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开始私下里积攒势力,调查程昭死亡的真相。
背后之人害了母妃,却不害他,很大可能不是为了储位之争,可母妃能碍什么事呢?程家都已经倒了……对了,程家!
贺池悚然地想,外祖父和小舅舅的死真的是因为意外吗?
贺池隐隐察觉到背后的黑手可能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行事越发小心。
这五年来,他一边调查两位将军的死一边寻找程昭可能中的毒——太医院所有人都断定程昭是生了病,而不是中了毒,可之前侍奉程昭的嬷嬷却和贺池提过,她在帮娘娘收敛尸身时发现娘娘的脚心生了颗红痣,贺池便抓住了这处不寻常,认定程昭定是中了罕见的毒药。
程樾被他派出去调查这件事,一走便是五年。
外祖和小舅舅的事贺池也已经找到了线索,查到是谁害了他们,可动手脚的人三年前也死了,贺池知道他背后有人,却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直到程樾从南萸带回了程昭中毒的真相。
昭阳宫种满了云扶花,每个月都会开花,而月萸散则是程昭生病后承安帝赏赐的珍稀药品,是南萸进贡的神药,据说食之百病不侵,极为珍贵。当时后宫妃嫔无不羡慕程昭,谁能想到这竟是催命符。
烈酒入喉,贺池的眼睛被熏得通红,原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装了十几年纨绔,亲生父亲还是杀了他最亲的三个人。
知道程昭是皇帝害死的之后,一系列的事便都可以串起来了。
延国已败,程家功高震主,贺晋将之视为心腹大患,索性直接派人害死两位程将军,程昭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被贺晋一起下手害死。
想来贺晋也很忌惮母妃吧,她这么聪明,能力手腕都不缺,若不是被他折断羽翼,不知该有何等耀眼。
“呵,帝王权术。”
元福公公焦急担忧地看着院子里满地的酒瓶,王爷下令把所有人都赶出了院子,连他也不让进,这可怎么是好啊……
程少爷也不在府中,没人能上去劝劝。又一个酒瓶落地,元福咬了咬牙,唤了个小太监在门口看着,自己则是转身快步跑向清桐院。
云清正要歇下,便听到门外月湖行礼的声音。很快,元福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喘息,很是急切的模样。
“王妃,请您去看看王爷吧。”
第14章 回礼
贺池仰头又喝下一口酒,却突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他喝多了酒反应迟钝,竟没发现有人走进来的动静。
贺池看也不看,将酒瓶扔到那人脚边,嗓音里带着怒意和烦躁:“滚出去!”
云清来得匆忙,只在寝衣外面披了件外袍,他让了让,却还是没有躲过,酒瓶碎开,酒液溅湿了他的袍角。
云清赶紧屏住呼吸,他对自己这三杯倒的酒量实在没信心,生怕不小心被酒气熏晕。
云清没和醉鬼计较,他绕开那摊碎片几步来到贺池跟前,看着满身酒气的贺池,试探地叫了声“王爷”。
贺池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出了他,没再不耐烦地赶人,只是伸手又取了一瓶酒,拔开酒封便要往嘴里倒。
云清连忙伸手去拦,已经喝了这么多,再喝怕不是真的会醉死过去。
贺池皱眉盯着握住酒瓶的另一只手,转头看向手的主人。
他的眉眼实在是俊美得有些锋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人,像是某种食肉动物在打量猎物。
云清屏住呼吸,开始怀疑他会不会把自己扔出去。
好在他担心的情节并没有发生。
应当是醉得狠了,贺池没盯多久目光便有些散,眼里瞬间便多了些委屈巴巴的意味,说出的话也像是撒娇。
“我还想喝。”
云清放轻声音哄道:“不喝了,明天再喝好不好?”
贺池不知将他认成了谁,迟疑了一会儿后竟真的乖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云清连忙把他手里的酒瓶抢过来放回桌上。
一转身却见贺池垂着手乖巧地坐在石凳上,目光依恋地看着他,莫名让他想起以前邻居爷爷养的那只德牧。
云清心里一软,温声道:“走,我带你回房睡觉。”他伸手扶起贺池,将人往卧房的方向带去。
云清绷着劲儿,没想到他平日里看着瘦,竟然这么沉。
还好贺池应该是还保留了一丝神智,并没有把体重全放到他身上,两人磕磕绊绊,总算是回到了卧房。
云清把人安顿到床上,正打算出去叫元福进来给他擦身,却冷不防被拉住了手腕。
贺池半阖着眼,语调轻得像是在梦呓。
“母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云清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贺池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云清弯下腰,伸手轻轻拭去了他眼角滑落的泪。
原书中,昭贵妃和两位程将军的死亡都只是作为背景提过两句,没有细写,但是主角攻一直揣摩皇帝的心思,也曾怀疑过两位程将军的死,却直到结局都没有定论。
现在看来,难道几人的死亡另有隐情?
