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 by江甯

作者:江甯  录入:06-23

“他倒殷勤。”姬昊冷哼一声。
“赵都督毕竟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太子妃和小赵都督在国都并无依仗,殿下难免要多顾及些,殿下一向仁义孝顺的。”宋镜敛说着,给了沈时卿一个眼神。
沈时卿忙出列禀道:“陛下,关于隐太子旧案,臣已查出关键线索。”
果然姬昊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他忙打起精神:“快讲。”
“臣调查刘氏时,确有查明当年东宫臣属证词作假,乃屈打成招。在此过程中,臣还找到了当年的关键人物,巫。”
“巫?”姬昊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他虽未和巫有多少接触,但他曾听人说,巫人可沟通天地,手段变幻莫测,甚至可以巫术操控人心,咒人死亡。所以即便世人盛传大巫有济世安民之心,旷达之胸怀,他依旧是不信的。
他有时甚至在想,隐太子是不是真的被巫迷了心智。
沈时卿不知姬昊心中所想,禀道:“没错,是巫。只是勾结巫人的未必是隐太子,而是刘氏。近来臣放出去的密探发现国都城中有巫人在,或许和当年隐太子旧案有关。”
姬昊寻思片刻:“你敢确定?”
“是审问与当年旧案有关的刘氏子弟时审出来的,那人说巫人长寿,几十年过去容貌未曾有变。他曾在国都城中见到过那个人。”
姬昊心中骇然,长生不老,巫族果然都是妖孽!
“国都城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此人!”

第143章
自沈时卿查出隐太子旧案同刘氏有关时,刘詹便因回避案情而不再上朝,由着沈时卿去折腾。
刘夫人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刘詹正在院子里逗鸟儿,余光瞥见刘夫人面带喜色,心里便有谱了。
“太医怎么说?”
还不等走上前,刘夫人便喜滋滋的开口道:“太医诊了脉,说贤妃有孕了,娘娘让我回来问问老爷,是否要现在公开。”
刘詹拿帕子擦了擦手,道:“先不急,待我这边安排好了再说。”
刘夫人似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眼睛瞪的溜圆,吃惊道:“就吃了那一颗药就能怀孕,有这好东西怎早不拿出来。”
刘詹哼道:“又不是真的有孕,不过是改变人的脉象而已。”
刘夫人笑容突然僵住:“这,这是什么意思?贤妃没怀孕?”
“若能怀早就怀了,还用等到今天?”刘詹把眼睛一眯:“陛下的身子不行了,我们若想彻底掌控朝堂就得有个由头。太子被废是早晚的事儿,二皇子那个病秧子说不定明天就死了。若这时贤妃有孕,那就是陛下唯一的血脉。”
刘夫人就道:“可你说贤妃有孕是假的呀,到时我们从哪儿去弄个皇子出来。”
刘詹将目光落在刘夫人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刘夫人从他隐晦的目光里窥探到什么,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狂跳。
“夫人保重身体,我们的孩子生来就是尊贵无双的。李先生说了,夫人这胎是男孩儿。”
刘夫人眼睛瞪的老大,下意识的用手轻抚小腹,喃喃道:“我简直不敢想。”
“我有万全之策,以前不敢想的,不能要的,很快就唾手可得。”
刘夫人深吸口气,道:“往后我不出门了,万一冲撞了孩子就不好了……”
几个大夫战战兢兢的站成一排,甄世尧以手抚额,愁眉不展。
“二皇子的身体竟到这个地步了么?”
大夫们沉默着点点头。
甄世尧叹气:“若现在给二皇子塞一个女人,可否有受孕的可能?”
大夫们面面相觑,又沉默着摇摇头。
甄世尧气的不轻,他点着那几个大夫骂道:“酒囊饭袋,我花重金请你们看病,这么多年过去就给我治成这个样子?”
大夫们缩着脑袋不吭声,甄世尧心梗的不行。
“二皇子还有多久活头?”
为首那老大夫伸出两根手指。
“两年?”
