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 by江甯

作者:江甯  录入:06-23

赵琮身上已经有些力气了,内力也渐渐在丹田蓄了起来。他知道马车趁夜进了一座城,七拐八拐的驶入一条小巷。紧跟着他们这些人便被套上黑布袋,一个一个被赶下车。布袋被撤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处饭堂了。
这一路上充饥都靠人贩子给的馒头和水,也许久不曾沾到油腥味了。赵琮有些想念起大姐做的饭来。
“……新来的,都给我按顺序做好,等下就放饭了。”
赵琮依言坐下,心中暗忖,不知饭菜里是否又下了药。其他人或许也是这样的想法,饭菜端上来时没人敢动筷子。
那管事儿的瞧了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冷笑道:“有吃的且吃,说不定是最后一顿呢。”
赵琮:……
他看了眼眼前菜色,有粥有馒头,还配了几道清淡小炒。对于长时间不曾正经吃饭的人来说,这饭食倒正合适。
反正人都到这里了,不吃这些也没其他东西可吃。饿死和毒死总归都是死。
他第一个举筷子夹了菜,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管事儿瞥了他一眼,赞道:“小伙子有前途,好好表现,若能被主人家看上,后头有的是福气。”
赵琮佯装懵懂的冲管事儿笑了笑,然后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着管事的话。
被主人家看上,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被卖去黑矿黑窑,而是某个权贵的私邸。这个权贵需要很多青壮,但不知他想做什么。
心不在焉的吃了饭,又被管事安排了住处。几个人都睡在一间通铺,房门落锁。赵琮进来前看过,这四方院子不大,但守卫重重。想逃出去还是不容易的,不如先静观其变,待体力恢复再做打算。
往后几日也是如此,伙食一日比一日好,体力恢复的也一日比一日强。赵琮都开始怀疑这什么权贵是不是有啥特殊癖好。
这天吃午食时,从外头进来一个壮汉,像挑三拣四买东西的将他们几个人看过一遍,然后扭头对管事说:“差不多了,该放出去了。前头一批都不行,世子殿下觉得不尽兴。”
世子殿下!赵琮耳尖的捕捉到这几个字。听他们口音仍有淮阳一带的腔调,且根据当下气候也可以知道他们并未离开淮阳地界。而若在淮阳还能被称为世子殿下的,那就只有一个人,淮阳王楚煜的嫡长子,楚司珏。
这位淮阳王世子在外人面前倒是进退有度,但装的再温和也藏不住本性。白家主说过这人生性残暴,幼时便喜活剥,府上猫狗皆遭殃,血腥至极。虽长大后有所收敛,但外表越是隐忍,内心便愈发变态。如今之残暴只怕更甚。
这一点赵琮很快就体会到了,当他被送到斗兽场的时候……

从九江城到淮阳城,快马只需三日。赵珩是在第三日傍晚入的城,再晚些城门便要关了。
据胖掌柜交代,他的确在和周家堡的人做交易。他以茶寮做遮掩,见有落单的外地青壮,便在茶中下药。人中药昏迷后再将人丢进地窖,每天往地窖里送些吃食。每隔几日会有马车来接。这勾当做了三年之久,和他接头的就是青鸟堂的钱三儿。
不过他们都只是底层的小喽啰,只知道这些青壮是送去淮阳城周家堡总堂的,具体做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那日也是赵琮赶的寸,正赶上当天来马车拉人。胖掌柜本来已经打算收手了,见送上门一个楞头小伙子,当即便沏了一碗药茶给他。也是当时贪那一个人头的钱,没留神这小子不是一个人,没多大会儿功夫人家家里人就来打听了。幸亏他反应快,往山里头指了指,总算是把人支走了。到时候地窖里的人一拉走,无声无息,谁又能怀疑上他。
若遇上别家或许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偏他遇上的是赵家人。
赵珩打听到那些青壮的去处,安顿好家里当即便启程往淮阳城来了。