可是能做到不露痕迹地杀死这三个人的,这天底下着实是不多……
云清琢磨着贺池刚才说的话和这场毫无来由的醉酒,有了一些猜测。
贺池睡着后褪去了周身的冷淡张狂,他身上的气势很容易让人忘记他的年纪,分明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在现代也才是还在念高中的年纪,却背负了这么多的仇恨和算计。
若他没有穿过来,几年后他还会压抑住这满腔来不及报复的仇恨,义无反顾地奔赴沙场,为国死战。
云清伸手抚平贺池无意识拧起的眉心,轻轻勾了勾嘴角。
还好他来了。
“王爷,王爷。”
贺池睁开眼,意识还未清明头痛就席卷而来,贺池伸手抵住眉心,昨天的记忆涌上脑海,让他本就因为宿醉显得有些难看的面色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贺池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拧着眉起身洗漱更衣。
元福公公端来一碗醒酒汤,贺池一饮而尽,将碗放回托盘后问道:“昨晚王妃来过吗?”
元福公公应道:“王爷恕罪,奴才怕你喝伤了身子,这才擅自去请了王妃。”
贺池不置可否,昨晚的记忆其实不甚清晰,温柔的话语和脸上若有似无的触感都沉在脑海深处,贺池记不清画面,只能依稀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贺池突然甩了甩头,无视掉有些发烫的耳朵,转身向外走去。
元福公公赶紧跟上,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对云清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今日的宫门前比起昨日安静了许多,只有少数人在小声闲聊,大部分人都沉默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贺泓站在百官前方,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面色十分憔悴。
曾家是他的外家,曾恒川的事若查出来是真的,他必然无法独善其身。
贺泓一派的官员也都心中惴惴,不止是因为选定的皇子可能会失势,更是害怕曾家的事会牵扯到他们身上。
气氛一片沉凝,众人都敏感地意识到,京城的局势,怕是很快就要变了。
早朝也不出所料地气氛沉重,除了手中事务紧急的不得不立即奏报,其余人都缩紧了脖子,不打算在这个关头触皇上霉头。
贺池站在前列,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高居御座的君王。
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对他一直十分慈爱,甚至称得上是溺爱,纵然因为他对程家的猜忌让自己从小必须扮作纨绔一事让自己心有芥蒂,但自己对他何尝没有过孺慕之情?
只是那张平日里熟悉的面孔却在今日突然化作了恶鬼凶相。
贺池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恨意。
他从前不争,只打算去封地做个闲散王爷,可现在他却必须要争。
贺池冷静地分析现在的情况。
贺泓即将失势,表面上看起来贺源胜算极大,可贺澜却不是省油的灯,他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似乎已经因为娶了男妻出局,却又颇受圣宠,让人捉摸不清。
放在之前他也摸不清父皇的心思,觉得他或许有可能是属意自己的。
而知道了程昭死亡的真相后,贺池便明白,他就算不娶男妻,储位也与他无缘,皇帝从一开始就不会把他纳入考量。
留在京城对他来说便是个死局,既然如此,不如去封地博一个变数。
只是之前已经有人提过,皇帝并没答应,想让皇帝松口,需得徐徐图之。
眼下他要做的,却是不能让贺源继续得意下去,不然贺源一家独大,贺澜虽然城府深手段狠,到时候也不一定斗得过他。
储君之位哪能被他这么容易拿到手呢?且得让他们争一争才好呢。
贺池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板,贺源送了他这么多次“重礼”,也该轮到他回礼了。
曾恒川的贪污案查得很快。
得知此事皇上已经知晓,且孙义已经被保护起来后,送信进京的侍卫便交出了他为防万一藏在京城郊外的证据——里面不仅有一册账本,甚至还有数封来往信件,称得上是铁证如山。
