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那一击,理应将占据小临身体的凶灵驱逐出体外,所有伤害,都只会打到凶灵身上,不会伤到小临任何。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能将凶灵成功驱逐?
凶灵冷冷嗤笑了一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鲜血染上了净白的脸,非但不脏,更似如染血的白玉,美的令人心惊胆战。
“你很惊诧,为何无法将我逐出他的体内,”凶灵用徐临的声音讥嘲,“答案不用我说,此刻你自己都已经清楚。对吧。”
曹熠辉心中出现了一缕慌乱。完全无法相信内心浮现出的答案。
……怎么可能。
凶灵又笑了笑,毫不留情公布了那个让他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的答案:“你很清楚。因为,我也是徐临。”
“并非幻变了模样,也非占据了身体,这具身体,是我自己的。”
徐临踏入了怪异的镜子屋。
还未来得及看清镜子里映照出的人影,周围景色骤然一变。
他身处一片草长莺飞的绿地。
头顶上碧空如洗,天朗气清。不远处,有一座小村庄,清溪环绕,宁静雅致,袅袅炊烟升起,吹来食物飘香。
屋舍是古代的样式,他却丝毫不觉得奇怪。而后,他便完全融入了一个奇怪的意识里,仿佛回想起一段遥远的回忆。
身旁有一片开着白花的小草,徐临知道,那是一种草药。
他蹲下身,刚摘了一些,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稚童的清脆呼喊:“徐大人!”
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蹦蹦跳跳朝他跑近。
孩童身上穿着粗布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脸上沾了灰,有些脏。
他不觉得嫌弃,反而觉得十分可爱,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孩童有些害羞,更十分高兴,问:“徐大人,需要帮忙吗?”
“不必,药已经采够。走吧。”
他牵着孩童的手,一起走向村子里,孩童的家。
孩童的父亲脚摔伤了,徐临研磨了药草,配合灵术做成了一种药,很快治好了孩童父亲的伤。
那个村民对他感恩戴德:“只有徐大人,才会为我们这种下等人治病。”
徐临这样会法术的方士,是高高在上,寻常百姓难以仰望的存在。
“举手之劳而已,”徐临随和笑了笑,“而且我觉得,人应该生而平等,不分高低贵贱。”
“那怎么能一样呢,”村民腼腆笑了笑,“大家伙受了徐大人那么多帮助,都想着给徐大人立一座生祠。”
“那怎么能行。”徐临模仿对方的语气调侃,“你这不是害我吗?要是被陛下知道,整个徐家都会受到惩罚。”
小童在一旁插话:“我听别人说,徐氏一族帮陛下寻回了长生不老术,陛下龙颜大悦,下令重赏?”
“徐大人要入宫做大官吗?”
徐临摇头:“不去。”
他是徐氏一族法力最强的方士,但对功名利禄并不如何看中。
宫中那些繁杂规矩和权利争斗,令他觉得厌烦。他是个肆意随性的人,领个小官职就已足够。
小童又问:“听说徐大人定了一门婚事?大人要成婚了吗?”
徐临继续摇头:“应该……不会。”
婚事是家族长辈给他定的,对方是另一个家族的方士,两人都没见过几次。
他不打算和毫无感情的人成婚,这几天就要找个机会朝长辈陈述自己的想法,退掉这门亲事。
大概,又会惹得族中长辈吹胡子瞪眼,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那大人要出海吗?”
徐临笑了笑:“看情况吧。”
可能也不会。出海一次,好几个月,甚至一年都得在船上度过。对他来说太枯燥。
他只想在各个村庄和城镇之间四处走走停停,遇到有需要帮助的人,就“举手之劳”帮他们一把。
他从来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只想平淡又平安,悠闲自在度完一生。
“徐,徐大人!”一个仓惶声音猝然响起,一徐家人气喘吁吁跑到村民家里朝他报信:“不,不好啦!”
“陛,陛下说,徐家给他进献的长生不老术是假的!陛下龙颜大怒!要,要处死徐氏一族!”
“!!”
怎么可能是假的?!
徐家的方士出海,找到了海上的虚世,带回了传说中上古神血一族伏羲氏创造的长生不老术。
他虽没出海,族人带回来的灵术和灵器他验证过,确认无误才进献给陛下。
怎么可能有假!