老大夫:“两个月……”
甄世尧:……
他摆摆手把大夫们轰走了,独个站在窗前拧眉沉思。
“两个月……应该足够了。这皇帝又不是非要他们姬氏的人来当……”
此时距赵平都暴死已过去大半个月,姬元煦想尽办法仍不能叫姬昊松口,放赵珩回陇西。
赵平都的遗体就留在驿馆中,虽未开始腐烂,但迟迟不能入土也不是办法。赵珩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堂兄,不如尽早传信给阿琮,让他领兵至水泉城接应。国都这边我来安排,定把几位送出城去,过了碧水关,父皇也不能拿你们如何了。”
李玄度一边摆弄手里的卜骨一边道:“违逆圣意,你就不怕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沉默半响,姬元煦忽然抬头直视李玄度:“父皇近来愈发不好了,而我,是大周太子。”
这话说出口,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皇帝身体每况愈下,这几日已无法临朝。周太医虽未直言但也松了口,亲近大臣心中已然有数。一旦皇帝身体不测,则太子承继大统,顺理成章。
虽然他并未有谋害之心,但生出这样的想法已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但父皇所作所为是错的,既然错了,就要拨乱反正。元曜曾对我说,我之所以瞻前顾后,是因为我局限于大周皇子的身份。可若跳出这个立场,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纵观天下局势,眼界也自然会开阔。为天下先,我不能让父皇一错再错。然而身为人子、人臣,我忤逆在先,待安稳之后也自会请罪。这些先不提,眼前之事却是刻不容缓。”
李玄度放下卜骨,重新审视姬元煦。赵珩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虽然他大体上是满意这个妹夫的,但姬元煦继承了姬昊的优柔寡断,做事顾虑太多,犹犹豫豫,便总会裹足不前。云游这几年他倒是长进不少,芳唯嫁入东宫,他也能护她周全。今日又说出这番话,在赵珩看来已是莫大安慰了。
毕竟元煦和元曜不同,他是姬昊亲手带大的。姬昊在教育子女这方面总算还靠点谱,选了宋镜敛做元煦的老师,好歹没把儿子养歪。不管朝堂上如何算计,至少姬昊待元煦还是有两分真情的。
“此事无需你出手。”赵珩道:“阿琮乃边关将领,无诏私自调拨兵马是重罪,一旦阿琮入水泉城,少不得落个叛乱的罪名。你尚有妻有子,又是大周太子,在承继大统之前不容行差踏错。”
“可岳父不能再等了,你和先生也不能再滞留国都城。刘氏突然偃旗息鼓,背后必有大动作。”
赵珩浓眉一拧,赵平都的死终究还是成了他心里不可磨灭的伤痕。他知道赵平都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替隐太子平反,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活在世上。可惜他没能等到这一天。
拳头紧紧攥起,骨节泛着白。赵珩嘴角近乎绷成一条直线,目光生寒:“既然我爹的死,姬昊无法给出妥善的处置,我倒不介意让他看看赵氏的底蕴。碧水关无大将,姬昊赌不起。调阿琮至水泉城造势,只要倒逼姬昊从速裁决,国都的风浪便能尽快平息。”
“否则若这么僵持下去,别说国都那些反对变法的守旧派从中攫利,便是东州、燕北还有淮阳楚氏,也不会放过眼下时机,一旦四邻齐齐发兵,等待大周的只有被瓜分的命运。正如你适才所言,为天下先,背负一时的骂名又算得了什么。时间会沉淀一切。”
他看着姬元煦,道:“但这件事我会一力承担,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你们先不要卷进来。宸儿是皇太孙,生来尊贵,我不希望他和我一样。”
李玄度的心微微抽痛一下,姬元煦也沉默了。
凝滞的气氛莫名让人心里发沉,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印证了心中不好的预感。
高良引着范清上了驿馆二楼。
范清眸光深沉,低声道:“适才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贤妃有孕了。”
姬元煦心头一惊:“何时的事儿?”
“据太医说已足三月。”
“三个月……”姬元煦回忆了一下,三个月前父皇的身体似乎还算硬朗。可是……
“孩子绝不是姬昊的。”不等姬元煦说出心中疑问,赵珩便笃定道:“姬昊身体破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我入宫见他时便知他精血耗尽,有油尽灯枯之兆。以此推断,即便三个月前他表面看起来不错,也不过外强中干罢了。”
“难道贤妃祸乱宫闱!”姬元煦眼睛一瞪:“如此大胆,混淆皇室血脉!”
“这不是重点。”赵珩站起身向窗外望了一眼:“重点是贤妃这个时候有孕,获利的是谁。”
“刘氏。”范清道:“可这孩子仍在胎腹之中,尚未瓜熟蒂落。而陛下的两位皇子却已成年……”
想到什么似的,范清双眸陡然瞪大。
赵珩指着窗外围上来的官兵,道:“有人要对太子动手了。”
高良心口一跳,顺着窗户往外一看:“是巡城监的人,还有……还有刑部的吴侍郎,他们押着一个男子,不知是何人。莫非是为赵都督的案子来的?”