他一早便听闻淮阳城中有座摘星楼,白日可见穹顶斑斓,熠熠生辉。夜晚亦如繁星拱月,清辉遍地。当地的百姓都说这是天降祥瑞给淮阳王府,淮阳有龙气。
不过这些话赵珩是不信的,所谓祥瑞多是人为,用来操控人心罢了。只要他想,玄度能日日不重样的给他弄出来。
赵珩入城时往那山上看了眼,觉得也没什么稀奇。但也不知为什么,那座摘星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撇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赵珩寻了处客栈落脚。随后便去街上找了点吃的,顺便打听打听周家堡的情况。
说起来周家堡虽有十二分堂,但并没有人知道周家堡究竟在什么地方。即便是淮阳城内也只有一家玄鹰堂,所以很多人都默认玄鹰堂是周家堡的总堂会。
赵珩趁夜在玄鹰堂外转了转,发现这堂口表面看着没什么人手,但内里却防守严密。他也只浅浅探了探,没敢冒然深入。忽地想起芳唯说周家堡在收猛兽,在玄鹰堂的门口也确实看到了告示。
不过此时天晚,城门也关了,他只好先行回客栈休整。翌日天一亮,赵珩便裹着蒙蒙雾气去了城郊的深山。
“……听说那小子还没死!花斑大虎都给他折磨疯了,他还好好活着呢!”
“这小子可以啊,这几日主人家都往斗兽场来,每日都要看那小子和花斑大虎斗。”
“他是被主人瞧上了,倒苦了咱们。花斑大虎眼看着就不行了,后头的还没续上呢。猛兽本就不好猎,我把赏金又往上拔了拔,几日过去还是无人上门……”
刀疤脸重重的叹了口气,颇有些烦闷的灌下一口酒:“兽场管事儿说了,再收不上来猛兽咱就等着被喂蛇吧。”
想到虿盆里缠绕成一团的红斑蛇,众人忍不住齐齐一抖。
“……堂主!堂主!”小伙计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激动的指着外头:“有,有狼!”
刀疤脸当下连酒都不喝了,腾的站起来:“当真?!”
小伙计点头如捣蒜:“真真的,那狼威风着呢!”
刀疤脸招呼几个弟兄摇晃着身子走出去,便见玄鹰堂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男子,这男子给刀疤脸的第一感觉就是冷。再多看一眼,感觉冷到骨头了。
“听说玄鹰堂要猛兽?”赵珩目光锐利的盯着刀疤脸。
刀疤脸不由打了个寒颤,忙点头道:“对对对,你卖狼?”
说到这他才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赵珩手里牵着的狼身上,只见这狼一身锃亮的灰毛,风一吹齐整整的。它老老实实的趴在那男子腿边,姿态慵懒。但刀疤脸绝不敢小瞧了它。他看到这头狼眼底的凶狠,他相信只要那年轻男人撒开绳索,这头狼能立马猛扑过来,用那双利爪将自己撕碎。
狼乃丛林之王,能猎到狼的也绝非庸碌之辈。刀疤脸当下便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进了玄鹰堂。
赵珩拿脚尖踢了踢狼屁股,灰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站起来。
刀疤脸吓的额头冒汗,心说这男人究竟什么来头。这狼在他眼里怎么跟家养的土狗似的……
顶着一脑门官司,刀疤脸命人去取了银子出来。
赵珩只被安排在外院,从二门处向内望了望,似乎还有很深的院落。他假意伸出双手去拿银子,缰绳脱手,灰狼立刻抖擞起来往后院跑了。
刀疤脸人都要吓没了,掐着嗓子眼儿喊道:“快,快拦下!快拦下呀!”
说着扭头哀求赵珩:“壮士,快,快把它召回来。”
赵珩还在数银子。闻言撩了撩眼皮,道:“钱货两讫,这狼是你们的了。若请我抓狼,得另加钱。”
“加加加!”刀疤脸急急点头,心说要不是堂口里的几位爷进山捕兽去了,我用得着你。再说了,以往来堂口卖兽的也没有像他这样单崩个人来的,连个笼子都没有,扯根儿绳遛狗似的……
赵珩收了银子,抬脚就往二门内走。刀疤脸紧随其后,使了眼色给其他兄弟。
“这狼很懂事儿的,不咬人,就是爱撒欢,不愿意给人拘着……”赵珩余光瞥了眼一脸警惕的刀疤脸,随口说道。
刀疤脸:……狼不咬人?糊弄鬼呢?