徐临心急如焚,和族人一同进宫觐见陛下。
他没能见到那位至尊至贵的陛下,接见他们的,是陛下身边一位权倾朝野的亲信。
亲信将一具尸体抛在了徐临眼前。
徐家方士从虚世带回了长生不老术。那是一门极其复杂高深的灵术,整个徐氏一族,只有徐临这个最强的方士才有足够的法力施放。
整个过程非常繁琐,尤其是用在不会法术的常世人身上。
首先需要将复杂的长生术咒文,以另一种特殊的术法“炼化”进从虚世一并带回的灵器——一种方形的“仙丹”里。
再用一种复杂术法将“仙丹”炼化进入人体。
陛下找了一位年老的宫人为他“试药”。
徐临将“仙丹”炼化进入宫人身体,成功使这位宫人返老还童。
陛下龙颜大悦,只等良辰吉日,让徐临将“仙丹”在他身上“炼化”。
那是五日之前的事情。
此刻,那名炼化了仙丹,返老还童的宫人尸体,摆在了徐临面前。
宫人于今日,忽然以一种非常恐怖的状态急速老化,干枯,整个尸体没了人样,犹如一根枯死的木枝。
——长生不老术是假的。
亲信用尖锐的嗓子冷冷问: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徐家用假的长生不老术欺骗陛下,陛下暴怒不已,要以欺君之罪,处死整个徐氏一族。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从蓬莱带回的术法不可能有假!
徐临祈求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能证明这个法术的真实性。
或许是不老不死对人的诱惑实在太大,又或许是徐临那张脸说出来的请求太令人动容,亲信再给了他一次机会,又选了一名色衰的宫女“试药”。
预——膝——
徐临再次成功将仙丹炼化进入宫女的身体,当着亲信的面,让她重获青春。
可是三天后,恐怖的场面再次上演。
那名宫女,同样以一种恐怖的形态在短短几息时间中迅速死亡。
这一次,陛下没召徐家方士入宫。至高无上的帝王不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令处斩。
徐临这样法力强大的方士,难以被轻易杀死。
陛下下了一道令,命其他家族的方士,将那道欺君的不老不死术加在徐临身上,再用别的术法,将他的肉身和魂魄一并毁灭。
此令一出,任职于宫廷的所有方士,联合起来在徐临身上施加了各种高阶术法。
其中不乏徐家方士创造的,徐家从虚世一并带回来的,别的方士新创出来,有待试验的……
陛下的旨意只有一道,而徐临身上被加诸的严酷法术,不知有多少。
那些人真的是忠君,还是包含了某些人心的幽暗,不得而知。
徐临在蚀骨焚心的极度痛苦中,煎熬了整整八十一天。
他的血肉仿佛被人一片片用钝刀割下,伤口又在烈焰灼烧的剧痛中愈合,愈后又被割下。
如此反复,痛苦到令人难以忍受。他心中原本绿意盎然的世界,都被摧心剖肝的疼痛和由疼痛催化出怨愤,染成了刺眼的暗红。
那场起始于草场莺飞,悠闲恬静的美梦,到头来,成了一场蚀骨焚心,痛入骨髓的噩梦。
徐临被梦中宛如凌迟一般的极致痛苦惊醒。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头顶,四周,脚下,都有无数星辰闪烁着淡淡星光,仿佛置身于宇宙。
没有风,没有声音,感受不到任何一点温度。
内心涌出的,只有无尽的荒凉和凄怆。
徐临恍惚感觉,这样的景色他见过很多次。可是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而后,他看到了不远处立着一道人影。
刚从噩梦中惊醒的余悸还未完全消散,另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又浮上心间。
那道清瘦单薄的身影缓缓朝他转过头。
不能看。
不能看到他的脸。
徐临心中的怯意警醒着他,可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转过脸,对着他,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妖异诡艳,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那抹淡淡的微笑,透着一缕不屑和嘲讽,徐临清楚,那是因为对方心中浓郁到化不开的痛苦和愤怨所致。
锥心刻骨的痛苦催化出的,对整个世界的愤恨。
他刚刚才梦到了这个人,似如身临其境一般也体会了那场整整持续八十一天的煎熬。
这个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也叫“徐临”。
“徐临”轻轻问了他一句:“醒了?”