说话功夫,吴侍郎上了楼,他见姬元煦也在,十分诧异,忙行了礼道:“不知太子殿下在此,惊扰殿下了。”
姬元煦摆摆手:“岳父遗体存放此处,太子妃心中惦记,便叫我时常来瞧瞧。”
“殿下仁孝,我等不及。”吴侍郎拱手道。
姬元煦指着吴侍郎身后那个被押着的男子问道:“这是何人?吴侍郎带人来驿馆又所为何事?”
吴侍郎道:“沈大人前些日子查出当年和隐太子案有关的巫就在国都城,这人是刘氏子弟,名唤刘广,当年见过那个巫。”他侧了侧身,对刘广说:“你近前来仔细辨认,确定是他?”
吴侍郎抬手指了指李玄度。
赵珩眼皮一跳。
刘广被推搡着上了前,只稍抬了抬眼皮,当即便说道:“是他,就是他!”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赵珩深邃的眼眸掀起滔天巨浪,他逼视人的时候阴气四散,没由来让房间里的人抖了个哆嗦。
吴侍郎强稳住心神,硬着头皮道:“我这里有陛下手谕,国都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当年的巫,阻拦者格杀勿论。”
“你们找错人了。”赵珩声音冷硬。
姬元煦也道:“你们的确找错人了,这是我岳父当年在武威城买回的奴隶,并不是什么巫。”
吴侍郎又回头看了眼刘广,刘广被赵珩盯的头皮发麻,两股战战,眼看着便要退缩了。
吴侍郎低声威胁:“你信誓旦旦和陛下说那人就在国都城,怎们,莫非你敢欺瞒陛下?”
刘广恍然反应过来,家眷悉在别人手中,他只得强忍着惧意,颤抖着喊道:“没错,就是他!”

第144章
赵珩挡在李玄度身前,眸光锋利,刀子一样刮在吴侍郎身上:“我再说一次,你们找错人了。”
吴侍郎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压力挤压着,五脏六腑仿佛都变了形,他口腔已涌上血气,总觉得下一瞬自己就要被挤爆了。
姬元煦质问吴侍郎:“隐太子案一直由沈大人负责,怎今日是吴侍郎上门?”
吴侍郎忙拿出姬昊给的手谕,道:“陛下将赵都督被毒杀案与隐太子案合并,移交刑部了。臣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唯恐耽搁案情进度,这不是才接手便押着刘广出来指认了。”
“刚得到任命便有线索了?”姬元煦将目光落在刘广身上,嗤笑一声:“沈大人审了多日不见松口,怎么一到吴侍郎手里不过半日,便找到人了?”
“太子殿下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吴侍郎道:“沈大人审问刘广时他已供认,只是恰逢出了赵都督中毒一事,沈大人便将此事按下。如今陛下急着推进案情进展,臣自然片刻不敢耽搁。”
姬元煦攥着拳头,掌心满是黏腻汗水。他隐晦的看了眼范清,范清皱着眉摇摇头。他刚才从宫里出来时并未听到这个消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气氛陷入冰点。吴侍郎觉得不能再僵持下去了,他又将手谕亮出来,不容拒绝道:“陛下有旨,一旦发现巫人踪迹,即刻押解入狱,阻拦者,以谋反罪论处。”
赵珩拇指推开剑鞘,灭魂剑摄人的寒芒映在吴侍郎脸上,赵珩咬牙道:“我说过,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吴侍郎就道:“是与不是却不是小赵都督一家说了算的,陛下公正,若核实后确系是误会,自会将人放回来的。”
“当年隐太子案,东宫诸人被刘氏屈打成招,如今人落到你们手里,如何磋磨还不是看你们脸色。便是事后解除误会,人动了大刑,谁来补偿?”
吴侍郎干笑两声:“小赵都督放心,不会动刑的。”
“我不相信你们。”赵珩瞥他一眼:“我们就在驿馆,你们可以派兵将此处围了,我们不走。要审便在此处审,我得瞧着。”
高良本欲借机溜走去寻宋镜敛,却见驿馆外禁军统领带了人过来,不由心一沉。
吴侍郎有了底气,把腰板一挺,冷笑一声:“这是国都天子脚下,小赵都督不尊天子号令,本官念你年纪轻的份上不与你攀扯。但人,我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带走。”
他扭头看着姬元煦:“太子殿下一向主张立法从严,不容亵渎。既有证人指认,那刑部便有权将疑犯收押,这事儿到哪儿说去,臣都占理。”
赵珩手已搭在剑柄上,眼看着便要拔剑出来。
“阿珩。”李玄度平静的站起身,目光从吴侍郎那张奸诈的脸上一扫而过,只留下一丝不屑。他对赵珩说:“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我跟他们走。”
“那我和你一起入狱。”
吴侍郎就道:“天牢不是你们家,你想进便能进?”
