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作者:蓝鲸不流泪  录入:07-17

大皇子拱手:“是先生自己将书箱打开交与我看的,全程未假他人之手。穆学士还有什么问题吗?”
穆飏望向郑英,见郑英冲他摇头。罢了,看来今日的搜查是必须的了。孺子不可教,无谓浪费口舌。穆飏将自己的书箱打开放到桌上,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未发一言。
穆飏每日都比皇子们走得晚,此刻书箱里还是空的,书籍笔墨都在桌上放着,一眼就看完了,实在没有搜的必要。
“那就请大哥看罢,我们自然没有什么搜不得的。”夏翊清拿出自己的书箱,准备打开。
大皇子嘴角扯出一个假笑:“还望大姐、四哥和许郎君见谅,实在是事关御赐之物马虎不得。各位的书箱我会亲自查看,不假他手,也就算不得搜查。今日若真遍寻不到,我便自己去向爹爹请罪。”
永嘉公主的书箱里是日常使用的笔墨和书册,除此之外,便是书册下方压着的一条手帕。
刚才还很淡定的她突然慌了神,上手欲抢,可她小小的身材哪里够得着大皇子正值发育的身条。手帕被打开来,里面是一只纸叠的小船,还未待细看,永嘉就说:“大哥,你看完了吗?有没有玉佩?”
大皇子把手帕和纸船交回到永嘉的手上:“多谢大姐,这小船叠得甚是精致,可要收好。”
永嘉脸颊微红,抢过纸船说道:“我收得挺好的!”
大皇子笑笑,没再多言,转而对许琛道:“许郎君,得罪了。”
许琛的书箱里除了书籍笔墨再无他物,大皇子草草看过一遍就转身走向了夏翊清。
许琛此刻在袖子里的手已攥成了拳,大皇子进门之后曾似有似无地看向过自己这个方向,当时他便有了些许预感,只是他的位置在夏翊清身后,便以为大皇子那一眼看的是自己,为求自保只好抢先发难,可刚刚大皇子搜查他书箱时候明显敷衍了事,他便确认了今天的目标是坐在他前面的夏翊清。按照刚才众人的反应来看,夏翊清是真的不知情,若大皇子的玉佩真的在夏翊清的书箱里,那……
念及此,许琛上前说道:“这已经是最后一个书箱了,若浔阳公的书箱里也没有玉佩,温国公要如何?搜查整个品墨斋?或是搜查整个学堂?若真的都没找到呢?如今已经误了散学的时辰,我想不一会儿我义母就会命人来询,现在这件事还只停留在学堂之内,若今日在场之人守口如瓶,此事对温国公不会有任何影响,可若一会儿义母派人来,那么此事势必要闹大了。”
大皇子反问道:“许郎君是在拿姑母威胁我吗?若我今日执意要查到底呢?你是打算让姑母告到嬢嬢那里去?还是让许侯一道札子交给爹爹?”
二人僵持不下,夏翊清不愿让许琛开罪于皇子,便打开自己的书箱说:“大哥看罢。”
既然夏翊清自己这般说,许琛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退到一边,看着大皇子在夏翊清的书箱中来回翻找。可大皇子的脸色却越来越尴尬,因为夏翊清的书箱里并没有玉佩。
穆飏见状说道:“现在已到了出宫的时候,不如明日再说罢。”
“明日再说什么?”皇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郑英站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自然最先看到了款款走来的二人,立刻高声行礼。
屋内众人各怀心思地给皇后和长公主见礼。
“郑大学士是皇子们的先生,不必如此。”皇后虚扶了一下郑英。
长公主:“我道今儿怎的散学晚了,原来这资善堂中有趣事。”
郑英道:“只是皇子们之间的一些小事,不足挂齿,今日有些琐事耽搁许郎君回府,还望长主见谅。”
这种和稀泥的方式莫说长公主,就连皇后都看不下去了。
郑英年近古稀,如今唯一差遣便是资善堂赞读,专为皇子讲学。他博古通今,文采斐然,卸了职后便不复从前那般犀利言辞,遇事也不再追究到底了。
皇后知道郑英不愿开罪各位皇子,也不多言,只是冲着永嘉公主招了招手,说:“婉儿,你过来,告诉嬢嬢发生了什么事?”
永嘉公主心思纯良,也不懂朝堂之事,她只想着刚才翻出的那只小纸船让她颇为尴尬,此刻有了母亲撑腰,便立刻诉起了委屈:“嬢嬢,刚刚散学时大哥突然闯进来,说自己丢了东西要搜我们的书箱,刚才已经看过我和知白哥哥的书箱了,正在看四哥的书箱,嬢嬢和姑母就来了。”
长公主听言说道:“怎么大郎是怀疑他们几人中有人偷了你的东西吗?”