赵珩边走边打量这院子,刀疤脸这会儿缓过神来,警告道:“别乱瞧,仔细自己交代在这儿。”
赵珩无所谓的笑笑。
这会儿他已经走到饭堂了,便见那灰狼在饭堂里四处闻嗅,然后引颈长啸一声,踢踏着步子在赵珩腿边蹭了蹭脑袋。
赵珩目光倏然转冷。阿琮果然曾在这里停留过!
他垂下眼眸,蹲下身子摸了摸那灰狼的头:“听话,有肉吃。”
灰狼呜咽一声,老老实实的进了笼子。
刀疤脸总算把心撂回肚子里了,一脸笑模样的将人恭恭敬敬送出了门。
离开玄鹰堂,赵珩就在最近的客栈下塌。这些人不仅要猛兽,还要青壮。一个不是很乐观的想法骤然冒出头来。
他听玄度讲过,旧时的一些贵族喜欢建兽场,一开始只是寻欢作乐之地,观看野兽搏斗以助酒兴。慢慢的就变成人兽相斗,用血液来刺激自己麻痹的感官。
如果是这样,阿琮必有危险。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阿琮究竟在什么地方……
赵珩盘膝坐在塌上行了一周天内力,阴气在他体内缓缓流转,带着一丝蠢蠢欲动的躁动。好像自进了淮阳城这股躁郁之气便始终存在在他经脉里,怎么都压不下去。
“摘星楼……”每每闭上眼,赵珩就会想到那座摘星楼,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犹豫了一下,赵珩还是趁夜去了淮阳王府西北角的山上,摘星楼在山顶。
楚司珏这几日都窝在别苑,周狸好几日不见他人,便亲自来别苑寻人。见楚司珏正歪在塌上饮酒,不赞同道:“世子殿下适当放松无可厚非,万不能日日沉迷于此啊。这几日殿下未曾去给王爷请安,其他几位公子已传了些不好的流言,恐于殿下不利。”
“那几个窝囊废,也就趁我不在才敢在父王面前搞些小动作罢了。有本事去猎场比骑射,一个个还不是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楚司珏打了个酒嗝:“日日去给父王请安有什么用,父王又不出兵,我们便只能日日蹉跎。”
正说着话,别苑管事进来了。
楚司珏道:“可打听到那小子的来历了?”
管事拱手回道:“这小子是从九江城那边送过来的,小的遣人去青鸟堂问过,青鸟堂的人说找不到一直和他交易的胖掌柜了。”
“找不到人了?”周狸忽地心口跳了跳。
周家堡是以他的名义组建的,一开始只是帮世子殿下寻些猛兽供他取乐,后来世子殿下喜欢上看人兽搏斗,他便要想法子从各地寻一些青壮来,以免某地有集中性的人口失踪而被查觉。再后来发展起来,周狸便又把周家堡经营成暗桩,敛财、安插细作等,便于掌控淮阳一带的势力。
这周家堡发展的太快,手底下难免参差不齐。周狸一直想腾出手来从头整饬一番,奈何抽不出时间,也没那么多人可用。这冷不防的突然少了个人,总让他有些心难安。
“算了算了,也甭管他什么来历,反正这人本世子看上了,得留下。”
“什么人?”周狸问道。
管事就答:“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功夫不错。”
周狸点了点头:“留下可以,得用药控制。斗兽场万不能曝光,否则我们苦心经营的名声就全毁了。”
“呵,名声。”楚司珏冷笑一声:“说了好听是名声,说难听些,名声才是最大的绊脚石!虚名而已,但偏偏所有人都要固执于此!先生,我已经忍不住了。这淮阳王世子我当了二十几年,可我还有多少个二十年啊……”

第104章
自山上俯瞰,可见淮阳王府全貌。此时夜色深沉,王府景象皆隐于墨色之中。依稀可见某处院落散着点点昏黄灯火,许是淮阳王所在的主院落。今夜月光清亮,王府水榭映着月光散出如水寒芒,九曲十八弯的贯穿整个王府。淮阳王之豪奢可见一斑。
赵珩只在半山腰处看了眼,而后便在山间林中悄无声息的穿梭,直到靠近摘星楼。摘星楼附近没有守卫,这让他浑身警觉起来。