大理寺以此为根据,顺藤摸瓜找到了更多证据,很快便挖出了更多参与其中的从犯,查清楚了整件事,给主谋曾恒川和张宣吉定了罪,余下的数名从犯,也都被一一定罪。
事涉朝廷重臣,理应奏请皇上进行裁决,大理寺卿不敢耽搁,立马进宫禀明情况。
朝中众臣全都时刻关注着大理寺的动向,皇上规定的五日之期已到,见大理寺卿进宫,便知道轰动朝廷的曾尚书贪污一案应当是有了结果。
消息灵通一些的,对于案件的结果已经心里有数了,众人难免好奇,这件事最后到底会怎么处理,毕竟曾恒川是平王的舅舅,娴妃的亲哥哥,亲爹又是当年随皇上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郡公。
大理寺卿出宫后,不少人明着暗着找他打听,事关重大,他不敢多说,全都打哈哈应付过去后,便一头扎进了大理寺狱,审理犯人去了。
时过正午,曾郡公向宫中递了牌子。
五年前,曾崇远便因为患病卸任了礼部尚书一职,回到府中修养,他没有官职在身,不必上早朝,这几年除了逢年过节宫中举办宴会,便很少进宫了。
德如奉命前来接郡公入宫,见到曾崇远的模样却不由怔了怔。
前些时候郡公府举办他的六十岁寿诞,德如奉旨前去府中赏下贺礼,那时他还精神矍铄,自曾恒川出事起也不过短短数日,他却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岁。
头上添了不少白发,郡公的朝服像是有千斤重般,压得他的身形也微微佝偻着。
见到德如,曾崇远努力挺直身,对着他露出个笑:“劳烦公公了。”
德如心下叹了口气,面上笑道:“郡公这是折煞老奴了,皇上等着您呢,您随咱家来。”
进了御书房,德如带上门退了出去,曾崇远便对着上首的承安帝结结实实地跪拜下去,声泪俱下道:“皇上,老臣教子无方啊!”
曾崇远知道他们这位皇上敏感多疑,这些年来一直约束曾家众人安分守己,可财宝动人心,权势迷人眼,纵使曾崇远耳提面命,依然没能阻止大儿子背着他犯下这等滔天大罪。
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已晚,曾崇远痛陈完自己教子无方、监管失职的罪过后,深深地拜了下去:“皇上,老臣也没多少年好活了,实在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甘愿舍了这一身爵位功勋,只求能换恒川一命,求皇上成全。”
承安帝看着须发皆白的郡公,叹了口气,沉默良久后终究应道:“罢了,朕答应你。”
曾崇远脚步蹒跚地出了御书房,便看到了候在外面的贺泓。
贺泓几步上前搀住他,低声道:“外祖保重身体。”
曾崇远伸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地拍了拍贺泓的肩膀。
两人错开,曾崇远站在殿前,转身看着贺泓进了御书房。
门很快被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抬头看向大殿顶上灰蒙蒙的天,无声地叹了口气。
次日早朝,大理寺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禀报完户部尚书曾恒川伙同两广盐运使张宣吉贪污一案的罪状后,德如便打开圣旨,宣读皇帝对于此案的判罚结果。
曾恒川判流放之刑,同谋的张宣吉处以车裂之刑,查抄两人家中赃物,充入国库,数名从犯则由大理寺量刑,必从重处罚,广而告之。
紧接着,皇帝便宣布了开国郡公曾崇远的爵位降为开国子、平王贺泓自请降爵离京的消息。
消息一出,举朝皆震。
瑞王府书房,程樾文绉绉地感慨道:“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没想到平王竟然会自请降爵离京,说白了这件事是曾家犯的错,他虽然没了这个有力的外家,但是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吧?这可相当于放弃争储了。“
贺池却道:“曾恒川的事,贺泓不一定不知道。”
程樾一怔,转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是真无辜,怎么会这么着急地断尾求生?
说不定不仅知道,还参与了其中也不一定……
程樾摇头道:“真不愧是那位的儿子。”
“王爷,王妃求见。”元福公公在书房外敲了敲门,为云清通禀。
平日里贺池在书房谈事元福是不会打扰的,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云清在贺池这里的地位与众不同,便壮着胆子破例为他通禀。
贺池还没说话,程樾便满脸兴味地开口道:“快请进来!”