“偷”这个字太严重了,哪怕刚才大皇子认定了玉佩就在这屋里,也断然不敢用这个“偷”字。
大皇子立刻回话:“姑母言重了,玉佩是爹爹御赐之物,今日发觉玉佩不见了,侄儿十分担心,怕是弟弟妹妹们一时不查误拿了去,所以才……”
皇后:“所以你就搜了他们的书箱?”
大皇子连忙请罪:“儿不敢,儿怎敢擅自搜查弟弟妹妹们的物品,是……是儿说玉佩不见了之后,他们自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皇后问永嘉道:“你是自愿的吗?”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知道不是自愿的,永嘉自然也不会为了颜面扯谎,直接说道:“我是自己打开书箱给大哥看的。大哥说他已看过郑大学士和二哥的书箱,还问我们是不是只有他们的能看我们的不能看。不过一个书箱而已,女儿就让大哥看了,反正也没什么嘛!”
永嘉公主这话算是句句戳中要害。
长公主听着这边的对话,眼睛却瞟向了许琛,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长公主走到夏翊清身边,问:“四郎,我可以看看你的书箱吗?”
“自然是可以的。”夏翊清后退半步,恭敬地说道,“姑母请。”
长公主将桌子上的书本笔墨一件一件放回到书箱里,最后将书箱关好,说:“浔阳公书箱中未曾出现任何一件不该出现的物品。”
“那就命人在屋内找一下罢。既然刚才已经把隔壁的执笔斋搜过一遍,那我们就去隔壁稍坐。”皇后转顾邓继规,“你去找几个手脚勤快知轻重的,在品墨斋仔细找一找。”
邓继规领命而出,点了几名小黄门一起在品墨斋寻找起来。
皇后和长公主带着众人到执笔斋坐等。不过片刻,邓继规便前来回话:“娘娘,臣带人在品墨斋四下查找,并未找到玉佩,倒是在前来回话的途中在执笔斋和品墨斋连廊旁的草地上捡到了一枚玉佩。”说着便将玉佩奉上。
大皇子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低喃道:“怎么会,不是应该……怎么会……”
皇后的目光从大皇子身上轻轻飘过,而后吩咐邓继规将玉佩递还给他。大皇子接过玉佩,手指微抖,竟忘记了答话。
长公主道:“看来这玉佩着实重要,大郎高兴得都不知所措了。”
大皇子回过神来,忙道:“侄儿失礼了,这正是我丢失的玉佩。”
皇后缓声说道:“既如此,便是场误会了。大郎,你太过急躁了,今日这里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尚且好说。若是日后你手无证据便随意搜查他人物品,岂不是让人说皇家不讲道理以大欺小以权势欺人吗?”
“儿知错。”
皇后继续说:“你还看了两位先生的书箱,更是大不敬。郑大学士一代鸿儒,穆学士年少有为,都是国之重臣,连天家都要以礼相待,你今日这般实在是放肆无礼。快向二位学士道歉。”
大皇子转身,向郑英和穆飏行揖礼道:“先生恕罪,是学生唐突了。”
郑英:“皇后殿下莫要怪罪,臣看温国公寻物心切,便给他看了,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无妨,无妨。”
穆飏也道:“郑大学士说得是。既然温国公的玉佩找到了,也便是圆满,皇后殿下不必苛责。”
穆飏以“圆满”二字为台阶,将这件事止于资善堂。皇后自然懂得,便立刻接住,说:“大郎今日回去将《师说》和《尊师》各抄十遍,明日交给郑大学士和穆学士。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不再追究。快到晚膳时候了,两位学士赐食归家,四郎和知白,随我回宫中用晚膳。”
众人各自散去,皇后和长公主则带着三个孩子回了慈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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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幼排序是儿子和女儿分开排的。比如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第二个孩子是儿子,第三个孩子是女儿,那么排序的时候,这第二个孩子叫做长子而不是次子,第三个孩子叫做次女而不是三女。
所以,即使按照年纪算永嘉是第三个孩子,她也是长女,排序的时候就是大女儿,手足之间称呼她就是叫“大姐”。
“哥”、“姐”不代表大小,只代表性别,称呼的时候哥、姐前面的数字代表长幼排序。互相称呼的时候不叫弟弟妹妹,只称“x哥”、“x姐”,就是表明对方是家中第几子/女。

第9章 〇九 原委
晚膳时分,永嘉公主绘声绘色地把今日在资善堂各人说过的话都复述了出来,皇后和长公主这才了解到了事情的细节。
许琛和夏翊清都不说话,只安静地吃饭,说到许琛劝阻大皇子那一段,长公主其实有些惊讶,她知道许琛一般不会轻易出头,便问他缘由,许琛只说今日一直跟夏翊清在一起,并未见他拿玉佩,又怕大皇子找不到玉佩会尴尬,才出口相劝,并没提及大皇子那个并不友善的眼神。在许琛回话的过程中,夏翊清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在桌子下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袖,以示感谢。
这时一直站在夏翊清身边的安成突然跪地说道:“皇后娘娘,臣有话要说。”
夏翊清打断道:“安成,闭嘴。”
皇后倒不是很介意,问:“你是翊儿身边的内侍?你想说什么?”