摘星楼由白玉石砌成,仅从外观来看倒像一处朝圣之地。他站在摘星楼外,并没有感受到阴邪之气,和上次闯骷髅塔时大为不同。
赵珩在塔楼外观察片刻方才小心上前,径直走到塔楼的入口处,并无意外发生。然后他将目光落在玉石门上,这才明白为何此处不设守卫。
玉石门上有掌痕,这是一种特殊的锁。玄度给他讲过,在巫族很多重要的房间都会设置一种特殊的锁,只有和锁匹配之人才能进入。而且锁的形式千变万化,外形、掌纹等的匹配是初级的锁,很好破解。高级的锁则是通过释放体内的某种力量让锁感知到。如若有人误触,这锁会自发启动保护机关,主人会收到锁的示警。只有设下这锁的人才能解开,比千军万马都安全。
赵珩皱起眉头,他还不想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招来。本欲转身离开,忽然体内那点仅存的保命金光开始躁动起来,搅的他心神不宁。在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按在玉石门的掌痕上了。那一瞬间,他有一种灵魂荡出体外的感觉。当神识重新归位,门已经打开了。
来不及去管心中的异样,赵珩一眼就被殿中央的星盘吸引住。那星盘被二十八根雕刻腾龙祥云的立柱拱卫,倾斜而立。星盘正对琉璃穹顶,透过琉璃片可见夜空之中星云流淌。
赵珩走近去看,发现那星盘上雕刻着镂空的铭文符箓,空槽之中缓缓涌动着烈焰一般的金光,那小小一方天地,仿如裹挟着翻天覆地的力量。他伸出手指去碰了碰,金光便乘万马奔腾之势,疯狂向他指尖奔涌。
隔着皮肉,隔着骨血,隔着过去十几年的病骨,心口那点摇摇欲坠的金光近乎疯狂的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撞的七零八落,撞的只剩一点微不足道的星火。
幼时被噩梦缠身,被阴气绕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一样,源源不断的流失。这一刻赵珩终于明白了,这星盘之上涌动着的是他的命。
淮阳王偷了他的命!
耳边骤然疾风呼啸,天旋地转之间,摘星楼黄沙弥漫。咚咚咚的战鼓震撼胸膛,到处都是厮杀声、呐喊声还有兵器相撞发出冰冷的清脆声。古老的城墙上“姬”姓大旗迎风招展,姬氏的士兵气势如虹。赵珩站在点将台上,挥斥方遒。
他打了胜仗,打了无数场胜仗。在凯旋还朝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姬氏圣主。
站在国都高耸的宫殿上,他俯瞰皇城的一切。满城张灯结彩,长街人头攒动。孩童提着灯笼,脸上挂着笑。卖糖人的小贩堆着满脸笑意给孩子们沾糖人,货郎走街串巷大声叫卖。巡城的官差三五结队维持秩序,还有卖糖水的老大爷递了碗糖水过去,诚心诚意的道一声“官爷辛苦”……
太平盛景,不外如是。
却不知打哪儿吹来一阵妖风,盛世图景和着昏天暗地的黄沙,被妖风撕的粉碎,碾入尘埃。
漫漫黄土之中,白骨皑皑,人间化为炼狱。
被盗走的命如同流逝的江水,即便近在眼前,却隔了那么多年的光阴。世间万物都变了轨迹,回不去了。
玄度说过,他本命极贵,可主天下。然而望着眼前的金光,赵珩心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他只是觉得可笑,觉得偷他命运之人可怜。
因为偷来的总归是偷来的,兜兜转转之间,他的命还是由自己来操控。
“欠了人的,终究要还。”赵珩拔出灭魂剑,一剑横砍下来,星盘碎裂两半。没有铭文符箓的加持,金光迅速化为一缕烟尘,缠绕在灭魂剑周围。
过了许久,金光不再,尘烟消散……所谓的尊贵命运脆弱的不堪一击。
一声震天的狼嚎划破寂静的夜空。
楚司珏酒醒了大半,他问斗兽场管事:“有狼?”