冰冷的笑容不带任何一点温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如雷霆万钧一般轰在徐临心头。
他一时难以分辨,究竟谁在谁梦中。
似乎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才是一场幻梦。
徐临嗓子有点干哑,喉结微颤,才艰难地问出一句话:“……你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是哪?
另一个“徐临”淡淡看了他一眼,根本懒得解释。
所有的问题,自己这个徐临,已经猜测出了答案。
“徐临”被方士们在身上加诸了许多严酷的法术,本该神形俱灭。
但他也被施放了那道“欺君”的不老不死术。
那道法术明明是真的!
不老不死术得到了无可辩驳的证明——在他的灵魂上,得到了证明。
“我的魂魄已经不死不灭,却又和其他种种灭魂的法术相撞相冲,”另一个“徐临”微微一哂,不知是嘲笑那些杀过他的人,还是在嘲笑自己,“于是生出这个无人能料想到的结果,我的魂体,被一分为二。”
“一半是我,一半是你。”
“属于我的那一半,在两千年前陷入一种不生不死的沉眠状态。被分割出的另一半,在两千多年后,成了现在的你。”
徐临敏锐察觉到对方话里的问题:“……不生不死的沉眠状态?”
即是说,在那场持续了八十一天的酷刑后,“徐临”的魂体陷入沉眠。
“那你为什么……会醒?”
“不知道。”
“徐临”毫不在意,“可能不老不死术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让我的魂体从不生不死的状态中复活。”
“也可能,受到某种特殊的外部因素影响。例如,那场九星连珠的罕见天象。”
他是在近一年前,九星连珠发生的时候醒来的。
可能九星连珠造成的星球磁场变化,唤醒了他。
“我醒来之后,就身处一个奇特的空间,也不知是谁,当年在我身上施放过何种法术。”
他被施加了太多术法,灭魂,困魂……叠在一起,相融相冲,没人能说出具体缘由。
但意外形成了这一结果。
“不过,”他轻嘲,“我能看到你的一切。”
就仿佛另一个意识住在徐临的脑中,冷眼旁观着他。
徐临瞬间想起,两次在玻璃上看到的那个倒影。
那个和他长相一样,神态却完全不同的倒影,令他潜意识产生出一种畏惧。自那之后,他几乎不敢认真去看镜子。
那个倒影,就是此刻在他眼前的另一个“徐临”。
徐临缄默了好一会,才干涩地开口问:“……芯片,那几件事,是你做的?”
他在梦境,确切来说,在另一个“徐临”的记忆中,看到了“炼化”进入人体的“仙丹”。
徐家方士从虚世带回来的一套完整的不老不死术,因被视作欺君罔上的虚假术法,已被愤怒的皇帝下令销毁。
两千多年后的现在,知晓将灵能芯片嵌入人体的灵术的,只有这个“徐临”。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另一个“徐临”嗤笑,“当年,我将不死仙丹,也就是你们现在称作的芯片,放在了我的法术空间里。我身死后,如今处于魂体状态,唯一能触碰到的,只有那些芯片。”
“大概,它们和我身上的不老不死术同源的缘故。”
“还有一个故事,你要听吗?”
无论徐临想不想听,他都得听对方讲述。
“我于一年前醒来之后,偶尔,能听到某些人的声音。”
一种由灵魂发出,穿越空间,穿越位面,穿越人体,直击另一个灵魂的声音。
“然后,我会有极其短暂的一点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能看到我。”
就仿佛某种召唤神明的仪式。
“可能他们的魂体,具有某种特殊力量。”
现代医学上有一种说法,大脑内松果腺体特别发达的人,拥有异于常人的感知能力,能看到或者听到,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
那些人无论血脉中有没有灵能,都可以在无意中和“徐临”的魂体“面对面交流”。
“他们的请求很有趣, 也不难,所以我帮了他们一个小忙。”
“徐临”哼笑,“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我用芯片给他们做了一个赛博小手术, 让他们成为了赛博修仙者。”
徐临:“……”
这种说法……
这人醒了一年, 在他脑中住了一年, 已经学去了他所有的赛博冷笑话。
“我也因为此事, 明白了当年, 我给那两个宫人炼化的长生不老术, 为何会失败。”
徐临:“……因为, 每个人的血脉不同,灵能承受力不同?”
