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次日,轩辕澈一早就找来冯烈,“我跟罹冉去苍狼谈判,如若七日之后还不回来,你就按之前的作战计划……”
“这怎么能行!”冯烈惊愕,“末将一早便说这人来历不明,现在又要大将军深入敌营,若是谈判不成……大将军,这绝对不行!”他狠狠瞪向罹冉。
“照我说的话去做,不要让军中的人知道。”
“可是……”
“冯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次的事,比我们作战的胜算更大。”
“那为何不多带些人马?”
“冯副将,我命你即刻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末将……听令。”
入夜之后,轩辕澈和罹冉就骑马离开了军营,冯烈早早的就支开了夜里的守卫,此去苍狼界内,去需要三天,回来需要三天,谈判就算作一天,如果七天还未归,那铁定是谈判未果。
而苍狼这边,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禀报了三王子,有两个人骑着马往他们驻扎的地方驶来,其中一个像是大胤的大将军。
他来做什么?竟只有两个人,“看清另一个是谁了吗?”三王子鹰眼一敛。
“没有。”
“再探。”他转而对一旁的将领说:“我们要准备迎接远方的客人了。”
三日后的清晨,三王子在苍狼边境的城门前等待着那两人的到来。
那一排排的弓箭手正对着两人,慢慢移动,三王子在一旁假意呵斥:“你们怎么能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样无礼?”然后把轩辕澈迎进了城。
他屏退众人后,轩辕澈才把那圣狼令拿出来,看到三王子脸上的诧异与惊奇,轩辕澈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谁知他却说:“我一向不认为这块令牌有何神奇,我父王治国二十几年,没有圣狼令也照样国泰民安,呵呵……”
三王子打量起静静在一旁扯着自己衣角的罹冉,上前握住他的手,“这位客人的手心都是汗啊,大将军怎么带了个这么胆小的手下来?”罹冉连忙把手缩回去,三王子觉得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三王子,他是个哑巴。”
他笑起来,“哑巴?”他碧色的眸子看着身前的人,感觉到他的不安与害怕,却又觉得他是那么倔强。
“大将军来谈判倒真是有意思啊,带来的人不像你的副官,也不像你的将士,这么柔弱纤细。”他一边说一边扯大了罹冉的领口,露出一片光洁而柔白的皮肤。
轩辕澈冷冷的坐在一旁,横眉看着三王子对罹瑶做的一切动作。
“难道说大将军,跟这个人有何不可告人的关系吗?”他想伸手在罹冉面前揉一把,哪知他退后一步闪开了,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轩辕澈轻轻放下茶杯,碰出了一点响动,“三王子,我们还是来谈谈大胤与贵国之间的事吧。”
他没有看一旁的大将军,“这个自是不必说,我国答应退兵,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什么问题?”
三王子眯起碧色的眼睛,低着声音说:“我现在想找您这个随从泄泄火,他的身体真是太迷人了,我想先把这个事情……解决。”
没等轩辕澈回答,他又接着说:“我听说你们国家有宝剑配英雄之说,我这里正好有一柄宝剑,还请大将军在这里赏玩一番,等待片刻。”话音刚落,他就抱起了罹冉,往隔壁的房间去了。
轩辕澈不敢抬头看罹冉的表情,他能想象到,那一刻罹冉一定在奋力挣扎,他很想冲上去把他救下来,可是他不能,他不能!
他根本没有看那柄剑,甚至想捂住耳朵,而隔壁总是制造出各种声音,花瓶破碎的声音,桌子翻倒的声音,甚至是衣料摩擦的声音。轩辕澈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有这样的声音,还是他自己的幻听,他突然想到了花静寒,他是否也受过这样的凌辱。
然后是男人重重的喘息声,或者是想故意让他听到而发出的愉悦氵壬靡的呻吟声,然后是床板晃荡的声音,只是自始至终,罹冉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他平常的咿呀声,一点也没有。
那些声音像是酷刑一般,折磨着轩辕澈,他痛恨自己,这种痛恨,只有在自己把花静寒送进宫了之后才有过。
不知过了多久,三王子衣冠楚楚的来到轩辕澈面前,笑嘻嘻的跟他说:“本王子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哑巴真的不会叫床,哈哈。”三王子定要拿回这圣狼令,虽然这于他而言真的不重要,却是他父王魂牵梦萦之物,如此一来,他来日继承王位必定稳操胜券。
于是,苍狼国答应退兵,并承诺二十年不再扰乱大胤边境。
临走前,三王子还是用那调侃的语气说道:“他有一朵漂亮的梅花……”
第二十五章
拿到签订条约的文书之后,轩辕澈马上跑到了隔壁房间,他看到床上的人一丝不挂,动也不动,眼神布满一层死灰。
“罹冉!”轩辕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罹冉,罹冉……”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也看不出一丝悲喜。
“我们回去。”轩辕澈轻轻的说。
他将罹冉抱置自己身前,与他共乘一骑,“驾!”
