q大男生宿舍楼下,一个电话把他叫了下来。
何宁接到电话,吃了一惊,起身换了鞋子就赶紧跑下楼,“霍诤?你真的来了?”
“怎么?还以为我玩你呢?” 霍诤倚着车子,漫不经心地抛着钥匙玩,“等会儿还要去酒吧上班吗?”
何宁摇摇头,“今天正巧轮到我休息。”
霍诤努努嘴,“那就上车吧,我带你去兜风。”
何宁不解,只在心里腹诽,两人就昨天见了一面,怎么霍诤一弄,就好像两人就已经熟的不得了了。
他不知道霍诤这人,直来直去惯了,如果入得了他的眼就算只加了一面他都能把你当哥们看待,否则他连个白眼都懒得赏你
。
“行了,磨叽什么呢,又不会把你给卖了。”霍诤把何宁推上车,自己长手长脚地跨上车,也没说一声,一气儿就把车开了
老远。
“下车吧。”霍诤把车停下,拉开车门,话里带着股得意劲儿,“别看这里脏得很,但是东西好吃,别人还找不到呢。”
何宁跳下车,一股炒菜的香味顿时飘了过来。何宁吸吸鼻子,赞了声,“好香。”
“走,就知道你还没吃饭呢。”霍诤一把揽过何宁,弯腰进入小小的饭店,找到一个座位坐下,“老板,酱爆鳝丝,宫保鸡
丁,麻婆豆腐。嗯,你还要什么?”
何宁见霍诤问他,摇头,“你决定就好了,我什么都吃,不挑食。”
霍诤拍拍他的头,“好习惯。那就来个酸辣土豆丝好了,老板娘做的很好吃。”
何宁干脆也不去想他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了,加上老板娘的手艺果真是好,就放开肚子连吃了两大碗饭,连霍诤都目瞪口呆
,“何宁,你是还在发育呢还是还在发育呢?”
何宁听出霍诤的取笑,脸红了下,又理直气壮起来,“你请客,怎么能让客人不吃饱呢。”
“对对对。”霍诤这一次是真心大笑起来,结了帐,“何宁,本来我也只是闲得慌,才叫你出来玩玩,没想到你这么有趣。
”
何宁陪他一路溜达走着,也对霍诤好奇起来,“霍诤,你是干什么的?”
何宁很少这么直白地问出口,只不过他见霍诤也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就直接问出口了。
“我啊。”霍诤望了望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就是个吃闲饭的吧,在你们这些国家的栋梁看来,就是一念书不行
,整天惹是生非的富二代。”
何宁对这种人也没偏见,但是听到霍诤这么说自己,还是沉默了。倒是霍诤好像没把这事当一回事,继续说道,“我爸有钱
,反正男人么就那么回事儿,一有钱就去外面找女人了,我当时也不懂事,被别人撺掇了几句就闹着不要念书了,我爸和我
妈拗不过我,所以念完高中就直接把我送出国了,然后就去外国混了两年,拿了个文凭回来才知道我妈死了。”
何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跟在他后面慢慢听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失败?”霍诤反倒笑起来,“然后我家老头子就顺势把他的情人娶回家了,比我没大着两岁呢,也亏他
下得了手。”
何宁闷声不响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那然后呢?”
“然后?”霍诤喃喃重复着话语,“然后我家老头子听我继母的话,把我塞到自己公司里了,整天就混日子呗。”
其实霍诤比谁都看得清楚,他的继母表面大方地任他进入公司,但是暗地里早就吩咐了心腹,一点也不把实事交到他手里。
他也乐得不愿与她争什么,干脆还是浪荡子的模样,三天两头不着家也不去公司,反正他越没出息他继母越高兴,恨不得他
整天不回家才好。
有时候霍诤也想努力一把,可是他迷失方向太久,到最后只能颓然地发现,他好像怎么也回不到正道上去了。
何宁没想到霍诤这般坦白,“那你和贺子安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贺子安的家世何宁再清楚不过,家里极有钱,又有高干背景,加上贺子安人精一个,如果霍诤真的跟贺子安混的好,那也不
愁什么出路。
霍诤自然也明白何宁的意思,苦笑,“贺子安跟谁都不错,你还真以为他看得上我,不过泛泛之交罢了,我家不过是稍微有
钱了点,暴发户,跟贺子安家是没得比的。”
霍诤跟贺子安的交情其实是霍正强催促出来的,霍正强生意上多仰仗贺家,所以便逼着儿子去跟贺子安套套近乎,霍诤开始
没办法,接近了他几次,结果意外发现贺子安人也不错,下次与他一起吃饭说话就存了几分真心。但是贺子安也自有他的一
个交际圈,所以表面上看两人交情不错,但实际论起来,两人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何宁停下脚步,轻声道,“你说这个,是想问我和贺子安的关系吗?”是昨天贺子安的话让他误会了什么吗?
霍诤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指着何宁大声说道,“喂,你们这帮脑子好使的就整天想东想西像这种东西吗?我霍诤虽然没什
么出息,不过也不在乎这么点破事儿。”顿了顿,又开口道,“何小宁,我只是单纯看你顺眼想交你这个朋友而已,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