在两千年前的那个时期,方士——即现在的灵术师, 对灵能的研究和了解远不如现在。
许多高阶灵术,血脉能力不强的人,根本无法承受。
不老不死术那样需要极高的灵能才能施放的高阶灵术,承受的那一方, 也必须要有相对应的强力血脉。
那两个宫人当时返老还童, 只是在透支他们余下的生命。
所以一个三天,一个五天, 暴毙而亡。
不老不死术千真万确, 可惜并非常人能够享用。
“徐临”接着说:“我给那几个人的芯片中,炼化……写入的灵术,并非不老不死那么高深的术法,只是符合他们请求的一些小法术而已。”
一点点的“举手之劳”。
“其结果, 你很清楚。”
李小桃遭受了强烈的灵能污染。
黄冬先成功治愈了绝症, 可以从轮椅上站起来, 但他强行施放灵术,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辛乙是个成功的案列。
只是他被徐临挑出了身上的芯片,因此死亡。
难怪,黄冬先和辛乙对徐临的态度,那么奇怪,似乎怕极了他。
因为他们弄错了人,以为徐临是赐予他们力量的那个“神”,敬畏,又惧怕。
——那个“徐临”,给人的感觉确实很可怕。
当曹熠辉问起,是谁教给他们灵术时,他们大概觉得好笑吧。
在他们的眼中,赐予自己力量的“那位大人”,不就在自己面前,在曹熠辉身旁站着?
徐临觉得他们的话里表达的意思,“那位大人”和曹熠辉认识……确实认识。
很微妙,很奇特,很诡异的一种“认识”。
徐临:“困魂阵……也是你教给黄冬先的?”
困魂阵早就被禁止使用,只有高层的除灵师才能接触。
但在两千多年前,许多方士都知晓,一点不“秘密”。
和现代文明相比,古代的灵术师,没有那么“人道主义”,他们使用的灵术,比现在更野蛮,更血腥。
否则也不会有那个“死生不论”的灵能决斗。
另一个“徐临”:“没错。要治疗他身上的疾病,需要持续不断的灵能供给。”
他冷冷笑了笑:“但他的身体,没办法承受魂体内那么强大的灵能,所以我还得另外教他一个引导法阵,把他无法承受的力量,传导到我这里。”
那就是徐临当时那一发灵能子弹,没能控制好力量的原因。
他没看错,破损的困魂阵中残留的灵能,钻到了他身上。
徐临:“我觉醒灵能……”
“因为我醒了。你也该醒了。我身上的力量,在我苏醒之后也渐渐回复。”
徐临几次遭遇李小桃的“狗灵”,并非如夏侯启所说“运气好到可以去买彩票”,李小桃的灵能是另一个“徐临”给他的,系出同源。
那些狗灵会不自觉地被徐临吸引。
他会进到夕如所在的虚世,并非误入,也是因为这股同源的力量,无意识的互相吸引。
在另一个“徐临”灵魂苏醒的半年之后,徐临血脉中的灵能也回复到以前的水平。
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灵能数值极高的“后天觉醒者”。
只是真正的事实并非如此。
不是什么“后天觉醒”,那是他本来的力量。另一个“徐临”,在当年,就是徐氏一族最强的灵术师。
“那个虚世的女灵术师,颇为可惜。”可能因为夕如被压制了力量,在封印中困了成百上千年,有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徐临”微微笑叹,“如果不是遇到那两个人,她应该可以解开封印。”
夕如本身就是一位极其强大的虚世灵术师,在灵能芯片的帮助下,她制造了一场位面磁场的异变,等着诱骗外界的人来,替她解开封印。
可惜她同时遇到了曹熠辉和钟阅川。
她无法匹敌联手的两人,最终因为强行使用了过度的灵力,遭到灵能反噬。
“你的疑惑,都得到解答了吧,”另一个“徐临”嘴角冷冷一扬,“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的话,该下一个步骤了。”
对方没说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但徐临已经猜到。
如果他们是一分为二的同一个灵魂,对方一定有办法重新将魂体合二为一,或者,直接夺取身体的控制权。
另一个“徐临”朝他缓缓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脆响,徐临将伸向自己的手狠狠拍开。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
他不会进行什么魂体的融合,也不会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对方。
那只手停在了半空,但另一个“徐临”的脸上,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我清楚你的想法。”
“你觉得,即便是一分为二的同一魂魄,经历和记忆完全不同,那就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我这样的行为,是夺舍。”
“你甚至会提出,即便同一个完整魂魄,经历轮回转世后,是否还是同一个人这样的伦理和哲学问题。”
“徐临”轻轻笑了笑:“很不巧,我也是。这一年我在看着你的时候,时常会有这样的想法。”
哼,这个人是我吗?