赵珩眸中杀机已现:“你话有些多了。”
李玄度知道这次的事儿必是冲着阿珩来的。但他们身在国都城,阿琮又不曾收到传信,自无法前来接应。元煦在国都只有东宫禁卫,尚不足抵抗禁军。何况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他倾身过去低声对赵珩说:“我会想办法让自己尽快离开天牢。记着,我走后立刻传信阿琮,准备离开国都事宜。眼下最危险的人是你,阿珩,你一定要坚持住,不管发生什么,不管陷入怎样的梦魇之中,你都要记得,我还在。”
李玄度的眼睛盛着光,熠熠生辉,他告诉赵珩:“月亮会撕破黑暗。”
赵珩呼吸一窒。他握着剑柄的手在发抖:“我舍不得。天牢那样的环境,吃不好睡不好……我舍不得你吃苦受罪。”
“在没遇到你之前,风餐露宿尝过,囚笼也睡过,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他站直了身体,理了理雪白的衣襟:“走吧。”
吴侍郎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赵珩说:“姓吴的,我不管你们背后有何计谋,我只要你记住,若玄度在牢中伤了一根头发丝儿,我便卸了你一条手臂。若伤了两根,我便削你两条手臂。我虽暂时动不了某些人,但吴侍郎这种小角色我却不放在眼里的,出门可要当心了。”
明晃晃的威胁,但吴侍郎也只能生受着。赵珩一身戾气,说到必定做到,他报复不了上头的人,想动自己还是轻而易举的。何况他早早就被他的主子下了死命令,不许伤害李玄度分毫。便是没有赵珩的威胁,他也不敢动李玄度。
只是这会儿给人踩到头上,自觉失了颜面,阴阴的瞪了眼赵珩,撂下一句没什么底气的狠话:“走着瞧。”心里却在暗忖,这李玄度究竟是什么来头……
赵珩跟着下了楼,眼神黏在李玄度单薄的背影上。他身着雪白衣衫,纤尘不染,随着禁军队伍渐行渐远。天色暗了下来,阴沉的天没有月亮。李玄度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赵珩忽然心口一跳。骷髅塔幻境中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
他紧忙闭眼调息,唯恐被心底积压的不安占据理智。
姬元煦匆匆回到东宫,将驿馆的事儿告诉了芳唯。
“你说什么,先生被下了狱?这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先生体弱,如何受得了天牢之中的寒气!”芳唯急的快哭了。
宋镜敛也是刚得到的消息,沈时卿一早被陛下召入宫中,谁知一头晌过去,竟莫名被夺了权,将这两桩案子移交给了刑部。
“沈时卿才一出宫便找到了我,只是我来东宫时殿下不在,范詹事也不在。待我赶去驿馆时,吴侍郎已押着李先生离开了。”宋镜敛满面愁容:“怎突然横生这般枝节!”
范清忽然道:“贤妃这时有孕绝非偶然。”
宋镜敛当即反应过来:“刘詹要对殿下动手了,而赵氏是最好的突破口。陛下最恨有人欺瞒,更恨臣子弄权。若被刘氏摸出太子殿下一早便和赵家人有牵连,势必勃然大怒,对太子殿下的信任也会土崩瓦解。陛下的身体不好了,那些人不希望太子殿下顺利继位。若如此,东宫眼下已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一旦生乱,我们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都将付之一炬。”姬元煦恨的整颗心都在滴血,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人会为了利益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芳唯想着死去的父亲,想着大哥小时候吃过的苦,想着战乱时被践踏的百姓。她毅然起身:“师兄,我不愿你我重蹈隐太子覆辙,我们不能再让东宫流血了……”
姬元煦明白芳唯的意思了,他点了点头,冲宋镜敛拜了一拜:“学生将有负老师教导了。”
“殿下!”宋镜敛老泪纵横:“真的要走这一步么?”
姬元煦将身子弯的更低了:“老师,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哪怕背负骂名,我也绝不允许一切回到原点。父皇错了,就要改。先生虽是巫,但与当年之事无关。不该先生背负的罪名,也要还先生清白!”