管事忙点头哈腰道:“是的是的,玄鹰堂刚送来的,灰毛头狼,威风的很。”
楚司珏把酒壶一扔,起身道:“点灯,本殿下要看斗兽。周先生也一起来吧。”
周狸知道他心里压抑着怨气,若不叫他好好发泄出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抽疯了。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斗兽场角落里开了几间牢笼,赵琮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每日都有好吃好喝供应着,因此他体力还算跟得上。
他听到了狼嚎,忍不住将拳头攥的咯吱咯吱响。他知道,花斑大虎被他打死了,那个人又弄来了一头狼。
斗兽场上无辜百姓的血肉还未干。
赵琮胸中激荡着滔天怒意。原来被淮阳百姓称赞的淮阳王父子,竟禽兽不如。他发誓,有自己活着的一天,定要将此事公诸于世。淮阳王若想夺这天下,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赵琮坐起身,借着月光将身上的伤重又包扎了一下。
囚笼低矮,他只能看到兽场上有人来来回回的走。隔壁囚笼被打开了,有人被拉了出去。他哭的凄惨,不停的哀求……
这几日赵琮听过太多这样的声音了,百姓弱小无依,只能任人欺凌。当权者一己私欲,便叫无辜百姓葬身虎狼之腹。在他们眼中,百姓的命贱,不值一提,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易碾碎……
什么时候这天下的百姓能活的像个人呢。
楚司珏坐在高位,斗兽场火把通明。
灰狼被放出笼子,那人一见狼,当下双膝酸软,瘫坐在地。然而那灰狼只淡漠的看了他一眼,便直奔角落里关押赵琮的囚笼而去。
楚司珏看的稀奇:“难不成这狼也知道寻觅强者而来?”
隔着囚笼,灰狼冲笼子里的赵琮低低呜咽的叫着。
在大月山上,他亲眼见先生收服了狼群,赵琮对狼并不陌生。很显然这头灰狼面对自己没有杀机,它是被驯服的狼!它认得自己!
赵琮心口猛地一跳,能驯狼的不是先生就是大哥,他们,他们一定找来了!
他从囚笼里伸出手掌,灰狼把脑袋凑过去在他掌心蹭了蹭,柔软的触感让赵琮一颗心平静了下来。
“大哥在附近么?”
灰狼不知是不是听得懂他问话,又低低叫了一声。
看台离的远,楚司珏只知道那灰狼在囚笼门前徘徊许久,于是吩咐道:“把那小子放出来。看他斗才有意思。”
晚风浮动,裹挟着点点血腥气。
赵琮站在斗兽场中央,灰狼引颈长啸。狼嚎声穿透夜幕,在山间回荡。
听到狼嚎,赵珩收剑入鞘。就在他准备离开摘星楼时,余光忽地撇见一抹通透的绿。
在碎裂的星盘中央露出一截玉石来,那玉石通体碧绿,隐隐有碧波荡漾其间,不似凡品。他用手比了比,足有他巴掌那么大。触碰之时,温润之气不绝,甚为舒爽。
赵珩总觉得这玉石的触感很熟悉,他猛然想起李玄度那支断笛来。忙从腰间掏出半截笛子,果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珩嘴角弯起笑意:“淮阳王偷我天命,我拿他玉石抵了,倒真便宜他了。”
说着,赵珩从一旁扯下一块黄绸布,将玉石裹了负在背上。忽地只觉脚下大地轻颤,一声闷雷骤然劈下。摘星楼摇摇欲坠。
赵珩足尖一点,自琉璃塔顶破空而出,一跃落在一旁的树梢上。脚下刚落到实处,硕大的摘星楼便轰然倒塌。
紧跟着头顶传来滚滚雷鸣,大团的乌云翻涌变幻。赵珩仰头望天:“适才还好好的,怎突然就要下雨了?”