“我也觉得,我们的关系,一点也不像同一个人——更像一对灵魂双生子。”
同一具身体,一人一半魂魄,性格差异却很大。
“但我们都有一个同样的思维习惯,喜欢自己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给自己洗脑暗示。只要我不承认,这件事情就不存在。”
他不知是在笑谁。
“我们都喜欢掩耳盗铃。”
他再一次伸手,碰了一下徐临的手臂,像是要把那只掩耳的手拉开。
“我明确地告诉你,无论你心里怎么想,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们是同一个人。”
没有什么多重人格,没有什么灵魂双生,没有什么轮回转世后是否还能算作同一人的伦理和哲学。
“我们确确实实,是同一个人。”
就好比一个人在情绪激动时,会做出和平日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符的举动。
可那不是被邪祟附身,不是被邪祟夺舍,那就是他本人。
无关个人的意愿,无论愿不愿意接受和承认。
另一个“徐临”戏谑一笑:“难得我心情好,让你看一件有趣的事。”
话音一落,徐临周围的景色瞬间变化。
他的视野回到了那间镜子屋。
可他动不了,只能看着,听着,就像另一个“徐临”平常住在他脑中冷眼旁观一样。
无关自己的意志,他被对方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
徐临看到另一个“徐临”冲着镜中的影像,耀武扬威似地笑了一下。
如今的镜像,成了他。
曹熠辉瞬即发现了异状,朝“徐临”展开了攻击。
另一个“徐临”用着和他相同的招式,实力远在他之上。
那才是被评定为S级的战斗力——但也远没有达到巅峰时期的水准。
魂魄被一分为二,力量也被一分为二。
然后,另一个“徐临”挑衅了曹熠辉。
“我也是徐临。并非幻变了模样,也非占据了身体,这具身体,是我自己的。”
“你现在,打算怎么对付我?”
徐临:“……”
不知该作何表情。
无论他二人这样的魂魄状态有着怎样的伦理和哲学问题,即便不是同一个魂魄,不是同一个人,他也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
当年,许多其他家族的方士,一起联手将徐临“处死”。
八十一天,数不尽的残酷法术用在他身上,蚀骨焚心,比死亡还痛苦百倍的折磨和煎熬。
而后,那些人将徐氏一族和徐家方士带回来的高阶术法据为己有,传给自己家族的后辈。
不生不死沉眠两千多年,醒来后,世界完全变了样。
那些杀过自己的方士的后代,靠着那些高强的法术在暗中掌控了常世,活得有滋有味。
而徐氏一族,早已在灵界的历史上没了姓名。
如果这个“徐临”想要毁灭这个世界,他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那份憎恨合情合理。
好在“徐临”没有这种灭世的想法。只是那种憎恨和鄙夷,和深入骨髓的疼痛一样难以压抑。
难免想替自己出口气。
只不过,徐临虽然理解对方,并不打算共情。
在他眼中,那个“徐临”不是他,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对方也应该清楚,他就是如此冷漠的一个人。
丝毫不打算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别人。
另一个“徐临”攻击曹熠辉,曹熠辉对着他的身体下不了重手,他必须做点什么。
还没等到徐临做什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于耳边响起,就像一个看不见的人贴着耳朵说话,阴冷的感觉令人悚然心惊。
“可惜了,”他听到对方冷笑着微叹,“我只有这么一点时间。”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头痛袭上,又一次疼得徐临意识模糊,难以忍受。
曹熠辉听到眼前的“凶灵”说:“这具身体是我自己的。你打算怎么对付我?”