安成说道:“回皇后娘娘,臣安成,是浔阳公身边的内侍。今日午歇时浔阳公同公主还有许郎君一同往执笔斋寻郑大学士。臣一直在廊下候着,后来听到浔阳公有些咳嗽,便想回品墨斋取枇杷露,正看到温国公身边的于高班在浔阳公和许郎君的书桌附近徘徊。当时穆学士正在内间书架上取书,看不到外面,臣不敢声张,就悄悄躲在一旁,待于高班出来后才进去。”
皇后追问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臣斗胆,下面的话臣敢用性命担保。”安成几乎要把身子埋在地上,“臣打开浔阳公的书箱,因为枇杷露存放在书箱最下层,所以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才发现在书箱最底层放着的正是温国公常常戴着的那枚玉佩,臣知道这个玉佩绝对不该出现在浔阳公的书箱里,便趁四下无人将玉佩扔到了草丛中。”
“翊儿刚才不让安成说话,难道是知道了这件事?”皇后问道。
“回嬢嬢,儿确实知道,方才从资善堂出来后安成已将此事告诉了我。”
皇后:“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说?”
“刚才嬢嬢已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既然大哥的玉佩找到了,我们也都未受实际影响,此事便算结束,我说与不说并无太大意义。”夏翊清看起来似乎真的并不在意,好像险些被冤枉的人不是他似的。
皇后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叹气,道:“翊儿受委屈了,此事确实不好再提起,不过你们也不要因此对衍儿有什么想法。”
永嘉公主完全没想到今天书房的事情竟然是这样一番原委,一时间她对那个本来就对她不算太好的大哥印象更差了,而同时她又对险些被冤枉的弟弟生了一番爱护之心。
皇后则吩咐在场的人:“今日安成所说之事,若再有旁人知晓,宫规处置。”
周围伺候的都是心腹,自然不会乱说,皇后此话是说给夏翊清和安成听的,让他们放宽心。
皇后又道:“泽兰,一会儿你去同邓副都知说一下,安成忠心护主,可循例擢升。”
用过晚膳后夏翊清便带着安成回到临月轩。
早有人通知柴昭媛今日夏翊清在皇后处用晚膳,柴昭媛不知是何缘故,看到他回来,自然会询问一番,夏翊清只说今日是资善堂因大皇子有事耽搁了,恰好长公主和皇后到资善堂,便叫了他一同去用晚膳。至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他并未提及。
柴昭媛知道不是夏翊清犯错惹来麻烦,也就放了心,又叮嘱一些旁的,便让他回房去了。
回到房内,夏翊清屏退众人,只留安成一人。
“你可知错?”夏翊清冷着脸问道。
安成也不狡辩,跪地认错道:“臣知错。”
夏翊清继续问:“错在哪里?”
安成答:“错在不该在主子面前多说话。”
“既知道,为何还说?”
安成:“臣错了,任凭主子责罚。”
“今日嬢嬢说要赏你,我若罚你,岂不是跟嬢嬢对着干?”夏翊清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起来罢,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
安成:“臣不敢,请主子责罚。”
夏翊清说:“既升了官,就该依着规矩说话做事。难道让我扶你起来吗?”
安成立刻起身,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夏翊清身边。
沉默半晌,夏翊清说:“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在这宫中说多错多,我既没有亲生母亲可以依靠,又不得天家喜爱,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我不能冒险,你明白吗?”
“臣明白。”安成应了声,心中却仍有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若今日真的教温国公发现了那玉佩,主子该怎么办?”