狼嚎声愈发急促起来,赵珩暂且管不了那么多,忙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斗兽场空旷,那道惊雷横劈下来,直将兽场劈了个窟窿。动静不小,周狸唯恐世子殿下出事儿,忙劝他回去。楚司珏本不在意,不就打雷么……
倒是那管事眼尖,颤着手一脸惊恐的指着西北方:“塌,塌,摘,摘星楼,塌了!”
楚司珏悚然一惊。忙起身跃到高处去探,只见王府西北方浓烟滚滚,往日辉煌的摘星楼顶早已不见了踪影。
“速速命人查探。先生,快,我们回王府!”
事出紧急,也没人顾得上斗兽场的情况了。
赵琮趁机将囚笼里的青壮放了出来,道:“大家跟在我后面,我们杀出去。不过我一人之力有限,今日能否活命,全看诸位造化了。”
“小灰!跟我走!”
一人一狼在斗兽场横冲直撞,过来围剿的守卫皆被灰狼撞翻。赵琮夺了守卫的刀,手起刀落,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在路的尽头,他看到大哥来接他回家了……

第105章
李玄度端详着赵珩拿回来的玉石,喟叹一声:“我一开始就怀疑这一切是师兄所为,果然没错。摘星楼地处西北,高耸入云,手可摘星,与天穹最近。而且淮阳城距云梦不远,也算人杰地灵。师兄以这玉石为根基,撑起换命星盘,源源不断的从你身上吸取天命气蕴。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个齐全,淮阳王也是大手笔啊。”
“那星盘叫我毁了,摘星楼塌了。”赵珩道:“也该让淮阳王明白,这命究竟是谁的。我不要的东西,便是毁了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别人。”
李玄度点了头:“毁了便毁了吧,淮阳王恐命不久矣。”
赵珩就道:“因为我毁了星盘?”
“没错。淮阳王偷换你的天命,那星盘上的命便是他的命。你毁了星盘,便等于毁了他的命。”李玄度摩挲着玉石,道:“果然一切自有天数。我想师兄和淮阳王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这天命的主人会亲自来到摘星楼。师兄设下的掌痕秘锁对你来说形同虚设。因为你体内不仅有残存的金光,还有来自巫族摄魂狱的阴气。这二者都会助你打开摘星楼的锁。”
“难怪了。我到淮阳城时便觉得心绪不宁,起初以为是担心阿琮,原来症结在此处。不过淮阳王父子道貌岸然,死了一个淮阳王也不足为惜。”
“既然阿琮找回来了,我们择日去云梦。摘星楼倒塌,只怕师兄收到消息会很快赶回来。要变天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李玄度把玉石推了过去,道:“这玉石我留着也没甚用处,阿珩若喜欢便自个留着吧。”
“你没用处?”赵珩又将玉石看了一遍,道:“这是你们巫族的宝物吧。”
“也算不上什么至宝,只是此玉长于云梦,颇具灵气,适合打造灵器。不过我如今也没了巫术,留着它也确实没什么用了。”
赵珩摸了摸腰间断笛,道:“既然玄度不要,那我便收了。”
李玄度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心中还有另一层忧虑。
赵珩劈开星盘的那天,天象突变。李玄度于梦中惊醒,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推开房门站在廊下。天际边风云变幻,原本已初见端倪的星图次序骤然被打乱。浓黑的雾遮蔽着天日,黯淡的星若隐若现,了无生机。比之当年在武威城所见之天象更加混乱。杀星叠起,乃百年难得一见之大乱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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