贺池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程樾脸上的兴味更浓,这位男王妃,在他们王爷这里的地位似乎很不一般呢。
云清这几日一直让阿舒在外打探消息,曾尚书贪污一案闹得很大,百姓们也有所耳闻,是以当判罚结果张贴出来后,百姓们顿时讨论得热火朝天。
阿舒也挤到官府的通告栏前看了榜文,记下来后立即跑回府中告知云清。
云清见事情的发展和预料中一致,心中一定。
从开始让人送信给贺澜引他去查曾家贪污一案,到后来特意与曾家有了往来,这一切的算计,都是为了让贺池能有一个机会,奏请离京。
到如今,便只剩最后一步了。
云清进了书房,见除了贺池外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顿时有些疑惑地看向贺池。
贺池介绍道:“这是我母妃的义子,程樾。”
程樾笑着拱手:“王妃安好。”
云清看向程樾,他的身量看上去和贺池不相上下,穿着一身红衣,狐狸眼笑起来温柔又多情,活脱脱一个妖孽模样。
原书中描写过贺池身边有一得力助手,名叫程樾。他被养在程家,和贺池一起长大,最终也随贺池一起去了前线,埋骨沙场。
之前他一直不在府中,想必是被派出去办事了,联想到他刚回来贺池便因为昭贵妃之事酗酒买醉,云清也大概能猜到他去办的事是什么,这样绝密的事,自然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
云清笑着点头见礼,程樾看了看云清,又转头看着贺池,神情古怪地问道:“王爷,你不会真是个和尚吧?”
花魁抛媚眼丫鬟爬床都置之不理也就算了,现在娶了这么一个大美人却硬是把人家丢在后院……
越想越不合理,程樾看着贺池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
贺池感觉到程樾往自己下半身逡巡的目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牙道:“……滚。”
程樾笑着往门边走去:“好好好,我这便走了,不会打扰你们的。”脸上的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贺池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便扔过去。
程樾轻巧地背过手接住小狮子形状的镇纸,笑道:“多谢王爷赏赐。”
说着话便几步跨出了书房,还顺手带上了门。
云清看着贺池有些发红的耳朵尖,轻咳一声咽下了嘴边的笑意,
贺池保持着刚才的冷淡脸:“王妃找我所为何事?”
云清换上正经的表情,他看着贺池,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想知道,王爷可想离京?”
贺池本来闲散放松的目光倏地一凛,看向云清。
云清神色坦荡地和他对视,仿佛刚才只是问了一句吃了吗。
半晌,贺池沉声道:“若是想,又当如何?”
曾家倒了。
曾崇远为了保曾恒川一命,以爵位相抵,皇上念其功劳,没有将他贬为庶人,而是收回了开国郡公的爵位,将其贬为开国子。
既是如此,曾家人再住在郡公府明显已不合规制,曾崇远考虑到留在京中曾家子弟也难免受人指点,索性上书请求圣上允许自己携家人搬回祖籍。
承安帝很快便批准了。曾家众人便在一个不起眼的日子里,举家搬迁,离开了扎根二十多年的京城。
曾崇远拼命挣下从龙之功,而后曾家子弟二十多年来苦心经营,一朝全都化作泡影,举家离开时除了平王之外竟无一人相送,难免令人唏嘘。
只是案子虽然已结,带来的余震却波及深远,众人也只能跟着感叹两句,便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再也无暇他顾。
这起贪污巨案牵连甚广,两广折了将近一半的官员进去,京中的情况稍好一些,主要进去的都是户部的官员,只是和曾家过从甚密的人家却难免受到弹劾——每逢这种情况,定然会有人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因此这几日早朝都是人心惶惶。
这日,朝会开到一半,一位满脸刚毅的御史站了出来,众人见状都绷紧了皮,不知今日又会是谁被参。
吴御史朗声道:“臣要参奏瑞王与罪臣曾恒川有勾结。”
整个大殿倏然一静,上首的皇帝还没什么表示,贺池便冷哼一声,呵斥道:“一派胡言。”
吴御史继续陈述道:“据微臣所知,瑞王府前段时日刚收了罪臣曾恒川送出的两箱礼物……”
贺池冷声打断:“那只是因为内子帮忙寻回了郡公府的贵重物品,曾家给的谢礼。”
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沉声道:“吴御史你不明真相便贸然上奏,太和殿可不是你搬弄是非的地方。”
吴御史却不紧不慢地顺着他的话反问道:“王爷说那是谢礼,那可有证据,可有证人?”