“他的玉佩是御赐之物,难道我的就不是了吗?”夏翊清起身,自书架上取出一只方盒打开,里面赫然是与大皇子那枚玉佩形制相同的一枚玉佩,就连绦子都完全一样。
“原来主子早有准备,是臣莽撞了。”
“倒也不算是早有准备。开宇十年草原进贡了一块玉料,天家命御用监做了四枚同样的玉佩和两根相同的玉簪,分别给了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二哥向来不与大哥争宠,五哥年岁尚小,而我一直避居休养不与他见面,又恰逢这玉佩赏下来时离他生辰很近,他便认为那是单独给他的赏赐,日日戴在身上。他总觉得受天家疼爱,这等赏赐该是他独有。可是,谁又不是皇子呢?”夏翊清轻叹一声,将那盒子递与安成,“去砸了罢。”
“主子,这可是御赐之物。”
“既是给了我的,那便任由我处置。”夏翊清不再看那盒子,“总之不会再戴,你若不想砸也无妨,只是不要再让我看见。玉本质洁,不该拿来做那构陷嫁祸的腌臢事。夜了,休息罢。”
安成立刻伺候着夏翊清就寝。
回侯府的马车上,长公主闭目养神,许琛则似乎一直有话要说。
“有话就问,不用这么一直盯着我。”长公主开口。
“义母是在怪罪我吗?”许琛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公主睁开眼看向许琛,反问道:“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我……我觉得没错,我相信浔阳公,我怕他被人构陷。”许琛小声地回答。
“既然你觉得没错,那便相信自己。”长公主边说,边伸手把许琛搂在怀里,“你今天做得很好,我知道你一贯小心谨慎,但既然你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坚持。浔阳公的生母早逝,他这些年不得天家宠爱,在宫中并无依靠,你今日替他说话,也算是跟他结了善缘。琛儿,你记住,为人谨慎不等于处处退让,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不要随意惹事,但也不要怕事,明白吗?”
“我明白了。”许琛顿了顿,接着又摇头道,“可是义母,我不明白温国公这么做的原因。”
长公主摸了摸许琛的头,说:“这件事起先我也没有想通,不过刚才皇后跟我说了句话,我倒仿佛明白了一点。”
“什么话?”
“皇后说‘前朝后宫从来都不能完全分离’。”长公主顿了顿,道,“这事多半与浔阳公也无关。”
许琛看着长公主,等着她继续解释。
长公主笑笑,说:“前几日,穆学士上了弾状,称崔一昂侵占民宅致人伤残,天家下令吏部彻查此事。这样,你可懂了?”
许琛仔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容贵妃?”
长公主轻轻颔首。
容贵妃母家姓崔,崔一昂正是容贵妃的同胞兄长,崔父年事已高,崔家只有崔一昂在朝,借着容贵妃的光,得了个从六品朝奉大夫的官,在礼部当差。崔一昂做起事来倒是认真,奈何能力有限,一直得不到晋升。不过此人善于交际,人缘颇好,就算没有容贵妃,他在朝廷之中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只是崔一昂此人有个爱好,喜欢那风水之术。
月前,崔一昂看上了一块风水宝地,原是想花钱买下来,但地主硬是不卖,说是祖辈遗产,不肯出手。他多次提高价格均被拒绝,一怒之下竟派人打伤了那家主人,那主家畏于他的身份,只好搬了出来,事后崔一昂倒也“公道”,按市价把钱给那家人送去了,还额外给了他们别处的几亩地和一处房产。
这事原是民不举官不究的,结果不知怎的让穆飏知道了,一道弹劾奏状递了上去。天家哪敢不理,立刻着人去查。此事一出,崔一昂自然要让容贵妃知道,那日递书信进宫时大皇子恰好也在,便知晓了此事。
大皇子知道容贵妃与兄长关系很好,可他还未出阁入朝,自然没办法从中斡旋,当他知道告发崔一昂的人是穆飏时,便有了这样一条计策。他本想让人把玉佩偷偷放到穆飏那里,但是穆飏进学堂之后习惯将自己的一应物品全部取出放在案上,这样便没办法藏玉佩。后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几次犯错被爹爹斥责都是郑英自请代为受罚,于是便想着,若穆飏教的学生中有人行偷盗之事,他作为先生是会连坐的。
永嘉公主是备受宠爱的嫡长女,若说她拿了玉佩,自是毫无说服力。许琛是外姓人,若将玉佩放到他那里,哪怕这事闹到天家眼前,最大的可能是许琛一人受罚。而且定远侯如今在边塞,若此事闹大,恐怕会影响边塞的安定,自然也不行。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夏翊清了。
夏翊清再不受宠也是皇子,不会轻易被罚,而穆飏作为他的主讲先生自然难逃处罚。哪怕在朝堂上不能让穆飏如何,自己这里让穆飏受点委屈也算是出了气。