这一路,轩辕澈都在极力的让他有些反应,哪怕是打他也好,直到行至一个小水潭,罹冉突然挣扎起来,轩辕澈停下,只见他跳下马,实实的摔在地上,翻身下去想要扶他,他却自己爬起来,踉踉跄跄走近那个小水潭,一眨眼就跳了下去。
罹冉又像那一晚一样,指了指自己,用唇形一遍遍的吐出那个字“脏”,然后哭得撕心裂肺,不停的发出各种声音,他不会说话,不能表达,他的伤心和痛哭,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宣泄。
轩辕澈只能站在一边,等他哭累了才抱他上马。
离开军营的第六天晚上,他们赶回来,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喜讯,轩辕澈没有快马加鞭让人回京禀报,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快要达成了,只剩一步之遥而已。
被众人包围的轩辕澈看到了远处的罹冉,罹冉笑了,笑得很疲惫。
整个军营都喜气洋洋,都说他们的大将军不仅行兵布阵是一流,就连使用计谋都很高明,轩辕澈不会把苍狼国所谓的秘密说出来,随意编造了一个缘由,全军也就这样相信了,把他说得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仙。
轩辕澈没有忙着班师回朝,但他觉得自己离花静寒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能去冰宫,看看他,哪怕烧成灰他也要看。
一个月前,京城,皇宫内。
皇甫玄宸御书房内的一个柜子打不开了,他心里甚是烦闷,好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
“皇上别急,让奴婢来看看。”最近刚被宠上的一个玉人媚声说道。
他纤细的手腕在里面探索,捞出了一张有些发皱的纸,抚平了看,竟是一张人像,“皇上快看,这是谁呀?”
皇甫玄宸的目光定格在画上那个少年裸露的香肩上,那上面,有一朵梅花,妖冶又纯美。
一旁的玉人还在聒噪,一会儿说画上的少年双眼无神,一会儿说少年衣冠不整,成何体统,皇甫玄宸猛的一拍桌子,“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那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拖走了,甚至来不及求饶。
帝王凝视着那幅画,那是自己每天晚上依照脑海中的花静寒画的。
皇甫玄宸立刻去了冰宫,命人开了那冰棺,在当场每个人诧异的目光下划开了棺里躺着的人右肩的衣服,他沉默了良久,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冰宫。
尸体的身上没有梅花胎记……
今夜帝王没有召幸任何人,一个人去了鸾鸣宫,宫人们听见里面的皇上在笑,过了一会儿再听,又像是在哭。
第二天,朝臣没有看到赫连丞相上朝,皇甫玄宸只说是爱卿病了,群臣虽有疑虑也依然如旧。
深夜,赫连紫陌偷偷潜入了寝宫,“参见皇上。”
帝王的笑容很诡谲,“没想到朕的皇后这么快就来了,哈哈,别跪着了,坐吧。”
赫连紫陌依旧跪着,“不知家父犯了什么过错?”
“他好得很,只是先在朕的秘牢呆上几天,”看到她神色有异,皇甫玄宸满意的说:“放心,朕不会让他受苦的。”
他起身踱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赫连紫陌,你别给朕装糊涂!”
跪在地上的人有些心虚,“皇上所言,不知为何?”
皇甫玄宸蹲下来,冷冷的说:“你把静寒安然无恙的还给朕,你的父亲自然就不会有事。”他走到书桌拿起那幅画,“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朕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他回来。”
轩辕澈打算十日后启程回京,京中大部分军队都拥戴他,沿途再召集响应他的兵马,不愁难成大事。
罹冉进了军帐,微笑的看着轩辕澈。
“这两天你都跑哪了?老是找不到你。”轩辕澈又在看他的眼睛。
罹冉走上前,用唇形说:“秘密。”
这时冯烈走了进来,“大将军。”看到罹冉在侧,目光虽不似之前的排斥,却还是顿住了没有说话。
罹冉打了个手势,“那我去做事了。”然后离开了军帐。
冯烈向轩辕澈禀报完军队的事和京中情况,顿了顿,“大将军……”又没了下文。
“你是想说罹冉的事吧。”
“实不相瞒,末将在大将军与他谈判回来后曾试图盘问他,可是他只字未答,当末将说到想让他离开的时候,他的反应很激烈……”
“你找过他了?”轩辕澈问道,“他这次是让苍狼得以退兵的功臣,你竟然要赶他走。”
冯烈跪下,“末将该死。”
轩辕澈让他先起来,他知道冯烈是好心,不想让罹冉成了第二个花静寒,成了自己的牵绊,“我去找他,跟他说清楚。”
出了军帐,到处都没有看到罹冉的身影,问了个士兵,说他去了炊事房。
第二十六章
轩辕澈去了炊事房,见到炊事长正好出了帐子,便问:“看到罹冉了吗?”