宋镜敛抬袖抹了抹眼泪:“好好好,只有这样才能尽早让一切回到正轨。殿下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老臣支持殿下。”
夜凉如水,宫灯静静垂着,散着昏黄的光。
“我们得先把宸儿送出去。”姬元煦说道。
芳唯眸光内敛,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我便去找母后安排。”
姬元煦握着芳唯的手,芳唯能感觉他颤抖的厉害,不由将另一只手覆上去,轻轻安抚道:“师兄,你在担心什么。”
姬元煦叹息一声,将芳唯的手握的更紧了,他道:“我担心我们只窥见冰山一角,父皇突然改变主意,一定是听信别人谗言,皇宫早已被渗透。这个人躲在暗处操控着一切,我竟毫无所觉。我担心我做的决定会给大家带来灭顶之灾。”
“我心里也是怕的,但是害怕也没有用。”芳唯道:“国都的形势从来没有风平浪静过,无论是弄权的甄世尧,还是激烈反对变法的那些以刘氏为主的旧贵族们。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博弈。从隐太子案被推出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落入别人的圈套了。”
“坐以待毙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主动进取才有破局的机会。我不惧怕死亡,也无所谓名声。只要东宫留下火种,只要先生和大哥还在,只要这世上眼明心净的有识之士愿意相信我们,我们就不算失败。”
她扭头看着姬元煦:“尽力就好,我们问心无愧。”
姬元煦紧锁的眉舒展开,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我枉为师兄,从未给师弟师妹树立榜样,每到心有愁绪不得纾解时,总要芳唯开导我,引领我。若有施展的机会,芳唯必定做的比我更好,我自愧不如。”
芳唯就道:“师兄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看来,师兄是天潢贵胄,完全可以安享富贵。可却能站在百姓的立场做实事,为了国家兴盛呕心沥血。你是一个好太子,未来也一定是一位好皇帝。先生说人无完人,我们都是在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姬元煦仰头望着夜空:“我时常会想起游历的那些年,总觉得外面的星星比国都城亮。”
“武威城的星星就很亮。”芳唯说:“先生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最喜欢看星星了。那时候多好啊……”
“以后也会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姬元煦轻声说道:“我想到老了,还可以和芳唯一起看星星。”
芳唯将头搭在姬元煦肩膀上:“会的……”

国都城主街张贴了一张官府告示,一大清早便围了一群人。
“……原来赵都督是被巫所害!谣传隐太子勾结巫人欲弑君谋反,可事实上都是那巫从中作祟,陷害隐太子。”
“巫能活这么久!”
“巫人一向神秘,必有长寿的法子。”
“不对啊……据说沈大人后来查明是刘氏勾结巫人构陷隐太子,怎么只抓了一个巫?”
“哪有,指认这巫的就是刘氏三房的刘广,已被刑部下了大狱,等候发落了。”
有后来的人不明情况,就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隐太子案到底翻没翻啊?”
“自然是翻了的呀!”刚才那人就从头给他捋了捋:“你还不知道吧,今儿早上刘詹大人上了朝,检举揭发刘氏三房,将当年刘广勾结巫人的证据都提给了刑部,将自家摘了个干净。言明自己多年以来一直被蒙蔽,致使隐太子蒙冤。陛下准了,这便是替隐太子正名了。”
“就这样?”那人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可不是,刘广对此供认不讳。还道当年那巫寻到隐太子遗孤的踪迹,多年来一直跟在皇太孙身边。此次毒杀赵都督,无非是想挑拨皇太孙和陛下之间的关系。他不想隐太子案昭雪,便通过此法让皇太孙误以为陛下无意替隐太子伸冤,还杀了养大自己的亲信。如此一来皇太孙势必要替生父还有属下人讨个公道,他坐拥西北,一旦兴兵,大周可就完了!”
“嘶……”后来那人五官纠结起来:“听起来好像有理有据。”
姬元曜赶回国都城时,此事已发酵起来,传得沸沸扬扬。虽有不同声音,但大体上的风向多是称赞陛下仁义,还隐太子清白。
然而当他得知百姓口中奸邪恶毒的巫竟是自己的先生,甚至先生已被下了狱时,方才后知后觉国都城各方势力的角逐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
姬元煦叹息:“这正是父皇想要的结果。一方面假意替隐太子翻了案,一方面捉了先生,让他背上毒杀赵都督的罪名。关于隐太子的风浪虽然平息,但却不知道这结果也正是对方想要的。更大的风暴就要来了。”
“……我府上探子跟我说,外祖父前阵子常召大夫探问我的病势,甚至还动了给我塞女人留后的心思。但被大夫告知我命不久矣,便也没再有什么动作。不过我回国都的路上发现有一群散民自西北而来,皆为青壮。我怀疑外祖父要动用甄氏私军。”
姬元煦道:“刘詹近来动作频频,联合贤妃有孕来看,所图也必定不小。甄世尧绝不会为他人做嫁衣,双方少不了会有一场拼杀。不过眼下他二人倒是有志一同,将矛头全部对准东宫。只是不知这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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