这样一番思量之后,大皇子便让贴身内侍于海将玉佩放到夏翊清的书箱之中。于海也确实照做了,只是他没有预想到那一日夏翊清会咳嗽,而安成会因此返回品墨斋取枇杷膏,他更没有想到皇后和长公主会出现,在各种巧合的促使之下,大皇子这一招原本就不高明的陷害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第10章 十 新年
第二日许琛照常进宫去资善堂,而夏翊清却告了假。上课时许琛盯着前面空空如也的书桌发呆,被穆飏点了好几次名。挨到午歇时分,他独自一人坐在长廊上,手里随意摆弄着一片枯黄的树叶。
这些日子他每日晨起都跟随长公主一起习武,对周围的动静已经很敏感。他未转身便知道有人走近,一件氅衣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从守,我不冷。”
回话的却不是伺候他的谭从守。
“知白哥哥在想什么?”永嘉公主坐在了他身边。
许琛立刻起身行礼。
永嘉欲伸手拉他,许琛稍稍退了半步,她便没再坚持,说:“知白哥哥你坐下,我这样抬头看你很累的。”
许琛并没有动,说道:“多谢公主,只是还请公主以后唤我知白就好,温国公和豫章公才是公主的兄长。”
永嘉却道:“你是姑母的孩子,又比我大,在寻常人家我本就该叫你一声表哥。”
许琛:“公主莫要拿我取笑,我只是长主义子,并无血缘关系。”
永嘉手里绕着手帕,说:“义子又如何?爹爹都亲自下旨将你写入许家的家谱了。”
许琛站在一旁,面色无改,说:“入家谱是天家的恩典,我却不能妄自托大。公主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永嘉突然伸手将许琛一把拉住,许琛不敢跟公主用力,只好顺从坐下。永嘉说道:“你害怕了吗?昨日大哥那一番行为,我虽然不知他因为什么,但想来他此举并不是针对你,你不用放在心上,若是真的吓到你了,我替他给你道歉好不好?”
许琛回道:“不,公主言重了,温国公没有错,我也没有害怕,我只是……我只是在想先生刚才讲的内容。”
永嘉:“骗人,方才你一直在发呆。”
许琛慌忙找着借口:“或许是今早跟义母练功时累了。”
永嘉撇着嘴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四哥。我想你大概不清楚,四哥自小体弱,每年冬日里必得大病一次。他前些日子就有些咳嗽,昨儿闹那一出,夜里便起了烧,好在柴娘子懂些医术,后来又派人告知嬢嬢请了太医,今早已经退了热。只是身子还有些发虚,嬢嬢就命人给他告了假,等他彻底养好了再说。”
昨日那一出之后,许琛总怕大皇子会因为计策败露而迁怒夏翊清,一直提心吊胆。听到夏翊清只是生病,没有其他危险,他悬着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
“左右也到了年底,我看先生的意思也不打算再讲什么新的内容,差几天课无妨的。”永嘉抬起头看着许琛,说道,“知白哥哥,你上次教我叠的纸船我还是没有学会,你能不能再教我一次?”
许琛点头,吩咐谭从守去取纸,而后两人在廊下叠了好一会儿纸船,一直到午歇结束。
大皇子今日眼下青黑,想来是昨日被罚抄写,没有睡足。不过他好歹比其他人年长几岁,酝酿了一整日,终是在散学时分到品墨斋来道了歉,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就算是一脸尴尬,于礼数上也已足够周全。毕竟他若是凭借自己的身份不来道歉,或者派内侍送些东西糊弄过去,也并无不可。如今他既然亲自前来道歉,这件事自然就此结束了,只是大皇子临出门时,永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大哥可别忘了去一趟临月轩。”
大皇子脸色又暗了几分,转身冲永嘉扯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大姐说得是,我一会儿就去。”
等大皇子走远,永嘉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先生,知白哥哥,你们看到刚才大哥的表情了嘛?!笑死我了!”
穆飏和许琛自然都看见了,但是碍于身份不敢放肆,穆飏转身进了内间书阁,许琛低着头憋笑憋到脸红。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大皇子到底是理亏,还是去了一趟临月轩,这件事到此就算彻底结束了。
当晚,夏翊清借口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让安成伺候他歇下,直到阖宫安静无声时,夏翊清转身进入了密道。
泽兰早早等在密道中,见夏翊清进来,便起身行了礼。
两人相对而坐,泽兰奉上一杯水:“浔阳公还在服药,暂时不要饮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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