炊事长说:“大将军,他就在里面。”
轩辕澈掀起帐帘,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他走了进去,叫了声“罹冉”,没有人应答。
“奇了怪了,刚刚人还在这儿呢?”炊事长挠挠头。
轩辕澈看到了食案上的面粉,面团,还有类似馅子的一些剁碎了的蔬菜和肉,有一个还没包完的饺子。
“罹冉前两天跟我比划了半天,我才晓得他要包饺子,要我帮他准备东西,还要我别告诉别人,准备好了食材却又不要我帮忙做……”
轩辕澈冲了出去,大声呼唤,“罹冉,罹冉!”
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是那条河,他跪坐在地上,失神一般,低声喃道:“不,你是花静寒,你是我的静寒!”
“静寒!”这声呼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用尽了全部的思念。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相似的一双眼睛,怎么会有两个感觉那样相似的人,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人,除了容貌变了,其余的都没有变啊,那颗心,还是那样深爱着,可是我竟认不出,我竟认不出!
请你相信我。
我不会害你,因为我爱你……
轩辕澈想起在军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想起他为自己端茶,为自己铺床,想起他不让自己喝太多酒,想起他温柔的摇头,帮自己按揉太阳穴,想起他跳下水,用唇形一遍遍说“脏”,想起他陪同自己去苍狼谈判……
冯烈赶过来,看到大将军如此失态,询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轩辕澈像是在跟他说,又像是在跟自己说:“罹冉就是静寒,罹冉就是静寒……”他双手突然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人强暴,我当时为什么没救他,为什么没救他,啊……”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呼喊。
冯烈有点懂了他的话,等他发泄完,说:“大将军你先冷静一下,他应该是被人打晕了之后带走的,而且如果是皇上发现他没死的话,应该现在正在去往京城的路上。”
轩辕澈站起来,往回走,“下令全军明日即刻回京。”
静寒,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手,等我!
花静寒醒过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呵呵,不好意思,游戏结束了。”那声音冰冷、狠绝,却有一星不易觉察的无奈。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声音对他说:“看看你的阿澈跟你到底有多么情深意切,哈哈哈……”从那一刻起,他不再是花静寒,花静寒已经死了。
他是罹冉,榆州城北南风馆内一个姿色平庸的小倌,他可以见到轩辕澈,可以跟他在一起,可以为他做很多事,可以帮助他脱离险境,因为自己手中有那圣狼令。
赫连紫陌用她高超的易容术改变了他绝色的容颜,却改变不了只属于他的眼神。
她丢过来一面镜子,“你哑毒的解药我已经给你服下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花静寒对着镜子发呆,觉得镜中那张脸陌生而熟悉,“我现在在哪里?你又想怎么样?”
“朝阳城内,准备去皇宫。”
花静寒浑身一震,镜子滑落下来,“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赫连紫陌扯过他的衣服,盯着他右肩那个梅花胎记,愤愤的说:“你说为什么,皇甫玄宸发现你没死,你要是不回去,我爹就得死,他为了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花静寒顺着她的手看下去,看到那颗小小的胎记,“那遗诏呢?遗诏还在你那儿,对不对?”
赫连紫陌脸上的愤怒不见了,沉默片刻,转而是疑惑不解,“花静寒,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可以那么爱轩辕澈,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念着他的遗诏。”同样,她也不懂皇甫玄宸为什么可以那么爱花静寒,爱惨了他。
花静寒只是苦笑,“小时候学戏,我最不喜欢的一折就是《铡美案》,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看这出戏。在我看来,秦香莲根本就不爱陈世美,如果她爱,为什么后来去找到他了,看到他高官厚禄,看到他娶了公主,然后却状告他,却弄得他死于铡刀之下。呵呵,如果你爱一个人,爱到最后开始计较得失了,那或许就已经不爱了……”
“住口!”赫连紫陌激动的喝止,平静下来,又说:“遗诏还在我这里,为了赶路方便,所以一直让你睡觉,你可以起来活动一下,我们晚上去京城。”
赫连紫陌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见到皇甫玄宸的样子,那么小的孩子,眼睛里就有与他年龄不符的寂寞,还有什么,她当时看不出,只觉得他是一个很寂寞很孤独的孩子,后来爹告诉她,那是皇上的长子,她将来会嫁给他。
赫连紫陌听到父亲说这个,是很害羞的,但更是高兴的,她想到自己可以永远永远的守护着他了,永远的陪伴他,驱散他眼中的阴霾,让他不再孤单,可是年少的女孩不知道,那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阿宸,我不能再守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