曾家人已经离京,哪里来的证人,贺池一时语塞,吴御史转身向承安帝躬身行礼道:“请皇上明察。”
贺池也紧跟着躬身,语气中含着被无端冤枉的不忿:“父皇,儿臣绝没做过与罪臣曾恒川勾结之事,请父皇明察。”
承安帝坐在上首,冕旒的遮掩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语调淡淡道:“既如你所说,晚些时候便宣瑞王妃进宫说明清楚吧。”
贺池低头应是,吴御史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生生忍了回去。
下朝后,贺池没有出宫,而是去了承安帝和臣子议事的御书房外候着。
不多时,云清也被宣进宫,贺池满脸烦躁,语带不耐地对云清道:“那日你去曾府寿宴,确定只是帮忙寻回了曾家的传家宝吗?”
云清本来突然被宣进宫便神情茫然地不知发生了何事,听闻贺池的问话后蹙了蹙眉,最后却也只低头应了声是。
贺池皱着眉,语调发狠:“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大总管德如站在书房门口,垂着眼仿佛根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没过多久,御书房议事的臣子便出来了,见到两人后纷纷行礼问安,德如躬身对两人道:“瑞王殿下,瑞王妃,请——”
这是云清第一次来御书房,他垂着眼,和贺池一起向上首的承安帝行礼。
承安帝叫了起,问起了郡公府送礼一事的始末。
云清对着皇上不敢再瞒,把整件事如实告知,并且说明是为了保全曾小姐的名誉才答应曾夫人对外说是帮郡公府寻回了重要之物,王爷也不知道这件事。
贺池又惊又怒地看了云清一眼,紧接着为自己辩白道:“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都是云清擅作主张,请父皇明察,儿臣和曾家绝对没有勾结。”
承安帝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云清道:“也就是说,除了你和曾家人,没有别的人能作证是吗?”
云清垂着头,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是的。”
贺池还想说些什么,承安帝却已经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贺池阴沉着脸,在御书房门口候着的大人向他行礼他也没怎么搭理,众人面面相觑,都嗅到了一点与以往不同的味道。
之后几日,无数弹劾贺池的折子如雪花般送进宫,堆满了御案,其中大部分都是揪着瑞王府和曾家的银钱往来不放,参他和贪污案有牵连,剩下那些则是把贺池之前做的旧事拿出来说事。
其中也掺杂了许多提议让贺池前去就藩的折子,通篇表述着快赶走这个害虫的中心思想。
贺池得罪的人不少,一时之间简直成了众矢之的。
这次皇帝却没有像之前贺池闯祸一样轻轻放过。
帝心难测,众人皆道这下瑞王怕是要栽了。
两天后,贺池上了折子自请出京,皇帝朱笔亲批——允了。
满朝皆惊。
晏王府。
冯喻行满脸喜色地对贺澜道:“恭喜王爷,这招一石二鸟实在是高明。”
贺澜笑了笑,“多亏了冯先生。”
自从冯喻行提供了曾恒川一案的重要线索立了大功之后,他的地位便水涨船高,现在已然成了贺澜身边的红人。
冯喻行拱手道:“为王爷效忠,是属下的荣幸。”
听到贺池让元福公公带来的消息,云清满意一笑,看来他赌对了。
承安帝的心思伪装得实在是深,若不是他看过原书,他也不可能猜到,承安帝心里属意的储君,竟然是贺泓。
原书中,贺泓几年后因为曾家的事被牵连,自请出京,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无缘储位了,兀自在京城争得天昏地暗。
可争到了最后,承安帝竟然一道圣旨将贺泓召回了京城,立为太子。
也是到这个时候书中才揭露,原来承安帝属意的储君一直都是贺泓。
这个儿子最像他,最得他喜爱,承安帝为他精心挑选了家世清贵的文人之女,目的便是为了让贺泓不再像他一般,被强势的外家掣肘。
曾家的失势甚至也是他所乐见的,他知道贺泓参与了曾恒川的案子,顺势让他出京也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不要越界。
云清根据原书的剧情推测,承安帝把所有皇子都留在京中,便是想给众人放一个烟雾弹,他不想早早地立太子,以免太子心太大威胁到他的地位。
他对贺池特殊的偏爱,既是因为要做出感念程家牺牲所以善待程家后人的样子,也是他特意为贺泓竖起的靶子。
但是既然他属意的贺泓已经提前离京,那么贺池离不离开,对他来说便无关紧要了。
如果贺池犯了错,被众人联手参奏,那他自然就会顺水推舟,这样他也不用再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